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苍鹭先生下了封口令,但那日花田里发生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人却是知道的。

楚瑜听见他们在议论琴笙,目光往琴笙那扫了一眼,心中也有些纳罕,这大仙儿从前几天开始就有点不正常,见天地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像之前那样没事儿就喜欢在她身边跟前跟后。

以前还吵着让她帮洗澡,如今她去递个毛巾,都把她赶出去。

楚瑜想着,心里莫名其妙低就有点不太得劲,生出一种——儿大不由娘的触感来。

不过

说到洗澡,她忽然就想起自己身上的糟心事儿来。

她还去操心什么别人!

楚瑜似感觉背后又有点灼痒了起来,心头越发的烦闷,低低说了一句:“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忙。”

说罢,她就匆匆转身离开。

林叔瞪了眼身边的川民,没好气地骂:“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小鱼儿都不开心了!”

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侄儿是傻子,这不是缺心眼么!

川民一脸茫然摸摸自己的脑瓜,低下头去。

琴笙其实挺冤枉的,他并没有发呆,他只是在思考——人生的奥义罢了。

比如——原来小姑姑的身体和自己的差别竟然如此大。

他看着远方的岚烟轻叹了一声,如今看着那白色的烟云雨雾,竟看着看那雾气雨云竟然就成了小姑姑身体的模样。

而且,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他觉得自己身体有点不太正常,比如现在,在那雨雾变成小姑姑身体的模样之后,自己的身体就病了。

琴笙看着自己翘起的白袍下方,丹田血脉蒸腾得难受,清澈剔透的琥珀眸子里闪过抑色

最近还是克制亲近小姑姑的念头,离小姑姑远点,不要把病气过给小姑姑才好。

少年楚仙仙最近有些令人羞于启耻的烦恼。

楚瑜走了一段,回头看,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任何人,不禁心头又更闷了——以前仙仙总会跟屁虫似地跟过来,现在这厮竟连她离开花田都不知道。

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罢?

楚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来。

会用心维护她的只有楚仙仙,而不是琴三爷,若是有一日,琴三爷看见她背上的东西,不要说维护她,只怕会一点不手软令人金曜将她背上的皮剥下来。

她眸光微沉,触着自己背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虽然不知道背上是什么东西,但是她却知道火场里那古怪老头的古怪行为一定别有用意,这东西一定与琴三爷和曜司有关联,她虽然当初是无辜受过被牵连,但既然牵扯进来了,琴三爷和曜司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而她自己要顾忌的东西太多!

好在这纹身是要浸泡热水一段时间,身体发热才会浮现。

当初在曜司的时候,因为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连洗澡都被曜司暗中监视,所以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简单清洗,一淋就完事儿,否则自己背上的秘密早就曝光了。

自己背上的秘密纹身一定不能让金曜那些人知道

“为何要一直摸着自己的背,你的背上有什么东西?”一道冰冷讥诮的声音忽然在楚瑜耳边响起。

楚瑜不由一惊,转脸寻声看去,就见金曜正冷冷地站在一边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立刻做出顺手的模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冷哼:“干活腰疼,揉揉都不行了?”

“你可不是揉,而是挠和摸,三日之内,你每日平均摸腰背四十六次,你自以为自己不着痕迹,却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金曜足尖轻点,优雅如落叶般飘下,正正地落在她的面前,桃花眼里一片冰凉:“楚大小姐,不如说说看你的背上到底怎么了?”

“关你屁事!”楚瑜硬邦邦地冷道,心中却在瞬间戒备到极处。

金曜微微挑眉,含笑道:“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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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第二天上班,估计会忙死(⊙o⊙)啊!~么么哒~仙仙有点烦恼,为什么呢?有药不?

第三十五章 可惜

“你丫试试看!”楚瑜闻言,怒极反笑,几个大步逼近他的面前:“老娘等你来扒我的衣服!”

金曜微微眯起冰冷的桃花眸:“上次你陷害我被主上摔下悬崖的账还没算,你以为我不敢?”

“我这不是让你试试么!”楚瑜挑眉怒笑。

金曜桃花眸里暗光一闪,指尖才动,却忽然微微转头侧耳片刻,随后眸光阴沉地看向楚瑜,忽然道:“你说的没错,现在我动不了你,但是”

他忽然伸出手指在她白皙的脖颈间轻轻划过,垂下头几乎贴到楚瑜脸上去,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总会搞清楚你背上有什么的,曜司还没有想知道却不到的消息。”

“我等你来展示你的本事。”楚瑜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脸,冷道呛声。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眼对着眼,金曜修长的手指还搁在楚瑜的脖间,从旁看去倒似亲密而暧昧,只有彼此才知道对方眼底杀气与寒意的翻卷碰撞。

他凝视着自己面前那张清秀冰冷的鹅蛋脸,忽然轻笑:“主上清醒那日,我等着看你的下场,但愿你还能像现在这么嘴犟。”

说罢,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身形一转,瞬间消失在楚瑜的面前。

虽然不清楚金曜为什么突然就没有对她动手,但楚瑜到底松了一口气,背上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

楚瑜一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心情很是复杂。

如果让金曜那种人知道了她背上的秘密,曜司一定不会再肯维持目前的现状,十有八九要用尽一切手段地将她囚在乾坤院里,她一点逃出生天的机会就都没了。

说话间,忽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纷乱的脚步声与人说笑的声音,热热闹闹。

楚瑜终于明白为什么金曜忽然就离开了,大概是怕被下了学的人看见了。

她看着金曜消失的方向,明亮的眼神微微暗沉,里面的阴沉与复杂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她慢慢地捏紧了拳头。

匆匆回到房间里,楚瑜换好了衣衫,坐在窗边有发了好一会呆,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立刻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又取出笔墨在桌上写写画画,间或沉思。

自从琴笙将来挑衅的宁侯世子做了插盆景的‘花盆’,却又全无人来找麻烦之后,便没有什么人再敢来找楚瑜和琴笙的麻烦,连秦夫子也没有着人来查收楚瑜的‘观形’成果。

虽然苍鹭先生下了禁口令,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少有些消息传了出去,琴学的学生们大约知道去年那可恶粗莽的宁侯世子和楚家那对姑侄对上了,但并没有讨到好处。

这说明了,也许楚家并不是普通商户。

于是琴学的学子和夫子们都仿佛不约而同地忘记楚瑜的存在,她似乎来琴学就是为了在花田里当园丁一般。

但对于楚瑜而言,真真是乐得清静,也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比如——她有足够的时间借着赏景的名义逛便了琴学的每一处,也顺便暗中记下了各种大小道路出口的位置时间渐渐流逝,天色黯淡了下来。

琴笙方才慢慢地从外头进了紫云居,但他却并没有进门,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楚瑜的房门,就开始看着那一簇开在楚瑜门前的娇艳的美人蕉静静沉思。

跟在暗处的火曜无力地捂脸——又开始了。

他简直无语——这可真是活久了什么诡异的事情都能见着。

也许外人看着琴笙,只觉得他在沉思,但火曜跟着琴笙那么多年,岂能不明白主子这是踌躇着不敢进门,所以干脆换了地方——发呆!

自家深不可测,月魂冰骨如昆仑神祗的三爷脸上居然会见天地露出这种这种思春少年的表情而不自知。

他忽然越发能理解金曜想要杀掉楚瑜的心情,看着霁月清风,心智非凡的主上因为某个凡人变成这种‘弱智’模样,这他娘真是一种折磨,太痛苦了。

“仙仙,你发什么呆呢?”楚瑜推开门,就看见那站在美人蕉前的修挑白影,有点莫名其妙地挑眉。

琴笙身形不为所觉地微微一绷,原是下意识地向楚瑜走去,但是下一刻,他又垂下眸子疏淡地道:“笙儿见这花开”

话音未完,他便被楚瑜笑眯眯地直接一把拉住了手腕往房间里拖:“都快到掌灯时分了,饿不饿,小姑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琴笙看着那握在自己手腕上纤细的手指,紧紧地贴着自己手腕的皮肤,分明微微冰冷的手指却莫名其妙像火炭一般的灼热,偏又让他舍不得甩开。

于是默默地任由楚瑜拉着他进了房间,坐在了饭桌边。

“先洗脸、洗手。”楚瑜早已备好了热水,自动自发地替琴笙拆卸那蹩脚的妆容遮掩。

楚瑜见他安静坐在桌边地任由自己摆弄,扯假刘海时不小心扯疼了他,琴笙也并不说话,只一对扇羽般泛着幽幽流光的长睫颤了颤,又垂下去,在他玉似的脸颊上留下两片迷人的阴影。

像个乖巧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那模样要多招人就多招人。

与平日那种清清冷冷的样子全然不同,‘仙仙’今日的安静里竟仿佛还有点羞涩的模样。

楚瑜看着心头莫名地柔软,闷气都散了不少,小时候她性格皮实,只觉得大人偏心那些漂亮成绩好的学生。

但现在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乖巧漂亮的孩子特别讨大人欢心。

这样的少年看着便让人打心里喜欢,招人疼。

看着面前的安静的人儿像个漂亮大宝贝似的,莫名还有让楚瑜有点心里痒痒的,想要抱一抱,揉一揉。

楚瑜是个想到就做的人,仔细地替他擦净了手和脸,满意地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脸,柔声问:“仙仙,今日有八宝鱼丸子,吊烧柴火鸡,还有你最喜欢的香芋奶露,你要吃什么,小姑姑喂你。”

琴笙却莫名地开始走神,目光停在楚瑜白皙纤细的脖子上——他记得姑姑的脖子修长纤丽、锁骨亦纤细明显,脖子和锁骨间还有一个漂亮的颈窝,似能乘上最昂贵的美酒,让人想要用唇品一口。

只是装酒的精美器具太多为什么会想拿小姑姑当酒器,他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少年’琴笙愈发茫然,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琴笙天赋素高于常人,心中走神,却还有另一幅脑子能沉静温柔应对:“都好,都是笙儿喜欢的味道。”

楚瑜早料到他会喜欢,便笑眯眯地喂他吃东西,自己也时不时地吃点填肚子,只是不知为何,忽然出现羞怯情绪的仙仙比好吃的更招她中意。

她见他动作优雅斯文地小口用餐,或张嘴由自己喂,看似淡然如常,却都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模样,楚瑜眼底闪过一丝惆怅的情绪,目光渐渐深凉,忽然伸手捧住他精致的下巴抬起来:“仙仙”

琴笙一怔,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目光触碰到她雪白的脖颈,又立刻垂下睫羽低低地应:“小姑姑?”

楚瑜看了他许久,笑了笑:“没什么。”

若,你能一直是单纯的楚仙仙,而不是琴三爷,该多好?

可惜

第二日一早

琴笙和楚瑜两人又平日一样去了花田,一个继续望天发呆,一个继续干活。

只是楚瑜又不小心沾了半袍子臭水,起身回房更衣的时候,琴笙忽然转脸问了一句:“小姑姑你去哪里?”

楚瑜笑了笑:“我去换件衣衫就来,乖仙仙,你在这里等着。”

琴笙看着她,还是忍耐住了想要跟过去的念头——他的病情昨晚好像又加重了,一晚上梦见小姑姑半脱了衣衫用颈窝做酒具,几乎有癔症模样了,还是离小姑姑远些。

他温文优雅地颔首:“好。”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楚瑜没有回来,火曜等人也没有在意——那条鱼这些天都在摸鱼,十有八九睡回笼觉去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人影。

火曜脸色有点阴郁地猜——那条鱼居然又跑去四处玩儿,也不通知主上一声,就让主上再这里空等。

第三个时辰,火曜看了看天色,又闭了闭眼,蓦然抬袖利落地放出了一道白日焰火的警讯。

果然,一刻钟后,曜司的人找到了被堵了嘴捆在男厕后面柴火堆里的送菜小厮。

楚瑜——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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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溜走了,小鱼要雄起。

琴笙宝宝大眼泪汪汪:“小姑姑不要我了。”

二悠:哎哟,哎哟,仙仙快点哭一个,本人爱好之一——欺负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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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老板,来两斤人肉

马车儿叮叮叮当当地晃着,坐在车后的少年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市镇,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红了一圈。

刚下过雨的街头,充斥着雨水与土腥的味道,并不算得好闻。

少年抬头,看着朗朗乾坤,飘飘长云,却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泪目握拳:“老子,终于逃出来了!”

这是什么?

这是自由的空气啊!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都他娘的皆可抛!

感觉马车停下,有人从车上下来,楚瑜赶紧从车后跳了下来,撒腿就跑,往人群里几钻就没了影子,如鱼儿入了海。

“哎,怪事儿,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人从车后跳下来跑了。”赶车的老头摸摸脑瓜,有些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熙攘人群。

“行了,你肯定是看花眼了,老赵头,快买菜,厨房还等咱们回去呢!”一个小厮跳下车,不以为意地催促老头。

楚瑜一路发挥她脑子记路清楚的能耐,轻巧地东钻西钻一下子就钻出了集市。

她是捕快,全云州基本都挺熟悉,看了看方向,立刻几拐钻向了另外一条长巷子,随后一路拔足狂奔,直接跑了一刻钟,才穿过长巷子,一钻出来正就见着面前一间不大起眼的布店。

她眼前一亮,也顾不上还大喘气,立刻又朝那布店冲了进去。

一进门,卖货的小二就堆起笑脸前迎招呼,但看清楚来人后瞬间瞪大了眼:“客人,想要买小鱼,你不是失踪了吗!”

“小东,我嫂子和干娘呢,我记得她们每个月的今日都会来你这里买布的不是?”楚瑜一边狂喘气,一边打断了小二的话,四处张望。

小二见她一副紧张如惊弓之鸟的样子,不禁也有些紧张:“在后面看布”

楚瑜二话不说,熟门熟路地就往房后钻,一进门果然就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站在那扯一匹花布看着。

年纪大的矮矮胖胖,满脸皱纹却看着极为慈祥的农家老太太正看着那花布抹泪:“胡大这个没本事的,连自己的妹子都找不回来,我的小心肝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糟罪,原本还想扯几丈布给小丫头作身秋衣,这都过年了呜呜呜。”

边上一身平凡布衣,却眉清目秀的温柔女子低声安慰着:“娘,小鱼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老胡不是说了火场里的尸首没有小鱼,也许,也许”

说着,说着芸娘自己也哽咽了起来,小鱼那丫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都好几个月了,相公一开始还瞒着老娘说小鱼有公务,但到底时间太久,也瞒不住了,她自己都暗自焦灼伤心了好久,如今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己婆婆。

时间过去的越久,越是让人绝望。

楚瑜眼里早已含满了泪光,从她来到这个世上,体验到的最初的温暖就是干娘她们给的,她早已将她们视作自己的亲人。

楚瑜几步上前,红着眼,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干娘,大嫂!”

芸娘和胡家老太太立刻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几乎疑心在梦中:“小鱼?!”

胡家老太太立刻一脸不敢置信地,巍巍颤颤地朝她伸出手:“我的心肝,可是老婆子在做梦?”

楚瑜满心的委屈终于再按捺不住,一下子冲过去,小鸟儿一般扑进胡家老太太胖乎乎却极为温暖柔软的怀里,泪如雨下:“干娘,我回来了!”

三人也不管旁边的掌柜目瞪口呆,抱在一起哭做一团愁云惨雾。

一个时辰以后,布店的小二小东牵来来了一辆颇为破旧的马车,矮矮胖胖的老太太眼泪汪汪在一个也红着眼圈中年女子的搀扶下上了车,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布店。

赶车的车夫便慢悠悠地打着马车向东城门而去。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名戴着斗笠,不起眼的少年从布店后面钻了出来,左右看看,提着包袱进了一间当铺,一刻钟后又低着头向梁另外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楚瑜看着不远处的西城门,又再三确认自己身后没有任何跟踪者后,才放心地随着人流出城。

她的逃离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筹谋许久,专选了今日趁着胡家婆媳赶集买布的日子逃出来,就是为了用最短的时间说服芸嫂子和干娘离开云州城。

她一跑,曜司的人在胡家村布下的眼线一定会在那里守株待兔。

好在当时离开乾坤院被红袖搜包袱时,她早做了两手准备,还有不少她从琴笙那些古玩珍宝上扣下来宝石珍珠被仔细地藏在鞋子和肚兜的夹层内——这都是从当年抓到的扒手们身上学的招儿。

如今芸嫂子和干娘就这么空身离开也有盘缠,不愁吃喝,老胡那边,她也已经托了布店的小东偷偷去给他带话,以老胡身为云州地头蛇的本事应该明白她惹上了大麻烦,知道什么叫风紧,扯呼。

如今就剩下她自己了。

楚瑜被斗笠遮住的明丽大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顺利地出了城后,楚瑜看着日头慢慢偏西,她大黑眼珠子一转,摸了摸腰间鼓鼓的银袋,转身就往西城外一处看似颇为偏僻的贫民窟钻了进去。

贫民窟脏乱得很,味道奇臭无比,四处都是乞丐和下等窑子里的流莺和来泄欲的苦力们调笑,抱着光天化日就干那事儿。

楚瑜压低了自己的帽子,红着脸低头匆匆而过,好在她一身破旧打扮倒也不扎眼,很快便来到一处挂着红灯笼的破旧酒坊口。

这酒坊长得有些古怪,只一扇能露出脸的小窗,一扇门,若不是一面大大的酒字旗,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是个卖酒的酒坊。

更古怪的是,这里周围干干净净,竟没有一个乞丐躺卧。

楚瑜谨慎四处看了看,才抬手三长两短地敲了窗门:“做买卖了,有人吗?”

不一会,那小窗子刷拉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只有一只眼睛的狰狞如恶鬼的脸来,那张恐怖的脸恶狠狠地瞪着楚瑜:“滚,今儿酒卖完了!”

说着就要拉窗,却被楚瑜抬手利落地挡住了。

楚瑜笑眯眯:“我不买酒,我腹中饥饿,买两斤人肉。”

那张狰狞鬼脸盯了楚瑜半晌,慢慢露出一个诡异阴森的笑来:“哦,客官请。”

“主上,已经三天三夜了,您每日里在这里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火曜小心翼翼地撑着伞,对着身前的高挑清冷的白影轻声道。

天寒地冻,冬雨并不似夏雨一般倾盆如瀑,细绵森凉,携着入骨的寒意,一点点地浸入人的每一寸肌肤和人的心底。

琴笙静静地站着,虽有火曜打着伞,但山风携雾,吹着冬雨浸润了他白色宽袖,乌缎一般的长发,如花瓣般的薄唇与精致的下颚。

“小姑姑说,让我在花田边等她,她一会就会回来寻我。”琴笙神情淡然而温柔。

“若我回去了,她来寻不到我,会着急。”

此时寒凉山风忽地变得大了起来,卷着细细碎碎的白雪花和雨水落下,也吹开一缕琴笙额前厚重的假刘海,露出漂亮精致的左眼,一滴寒雨落在他华美的长睫上,滑进他清潋的琥珀眸里,再慢慢地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慢慢落下,那剔透的雨珠子就像一滴泪。

偏他神情淡淡地抬头,甚至似带着清浅微笑:“下雪了,雪停了,小姑姑就会回来唤我用膳了。”

火曜看着琴笙眼下隐约的淤青,有点喉头发堵,他很想大声地吼:“她不会回来了!那条混账鱼入了水就不会回来了!”

但最终,他张了张嘴,还是闭眼苦笑,无力地继续给琴笙撑伞。

不远处,金曜冷冷地看着那一幕,神色愈发阴沉,冷声对身后的人下令:“胡家没人?令刘武封了云州方圆三十里所有进出口,撅地三尺都给我找出来,找不到胡家人或者楚瑜,他这游击将军的乌纱帽便扔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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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二应该很快出来了。

仙仙倔强又忧伤:小姑姑小姑姑绝对不会不要本宝宝的!

琴三爷温温柔柔地轻笑:睡着了还要让人操心,真是没出息的东西,一条鱼都看不住,干脆宰了蒸熟就是了。

第三十七章 二两人肉

幽冥人间,无所不卖

从顶上吊下来的红色长帘上八个大字被风吹得悠悠晃晃,颇有点鬼气森森的味道。

楚瑜的目光透过面具顺着那八个字下移,落在房间里,方才忍不住暗自叹息,这才真真叫别有洞天。

偌大的房间内不见天日,光线幽幽迷迷,分做上下两层,像个食肆又似青楼软红地,几名身姿曼妙的散发东洋歌姬伴着鬼魅的扶桑宫乐起舞,借着蒙昧的光线可见每个角落有模糊不清的人影坐着。

百金一寸鲛珠纱,西洋水晶琉璃灯,夜明珠镶嵌青玉屏风,暹罗孔雀羽扇壁饰随处可见,白虎皮铺地,桌椅台凳皆为彩贝嵌顶级红木所制——有谁能想到这贫民窟里有这样堪称奢靡之地,不输给乾坤院。

不过,这里的主人品味还真是有趣,西洋,南洋,东洋中原内外的好物件都混在一起,却没显得古怪粗俗,反倒是显得别致不俗,充满异域风情。

楚瑜忍不住赞叹,同时也有点心痒——这么多宝石珍珠,抠下来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嗯,没错,这厮就是个俗货,大俗货。

坐在楚瑜对面的中年男子早已对自己客人这般惊讶模样习以为常,只含笑伸出一只手搁在楚瑜的面前:“客官想要什么样的人肉,怎么个做法?”

楚瑜伸出两只手指,在他的手心上一点,然后握住拳轻捶了两下:“二两胸前鲜肉烧,辣椒只管放个够,老太婆不嫌嘴巴辣,越辣越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