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商事会不是平日里寻常的商会,主事的还是琴家,他们不过是下家,按理说只有主家提出要求,他们配合的份儿。

但楚瑜居然这般尊重他们的态度,让商行的行主们原先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压在自己上头而生出的别扭心情都平复了不少。

“多谢楚大小姐看得起咱们,那咱们且先听一听您之前都有些什么章程罢?”出声的是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员外,姓胡,他的绣坊规模在江南也仅次于琴家。

他一出声,便是代表了他基本上认可楚瑜的会长身份,其余商行的行主们也纷纷颔首。

楚瑜便笑了笑,示意封逸将早已准备的文稿发了下去。

众人细细研读了起来,越读神色便愈发的惊讶——

这是一份商事联合会成员的章程,里头详详细细地记载了所有成员的权力和义务,甚至奖惩措施,清晰明了,让人一看便明白了。

“这都是您自己拟订的?”那胡老员外抬起头看向楚瑜,老眼里闪过精光。

楚瑜谦逊地一笑:“章程是晚辈拟订的,其余对绣品的相应规定是我与吴老丈和金大姑姑等一同拟订的。”

胡老员外含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后生可畏啊,小姑娘果然不简单。”

楚瑜拟订的就是一份类似于后世的商业合同初稿。

但在这个买卖还是靠信义的时代,这样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是界限分明,既免除了主家干涉下家过度的情况,也免了下家糊弄主家的情况。

其中还附有关于一应绣品的供应从生丝到绣品成品的相应条文,每一项都极为清晰而有条理,而且许多关于绣品的要求都非常精细,甚至小到绣品上能不能有线头,能有几个线头都做了规定。

在坐的都是绣里行家,一看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们看完这些条条款款,便知虽然楚瑜不懂刺绣,但是面前的少女却非常善于用人和学习,绝不是个好糊弄的。

众行主们这会子是真对楚瑜彻底收起了轻慢之心,认认真真地互相讨论起了这里的章程来。

楚瑜大眼里闪过慧黠的光芒,垂下眸子示意封逸仔细地记录下众人所说的一切。

她要做的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不过是行业产品标准化的雏形罢了。

但是难处却绝不少,毕竟这时代手工业虽然发达,但是距离生产力大跃进,机器化还是差距不小。

但凡人之手工,便一定会存在很大的差异,每家商行要顾虑自己的利益,在这里头一定会出现非常大的分歧,而商事联合会的存在最大的目的之一就是——建立统一标准,消除分歧,利益共赢。

但分歧又岂能说消除就能这般容易消除的?

一大帮子老老少少讨论得热火朝天,面红耳赤,甚至撸袖子准备动手。

楚瑜则是发挥着她那张巧嘴的能耐,四处灭火,倒是在这一进一退之间,唱完红脸唱白脸,虽然言谈多生涩,但那种活力四射的劲头却还是左右逢源,收伏了不少商场老油条的心。

金姑姑坐在堂上看着,忍不住唇角露出欣慰笑容来,只觉得自己未来真是后继有人了。

封逸跟在楚瑜身后,看着面前那高挑的少女风风火火地周旋众人间,眼底露出一丝少见的笑意来——他应该没有把自己卖错人。

虽然他原想过将自己一身本事卖与帝王家,但,也许这样也不错。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午时用膳的时候。

金姑姑见众人也累了,便准备吩咐人开膳,却忽然见红袖领着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拿着帖子从门外进来。

“禀报姑姑,南风织造递来帖子,南风少主希望能拜会您及指明让大小姐去见她。”红袖将手里的帖子递给了金姑姑,又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楚瑜。

楚瑜听着红袖的说法,不禁有些兴味地挑眉,这个什么南风织造的少主要拜会金姑姑,却指明要她去见对方?

这般高高在上的语气,还真是奇特,也不知是什么人。

但她很快就留意到了绣行众行主们的神色在听到南风少主的名头后,都微微一变。

这让楚瑜心中更有些好奇,忍不住去打量那面无表情的高大侍卫,暗自猜测莫非这就是南风少主身边的人?

这一身派头,倒不像是寻常商户人家,看着反而有点像廉亲王身边那些亲卫。

金姑姑闻言,也微微挑了下眉:“南风少主要见大小姐,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红袖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刚想示意金姑姑让其他人退出去再说话。

那跟来的侍卫却忽然开口了,脸上一片矜傲之气:“楚小姐的事情,待她去见了少主自然就明白,至于少主要亲自拜会金大娘子,是为了商议少主本人与琴三爷联姻之事。”

楚瑜闻言,震惊得目瞪口呆:“这年头男人要娶男人都能这般三媒六聘,过明路了?!”

大元王朝,开放到这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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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南家少主 (二更)

楚瑜不经大脑的话一出,众人瞬间面色古怪。

胡老员外咳嗽了几声:“那个南风少主是女子,今年正值双十年华,乃是南国舅的掌上明珠缙云县主,而南风织造正是天下最大的生丝供商,与我等绣坊都有极好的合作关系,应该也是琴家绣坊多年的故友了。”

楚瑜一愣,看向金姑姑,却见金姑姑微微颔首,神色冷淡地道:“是。”

只一个字,既是肯定了呼胡老员外的说法,却也表露出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分明就是对南风织造的做法很不满。

一干商行行主们神色有些诡异,只觉得此刻有些尴尬,都默默地闭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都是在商场上打滚的老油条,谁能不明白南风少主派出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嚷与琴三爷联姻的事情,分明存着造势的意图。

就是逼琴家不能直接拒绝——双方都是合作多年的伙伴,而且都有朝廷背景。

一个是南国舅的掌上明珠,堂堂缙云县主,天下最大的生丝供商,一个是掌管朝廷官造——江南织造的江南首富,虽无官身却有官权的无冕封疆大吏。

听着也确实很般配。

楚瑜听着封逸在一边低声与她说了的这些内情,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她不喜欢金曜当自己的侄媳妇,但是找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女子,年龄还比自己大虽然她前世今生年龄加一块也是个中老年妇女了,但不管内心如何沧桑,起码现在这具肉身才十七。

那县主会是个好相与,给她敬媳妇茶的?

楚瑜觉得光凭着现在还没见面,对方就趾高气扬地要她去拜见的态度,这个可能性非常小。

她会被县主侄媳扫地出门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嘀咕——若是如此,县主娘娘还不如金曜呢。

楚瑜在这里胡思乱想,天马行空。

这头面对那矜傲的侍从,金姑姑面色淡然地道:“去回你家县主,老身明白县主的意思,但是最近这些日子忙着英吉利使团的订单,所以大小姐没有时间去拜会少主,若是县主来咱们琴家绣坊拜会,老身会设下筵席款待。”

那侍从见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色便有些不太好,但却还是很识相地抬手行礼:“是,小人必定会将话带到。”

说罢,红袖便将人领了出去。

经过这么一闹,众人的心思都有些浮动,流言暗起。

毕竟琴家如今在江南势力已经非同凡响,江南官吏但凡进京叙职,没有不先进琴府打招呼的。

若是再与南家联姻,真真是势盛如火,垄断天下三分之二的资财,这些年连皇帝陛下修河堤、修兵库缺银两都靠着琴家金援。

钱势相依存,尚未连赢,琴三爷都如同隐形的帝王,其势几乎能控制大半个大元帝国,若是再与南家联姻,岂非

这怎么能不让众人心情复杂,联想翩浮。

楚瑜见众人心思浮动,想了想,还是暂时歇了让大伙继续制定章程的念头,转而带着众人到绣坊现场去了。

好在,比起绯闻来,众绣行行主们对这些涉及切身利益之物和新奇的行内之物更关注,这才收敛了心神专心听楚瑜对她自己生产理念的讲解。

这么折腾下来,很快便日落西山。

楚瑜送走了最后一个绣行行主,揉了揉发酸的腰肢,打了个哈欠对身边的青年道:“哎呀,饿死个人了,封逸,你去帮我叫上二娘、三娘那两个懒货,咱们也要回琴家绣坊吃饭去了!”

封逸见状,却忽然微微一笑:“大小姐,封逸知道五进胡同附近有一处集市卖的小食味道极好,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楚瑜一愣,她原本的习惯都是晚膳回琴家绣坊与金姑姑、琴笙一起用膳,但是

她想起今儿一早出门那只猫儿根本没搭理自己,只顾着和他身边的金曜‘卿卿我我’,又想起下午南风织造的少主缙云县主上门提联姻的事儿,原本疲惫的心情就有些不太妙。

忽然不想回琴家看见那只猫儿的冷脸。

“也好,散散心。”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后就吩咐封逸着人去通知金姑姑他们不必等她用膳了,简单地收拾一番便带着二娘、三娘一起跟着封逸出门闲逛去了***

春夜里的还剑湖,美得如梦似幻。

夜里的雾气氤氲了湖面,画舫上面一盏盏的灯在雾气里晃荡着,蔓延向远处,远远地让人分不清是天上的星子,还是湖面上的画舫流光。

湖边也摆满了各种卖小玩意和吃食的小玩意。

“哎呀,真是好久没有吃得这么开心了。”楚瑜兴致盎然地一手拿着一串臭豆腐,一手拿着一窜糖葫芦,喜笑颜开地四处逛荡。

女孩儿没有不喜欢逛街的,还剑湖一直都是她很喜欢瞎逛的地儿,这里的小食她也很喜欢。

在接踵摩肩的人群间穿梭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一年前。

那时候的自己,似乎只需要考虑着什么时候自己满了十八就能去领个女户的卷集,从此真正彻彻底底地做主自己的小日子。

哪里像现在

楚瑜低头,恶狠狠地啃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又酸又甜的滋味让她忍不住享受地眯起大眼。

封逸看着她五官都皱一块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微笑道:“大小姐也很喜欢这些东西么,您看起来对这里比属下还熟悉,一点都不像那些娇滴滴的贵家女郎。”

楚瑜轻笑一声,抬起眼看向封逸:“逸哥儿,你觉得我身上哪有一点像大家闺秀,只是”

她又啃了一口糖葫芦:“现在所有人说我是琴家的大小姐,那么我就是,质疑这种事情只合适琴家的敌人或者我的敌人去做,你说是么?”

“大小姐说的是,封逸自然是您的人,方才是属下僭越了。”封逸顿了顿,垂下眸子恭敬地道。

她看着封逸清俊的面容微僵,心里忍不住嗤笑——唉,她这种拐弯抹角威胁人的能耐也是被锻炼得越来越高杆了。

楚瑜转过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大眼明丽含笑的模样:“走罢,走罢,别那么严肃。”

封逸看着楚瑜轻快的背影,神情闪过一丝异样——他下决心跟随的少女,似乎看起来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呢。

不知,自己能成为她的心腹的那日,可有幸听她说故事?

“别看了,小子哎,大小姐身边有凶神恶兽,可不是你能染指的。”一只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搁在了封逸的肩头,女子似笑非笑地贴着他耳边吐气如兰地道。

“小哥儿生得也是俊,若是寂寞了,姐姐也可以为你解解乏。”

封逸脚步一顿,转脸淡漠地看了眼挂在自己肩头的霍二娘,只说了一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盗亦有道,霍二小姐不觉得对小生出手有些不讲道义么。”

只此一句话,霍二娘便一呆,随后挠挠头:“哦,这样么,好像是。”

随后,她媚态一收,大马金刀地一拍他肩头:“啊哈哈哈,也是,你算是咱们和小姐这边的,不能吃掉你啊,算啦、算啦!”

说罢,她便继续转头去找霍三娘去寻吃的了。

完全忘记水曜、火曜几个明明也是‘窝边草’了。

“逸哥儿,果然好能耐,一句话就把二娘打发了。”楚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提着几只炸鹌鹑凑到封逸身边,一边啃一边很是满眼敬佩地塞了一只炸鹌鹑给他。

这读书人太能忽悠人。

封逸被塞了一手油,他唇角微抿:“多谢小姐夸奖。”

“快吃,快吃,你看好吃不?”楚瑜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

看着一点没有架子的活泼少女,他笑了笑,以袖掩唇,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炸鹌鹑,点评:“酥脆可口,肉质细嫩,很香。”

“哎呀,你这性子都喜欢吃,那我再给家里的猫儿带点。”楚瑜笑眯眯地转身直奔那炸鹌鹑的摊子去了。

虽然不想回窝,但她看着好吃的,还是忍不住想着窝里的那只‘小的’带。

楚瑜瞅瞅自己手里提着一袋子奶酪糖,忍不住暗自摇头——真是,饲养员的本能。

“猫?”封逸看着楚瑜的背影,神色有些怔然,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方才霍二娘说的——凶神恶兽。

“好了,小姑娘,这是你要的两只炸鹌鹑。”负责炸鹌鹑的大叔笑眯眯地收了铜板,将鹌鹑递给楚瑜。

“谢谢!”楚瑜接过油纸包好的炸鹌鹑,一转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不远处站了四五个侍从武卫模样的男子。

她脚步一顿,随后抬眼看了眼封逸,封逸便立刻手臂一抬拦住了手上提着大包小包正准备走过来的霍家姐妹。

“请问几位大哥,有什么事儿么?”楚瑜礼貌地问。

为首那人上下打量了下一身寻常短打布衣的楚瑜,眼底一点都不掩饰鄙夷,只冷冷地道:“我家少主主要见你。”

“少主?”楚瑜微微挑眉,福临心至地问:“你们少主不会刚好姓南,是南国舅的掌上明珠?”

那人用鼻孔对着楚瑜冷嗤一声,一点都不客气:“既然知道是贵人邀请,尔等贱民就不要在拿乔了。”

第八十八章 打狗!(一更)

楚瑜见状,轻挑了下眉,礼貌地问:“贱民不知这位小哥是个什么身份呢?

看样子她未来侄媳妇儿的候选人对她很有些敌意呢。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这个贱民没有亲自去拜见县主大人让县主大人很是不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那人冷笑一声,抬手朝天抱拳:“我乃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莫苟,缙云县主身边首席护卫,有官在身,唤你一声贱民,有何不妥?”

楚瑜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侍卫,见他倒也算是长得人模人样,只是惯以鼻孔看人,眼大而微凸一股子傲气之外更显得出一股子轻浮凶狠之气。

“嗯,当然没有任何不妥,莫苟御前侍卫大人。”楚瑜笑眯眯地啃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炸鹌鹑。

楚瑜刻意拉长了他名字的声音和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让莫苟瞬间脸色一黑,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贱民笑什么!”

楚瑜一脸无辜地弯起大眼:“没有什么呀,只是觉得御前侍卫大人的名字真是起得恰如其分。”

几个大男人凶神恶煞地堵住一个小姑娘,瞬间就引起了民众们的围观。

见那莫苟这般嚣张,人群自然有人忍不住冷笑:“莫苟,莫苟,当然是好名字,果然是一条好狗也。”

此言一出,莫苟瞬间脸色大变,一把抽出手里的刀来,怒扫了一眼周围的民众:“是谁敢侮辱朝廷命官!”

见他手里长刀雪亮,众人瞬间就消了声,毕竟民惹官,惹不起。

他转头狠狠地瞪着楚瑜:“尔等贱民,侮辱朝廷命官可知罪!”

楚瑜笑了笑:“这位侍卫大人,你是打算在这里治我的罪,还是打算领着我去见你们家县主呢,天色已经很晚了哟?”

她累了一天,其实不太想找事儿,也挺好奇那县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那莫苟闻言,瞬间脸色一僵,身边有人低声道:“大人,这贱民说的也是,县主那边还在等着呢。”

莫苟冷冷地瞪着楚瑜,很是不甘心地一把将手里的长刀收回去,冷声道:“带走!”

说话间,几个侍卫上来就要押着楚瑜离开。

楚瑜早已非昨日吴下阿蒙,身形微动便轻易地避开了那几个侍卫的擒拿她的手。

“你敢抗命!”那莫苟没有想到楚瑜竟然身上有功夫,还敢反抗,顿时脸色阴沉地一把拔出了手里的刀。

楚瑜被眯起大眼,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冷:“莫苟侍卫大人,您是本地父母官么?草民犯了何罪,你要拿我,你有什么资格呢?”

“听过差役捕快拿人审讯,听过锦衣卫拿人下狱,没听过一个御前无实职无实权的四品带刀侍卫出来拿人的,这年头阿猫阿狗都仗着人势欺人了,也是有趣。”封逸在一边站着,也慢条斯理地道。

周围民众瞬间爆发出一阵讥讽的大笑声。

“大胆,放肆,你们这些贱民一个个是要造反了!”莫苟勃然大怒,脸色紫涨,浑身气得发抖,他跟在缙云县主身边,什么时候不是被捧着的,何曾受过这等嘲弄。

“造反?怎么合着这天下原来是莫苟侍卫家的了?”楚瑜轻笑出声。

此言一出,民众们再次大笑出声,但莫苟等几人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只有他们这些涉足权力圈子里的人知道这话传出去,后果可大可小,就是个把柄!

“休得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拿下这些贱民,带回去处置!”莫苟恼羞成怒,索性不管不顾地大叫一声。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什么人养什么狗。”

那位缙云县主能养出这种无脑的嚣张走狗,本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

这货比货,她还是宁愿选择金曜做她的侄媳妇算了。

楚瑜仿佛对抽出大刀扑上要拿她的人视若不见,只继续慢条斯理地吃手里剩下的炸鹌鹑。

那些侍卫刚才见识了楚瑜小露一手,又见她现在如此气定神闲,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只提着刀和绳索围着她游走,只待寻机扑上去拿下她。

楚瑜吃完了炸鹌鹑,取了帕子擦了擦手,忽然抬起头那莫苟笑了笑:“是了,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大说我侮辱您,现在我想了想,那样确实不对地。”

莫苟以为楚瑜怕了,便狞笑一声:“不要以为你现在跪地求饶,本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就会饶了!”

却不想楚瑜笑眯眯地打断他:“嗯,千万别饶了我,因为我认为对于一条爱咬人的走狗,就该揍到它面目全非。”

说罢,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莫苟等人的鼻子,大声道:“二娘、三娘,给我把这条狗打成个狗不理包子!”

莫苟等人梭然瞪大了眼,才要张开叫骂,就见眼前一道寒影闪过,只听得“砰砰砰!!”一阵骨头被踹裂的清脆碎响。

“啊啊啊——!”他们立刻惨叫着瞬间被那人影踹着斜飞了出去,立刻摔得头破血流,昏了几个。

霍二娘一个漂亮的折腰落在地上,手里捧着的甜豆腐脑和一堆杂七杂八的打包吃食丝毫不乱,她灌了一口甜豆腐脑,不满地轻哼一声:“小姐怎么这时候才唤我们,刚才通通打死了,这会就能逛到前头去了。”

霍三娘瞬间从人群里跳出来,她娇小的身上却背着半人高的包袱,隐约可见里面各种胭脂水粉、手帕、钗环。

“哎呀,踩着了,再踩,再踩一个!”

她背着大包袱愉快地跳上一个还清醒着试图逃跑的侍卫的背,直把那人踩得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她眼角一瞥,瞬间翻个身直接蹦上去摸刀的莫苟的胸膛,直踩得莫苟两眼翻白。

“你你这个贱民从本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身上滚下去!”莫苟一张脸紫涨发青,唇角溢血,他艰难又凶狠地从嘴里吐出骂人的话来,试图深处颤抖的大刀砍向霍三娘。

“哎,狗砍人,真稀奇?”霍三娘笑得极为可爱,只是她的动作却异常凶狠。

她足尖一点,直接不客气地一脚抬起,脚尖直接粘上莫苟的手腕一转、一踩。

“咔擦!”

一声骨头粉碎的脆响,莫苟瞬间发出一阵气惨叫声:“啊——我的手!”

霍三娘却忽然身子一旋,娇笑着猛然跃起,狠狠地朝着莫苟下身蹦去:“瞧老娘的鸡飞蛋打势!”

在场所有的男人似乎都听见了一声清脆又带着点闷的似乎什么东西破碎的——“啪!”~他们下意识地浑身一颤,捂住下身,齐齐看向莫苟,就见那他浑身紧绷,颤了几颤,然后连吱都没吱一声两眼一翻,不知死活。

这对手段凶残的西域姐妹花,让一干围观民众都忍不住瞬间退开数步。

楚瑜瞥了眼那死狗一般躺了一地的南家侍卫,摇摇头:“扫兴,咱们回罢,吃个东西都遇见狗咬人。”

今儿她心情就相当不好,有些人真是给脸不要脸,她自不必客气用做出气筒。

反正——

事儿不是她要惹的,是人家要来惹她,天塌下来,有金姑姑他们那些高个儿顶着。

楚瑜一点不担心地提着手里的吃食一晃三摇地准备折回头。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她就忽然见着人群之后一个斯斯文文,青衣长袍的中年男子正从轿子下来,他身后站着另一批同样穿着南家武卫衣衫的侍卫。

那中年男子下了轿子,正好拦住了楚瑜的去路,对着她抱拳一笑:“楚大小姐,请留步。”

霍家姐妹立刻一前以后地挡在楚瑜和封逸前后,霍二娘睨着那中年男子,冷笑:“怎么,还想打架,奉陪到底!”

那中年男子却笑了笑,锐利的目光看向楚瑜:“楚大小姐,鄙人耶律奈,乃是南风织造的大管事,我家县主只是来请您去湖上画舫品茶听曲,并无恶意。”

楚瑜停住脚步,这时她已经有些不耐了,只笑了笑:“哦,原来您家县主娘娘的无恶意是着侍卫来拿人绑人,那么您家县主娘娘的善意,岂非是要草民奉上人头?那可真是让人承受不起。”

耶律奈却只是歉意地一笑:“这是在下的不是,没有和底下人说清楚,他们可能有所误会,相信您也不会介意这点小事儿。”

“嗯,我这种小心眼的草民自然是不会介意县主娘娘的这点失误的。”

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弯成两弯月亮,笑容却隐着凉薄:“所以相信县主娘娘和您这般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的大人物也一定不会介意那几个侍卫被我身边的人误以为强盗暴揍一顿罢,毕竟都是误会,不是么?”

想要在她身上讨便宜?

既然都不计较,那就连御前四品带刀侍卫‘鸡飞蛋打’都不计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