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玉之比谁都装得乖巧,凭借着他的一张欺骗世人的脸,和他那张嘴,还有过分好使的头脑连南后那样经历了无数风浪的女人都瞒哄了过去,也骗得了长姐对他最多的关爱。

从小吃饭要喂、洗澡要长姐抱、睡不着要长姐陪着讲故事,再大点,学文习武,都是长姐亲自教导。

而我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眼巴巴地分得长姐的关爱,还自以为自己要多照顾这个瘦小的哥哥一点。

就因为他看起来漂亮又孱弱,像昂贵的瓷器,需要长姐呵护,需要我的呵护。

直到十四岁我们生辰的这一天,他再不掩饰他的恶毒真面目。

可他依然是长姐最疼爱的弟弟,连幺弟都不如他。

就要离开皇宫,还得到长姐的照拂。

我看着他就要离开了,心中雀跃无人能知,因为太过兴奋开怀于长姐以后温柔的目光会更多地落在我的身上,以至于我忽略他看向长姐,或者说太女御君的眼光里,满满的——恶毒。

是的,在长姐十六岁那年,东宫迎来了它的男主人——定国公家的嫡出长公子,当朝状元郎,天下闻名的才子甘长卿,长卿御君文武双全,是长姐的侍读,两人自幼青梅竹马。

父皇早早和定国公就定了他们的婚事,长姐嫁给长青君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也是天作之合。

长卿君还指点过我们武艺。

虽然长姐和长卿君成亲之后,对我们稍疏淡了一点,看着月下长姐看着长卿君在别样温柔的笑颜,我心中虽然依然不舒服,可是只要长姐是快乐的,我就是快乐的。

长姐说,她也许会有一个小宝宝,我这个小姨会带着他或者她一起玩儿。

虽然我并不那么期待再有一个小孩儿分走长姐的注意力,可是我知道长姐的身份必须有一个孩子。

她是皇太女,皇太女怎么能没有继承人?

所以我还是笑着答应会带小孩儿玩儿。

可是,长姐和长卿御君成亲三年有余,我都已经及笄了,十九岁的长姐的肚子里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到我十四岁那年,朝中开始流传着关于长卿君的流言蜚语。

长姐是皇太女,没有人敢议论身为帝国晨光的她。

连父皇都有些着急,开始命令御医给长卿君和长姐诊治。

我那时根本没有想到秋玉之这个畜生,竟然会做出那样恶毒的事情。

只是看着他望着长卿御君的目光里那般阴狠。

我却懦弱地不敢提醒长姐。

我只想着——走罢,走罢,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然后,他走了,我以为我就解脱了、

我再也没法子恢复成那个快乐单纯的幺娘。

因为我每个夜晚,都会梦见我孪生哥哥漂亮凤眼里,那冰冷阴毒的眼神。

直到四年之后,在我哥哥和姐姐们祝福声里,在我即将嫁给邱郎的前夕,他回来了。

那个恶鬼带着满身的风沙,携着他愈发出挑耀眼的美貌和同样老辣恶毒的心回到了京城。

回到了我们的家。

回到了长姐的身边。

他变了,四年过去,他已经从一个缠绕的少年长成了一个修长伟岸的青年,可他战甲下的美貌经历了边关风沙的磨砺,却只显愈发的惑人,还有一种野性来,能让人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在欢呼着宸亲王的名字,这四年里,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名声和他狠辣的手段一起传遍了京城和天下。

所有人都看见他的善战善谋,心思机敏近妖,杀伐果决。

而我,也只有我这个孪生妹妹,看到他领着那一只可怕的铁血近卫穿越城墙之后,才瞬间明白,他去边关是为了变强,为了得到军权,更因为他享受——杀戮的快感。

他喜欢鲜血的味道,毫无理由地喜欢,就像他对权力的追逐一样。

就如后来在他和长姐漫长的斗争里,在长姐面前将大哥凌迟,将二姐斩首,将四哥车裂,将三姐烧死所有敢帮助长姐,甚至因为恐惧他的权势而不得不投靠他,或者立于中立的姐姐和哥哥都逃不过他的恶心又恶毒的杀戮癖好。

他留着和长姐一母同胞的病弱二哥和天真的幺弟,不过是为了品尝长姐的恐惧和逼迫长姐对他屈服。

而他留着我,却是为了——

“亲爱的双胞胎妹妹,你愚蠢的善良就像我身体里缺乏的养分,看着你那么痛苦,那么无助,才让本王越发能体会善良是多么无用的东西,所以你和长姐一样,千万要长命百岁。”

秋玉之挑起我的下巴,他眉梢眼角都是艳丽的光,他笑容倾国倾城,可依然恶心得我想划烂他那恶心的妖魔一样的脸。

他让我见识了,一个人的心到底能恶毒到什么程度!

**

“这个人”坐在地上、狼狈的凤栖长公主仿佛梦哟一般的回忆的喃喃自语,忽然截然而止,她抬起手指着坐在殿内,依然一脸平静的琴笙,面容狰狞地厉声道。

“不,这个恶鬼妖魔生出来的魔之子,这个孽种,就和他的父亲一样,是毒水里生出来的恶之花,生了那样妖魔一样的美貌,还有妖魔一样的脑子,你不要像我一样被他们骗了,像他这种东西就该生出来被掐死!”

楚瑜听得心情起伏不定,几乎有些不敢回头去看琴笙的眼睛。

他的心绪从来都深藏在他幽深如海的眸子里,而此刻,她甚至感觉不到他情绪上的任何波动。

这让楚瑜心中愈发的不安。

楚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下眸子,看着凤栖长公主一字一顿地道:“没有人生来就该被掐死,就算他是妖魔之子,何况我从来不认为他是妖魔之子,他是他,他的父亲是他的父亲!”

凤栖长公主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她仿佛被踩着尾巴的老猫一样,瞬间炸了毛,她梭然跳了起来,浑身颤抖地朝着楚瑜扑过去,扯着她的衣襟嚎叫:“你这个白痴,你这个懦弱的女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告诉长姐关于秋玉之那个禽兽的真相,可我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相信,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你要杀了他,只有你可以杀了这个妖魔!”

楚瑜吓了一跳,看着面容扭曲的长公主,忍不住颦眉,抬手去捏她的手腕:“你疯了么,凤栖长公主!”

“是我疯了,是,我疯了我才没有疯,我告诉你呢,只有这些妖魔心上的人才能杀了他们,你只要把这把刀子插进他的心脏,他就再也不会害人了!”凤栖长公主死死拽着楚瑜的衣襟不肯松手,笑得一脸狰狞。

“长姐有机会杀了玉之,她下不了手,她疯了,你有机会杀了琴笙那个贱种,你也不肯吗你也疯了是不是杀了他,杀了他啊!”

凤栖长公主忽然一僵,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穿出来的细长丝线,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里也穿过了一根细长的丝线,丝线正好穿过她的声带,轻轻一提就让她再也出不了声。

“真是,太吵了。”琴笙幽凉温淡的声音在内殿响起,他搁下了手里的茶盏,素白的指尖上缠绕着一条条纤细如蛛丝的丝线。

第九十二章 恶意满满

楚瑜看着凤栖长公主在自己面挣扎了几下,张嘴像被拖出水的鱼儿一般开合了几下,眼珠子向外凸,随后她颤抖着慢慢地松开了手,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那些细长的丝线穿过肌肉和血管,不会要了她的命,却会让她动一动就痛不堪言。

楚瑜心头微悸,随后看向琴笙:“你打算杀了她么?”

琴笙看向她,微微翘起唇角,仿佛似在琢磨着这个问题一般地慢慢道:“我想杀她么?”

他顿了顿,懒洋洋地抬手托着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牵扯着手里的细线:“本尊听本尊的小夫人的如何?”

他说话的时候,眸光幽淡而平静。

楚瑜却敏感地察觉他琥珀眸上蒙着那层淡漠的雾气更深,更浓,他身上一股子平静到惫懒疏怠,愈发漫不经心。

可楚瑜知道琴笙并不是那样的人,他人前人后脊背永远挺直如玉柱,优雅、克制、从容。

何曾这般慵懒。

她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琴笙淡淡地道:“且先不管你要怎么处置凤栖长公主,她死活与我并没有关系,可是,三爷”

琴笙抬起眸子看向她,他眸中雾霭沉沉,神色有些冰冷,又似阴沉,最后却笑了起来:“嗯?”

他身边站着的曜司武卫们都被他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暗沉与幽幽寒意逼得浑身僵木,几不敢动弹。

空气仿佛都凝滞,让人呼吸不得。

楚瑜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咱们去厨房弄只烤乳猪罢,我”

她顿了顿,看着琴笙道认真地:“好饿。”

伴随着她的话音,她的肚子里果然响动了一声清脆的——“咕嘟嘟”。

整个内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气氛仿佛瞬间变得有些诡谲而僵木。

杀人不眨眼,能轻易将刀剑送进同生共死十几年‘同伴’心脏的曜司武卫们,包括站在凤栖长公主身边那个‘嬷嬷’面容的肌肉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瞬间的扭曲。

但,却不能否认。

这‘咕噜’声如此的不合时宜,却如天籁。

那些沉滞与冷郁黑暗被那一声清脆的“咕嘟嘟”轻轻一弹,然后就流动了起来。

而琴笙沉默下去,目光幽凉地看了她半晌,仿佛在打量着什么奇怪的生物一般。

楚瑜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嘀咕:“今儿一晚上,都在琢磨怎么阴凤栖长公主,其实都没吃饭啊。”

琴笙垂下眸子,忽然开口:“好。”

随后,他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白色的衣袍在地面上轻轻拂过,依然是行云流水一般的姿态,依然优雅如步步生莲,仿佛他走过的不是修罗狱一般的血腥内殿,而是一处庙堂。

只若细看,却能发现,他宽袖下隐着勾住凤栖长公主性命的丝线,轻轻地松开了来。

楚瑜一愣,随后立刻追了过去:“哎呀,等等,三爷你知道厨房在哪里么,别跑错地儿?”

众曜司武卫们面面相觑,随后交换了一个茫然又古怪的眼神——

主上,到底去哪里扒拉出来这么一个奇葩?

“都在这里等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金曜淡漠地环胸而立。

“是,首领。”众曜司武卫们齐声应是。

既然首领敢这么坦然而立,说明整个府邸都已经被曜司控制了。

想一想,他们这些人也有许多年没有回归自己曜司武卫的身份了,如今算是要归队了吗?

众潜伏多年的武卫们互看一眼,心情很有点复杂。

但竟依然没有人,将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些尸体身上,仿佛那些尸体根本不是他们曾经的朋友,或者下级和上级。

土曜笑眯眯地从门外进来以后,凑了过来,没个正形地歪在金曜肩膀上:“那这个小郡主和凤栖长公主要怎么办,尤其是这个凤栖长公主,既然身子里埋了三爷的勾魂丝,就算三爷不要她性命,只若是一个时辰后没有解,会活活疼死呢。”

金曜冷冷地瞥了眼土曜:“这个人的死活与我们何干,到底三爷是你的主子,还是那条咸鱼是你的主子?”

土曜一脸无辜地地道:“不,他们都是我的祖宗,一个大祖宗,一个小祖宗,难伺候啊。”

金曜冷嗤一声,转过脸,懒得理会土曜。

土曜也不以为意,只慢条斯理地弹了弹手指:“我说首领,像你我这种没什么道德,也没什么节操和是非观的人,主上身边已经很多了,难得有那么一个鲜活的活物,你就不要总是为难她了,看不出来主上如今觉得她是个烫手山芋么?”

金曜面无表情地道:“她不是山芋,她是条会咬人,还一身逆鳞的鱼。”

“总之不管是什么,主上如今这是既想把那条鱼从内到外给吃得渣也不剩,却又无从下手,咱们这些做属下的,看着就好,不要插手。”土曜笑眯眯地道。

金曜忽然微微侧了脸,桃花眼里闪过幽冷的光:“你现在是为了那条鱼在威胁本首领?”

土曜立刻举手表现他真的是天真又无辜:“不,我只是在和首领谈一谈人生。”

金曜不太耐烦地摆摆手,冷着俊脸:“少耍贫嘴。”

土曜靠在墙边,慢条斯理地道:“人生啊,佛说有七苦,这求不得乃是苦中之苦,不知首领以为如何?”

金曜面无表情地转开脸,淡漠地看着窗外的明月:“不以为如何。”

“三爷,你是没见过南洋的客商烤的那个香乳猪罢,皮薄肉细,简直不能再美味,我们那时候每人只分得了两片,想多吃都没有,可我知道厨房那里还有,土曜去看了”

“一会等咱大朵快颐完毕,再抓厨子问问他怎么弄的。”

聒噪的少女声音一直在安静的侯府里响起。

整个侯府在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睡死了,一片死寂。

而说的人也似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聒噪嗓音这么大有什么问题吗,会不会招来人,抓住他们这两个在主人家信步闲庭的‘贼’。

说话间,琴笙的脚步一顿,楚瑜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差点撞上去。

“怎么了,不走了?”

琴笙却忽然淡淡地开口:“楚瑜。”

楚瑜站在他身后,看着幽凉修白的身影,仿佛有些怔愣:“嗯?”

她目光一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跟着他就这么走到一处东海侯府后面的悬崖上来了。

东海侯府也是仿造着西洋式的堡垒,建在一处峭壁之上,易守难攻,就算凤栖城沦陷了,东海侯府也能抵挡上好些时间。

如今他们就站在悬崖上,海风冰凉,迎面而来,不远处黑暗的海面上,波光点点,银色的满月静静地挂在天空上。

“今天的故事精彩么?”琴笙继续背对着她开口问,声音平静里带着一丝幽沉莫测的凉意。

楚瑜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微微偏头,仿佛在沉思一般:“三爷说的故事,是说你原本其实完全不必调集船队,轰开港口,因为整个东海侯府,甚至整个凤栖城都在你和曜司控制之下,但你却喜欢看着我上蹿下跳耍猴似的故事么?”

琴笙顿了顿,看着大海,微微一笑:“这倒不是,凤栖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并不值得动用武卫。”

“那谁值得,还是她值得你动用火炮?”楚瑜挑眉。

琴笙淡淡地道:“我高兴。”

楚瑜瞬间有点无语地盯着他的背影:“哦”

啊,大神,你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这种听起来如此任性的答案,一点都没有高深莫测的气息啊!

琴笙再次问:“今天的故事,听得高兴么?”

楚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看琴笙站着的地方,试图寻找一个自己可以站过去的地儿。

但是,她却发现,他站的地方却是悬崖上突出的一块尖石之上,着立点只有一个尖儿。

琴笙便轻飘飘地站在上面,如履平地,只束在头顶的乌发被吹得有些散,并着他的宽袖飞扬,让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看见‘少年’白白站在屋顶的飞檐之上,他一转头,如神祇翩然而舞,就这么跳下来,坠进她的怀里。

然而,此刻,她却觉得站在这里的那一道白影,如此的虚无,仿佛随时会散入无边的暗夜与幽海之中,然后毁灭吞噬人间的一切。

楚瑜心头微冷,她蹙眉,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喜欢站在你的背后,看不见你的脸,我要站在你旁边。”

琴笙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声冰冷而恣意,却带着无边的阴郁:“呵呵你确定要看我的脸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让人毛骨悚然。

楚瑜想了想,揉了揉自己汗毛倒树的胳膊,也放轻了声音:“你的脸很可怕吗?”

琴笙有些莫测,又似有些诱惑地道:“我的母亲说过,我的脸和秋玉之很像,尤其是眼睛。”

楚瑜沉默了一会:“好。”

琴笙慢慢地侧过脸来,暗夜月光下,他漂亮的妙目里散去了所有的雾气,淡金色的眸子仿佛会发出惑人的光一般,倒映山海与明月。

美得——惊悚。

满满的浓烈的深厚黑暗、猩红的*和无边无际的恶毒,仿佛海底深渊的食人无数的恶兽翻开了漂亮的皮肉,露出它最狰狞的面目,死死地盯着楚瑜。

楚瑜是第一次看见人能露出这种扭曲到极点的目光,仿佛盈满了人间所有的纯粹的恶,那些恶像毒液一般能够流淌而出,如有实质,带着满满的压迫感能将人撕裂。

楚瑜几乎瞬间就觉得逼窒,忍不住腿软,本能想要后退。

半晌,她强行闭上眼,忽然艰难地笑了一下:“还,真是够丑的。”

然后——

她伸手用力狠狠地向前一推,似用尽毕生的气力一般,将那白影朝悬崖推了下去。

一声幽幽的,带着冰凉的平静轻笑声响起。

“呵”

只是莫名地带着隐约的悲凉,却又仿佛并没有任何情绪。

第九十三章 海潮

渡人

楚瑜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所以手上的力气极大,那仿佛拼尽了全身力气的巨大的力道,若是对方不被推下去,她自己就会被惯性带下悬崖。

而那道清冷的身影,没有移开,仿佛毫无所觉,又仿佛他早已明白这个‘果然如此’的结果,就这么一晃直接,直接轻飘飘地向悬崖下坠了下去。

坠力和呼啸的海风吹起他宽大的白色衣袍,像坠落的白鹤苍白的羽翼,却托不起那一抹清影,直向最深的海渊坠去。

楚瑜站在悬崖边上,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些撞碎在海崖壁上的波浪,如珠玉撞裂其中上,泛出点点冰冷的光泽,又仿佛与那白影融在一起,月光下飞起片片白浪,碎成片片光点。

她轻叹了一声,想也没想,足尖蓦然发力,似一尾鱼儿梭然弹向水浪深渊。

巨大的海风吹得脸颊生疼,她太轻,被风半托晃动着,只见那白影慢慢地远离视线,她眯起了眸子,半空里翻个身,内力翻转下一个千斤坠,如同离膛的火弹一般直撞向海崖深处。

狂风掠过处,海水清咸味道渐浓那一瞬,她的指尖梭然摸到一抹柔软的白色衣角。

她狠狠一拉,整个人一翻身就直接攀附了上那修白的人影。

呼啸而过的风掠过他的发鬓,掠上她的眉梢,细碎的水珠染上谁的唇瓣。

她低头看着他苍白而毫无表情的面容,还有那一双泛着淡金色,却仿佛凝聚了无数的黑暗雾气,诡谲森然如深渊的眸子。

“绝望,这种情绪一点都不适合你,琴笙”楚瑜笑了笑,也不管巨大的呼啸风声之下,那人能否听到她的声音,只忽然俯下脸,在坠入海浪前的一刻,将柔软的嘴唇印在他柔软冰冷又黑暗的淡金色眼眸上。

“我——爱——你。”

无关怜悯,只关——心。

无关你血管里流淌着什么样的血。

无关你的过往遇见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做过什么

无关你是神,或者是魔。

越过遥远的空间与时间,在我下定决心,用我凉薄却已是毕生最大的勇气拥抱你的那一刻起。

我曾对你承诺过关于‘永远’的誓言,在我余生的岁月里都不会改变。

飞溅的冰冷巨浪吞噬他们的那一刻,楚瑜紧紧地闭上眼,紧紧抱住怀中修凉身躯的腰肢,准备承受坠落冲力带来的巨大冲击和痛楚。

从二十米的水面上方落在水中与落入平地,区别并不大,何况这悬崖足足有数十丈。

然而震动冲击的痛楚传来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怀里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冰凉身躯忽然微微一动。

巨大的气流不知何处而来,似海风有了生命一般,梭然将他们托了一下。

随后,一双修长的手臂一抬,穿过她的腋下,从背后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脊背,力道之大,几乎像是要将她嵌入他的怀里一般。

潮湿的水露,染了谁的眉,谁的眼,像剔透的泪。

“砰——!”

巨大的落水声梭然响起,楚瑜模糊地似看见那飞溅的水花在月光下泛出美丽的光,照见谁精致唇角的沧然笑容,倾国倾城。

海水很凉,很凉。

浸润透了她每一寸衣衫下的肌肤。

海底仿佛另外一个广袤无边,幽远寂静的神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