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姬肃点头道谢,并引殷流采往外走。停灵的地方就在天寅府厅堂,堂中布置得十分简洁,并不曾格外饰以素白,倒是很庄重肃穆。殷流采边走,姬肃就边分说:“事情原本该与天寅府无干,我那侄孙死在野外,离此有近百里,但他死时手里紧紧捏着一张天寅府的符。那符即非防御也非攻击,更非传讯符,而是一枚清风符。”

天寅府是向凡人开的,所以清风符和修士们那可以清心静气,宁神祛邪的清风符不同,天寅府的清风符一般用在夏天。凡世中人夏日若佩戴一枚清风符,足可一夏无忧,丝毫不必忧心暑热,相当于一个随身可移动空调,效果相当不错。

但问题是,现在是三四月,天气乍暖还寒,怎么都不该是用清风符的时候。不过因为天气将要热起来,天寅符最近确实在大量制作清风符,这样一来,也不怪州府查不出原因来,直接把天寅府给贴了封条。

“太干净了。”殷流采查看一番后,低声自言自语。

“什么太干净。”

“识海。”修士一旦踏进门槛,不管修为是低至炼气还是高至飞升,倘不小心死于非命,识海中的神识都一样只能停留九日,九日之后就会自然而然消去,只是,这人死了才不足七天,识海中已干净得仿佛从不存在神识一般。

殷流采是法修,擅长探查识海,姬氏皇族所修不同,因而并不能探查出识海中的神识残留情况。

“因何如此?”

“虽然已无神识,但还留有一些余念,不过那些余念俱是恐惧,他死时应当遇到了什么令他很害怕的人或事。便是死于修士之手,也不好轻下决断是人是物又或其他,此事,若要查清,要请高阶法修来。”高阶法修可以通过尸身,逆向推演这人死前发生过的事,修为高到化嗔真君那地步,甚至可以还原出动态的现场。

姬肃却苦笑,姬氏皇族面子确实有几分,但要请动高阶法修,着实有些麻烦。一来一去,少说也得三五日才能请到人来,但他那侄子再过三五日,就是高阶法修来,也会因为识海灰暗,而无法推演。

要说殷流采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人,可姬肃的一脸苦笑太明显,明显到殷流采都不好意思当作没看到,这要是装没看到,得多瞎:“我传书去问问家师是否得便罢。”

深深一揖礼,姬肃面上的感激之情与他刚才的苦笑一样明显:“多谢殷师姐。”

摆摆手,殷流采从怀中取出玉叶传书,给化嗔真君发去消息。化嗔真君那便很快有回复,道是他此时身在五云山,赶不过来,另托门中师兄前来推演。化嗔真君相托的不是别人,正是殷流采见过的鉴真真君,这位素来热心肠,上玄宗中凡谁有什么事抽不开身,找他八成都有谱。

“弟子见过师伯。”

“无需多礼,哟,这才多久不见,师侄已经结婴,我说怎么化嗔师弟最近谈及你总是面带笑意,原来如此。”鉴真真君说话间,又提了一句杜鉴之。

殷流采十分领受鉴真真君的好意,恭恭敬敬地把人请到停灵的厅堂去,鞍前马后端茶递水,倒比在化嗔真君面前还殷勤些。

鉴真真君推演完后肃立原地久久不语,殷流采不急,姬肃先急了:“真君,不知何事犯难?”

“事与天寅府无干,之所以生前手中捏的是清风符,皆因他识海中神识是为火焚毁。”

话一出,厅堂中所有人都愣了,怎么还有火能焚烧神识。就是末法之火,也不能焚无形,神识便在无形之列。

“是末法之火。”鉴真真君传音于殷流采。

殷流采讶然:“末法之火不是不能焚无形吗?”

“禅宗曾有位大能以三千卷论,魂魄有形,神识有形,意念有形,可见不可见,皆有其形。”

听完这话,殷流采顿时感觉真仙界更危险了。

#师尊,咱可不能再瞎玩火啦#(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心境圆满,念头通达

与鉴真真君一番话,让殷流采产生一个疑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正无形的吗?

路上,殷流采完成差事,与鉴真真君同回上玄宗。鉴真真君的飞行法器是常见的云形,但鉴真真君明显比别人更快,没多少工夫,二人就回到上玄宗。

将殷流采送到玉壶岛上,鉴真真君想了想,还是与殷流采多言语两句:“你师尊那里,多劝几句,人人都在想如何活,唯此却想如何死,这不对,他此时状况心境,略有差失。你师尊与我提及诸弟子,说得最多的便是你,虽大多时候责备居多,但仍能听出他格外喜爱你。”

殷流采:因为我比较擅长以各种姿势招大祸小祸?

“是,弟子知道。”殷流采哪里不知道化嗔真君格外喜爱她,大儿子小孙子,老头老太的命根子,殷流采就占着个小。而且,她格外让人不省心嘛,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擅长招是非的孩子被人天天盯着倒也属情理之中。

“行了,别跟师伯面前装乖,赶紧回去哄你师尊去。”

“是。”殷流采应一声,往岛上深林中走,化嗔真君所居的院落已燃起盏盏晚灯,一段段灯光被枝影分割成片片昏黄,且柔软且温暖。

推门而入,淡淡竹香萦绕鼻端,灵雾点点结露,坠叶砌华。敞开的正屋里,山海纹样香炉里正香烟袅袅,在半空中青烟或垒成山,或弥散成波澜微微的海,这是化嗔真君最常用的香炉。每次进来,看到这香炉,殷流采都会感叹造物之奇,这香炉纯粹是人力巧手为之,绝对没有灵力加以干涉。

当然,这样的香炉,若不是化嗔真君出身姬氏皇族,且曾当过太子,也别想用上这样的东西。

一进来,殷流采便嗅到的淡淡竹香便是自香炉中飘来的,一炉竹香要用许多香料来配,或稀贵或常见,十分耗时费工。总是在这样的时候,殷流采才能从化嗔真君身上感受到凡世皇族世家日常怎么起居生活,饶是化嗔真君如今已经简省许多,但叫她来看仍是无处不精巧,无处不雅致。

“师尊。”

今日,化嗔真君竟未梳头,长发披散在似白非白,似青非青的柃花色长袍上,修眉长目,面若白玉,皎皎之姿足令雪其白,月失其光。然而,殷流采却怔怔然看着,心里泛起一丝寒意:“阿采。”

堕过魔的人,还有第二次堕魔的可能,殷流采心中的寒意就来自于此:“师尊,我们无法不失去他人,唯能做的是不叫他人失去我们,不叫我们失去自己。”

“师尊,你一生跌宕起伏,曾享人间极贵,也曾迷茫中堕魔,这其中…”

化嗔真君忽然笑出声来:“不过是刚刚洗头沐浴,你想了些什么。”

殷流采:我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蠢。

“鉴真师伯叫我劝你,讲你心境不对。”殷流采殷殷看向化嗔真君,满怀期盼地问,“师尊,其实是鉴真师伯在逗我玩对不对。”

“并不,确实有些不大妥,但还不至于再次堕魔。阿采,为师甚喜你说过的一句话‘你必需对得起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你必需对得起你立过的道修过的法炼过的意,因为你为那些曾不辍日夜披星载月苦修’。”于化嗔真君而言,世间曾有人负他,但大道确实不曾负他,非但没负他,反而厚爱于他,是以,他亦将不负大道。

不堕魔就好,哪怕堕魔后,魔界对她来说全是自己人,她也不希望身边再有人吃这份苦受这份罪。

“那师尊为何不妥呢?”

“非因流素,实在是进境太快,心境提升略有不足,不过并无大碍。阿采,为师一生如你所说,什么都经历过,大风大浪里趟过来,小沟小坎也过来了,即使眼下略有不足,也无大碍。”化嗔真君自家事自家知,既没鉴真真君忧心的那样严重,更没有殷流采胡思乱想的那样离奇,却也没他说出口的这样轻松。

“师尊既然爱听我讲话,那我便再与师尊说一句,这世上天大的事也不如一顿美食,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

化嗔真君先是一笑,接着缓缓收了笑意,眉聚成峰:“倒也…豁达。”

“我给师尊讲个故事吧。”殷流采虽然没有满腹经纶,可无数古人为她背书,她多的是发人深省的小故事可以讲。

于是,不知不觉得,殷流采给化嗔真君讲了一整晚小故事,讲到最后她晕头转向,化嗔真君笑而不语。

“师尊,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心境为何有所不足?”修为涨太快,造成心境不足,这不足也总该有个因由,不可能凭白无故事。

“不重要了。”化嗔真君迎着熹微晨光,笑容淡淡。

“不能不重要,修炼修炼,修真炼意,意从心发,心境自然重要。”

“见着你啊,为师什么心境不足都没有了。”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朝阳已升,晨课当行,还不快去。”化嗔真君作势要赶,殷流采抱头便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化嗔真君不由得摇头失笑。

徒弟没白收,哪怕大多数时候叫人不省心,但体贴起来是真体贴,殷流采很惯于将身边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有什么不对,她比谁都急,有什么伤痛,她比谁都疼。这样的殷流采,在化嗔真君看来是存赤子心,有这么一腔赤子心,怪不得从来没遇到过心境上的问题,道不明意未达时,也好端端一路向前。

简简单单的,多好,也许人就应当如她,可以胡思乱想,漫天瞎想,但不要多想,也不要往深里想。

“人生际遇不同,如何能相同,世间人无数,何曾见过性情一模一样之人。”所以,该补的心境还得补,简单不了的人,只好复杂着来。

不过,被徒弟“开导”一夜,讲一夜故事,化嗔真君确实开怀许多。

心境这东西便是如此,心怀一开,风波自然而然就能慢慢平息下去,只是需要些时间,还需要点开悟。

毕竟是渡劫期,修无可修,炼无可炼,渡劫与飞升之间,差的从来就只是一个心境圆满,念头通达。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神识强大,人生艰难

殷流采最近的早课也是心境,她也和化嗔真君一样,进境太快,她倒不觉得自己心境有什么不足的,反正师尊这么安排,她就这么修炼呗。她不敢说自己是好学生,但肯定是个听话的乖学生,从来老师安排什么她干什么,成绩总能中上。

“我要求一下更快更高更好?”

“波平镜自平,到修炼上,心平境自平,怎么可能是更高更好。”潜羽在池边喷她一脸水。

瞪潜羽一眼,抹去脸上水珠,殷流采打个大大呵欠:“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平的,就是现在有点困,想睡觉。”

“堂堂元婴修士,十年八年不睡也不妨碍什么,你却仍如同凡世中人一样,一日三餐,子午睡觉,你不觉得羞惭。人家修炼披星载月,你这修炼,我就从没见你日夜不辍过。”

“劳逸结合嘛,我又没落下什么。”

“你就是太安逸了,哪怕末法之火都已经烧到眉毛,也不没见你劳过。你看,你原本想跟化嗔真君讲末法之火吧,结果讲一晚上故事,就是没讲到末法之火,这也能叫什么也没落下?”

殷流采:…

“不行,我得跟师尊说去,这浑水,真不能趟。”殷流采结印的手一松开,就要去找化嗔真君。

“那你以为,这趟浑水,谁才能趟?”

“天下能耐人多了,谁都可以。”这例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修道炼何意?”

“仁。”

“视而不见是仁?见而不为是仁?”

殷流采默然,她也知道不是,可她的仁从来都是先保全自己再谈仁的:“我向来认为,仁是建立在我的基础上,没有我,没有仁,没有我,没有道,没有我,这世间相对于我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反过来说呢?”

“怎么反过来?”

“一切毁灭,你的我难道还能存在。总要有人去干,那为什么不能是化嗔真君,为什么不能是你?”

“因为我想活着啊!”

“因为你从来不存度人之心,你度的只有你自己。”

“修道又不要求我们济世救人,普度众生。”

潜羽有气无力:“你修的是仁,仁是什么?”

“化人心,从天地。”说完,她长叹一声,终于明白过来,她自己炼过的是个什么意。因为炼出这意来还没多久,她还有些陌生,但一提起她就记得起当时心中所悟来万物生焉,大道兴焉,这就是从天地的仁。

嗯,她得当圣母,肯舍身救世的那种。

然而她心不甘情不愿呀,她愿意做力所能及的事,但压根不愿意豁出性命去。

“我还是得去说服师尊,至少要劝得他在末法之火现出踪迹的时候,不第一个冲上去。”鉴真真君进,末法之火势弱时,需要吞食不少元神,吞食足够后就不会再朝修士下手。而这期间,神识越强大的修士,也容易被末法之火盯上。死的那个姬氏皇族子弟,就是修为不强,但神识无比强大的。

化嗔真君的神识也很强大,远远高于死去的姬氏皇族子弟,姬氏皇族天生神识强大过人,修炼境界越高,神识也会越壮大,但要论他们中神识最强大的,还当属渡劫期的化嗔真君。

“你还是,先保重自己吧。”

“我不好好的吗,干嘛要先保重自己?”

“论神识强大,我见过无数修士,他们之中元道那倒霉蛋曾是第一,如今…是你。”

殷流采受到亿万吨惊吓:“怎么可能。”

“拿化嗔真君来说,姬氏皇族生来神识比寻常人强出许多,化嗔真君是其中翘楚,而元道真君还胜化嗔真君三成,到你,元道真君都要逊你三分。”

“我从没觉得我神识很强大啊!”

“要化神期才能显出神识强大的好处来,你才元婴期,没觉得才正常。”

“好吧,我要保重自己。”

潜羽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干脆说完整,吊着不上不下更加揪心:“死的姬氏皇族子弟,神识只略比你弱一些,恐怕会很快找上你。”

人生真的很艰难啊!

“那么,我要怎么降服它。”既然肯定会找过来,既然也归在天材地宝一列,那就肯定有办法降服吧,即使不认主,叫它写个“服”字给她,让它赶紧滚蛋总是可以的吧。

“这个,我真不知道,元道真君不曾提过,我也不曾从别的地方听过,真龙一族的传承里也没有。”

殷流采一直以为潜羽什么都知道:“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多稀奇,我又不是真仙万事通。”

“肯定有办法降服它的,我记得仙楼中有无数藏经,在哪一楼?”这时候也只能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了。

“寻常的经都收藏在八十一楼,你需要的仙楼中。”

殷流采:…

“我一直看到的是什么?”

“楼中幻境。”

“它不是认我为主了吗?”

“是啊,但你从前一直没找到破解它本来面目的契机,现在这契机到了。”

满怀着“自家买栋楼,居然还送个藏宝密室”的心情,殷流采踏入仙楼,果然,这次真的有了很大不同。她一进入,见到的不是哪一楼,而是一片云霞缭绕之中,隐隐约约现出一角的殿阁,那殿阁不需要她仰头去看,也不需俯首去探,但八十一楼,一楼也不少。

待她要举步往前时,却被云霞隔绝在外,她不解地停下脚步,却猛地一惊,震惊地看直视前方:“玩游戏吗?”

她面前出现一块面板,面板上有一行字:“你认为,人应该度过怎样的一生?”

阅读完后,面板上的字一扫而空,殷流采敢发誓,她看到了一个很不显眼的光标痕迹!

“触摸屏,能直接写字?”

伸手指在上边尝试写了几划,果然能写字上去,不过是手写体,没有选字栏。把写好的字抹掉,她才盘腿坐下来,将心底的震惊抚平,开始思考那个问题人,应该度过怎样的一生?

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应该再补充一下:人应该度过怎样的一生,才不枉来世上一遭?

是啊,应该怎样。

好像从来没有深刻地思考过人生应该怎样度这…

不不不,这个问题的重点在“怎样的一生”,而不是人生应该怎样度过。

看似没区别,又看似有区别,在审题上,她便开始犯愁,更别提问题本身。

“波澜壮阔的一生?”

“平平淡淡的一生?”

不,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有些不足。

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星空至远,内心至深

年轻时,人很少思考人生,因为一切都还在建立之中,一切都还在对世界的探索中壮年时,人偶尔会思考人生,但因为工作的忙碌,生活节奏的加快,以及渐渐染上世故的心,都会令人尽量避免这种思考。人真正思考人生,多半是在暮年,一生的漫长时光都已过去,浪静风也平,青丝成白发,生活闲且多暇,自然会忍不住回望一生,并进行深入的思考。

殷流采对人生的不加思索,则是因为她还有漫长的人生,可以留待慢慢思考。而且,大道玄而又玄,哪还顾得上思考人生,先把大道思考透再说其他吧。

这时候,忽然仙楼问一个“人应该度过怎样的一生”,让她有种瞬间从天上回到凡间的始祖感,这问题是多么的接地气,又多么的令人无法回答。

她曾记得,有人说过,如果有一个问题让你阅遍人生都找不到答案,那就仰望头顶的星空,俯看脚踩的大地。若是这样还找不出来,那就摸着自己的胸口,问问你那颗沉默不语的心。要是捂着胸口都答不出来,那就该洗洗睡了,一觉醒来,又是明媚灿烂的一天。

“波澜壮阔的一生太波澜壮阔,我挺怕麻烦的,平平淡淡的一生又太平平淡淡,大道长生路漫漫,平平淡淡会让人发疯的。”这两种具有挖根生的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人生不是非此即彼,如同大道,有千千万万种答案,所以她并不急着往那面板上书写答案。

如果只是作为凡人活在世谷里,殷流采或许会选择健康快乐平安的一生,但自从来到真仙界,健康是有保障了的,至于快乐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快乐啊!”哪怕有时候心情会低沉会郁闷,但她这种不用睡一觉醒来,转眼就能雨过天晴阳光灿烂的人,基本没什么不开心的事。

平安嘛,修为高自然平安就越有保障,所以踏踏实实修行,从前她期望的一生里那几个要不都不会缺。所以,她直接就抛开了那些,继续往深入了想,望星空至远,探内心至深。

“再高一点就是不平凡不庸碌,我一穿过来就注定和平凡庸碌永远说再见了呀,若再往深有意义的一生?”殷流采皱眉,这个答案确实很符合她的内心期望,但什么样的一生才是有意义的呢。

面板上的一个问题,衍生出另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似乎更加难解。

这时她抬头看向面板,发现面板上出行一行字,正是她刚刚说出的那短短六个字有意义的一生。接着,面板上这行字抹去,出现一行新的字,简直就像是探明了她内心的想法一般,问的就是她问自己的问题:“何为有意义的一生?”

殷流采感觉自己马上要陷入许三多怪圈,“人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着”,360度无死角无缝连接,多么逻辑完整的一个圆。

虽然很想把“好好活着”说出口,但殷流采阻止了自己这种冲动,自从立道心回到大学校园,疑似遇到从前的自己的那天开始,殷流采关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要做什么样的事”之类的话都会说得格外小心。鬼知道哪一天,说过的话就要兑现,应承过的事就得去干。

很小的时候,读“为中华之崛起而”这句话时,殷流采也曾热血沸腾地想“我也要成为一个这样伟大的人”,并且给自己做规划,要在什么样的时间里做什么什么读鲁迅在三味书屋的课桌上刻字时,她在桌写拿水彩颜料写了一行字“每天早读半小时”,不过也只坚持一个学期而已再之后,似乎就没干过类似的事了,既使吃小吃拉肚子后想“我将来要让所有人吃得舒心安心放心”之类的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根本没有为之努力过。

自觉长大成熟,不再存蠢念,但其实不管“成为伟大的人”,还是“每天早读半小时”,哪个念头能坚持下来,即使不能达成,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人贵少年立志,可惜我曾立过,又自己放下了。”

忽然间,一个句子涌上脑海,殷流采脱口而出时,却将句子在心念电转间作了更改:“有意义的一生就是无需回首,可共长生。”

“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