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陆策也不知道,意外的同时也觉轻松,但瞧见他爹脸上神色,忽然悟到了什么,瞧了一眼兴兴头头的沈梦安,些微露出点不忍地神色,欲言又止。

陆策和温柔在席,又有沈梦安的喧闹助兴,总算消了往日与陆凤林两人对作着吃饭的沉闷,陆沉舟这一顿饭吃得算是十分尽兴,还喝了个醺醺微醉。待到席终,陆策正想送温柔回梧桐轩,两人安静说会话时,他忽然开口道:“策儿,你先送沈梦安回去歇息,柔儿陪老夫说两句话。”

“爷爷你——”陆策可没忘了老头白日里说过的话,多少有些不满他成天拉着温柔说话解闷的霸道。

“老夫怎么了?叫你去就去。”陆沉舟站起来笑眯眯的冲着他挥挥手,又向温柔道:“柔儿啊,你随老夫来。”

“恩。”温柔应得一声,向陆凤林和沈梦安告个辞,又看着陆策笑了笑,抽身随着陆沉舟走到外头去了。

其时明月当空,清辉遍地。

陆沉舟沉默着只顾踱着步慢慢地走在前头,温柔方才也喝了几杯酒,此刻跟在陆沉舟身后,走在园内被风一吹,酒有些上头,晕晕乎乎的,仿佛再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没发现不说话,这样静静地走路有什么不对劲,只觉得月亮很圆,园子里泥土和青草的香气也很清新,走路的时候好似踩在了棉花堆上,轻飘飘的都感觉不到自身的重量了,心情顿时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直到能远远望见听涛轩了,陆沉舟才停下了脚步,拿手轻拍拍身边的树干叹了口气道:“柔儿啊,有一件事老夫早就想问你了,你可别瞒着老夫,照实说。”

温柔闻言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道:“爷爷你只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不会欺瞒您老人家。”

陆沉舟点了点头,背手负立,仰面望了一会儿明月道:“你和绮儿一样,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吧?”

一言方出,温柔的身子就跟着震动了一下,一时间好似连浑身的酒劲都散去了,鼻尖上除了细细的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她不明白陆沉舟怎么会没头没脑的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而这句话,当真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她茫然地望了望陆沉舟那正正经经,带着点期盼的脸,喃喃低语道:“爷爷,你的话我不太明白……”

第二百三十章 神秘来历

陆沉舟摸着胡子轻轻笑了,他这个样子,瞧上去倒与陆策相似了两分,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温柔加倍无措,掠了掠鬓角低声道:“爷爷,您别笑,我是真的不太明白。”

“我知道。”陆沉舟点点头,沉吟道:“绮儿曾说,她来的那个地方人能像鸟儿一般在天上飞,地上跑的马儿也全不用吃草,他们喝油。还有一种小匣子,拿手一按,里面就有许多人在说话唱戏……”说到这里,他摇头笑了笑道:“听起来神气得很,是不是?”

温柔眨眼,愣神,再眨眼,总算确信他当真知道罗绮的身份,点头的同时,不禁讶然道:“这……这些事……她怎么全说了……”

陆沉舟叹气道:“绮儿不惯瞒老夫,心里想什么趣事,随口就说了。老夫原先还当她是奇思乱想,可是说的多了,老夫心里难免纳罕,再三追问,她瞒不下去,才托盘而出。至于你弄的那些个番椒、六月柿什么的,绮儿也曾提起过,但老夫总觉着没这么巧,能遇到一个来历与她相同的人,就没问,及至今日你念书时神情不对,老夫才瞧出几分端倪,问你一问。”

温柔松了一口气,隐在心里数年的事,能有个人说说,她也觉得轻松,求助道:“爷爷,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了,我的确也是从那地方来的。今日瞧见那些书,都是我小时候读过的,我真是觉得意外,没想到……唉,我眼下正犯愁,要不要将这事告诉陆策……”

“这倒是个为难的事。”陆沉舟点点头,沉吟片刻道:“依老夫看,若是不能说,就别说罢!”

“是怕陆策不能接受吗?”温柔没想到陆沉舟会选择让她隐瞒。

“不是老夫夸口,策儿这个孩子随老夫,打小稳重,从不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他即便知道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只是……”陆沉舟摸着胡子,犹豫不语。

陆策稳重,温柔一向是知道的,可是陆沉舟稳重吗?似乎大概好像是,然而未必不见得……温柔小小的腹诽了一下,还是催道:“只是什么?爷爷,您快说吧!”

陆沉舟仰面望天,半晌方才长叹一声,郁郁道:“有时候知道得多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绮儿当年也是这么劝老夫的,只是老夫听不进去,一个劲的追问她,非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结果……”他顿了顿苦笑道:“事情是弄明白了,但成天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少受啊!”

“提心吊胆?”温柔那纳闷不解。

“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不见,又回到她来的那个地方去了。”陆沉舟呵呵笑道:“说句为老不尊的话,有段时间老夫每日清早醒来不敢睁眼,生怕看见一个与绮儿长得完全一样,但性情习惯全然不同的女子躺在老夫身边,每每总要先闭着眼问她几个私密的问题,她答得出来,老夫这才敢安心睁眼……”

陆沉舟说着,转眼看温柔道:“你知道绮儿去世的那一刻,老夫说的是什么吗?”

温柔默然摇头。

“老夫说,‘你要是回去了,就把我也带上吧!’”陆沉舟微微笑道:“那段日子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想着她究竟是被阎王请去喝茶了,还是回去过她原来的日子了,连个准信都不给,让老夫死的时候,上哪去找她啊?”

这样的日子,的确是一种煎熬。温柔听得心里发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若要说些什么来劝劝老爷子,又觉得在这样至情至深的爱情面前,任何言语都太过软弱无用,她只能沉默着,伸手去拉拉陆沉舟的衣裳,示意他不要太过伤感难过。

陆沉舟定定的望着她道:“现下你来了,倒是帮老夫参详参详,你说她究竟是不是回去了?”

温柔摇摇头道:“她必定也是这样惦念着您,哪里舍得回去?只等着您百年之后再重逢呢!”

“此话当真?”陆沉舟的目光含喜,在月光下透出欣喜的笑意。

“自然是真的。”温柔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这么想的,罗绮若真是在天有灵,又怎舍得丢下陆沉舟一人独自凄惶呢?

“好!好啊!”陆沉舟轻拍拍树干,开怀大笑道:“若当真如你所说,老夫也就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了!”

温柔点点头道:“爷爷放心,我的来历,暂时就不告诉陆策了,我也不忍心让他……”她对着长辈吐露着心事,多少有点尴尬,顿住话头只一笑道:“横竖我在那世上,再没有亲人了,从今往后,就在这里安心过日子了。”

“你这想法对得很!走,上老夫那里喝杯茶,回头,让丫鬟送你回去。”陆沉舟此刻兴致颇高,边往听涛轩走边问道:“那个一按机关,就会亮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老夫记性不好,忘了……”

“爷爷,是电灯吧?”温柔轻笑。

“不对不对。”陆沉舟摇头道:“是用来照路的,比灯笼好使!”

“电筒?”温柔语带询问。

“对拉!”陆沉舟一拍掌道:“就是这个!妻儿说过……”

两人说这话渐渐远去,园中又恢复了静寂。天上的月亮轻轻扯过一朵云,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月华顿敛。

不远处,树后转出一个人来,望着陆沉舟和温柔远去的方向无声默立。

半晌后一阵风过,轻轻拂散了云朵,清淡的月晖洒射下来,照亮那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隐约的,有喊声渐进——

“陆兄,陆兄——”

陆策身子轻轻动了一下,转过身淡淡道:“我在这里。”

沈梦安满头大汗的循声寻了过来,抱怨道:“你这也算待客之道?我只是解个手,你就跑没影了!”

陆策淡淡一笑道:“你又不是头一回来,还真要我带路不成?”

沈梦安不满的咕哝道:“你家不比我家小,天这么黑,我绕了两步就走迷了,满园里连问个路的人都找不见,不找你找谁?”

陆策身手拍拍他的肩道:“行了,别抱怨了,我送你回去。”

“不行!”沈梦安一梗脖子道:“我要去梧桐轩吃茶!”

“别过分啊!”陆策语带警告。

“温柔是我先遇见的!凭什么嫁你!”沈梦安极不服气,憋了许久的火都出来了。

陆策微微笑道:“谁说是你先遇到的?”早在温柔初来京都,在大街上摆摊时,他就认得了。也许,这就是不容错失的缘分!

“难道是你先遇见的?说什么瞎话!”沈梦安乘其不备,一拳照着陆策的小腹打去。

陆策瞧都不瞧他一眼,挥手拦开,顺便在他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别过分!温柔是我的人!你今后离她远点!”

“我不服!”沈梦安郁闷之极。

“不服找圣上说理去!”陆策一句话顶得沈梦安无言,这才迈步往自己住的临风轩走去。

沈梦安生怕他撇下自己又走没了影,再不情愿也只得跟上,嘴里不停地咕哝道:“你们陆家个个鬼灵精似的,专捏着话柄堵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陆策由得沈梦安在身后骂骂咧咧,他此刻满脑想的都是方才无意中听见的那场对话,不过陆沉舟和温柔说的十分含糊,他只听出他们口里所说的“那个地方”是十分神秘而怪异的,似乎不能凭借肉身一来去,那么自己的奶奶和温柔又是怎么来的呢?

想不明白的问题多了,什么也不再问了吧,免得爷爷和温柔都替自己忧心。再说温柔和奶奶一样,是个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的人,也许他平日里留点神,再多翻翻奶奶留下的书册,能找到答案。

第二百三十一章 久别重逢

次日清早起来,吃过早点,温柔与小瑜趴在桌上打双陆,这是她在陆府新学会的游戏,玩法有些像现代的跳棋,但又不一样,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还是挺有乐趣的,不过她刚学,还不太会,哪里玩得过小瑜?偏偏她嫌干玩没趣,要赌彩头,结果她面前堆的那些个拿红绳串起的小钱,都跑到小瑜面前去了,乐得小瑜眉花眼笑。

“夫人,您要是再输,这个月我可得了双倍的月钱了。”小瑜笑吟吟的数着钱串。

小瑞在一旁笑道:“瞧这丫头,才赢了点钱就轻佻起来,忘了往日输了钱,怎么哭鼻子来着?”

“夫人这是让我呢!”小瑜嘴也甜。

温柔一把抓起骰子道:“不服气,再来!我就不信只有输的命!”

这里三人正玩闹着,外头沈梦安一步三摇的晃了进来。

小瑞忙着要去倒茶,温柔瞥了他一眼没理会。虽说这样待客不太礼貌,但她心里清楚,沈梦安是个顺杆爬的家伙,要是给他点好脸色,一会就该上头上脸开始胡闹了。她顾忌的还不是闹起来影响不好,而是该让他早点死了心,将心事用到公主或是其他大户人家的姑娘身上去,别总缠着她。

沈梦安一向脸皮厚,温柔不理他,他也不恼,一掀袍子坐到椅子上,一面拿手拈着攒盒里的松子儿磕着,一面笑道:“我才瞧见陆策大清早就忙忙的赶去看那名叫青如的丫头了,该不会你还没过门,他先纳妾室吧?”

小瑞和小瑜闻言脸色微变,不敢则声,都觑着眼瞧温柔。

温柔端茶的手微顿了下,紧接着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这事你该问他去,我怎会知道?”

小瑞松了口气,大着胆子道:“也不是这样的人,陆家又一向宽厚,定是青如病得厉害,他去瞧瞧……”

温柔摆摆手止住小瑞的话,向着沈梦安道:“我这里没什么可招待的,恐怕要怠慢了沈少爷,你还是去别处逛逛吧。”

“我……”沈梦安刚想施展他的牛皮大法,死赖着不走,就见陆策的贴身小厮洗竹跑了进来道:“夫人,夫人,老夫人和温少爷都接来了!”

“这么快!”温柔微讶,她才从天牢出来没两天,算算日子,还不够从云州京都跑一趟的。

“这个小的不知道。”洗竹瞧见沈梦安在这里,眉头微蹙。

“人呢?在哪里?”温柔一提裙子站了起来,“小环姑娘和叶少爷来了没有?”

“都来了!在爷新买的宅子里,赶着让我来请夫人,都担心坏了!”洗竹探问道:“外头的车已备好了,夫人这就走?”

“走。”温柔方提步,瞧见沈梦安一脸郁闷的坐在身边,不禁微微躬身道:“沈少爷,失陪。”

她话说完,毫不停顿就提裙往门外奔去,丢下沈梦安一个走又不甘心,留又没趣,正踌躇呢,就听洗竹在旁道:“沈少爷,爷请您呢。我要跟着夫人出门,就让小瑞带您过去吧?”

“不用!我认得路!”沈梦安一甩袍子气呼呼站起来,临走前,突然瞧见桌上搁着两本书,心里猜测是温柔常日里看的,于是顺手就将那书拿起,塞入怀内。

小瑞和小瑜不知这两本书的来历,也不敢拦他,就眼睁睁望着他出去了。

洗竹快马加鞭,赶着车到了陆策在城北买的宅子,温柔刚下车进门,就瞧见妈妈哭天喊地的抢了出来,不及说话,先将温柔上下检查了一番,这才哭道:“我的儿啊!怎么就把你弄到天牢里去了?当初我就说欺君的事儿做不得吧!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刚儿可怎么活啊……”

温柔被她闹了个手足无措,只得任由她抱着哭,鼻涕眼泪的沾了一身。

刘嫂赶出来劝开温妈妈道:“别哭啦,柔儿这不是好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了吗?行了行了,拿帕子擦擦,好生说话。”

温柔对着刘嫂感激的笑了笑,再仔细打量温妈妈,没想到短短时日不见,她倒像是老了许多,连白头发都多了些,心里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不管怎么说,温妈妈到底是她这身体的生母,往日里再偏心,危机的时刻,还是记挂着女儿的。

“温柔——”

温柔闻言抬眼望去,瞧见叶昱赶出来,站在门边望着她,目光里满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心里暗叹的同时,对他笑了笑道:“我没事了。”

叶昱点点头,目光黯然下去。这一路上早就听说了圣上赐婚的事情,不论他如何努力,注定是不能娶温柔了。

叶昱的心事温柔懂,但是她也很无奈,只得勉强硬起心肠,装作若无其事,不去劝解。因她知道,越劝,就越是往他伤口上撒盐,不如什么都不说了,顺其自然的好。

她转眼又瞧见小环和温刚并肩站在那里,冲着她微笑。小环抢先道:“姐姐你当真没事?这事发生的也太突然了,我们怎能想到你去邻院串个门,就被捉了,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是啊,云淡不肯明说就罢了,还连带着消失了好几天,叶大哥找你都快找疯了,娘急得成天淌眼抹泪,人都瘦了一圈,直到云淡回来,才问出事情的真相。我们即刻就往京都赶,好在半道上接到了信,说姐姐已没事了,圣上还赐了婚,我们这才放心。”温刚说话的时候,情不自禁拉住了温柔的手,生怕她又会突然消失不见。

温柔看看温刚,再看看其他人,何止是温妈妈瘦了一圈?连他们都清瘦了许多,她心里难过,又怕引得大家都伤心,只得强笑着说些发松的话道:“看来只有我这蹲大牢的养胖了些,倒教你们白担了心。放心吧,我没事,在牢里头也没吃什么苦头……”

“姐姐——”

温柔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她讶然回头,看见梅香带着一脸欣喜地笑容从门外迎上来道:“前天陆少爷打发人去铺子里去点心,说是姐姐回来了,我还不信,进而抽出空来去陆府探望,府里人说姐姐上这来了,我这才找了来。”

“你家里可好?”温柔原想等着一切都安顿好,再去瞧瞧梅香,今日见了她,倒又是意外之喜。

“都好!我爹娘总惦着你!”梅香说着,又低下头一脸为难道:“只是今年庄里人家都学种了番椒和六月柿,怕是到了采摘的时候,满市上都是了……”

这是温柔早想过了,压根也没法防着别人跟风种植,见梅香如此内疚,倒劝着她道:“回去劝你爹娘别想太多,这事不是他们的错儿,若是到时番椒和六月柿不值钱了,我们就从市上再买些来,雇几个人手制成能久放的酱,一样是生财之道。”

“对呀,这个我们去年做过。”小环笑道:“剥那六月柿的皮,可剥得我指甲根生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站在院中说得热闹,还是刘嫂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人道:“站在这里做什么?快,都进屋去,等我烧壶水沏上茶,大伙儿好好叙叙。”

温柔笑着答应,刚要进屋,瞧见洗竹,忙向他招招手,唤到面前嘱咐道:“你先回去吧,告诉爷一声,就说我这两日住在这里了,老爷和太爷那里,让他替我回禀一声。”

洗竹点点头,觉得温柔住在这里也好,一来人多热闹,不至于出什么差错,二来陆府里还有个极缠人的沈二少,避开点也好。

“那我回去唤两个丫鬟来服侍夫人。”洗竹抽身要走,被温柔喊住道:“别!我又不是没长手脚,你多喊了人来,这里还住不下呢!你只回去告诉一声就是了。”

洗竹知道温柔的脾气秉性,也不勉强,应了一声就出去,刚套上车,从街角那边拐过来一个小厮,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你没打听错吧?”洗竹讶然。

“错不了!”那小厮信誓旦旦道:“若是有一点差错,爷您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着玩!”

“那你继续盯住他。”洗竹点点头道:“我回去禀告一声。”

第二百三十二章 恩怨分明

洗竹匆匆赶回陆府,恰巧陆策刚从青如住的屋里出来,正和云淡说话。洗竹没敢出声打搅,只站在一旁候着。

“青如不能再留在府里,就这样赶出府,也不是我们陆家的行事,没有眼睁睁看着人去死的道理。”陆策瞧见了洗竹,站定了脚步。

云淡建议道:“不如这样,等她病好了之后,我带她出去,她若是愿意学点记账的本事,就教她。若是不愿意,找个卖胭粉首饰的铺子安插她。回头再看看哪位账房或是管铺子的掌柜尚未娶妻,问过了青如的意思,再将她嫁了,这也不算委屈她。”

“你看着办吧。不过她好歹服侍过我几年,她的嫁妆府里出,到时你去账房领银子。”陆策说完,看看洗竹道:“夫人出府去了?”

“回爷,夫人说要在外头住两日,暂时不会来了,让爷替她向老爷和太爷回禀一声。”洗竹照实回道。

“知道了。”陆策点点头,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沈家少爷呢?”

沈家少爷?洗竹郁闷道:“我早起去寻夫人时,见他赖在夫人那里不走,就谎说爷找他,也见他出来了。怎么,竟没来找爷?”

“没有。”陆策眉梢微挑,淡淡道:“快到晌午摆饭的时候了,你去找找他。”

洗竹应了一声,没走,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陆策淡淡笑道:“你和云淡都是我的心腹,有什么话就爽快点说出来。”

洗竹应道:“昨儿个我陪夫人去买宅子,不是瞧着那家的管家有些蹊跷么?今儿打听出来了,原来是赵府的管家。”

“赵府?”陆策一时没想起。

云淡在旁插话道:“就是夫人在云州时曾说起过的那个元昌城里的赵府吧?”

“对,就是元昌城那家。在京都待了近一年,才花银子买通门路找了个官做。听说是今日赶着要上任,这才将京里的宅子托卖。”洗竹不太清楚温柔与赵府的具体牵连,但是替刘嫂和小环办户籍的事是他经手的,对这个赵府自然也不陌生。

“赵府……”陆策心下沉吟,想起赵安,问云淡道:“你把赵安带回来了么?他的妻子找见没有?”

“回爷,温家得知夫人下狱急着进京,走得仓促,云州那边的铺子和酒楼,我虽安排了掌柜的去经管,但宅子还存着不少细软物件,到底也要有个人看着,我就将赵安留下了。至于他妻子小燕……”云淡摇摇头道:“当时爷和夫人都下了天牢,我只忙着各处打点安排,一时就没顾上去找。”

陆策点点头道:“你也不用找那人贩子去了,直接去赵家问那人贩子的住处,再打听小燕的下落!对了,赵家老头叫什么名儿?”

“赵远山。”洗竹答道。

想起温柔在赵府受的欺凌,还有小环和刘嫂遭的罪,陆策眉头微微蹙起。这笔账可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他出声吩咐道:“云淡,你将赵安的妻子找回来后,给他夫妻俩一笔银子,让他们出去开个小铺谋生吧。回头调用元昌城的人手,探听一下赵远山手底下做着什么生意,给我把他的铺子都挤垮了盘过来,归到刘嫂和小环的名下,派几个人大点,暂且别教她们知道,等年底给她们分了红利再说!”

“是。”云淡领命。

陆策转眼又道:“洗竹,你去探听一下赵远山买官走的是谁的门路,把他的官职给我夺了!留他一条老命苟延残喘都算是厚道了!”

洗竹笑道:“爷,这可巧!”

“怎么?”陆策不解。

“赵远山只是个寻常富商,在京都里哪有什么门路?偏偏他年纪一大把了,瞧着又昏聩无能的样子,各处官员怕他太过贪酷惹出事了,都不待见他,就有钱也捐不来什么好官职,因此才在京都蹉跎了近一年,直到……”洗竹犹豫片刻方接着道:“欺君的事闹出来之前,沈家四娘那夫君石磊,不知在何处听说了这个人,在沈丞相面前夸他经纶满腹,才华出众,这才得了个县令的官职。”

“沈梦宜!”陆策稍一转念,就明白石磊这样做的原因。原本看在陆沈两家世交,他又是从小看着沈梦宜长大的情分上,没有太过计较她做的种种事情,可是照这样儿看,若是不给她一个教训,今后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洗竹,你……”

洗竹明白他的想法,不等他说完,先抢着说道:“爷,我看你的主意暂且搁搁,我会派人盯住沈家四娘,若是往后她还想生事,再按爷的主意办吧!”

陆策微诧,没想到洗竹竟会替沈梦宜说话,只望着他淡淡的笑道:“说说你的想法。”

“小的哪有什么想法呀!”洗竹笑道:“不巧的是沈家四姑娘有身孕了,这当娘的再有错处,也不该连累到她腹中的孩子……”

“哎?”云淡诧异道:“当真?”

“应当没错,消息是从专替沈家瞧病的大夫那里打听来的。沈丞相这么急着把女儿接回去住,除了方便管教之外,想必也有这层缘故。”洗竹凑近前低声道。

“说的我像谋财害命似的,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日后别生事。”瞧着洗竹那神秘兮兮的模样,陆策都忍不住好气又好笑的轻踹了他一脚道:“罢了,沈家待我不薄,这事就此作罢。至于那石御史……”

云淡笑道:“那些日子爷让我打点京都上下官吏,眼下都办妥当了,将来陆家即便不在朝廷里为官作宰,仗着这层关系也能逍遥一世。不如我去安排一下,那石御史就暂且将他贬出京都,出去吃点苦头,历练一番,教他知道凡事自个心里要有主意,别总受人挑唆,行那损人不利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