才踏前两步,我又随即驻足停下,手心有些黏湿。义王下意识的往我身后躲,我搂着她,将手放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原在玉辂上休憩的郭圣通闻讯款款下车,曼声笑语的带着一干仆从迎了上去。刘秀不曾下马,临风勒马而立,身着青色暗花深衣的她站在马下,仰着头颅笑看夫君。二人之后,乃是一架猎车,皇太子刘彊年幼,尚不足以驭马,此番狩猎便随车同行。

湖边嬉戏的刘辅见到父亲、兄长归来,早兴奋得丢开手中的弓箭,飞奔上前。倒是刘英,站在湖边上有些踯躅,一副不知是进是退的尴尬表情。

刘彊的猎车上挂着许多山鸡野鸟,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猎物,但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而言,能有这样的收获倒也确实值得嘉许。他虽然身为皇太子,但心性到底还只有十三岁,偶尔也会露出一些孩子气。我远远的看着刘秀不知和郭圣通说了什么,一边说一边回手朝刘彊指了指。而后郭圣通笑得愈发灿烂,刘彊也颇为自得的将猎车上悬挂的猎物解下,跳下车献给自己的母亲。

“四哥哥!”义王从背后合臂抱着我的腰,探出一颗小脑袋,好奇的问,“太子哥哥好了不起呀,是不是?”

连问两声都不见回答,我侧过头,却发现刘阳正目视前方,眸光炯炯,乌黑的瞳孔中似有两簇火苗在兹兹燃烧。

这样□直接,且毫不掩饰的眼神实在让我心悸,我刚想出声打断他的愣忡,没想到他却突然跨步走了过去。

此时的刘彊,刚刚向母后献完猎物,正被胞弟刘辅拖拽着来到湖边。刘辅对着湖心上游弋的野鸭比手画脚,嘴里不时嘀咕几句,刘彊不禁大笑起来。

刘英在一旁讨好的递上弓箭。

刘阳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没回头,用一种恰到好处的音量招呼身后:“义王你来,哥哥教你猎鸭子。”

“真的?”义王果然被蛊惑了,抑或她看到自己的保护伞已经回来,便全然忘了害怕母后的唠叨,于是兴冲冲的奔了上去。“我有弓,也有箭,虽然……小了点,可父皇说也能射伤人的。”

“嗯。”刘阳漫不经心的应了句,牵起妹妹的手,一步步的往湖边走。

嗖的声,刘彊的箭应声离弦,在众人关注下,不负众望的射中一只十丈开外正埋首梳理羽毛的野鸭。野鸭翻倒的同时,惊飞了它身边另一只同伴。

围观众人叫好不绝,刘辅和刘英钦羡不已的拍起手,连连叫好。

刘彊再次挽弓搭箭,然而这一次目标却不大好找了,距离近的野鸭至少离岸也有十三四丈。他挽着弓箭,来回扫瞄了好几次,却迟迟不敢松手放箭。

这时刘阳已拉着妹妹来到湖边,刘彊正在专心猎鸭,刘阳并没有不识趣的上前行礼打扰,反而招手喊来了一名小黄门,在他耳边关照了几句。

我一时好奇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索性放弃留意刘秀与郭圣通二人动向,提着裙裾也往湖边走去。

“贵人小心湿了鞋。”陈敏作势欲扶,我摆了摆手,让她别作声。

我和她两个人跟做贼似的,悄悄辍在这群少年身后。刘彊和刘辅都没留意我的到来,只刘英瞥眼瞧见了,想张口喊的时候,我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便马上会意的抿嘴低下头。

须臾,小黄门回转,身后跟了七八名内侍,每个人怀里皆捧了只陶罐。刘阳扫了他们一眼,挥手一指,然后这些人立马散开,留下两名站于岸边,剩下的分别跳上两只小舟。

这下,连刘彊也忍不住好奇的放下了弓箭,静观四弟玩什么花样。

内侍们划船到了七八丈开外便停了小船,然后对准鸭群抛洒食物。一时间湖面嘎嘎声不断,群鸭扇翅,兴奋得鼓噪起来。小舟悄悄回划,逐渐将野鸭群大批量的引向岸边,最后小舟上的人停下喂食,岸上的两名小黄门接替着继续向半空中抛洒糕饼碎屑。

刘辅欢呼雀跃的同时,刘阳笑着拍了拍义王的肩膀:“去把你的小弓箭取来!”

“四弟,有你的!”刘彊赞许的捶了刘阳一拳,“果然你最会动脑子。”

说话间,刘义王已兴冲冲的将自己的弓箭取来,她年方八岁,所以这把弓箭做得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用的玩具。

刘辅笑道:“我的妹妹,你手里拿的那是弓箭么?你还是回宫找太官养的那些小鸡、小鸭射着玩吧。”

义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嚷:“你敢取笑我的弓箭?这是父皇亲手给我做的,你有吗?你有吗?”她扮了个鬼脸,吐着舌头说,“有本事你也让父皇给你做一把吧!”

刘辅讨了个没趣,不服气的说:“那不过是父皇做给你玩的,哪还当真能猎杀动物不成?”

这边正要闹僵,那头刘阳却漫不经心的抚摸弓箭,试了试弓弦的韧度,之后居然当真似模似样的搭箭拉开了弓。

弓箭虽小,可那股架势实在不容小觑,我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刚想出声制止,却不料肩上落下一只手,一个低沉的声音笑着说:“随他去!”

我没抬头,目光仍凝在刘阳身上,果然他松了手,那枝由细竹竿削成的箭矢离弦飞出,嗖的下没入一只野鸭颈脖,将那纤细的鸭颈径直射穿。

肩膀上的那只手微微一颤,刘秀低低的“哦”了声,显得既惊讶又振奋。

无怪乎他激动,事实上我更激动,刘阳那孩子成心卖弄,竟是不挑近处的猎物射杀,一箭射中了十丈外的鸭子。

本在抢食的鸭群顷刻间炸翻了,飞的飞,跑的跑,湖面上水珠四溅,骤然而起的闹腾使得旁人无暇再去关注四殿下用妹妹的玩具弓箭究竟射杀了什么样的野鸭。

然而我却知道,刘秀注意到了,不只是刘秀,刘阳身边的皇太子刘彊也注意到了,他的脸色由一开始的诧异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替人省心啊!

我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改明儿得关照阴兴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外甥——这小子得意忘形,太爱现了。

郅恽

孩子总是最容易惹麻烦的,一个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如果是一群,那麻烦真是无法想象。这一次狩猎刘秀心血来潮,除了六皇子刘苍、七皇子刘延、八皇子刘荆,竟是把全部子女都带了出来,名为狩猎,实则也算是一场家庭大聚会。

再多的宫人也照顾不来这么多淘气顽劣的皇子帝女,这一闹腾,等到起驾回宫,已是日落邙山——雒阳城各城城门早已关闭,夜晚的宵禁令已然开始。

抄近路走的第一个城门是东城北侧的上东门,一行人到达上东门外时,几个小女儿在油画軿车内都已累得早早睡下。只剩下义王不停的揉着眼睛,趴在我膝盖上缠着要我讲故事给她听,其实也早困乏得快睁不开眼,只是兀自不肯死心睡去。

颠晃的车身猛地刹住,我忙撑住车轸稳了稳身子。义王迷迷糊糊的嘟哝:“娘,是不是到了?我……我要去看八弟……”

“没到呢,你安心睡。”一边拍着她,一边掀开车帘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守在车外的陈敏立即答道:“好像是守城门的门候不肯开门。”

“哦?”我来了兴致,原本昏昏欲睡的神志登时恢复清醒,“这上东门的门候是何人?”

“汝南人——郅恽。”

我将已经睡着的义王放平,掖好被子,然后从车里出来。陈敏伸手欲扶我下车,我摆手,反而踮起脚站在车辕上远眺。

暮色昏暗,只远远的瞧见火烛映照下,紧闭的上东城门稍许开启了一道门缝,前头的天子玉辂竟也被无情的阻挡在了门外。

“你再去瞧瞧,回来告诉我怎么回事。”

“诺。”

陈敏一溜烟的去了,她体形娇小,加上身手灵活,这一猫腰前去竟无人察觉。我站在车辕上等了十多分钟后,便见靠前的车舆起了骚动,之后没多久,领队的竟然开始驭马转向,欲往南行。

等到玉辂也开始调转方向往南而去的时候,陈敏回来了,我赶紧将她拉上车:“上来说话。”

她才喘着气坐好,这辆軿车便也开始摇晃着启动转向了。

“怎么回事?怎么不进城了?”

“不是不进城,是门候不让进城!”

“什么?”我诧异不已,一个小小的门候居然敢挡皇帝的车驾?

“那个郅恽,说什么天黑瞧不清人,死活不肯开门,好话说尽,恐吓更是无用……”

“哈,有意思。”我不禁拊掌笑了起来,压低声继续询问,“这个郅恽,是何来历你可知晓?”

“奴婢不知。”

“这样,你让人打听清楚,天亮回报给我。”

“诺。”

陈敏下了车,我靠在软枕上,一边拍着义王,哄她熟睡,一边在车驾摇晃中闭目养神。

晚归的天子御驾,最终绕道南下,走东中门进了城。回到皇宫的时候已是戌时末,我一面关照那些看妇们将熟睡的皇子公主抱回房间安置,一面急匆匆的往自己的寝宫赶。

“八皇子今天怎么样?”迎面冲出来一个接驾的,我无心受礼,只是焦急的询问。

“殿下白天甚好,每睡一个时辰便醒来玩两个时辰,酉时三刻用了小半盌粱粥,许是想起了要见贵人,哭闹不止,将才喝的粥全吐了出来。之后乳母哄着他睡,他总是不大安静……”

我边听边记,转眼来到寝室,却见灯光昏暗中乳母正抱了我的小刘荆,在室内来回踱步,嘴里有样学样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刘荆窝在她怀里,小眼睛紧紧闭着,小嘴含着□,却仍在不停哼哼嘤嘤的发出不满的哭闹声。

我放轻脚步靠了过去,示意乳母停止唱歌,笑着将自己的一根食指放进小宝贝的小手里。他果然条件反射的五指并拢,牢牢握住了。我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脑袋,在他耳边轻轻哼起歌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歌词唱到第二遍的时候,嘤咛声停止了,小刘荆松开了我的手,小嘴嚅动着咧开,睡梦中的笑靥格外动人。我示意乳母抱他去睡,小声叮嘱:“以后睡着了,别让他叼□,这样的习惯不利于他长牙。”

乳母诚惶诚恐的点头,抱着刘荆退下。我急忙又招来刚才那个宫女,细细问道:“刘苍睡了没?”

“天刚暗下,乳母便抱六殿下去睡了。只是临睡前还不停的念叨着说要等贵人回宫讲故事,一整天都拉着奴婢的衣角追问贵人何时回来。”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直接往床上倒去:“睡了便好。”

以前曾许愿说要给刘秀生许许多多的孩子,直到皇宫里装不下为止,没想到他还真当了真。打从生下刘阳开始,我便再没有停歇过,等到建武八年从征陇西后回来,我被勒令禁足,开始只能围着西宫这一亩三分地打转起,子女更是不停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这三四年间,刘秀亲征蜀中,灭了成家帝公孙述的同时,雒阳皇宫中的郭圣通也接连生下了五皇子刘康、七皇子刘延。

她生老五时,我生小六,她生下老七,我生了小八。看似和谐的后宫,却在这种生育竞争中达到了某种可笑的平衡。

“很累?”一双手摁在我的肩头,一下又一下的拿捏着我肩背上僵硬的肌肉。

我笑道:“上了年纪,自然比不得当年……”

话还没说完,他一个翻身已将我压在身下。

“做什么?”我警觉的伸手推他,却反被他抓住了分瓣两侧。

热辣辣的呼吸喷到我的脸上,我笑着扭开头:“老不正经的。”

他腾出一只手来在我全身游走,衣衫慢慢解开:“身子大好了?”

我瞪眼:“怎么,还准备要让我再生不成?”

“肤如凝脂,风韵妖娆。”他慢慢调着情,试图将我的性趣也给挑逗起来。

我一边闪躲一边笑啐:“老实交代,你到底还打算让我生几个?没见我现在忙得一点空闲都没有了吗?”

眼线眯了起来,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孩子气,虽然十余年的战伐让他历经沧桑——自从冯异病逝之后,这几年不断有故人离开,先是来歙、岑彭二人先后被公孙述派遣刺客暗杀,再是寇恂、王常、耿况、耿纯等人在去年底相继去世。到了今年正月初一,大司徒侯霸竟也撒手人寰。

来歙被刺杀身亡,临终写下遗书,当遗书送交雒阳,刘秀读完之后,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那一年他正好四十岁,这之后,他的一日胜似旁人三日,仿佛添加了催化剂一样,时间的车轮无情的从他身上加速碾过。

“再忙一些更好。”他轻笑,爱怜的抚摸着我的面庞,瞳仁在不经意间滑过一丝忧色,“我能留给你的,也许只有他们了。”

他说的隐晦,但熟知他禀性的我,如何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心头一酸,恼道:“满口胡言,你今年四十有二,才不过中年,离老还远得很呢。你别忘了,当年是你自己要娶我的,你娶了我,就得负责照顾我一辈子。”

我说得又快又急,没等说完,他已伏在我身上吃吃的笑了起来:“可怨不得我,是你先嫌我老不正经的。”

我语噎,他趁机低头吻住了我。

许久,我从意乱情迷中挣脱出来,一把抓住他使坏的手,娇喘不已:“你都不嫌累,我还没沐浴呢。”

“没关系。”他含糊不清的继续让唇一路下滑。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他十分清楚哪里是我的敏感点,哪里能迅速挑起我的欲望。

在他挺身进入的同时,我用手紧紧抱住了他的颈背,意乱情迷的发出战栗的呻吟:“不要怕,秀儿……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变老……一起……”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一起变老,直到死去。

如果你不相信轮回,不相信来生,那我也愿意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季札

早起醒来刘秀已经不在身旁,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让人送刘阳、义王去师傅那里读书;中礼不肯让宫女替她梳头,非要我给她弄;才梳到一半,那边红夫和弟弟刘苍为争玩具打了起来,吵得人仰马翻。

好容易将这几个小鬼打发掉,让宫女黄门带他们到园子去逛,已经是辰巳交替。陈敏悄悄走到我跟前,我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来:“让你天亮给我回话的,怎么早上没见你人影,又上哪玩去了?”

她莞尔一笑:“贵人吩咐的事,奴婢哪敢贪玩忘了呀。贵人你肯定想象不到,那个郅恽一大早上了奏章,说什么‘昔文王不敢槃于游田,以万人惟忧。而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其于社稷宗庙何?暴虎冯河,未至之戒,诚小臣所窃忧也。’……”

“哦?”我托腮笑道,“陛下如何应对?”

“陛下非但未责,反而赏赐了他布帛一百匹,还下令将昨儿个夜里放行的东中门门候贬逐到参封县去了。”

我笑了下,没做声。

陈敏奇道:“贵人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合情合理,无以为奇。”沉吟片刻,我喃喃道,“郅恽这个人倒是个有些见识的,不比那些俗吏。”

“诺,奴婢查过了,此人精通《韩诗》、《严氏春秋》,知晓天文历数。”

“倒真是个有才的……陛下可还让他干什么了?不会仍是让他回上东门做小小门候吧?”

“贵人真是料事如神,陛下命他教授皇太子《韩诗》。”

我心中一凛,昨晚上才想着调查这个郅恽,看看是否可收为己用,没想到居然仍是晚了一步。

“只是教授《韩诗》?”

“诺,陛下命在殿中侍讲……”小丫头机灵得很,显然也早已猜到了我的心思,眨巴着眼笑说,“侍讲殿中,只需将四殿下的课业重新调整一下,亦能腾出时间一块听讲。”

我笑了,刘彊的授业师傅拜的乃是太子太傅张湛,此人矜严好礼,在整个三辅堪为百官仪表典范,深得人心。虽然刘阳的皇子身份不如刘彊的太子,但我却总想着能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予他最好的教育,就如同现代很多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千方百计的供子女上重点名校,报考各类补习班。

刘彊作为皇太子能够享受的物质条件自然是最优渥的,这一点全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跟他相比,制度所定,这是没办法强行僭越的。但是刘彊这孩子到底能学到多少,这就得看个人先天的资质以及后天的努力了,满朝文武都在关注着这位年轻的皇太子,期待着他的成长,只因为他是皇太子,是建武汉帝的皇位接班人。

“贵人,四殿下回来了。”想得太过专注,直到陈敏在我耳边接连提醒了两遍,我才回过神来。

刘阳发梳总角,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我向他招了招手,他刚跨进门来,身后便咻地蹿出一条娇小的人影,飞扬的笑嚷着:“娘,我跟你说,四哥哥今天没听师傅的话,师傅要打他手心,他还跟师傅顶了嘴……”

刘阳变了脸色,但也只是瞬间的事,他沉着脸冷哼了声,没理会义王的告状。

陈敏见他俩回来,早忙着出去张罗午膳,左右没有外人,我将刘阳招到跟前,很严肃的问他:“你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他倔强的抿紧唇不吭声,只是还不懂掩藏情绪的小脸上泄露着少许不屑。

我不露声色的问:“今天讲的什么?”

“《论语》。”

义王在一旁补充:“师傅今日教第一篇《为学》:‘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她摇头晃脑的正念得不亦乐乎,换来刘阳一顿白眼:“去,一边玩去!你懂什么?”

义王不服气的说:“是啊,我是不懂,不懂才会去求学啊!你最聪明,最了不起?娘,你不知道他心眼有多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师傅较劲儿,反问师傅这教的算是《鲁论语》、《齐论语》还是《古文论语》?他成心捣蛋,自己不想学,还害得我跟二哥哥、三哥哥他们一块没得学……”

刘阳涨红了脸,微现怒意:“《论语》成于众手,记述者有孔夫子的弟子、再传弟子,也有孔门以外的人。传自今世,载于文字的已有三种版本——《鲁论语》载二十篇;《古文论语》载二十一篇;《齐论语》载二十二篇……既然师傅今日教导《论语》,我好奇他教的是哪一本,问一下又有何错?”

一席话说得义王目瞪口呆,半晌才怔怔的问:“那……你认为哪一本最好?”

“差不多。”

“怎么差不多呢?你又怎么知道差不多的呢?”

刘阳横了她一眼,没吱声。我忙打岔道:“以后求学虚心些,别老自以为是。去,洗手准备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