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午的阳光仿佛在满地的鲜血间都都失去了热度,变得苍白。

甲子年,六月十七。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坚定而炽烈,从此以后,这赫金的一切就是她和弟弟的了。

“公主殿下!”众人看着旭旭大公主过来,便恭敬地俯身,每一个部落主的眼里都是对她的敬服。

谁都知道,这位说不定将会成为几百前辽国萧太后那样的存在,垂帘听政是一定的了。

旭旭大公主微微颔首,态度却没太大的改变,只是挺直的脊背,却陡现傲然之气,一扫之前的安静温柔。

一名婢女上前恭敬地对着她行礼:“公主殿下,世子正在四处寻你。”

旭旭大公主看了眼那婢女泛红的眼眶,和她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主微微蹙眉:“世子他又乱发脾气了?”

那婢女伏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是眼里的泪水忍不主滴落下来,旭旭大公主叹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屏退了侍女,旭旭大公主将马鞭交给一边的亲卫,掀了帘子进了圆帐。

圆帐里,一股子浓郁的草药味夹杂着血腥味弥散在空气里。

一名巫医模样的中年人见着旭旭大公主进来,立刻和旁边打下手的侍女一同起身,恭谨地行礼:“公主殿下。”

旭旭大公主灰蓝色的眸子扫过床上削瘦的,全身包裹满纱布的人影:“他好些了么?”

那巫医闻言,摇摇头叹气:“北王殿下全身经脉都废了,虽然勉强渡过了性命之忧,但是从今往后大概是只能躺在床上了,连说话都不能。”

旭旭大公主却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那巫医立刻带着侍女们撤了下去。

旭旭大公主走到那床边坐下,果然看见那人仰着头,静静地躺着,闭着眼分明依然在昏迷之中。

只是,全身的疼痛,让他即使昏迷,脸上的肌肉都不会不自觉地抽动。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抬手取了帕子,拧了水,一点点地替那削瘦苍白的男人擦拭脸庞,又取了剃刀,细细地一边替他剃胡渣,一边轻声道:“阿宁哥哥,隼摩尔死了,身首分离。”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旭旭大公主也不以为意,只一边动作,一边温柔地道:“算计得最狠的人,死得最早,当初他以为你和珍珑夫人在永冻原上有什么特殊的交易,暗中从那个什么宫家少主那里弄来了那么多的黑火药,还有工匠,牺牲了那么多山里的牧民,硬是炸了雪山,想要将你们都埋在山里得时候,大概没有算计到最后,他会死在你前头,死在了他放出来的魔神手里。”

旭旭大公主笑了笑,将手上的剃刀在水里洗了洗,满意地看着隼钦宁削瘦苍白的面孔看起来似乎有了些精神:“就像你想要用小鱼算计我的性命,最终却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她搁下手里的剃刀,温柔地凝视着昏迷的人:“和魔神做交易的我,死后大概会下地狱,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阿宁哥哥,我守住了对父亲的承诺,而魔神把你给了我,他允你不死,你根本不知道”

旭旭大公主慢慢地低头,轻轻地、微微颤抖着,低头吻上隼钦宁苍白的唇:“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嫁给你做新娘,所以,就这样罢,不能说话,不能动,你再没有了野心,你我这样厮守一生多好,不是么?”

一滴泪珠,轻轻地滚落在隼钦宁的面孔上。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旭旭大公主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冰冷的温柔,美丽的面容上露出欢喜的笑容,纤细的手指温柔而小心地抚摸上男人千疮百孔的胸口皮肤。

“公主殿下,世子过来了。”门外的侍女忽然有些焦灼地开口。

旭旭大公主微红着脸起身,取了手镜,看了看自己的模样,见没有什么问题,方才起身离开。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床榻上的男人慢慢地睁开了眸子。

男人一双金银异色的瞳子茫然地看着圆帐顶,慢慢地,他的眼角流淌下说不上是释然还是痛苦、自嘲的泪。

楚坐在马上,扯着手里的缰绳,很想做直了身子不去靠着身后的人,但是她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那一只戴着盔甲的玉骨手,虽然精致雪白,却也足够大,正牢牢地扶在自己的细腰上。

身后的男人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沉静,而她也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里完全回过神来。

此刻她的嘴里,却全都是他的味道。

熟悉而陌生。

楚瑜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唇。

熟悉的是那薄唇的样子,唇舌间的香气,不熟悉的是里头血和火的气息,皆是粗粝味道,满是粗鲁和霸道。

死亡和吻,共存,实在让她心头发颤。

她知道的琴笙,一直都是温柔到霸道,不容拒绝的,她早有了解。

但是这种属于金戈铁马糙汉子,属于秋子非式样的霸道,却是她不了解的。

毕竟,她所了解的白白,大部分时候还是一个没有过往沉重记忆的霸道傻白甜。

以至于从刚才,她都有点回不过神。

“在想什么?”身后之人忽然抬手按了下她柔软的腰肢。

楚瑜一顿,侧脸看了下身后,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其他赫金人就相信了我们的存在不过是幻觉?”

他们身后是上千骑将银色战甲盖在披风下的曜司武卫以及几十名潜伏进赫金人间放毒,做赫金士兵装扮的唐门子弟。

她这一次也并没有将所有曜司的精锐都带出来,金大姑姑亲自上京坐镇,自家主上失踪这样的大事,金字辈们自然全部出动,各自镇守全国各地,日曜等原本就负责海外之事的,更是不能动。

这些年曜司武卫也有所补充扩招,已达上万人的规模,还不算海上势力。

但是金大姑姑给派出的都是正儿八经兽营出身的上千曜司精锐,这已经是极为可怕的战斗力,毕竟当年的天鹰大营中,也只是军官才是兽营出身的曜司武卫。

所以才能在那么快的速度里,绞杀了隼摩尔身边的上万精锐和亲信,让隼摩尔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只留下一大批各部族不那么齐心的杂牌军。

但是就算是杂牌军,难道会把“复活的魔神之鞭的兵团”当成是幻像?

“所以才让唐门的人弄出那些烟雾来。”他淡淡地道。

“至于幻像,旭旭大公主大概会将隼摩尔部落的死伤说成是隼摩尔陷害了隼钦宁,身为巫王的隼钦宁唤醒了‘魔神之鞭’为他复仇的代价之类的故事罢。”

身后的银甲少将顿了顿,轻笑了起来:“至于信不信,他们大概会愿意相信的。”

楚瑜闻言,有些怔然,随后轻叹了一声,是的,信不信,不过是在人罢。

信比不信好。

谁愿意相信那个带给草原人噩梦的魔神之鞭会带着他的兵团再次从永冻原里抖落霜雪,跨过过黄泉,提着死亡之剑再临人间?

不要说赫金人不愿意,大概连中原朝廷里的许多人,也不会愿意相信罢?

譬如南国公和太后

两人一路无话,领着武卫在常家军的人马接应下,于一处常家军的马场附近歇了下来。

常圣黛瞥见那一抹袍子下的银甲流光,原本是真的很激动,想要上攀谈,毕竟当年的秋少将名震军中,西狄人蔑称他是残忍的战鬼。

可于汉军人而言,却是名扬天下的战神。

只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们之间有些气氛,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轻叹了一声,乖觉地没有上前。

帐篷里,已经盛上了热水。

水曜端着个盆子和香胰子准备进帐篷,却被人唤住了。

“小水儿!”

水曜浑身一僵,转脸看去,却见霍二娘正看着他微笑。

那一瞬间,他手腕颤了下,但却还是没有向她那边奔过去,而是转过身继续向自家主上在帐篷里而去。

但是下一刻,楚瑜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抬手就拿住了他手里的东西,淡淡地道:“我来。”

水曜迟疑了片刻,还是干脆地卖了自家主上,把东西往楚瑜手里一搁就奔了霍二娘那里去。

楚瑜则端了东西往帐篷里去。

坐在帐子里擦剑的高挑身影,依然战甲在身,面具未取,他见她进得门来,微微挑起修长的剑眉:“怎么是你?”

“不可以是我么?”楚瑜看着他,穿着战甲戴着面具的男人陌生得让她有些说不上来什么异样的感觉。

楚瑜转过身,将手里的盆子搁下。

下一刻,她便感觉一只长臂掠过她的脸颊,按在了墙壁上,身后的高大身影,将她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垂眸莫测地看着她,淡淡地道:“楚瑜,别用这种表情对着我。”

------题外话------

脑子里有很污的画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旭旭大公主摸摸隼钦宁袍子里某处,满意地点头,表示还好三爷没把某处也给缝了起来,还能用,本公主愉快地宣布从此以后,你就我可爱的玩具娃娃了,反正本公主没打算嫁人。

隼钦宁:

小鱼:→_→这个好,也算是觊觎老子男人的报应了。

(话说这个是不是完结之后,可以写个番外,哈哈。)

看到大家总结三爷的外号,那是因为三爷不同人生阶段所以才那一堆外号,话说你们喜欢他哪个阶段呢?其实我挺喜欢秋子非。

第六十四章 心有千千结

空气里有一瞬间安静。

此时,帐篷外正传来水曜和霍二娘闹腾的声音,就显得热闹得有些刺耳。

“小水儿妖精,可想你姘头我了没有?”

“夭寿,你这坏女人,手往哪里摸!”

“哎哎,小妖精,哈哈”

姘头?

二娘这中原话,看起来还是没有进步多少啊。

楚瑜沉默了一会,随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抬手搁在了男人盔甲的襟口:“你在说什么呢,三爷,我替你更衣。”

但是下一刻,他却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忽然低头下来,向她唇上问吻去。

楚瑜僵了僵,却下意识地将脸偏开,随后即刻便察觉不对,再回过头来,她对上他幽沉的眸子,轻声道:“我只是”

她顿了顿,微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盔甲太硬了,顶着我不舒服,要不换下来?”

琴笙看着怀里的人,忽然淡淡地问:“怎么,讨厌我这个样子?”

楚瑜有些怔然地抬头,看着依然戴着面具的男人,背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什么?”

琴笙直起了身子,淡淡地道:“小鱼,你出去罢,让水曜进来。”

楚瑜一愣,笑了笑:“好。”

随后,她搁下脸盆,转身向门外而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却忽然忍不住靠在门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下一刻,门内忽然传来一种极为刺耳剑鸣声,随后帐篷里传来不知什么东西的破碎声。

“砰!砰!”

她下意识地转身:“琴笙”

可是听到里面盔甲碰撞出的金属声,楚瑜伸出去拉门的手顿了顿,还是靠在门上轻声道:“你怎么了?”

片刻之后,房内传来男人幽柔淡然的声音:“水曜呢?”

楚瑜沉默了一会:“嗯,我这就去唤他。”

随后,她捏了捏拳头,转身离开。

只是走了好一会,她都没有看见水曜的人影,便随手拦了几个武卫:“你们水曜星君呢?”

“小夫人。”那几个武卫给她行礼之后,齐齐往不远处的小帐篷里看去,露出个诡异的笑来。

楚瑜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那小帐篷,见着大白天的,那帐篷在那里——“嘎吱,嘎吱”地晃动着。

她忍不住扶额:“谁去把他给我弄出来,你们爷唤他呢?”

这两个,真是*,从来不顾忌世俗眼光啊。

但是他们要顾忌什么世俗眼光,也就不是霍二娘和水曜了。

几个武卫瞬间面面相觑,随后干笑一声。

打扰星君好事儿,这可怎么好呢?

但是,主上比较重要。

不过也不必他们发愁。

那小帐篷忽然被人“噌”地一声踢开了帐子门,随后水曜就铁青着一张妖艳的俊脸,一边合拢衣襟一边往外走,眼眶红红泪汪汪的样子咒骂:“嫌我瘦了,膈手了,就去找那胖的去,别来找人家!”

随后,帐篷里,霍二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也冲了出来,一边追着水曜,一边笑吟吟地哄道:“哎呀,我也就那么一说,小水儿虽然瘦了,但是该大的地方可不一点没小,够让我*的了!”

水曜一出来,就看见楚瑜几个正盯着他的方向,他瞬间脸上一僵,待眼角余光发现他们的目光越过他落向身后的霍二娘,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去。

却见霍二娘披头散发也就罢了,还只披了一件宽松的外套,胸口裹着他方才没有全解开的松垮的抹胸,那一对他最喜欢的丰腴雪白大白桃子露了大半在外头,性感诱人得让人移不开眼光。

看见的武卫们都忍不住红了眼。

他立刻尖叫了起来,一边扑过去抱住霍二娘,一边恶狠狠地回头瞪向楚瑜一行人:“啊啊啊——不准看,你们都不准看!”

霍二娘仰头看着扑回来抱着自己一脸嫉妒的水曜,一边笑得风流娇媚,花枝乱颤:“哎哟,小水儿,乖乖小心肝,不着急,我就给你看啊。”

水曜见着怀里的女人那一幅媚态横生的样子,气得仰倒,干脆就打横抱起她再转回了帐篷里:“你这不要脸的女人!”

“是是是,不要脸,就要小心肝的大宝贝就够了。”霍二娘被抱着,还不忘媚笑着伸手在水曜身上乱摸。

“再摸,再摸咬你!”

“来来来,小乖乖,来咬”

“”

楚瑜一行人很快就听到那帐篷里发出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随后一片静默。

“真是下流外带厚脸皮无敌的一对活宝。”楚瑜忍不住抚额。

“”武卫们齐齐深以为然地点头。

楚瑜看着那帐篷里,想想刚才进去的那一对野鸳鸯,又想起那日遇到隼摩尔的追杀,二娘带着三娘领着武卫们一副举重若轻与她诀别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他们去罢,去把你们土曜星君唤来。”

火曜正收拾东西,准备先走一趟律方,还是让土曜来过好了。

不一会,土曜便过来了,楚瑜简单地对他交代了几句,他便点点头,准备进主帐去。

只是,看着楚瑜神色平静的模样,他转身前,总是笑吟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来,忽然道:“小夫人,应该知道您对三爷的意义罢?”

楚瑜一愣,看着土曜两眼弯弯,对着她挥挥手,转身进了圆帐,随后她抿了抿唇,转身看向远处。

这头土曜进了房间,便看见房间里好几个陶瓷罐子碎裂了,却不像是被人砸的,倒像是被什么震裂的。

待得他看见那一道身着银甲的冷沉身影手里被他指尖捏得有些变形的猩红宝剑时,便忽然明白了,他摇摇头,叹了一声:“我的爷,您没事儿折磨吞噬大人做什么?”

说着,土曜赶紧上前,把吞噬从他手里给抢了下来。

吞噬一脱离银甲魔神的手,便弹回原来的模样,发出一身刺耳的“嗡”鸣声,笼在上面的猩红气息也弹了弹。

不知为什么,土曜居然觉得自己从哪剑鸣声里听出了十分委屈。

他摇摇头,忍住笑意,赶紧小心翼翼地将吞噬给置回剑鞘里。

吞噬是魔剑,似有灵,从百余年前当初原主的天极真武大帝百里青到如今自家的主上,都是心性非常之人才能掌控,若非剑主握之,很容易被它身上的血腥暴戾之气影响神智,让人忍不住大开杀戒。

所以,曜司众人都尊它一声大人。

不过很明显,刚才吞噬大人受了“委屈”,这会子也没有什么心情来影响他,躺会了自己的剑鞘里忧伤地“低泣”去了,一直在发出微微震动之音。

土曜收好吞噬,虽然发现发现自己心情没有什么变化,便松了一口气。

毕竟之前有过好些次自己人被吞噬影响出了事先例。

他看向自家主子,见对方连脸上的金色鹰身面具都没有取下,便忍不住叹息:“您这是怎么了,爷,属下来伺候您更衣。”

见琴笙淡漠地坐着,却也没有阻止,土曜迟疑了片刻,抬手要替他解下面具,只是才抬手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这身战甲是奉武堂里的?”琴笙淡淡地开了口。

“是,您这身战甲是属下专门处理过的,小夫人的主意,用了特殊的金属线将一些关节连接处折叠,方便她穿上,但是不需要的时候,割断了那些金属线,就能恢复原状。”土曜道。

却不想,银甲魔神忽然幽幽地问:“本少将这副模样很难看?”

土曜闻言,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嗯?”

什么?!

他想,他一定是听错了,三爷居然会问这种近乎自怨自艾的问题?!

而且,这种捏住自己手腕拉近他,逼得他几乎半贴到三爷甲胄身上的姿势,实在是让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很像小倌。

土曜脸有点绿。

但是下一刻,面前的银甲魔神忽然梭地站了起来,自嘲似地轻嗤了一声:“只怕不是这身甲胄的问题。”

土曜微微挑眉,有些不明白:“主上?”

琴笙忽然松开了土曜的手,吩咐:“去,准备一下马匹。”

土曜更是不明所以:“是。”

但,他还是恭敬地应声而去。

**

六月碧绿的草场一片绿茵,各色野花恣意自由而旺盛地生长,夕阳下,清风徐徐。

她索性向远处而去,立在那栅栏处,轻轻嗅闻着空气里的芬芳。

那些草木野花香似吹得那些血腥都散了去,有蝴蝶翩跹而舞,让她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仿佛从来没有那么多杀戮血腥和死亡,她与所爱的人不过是同来这里游玩罢了。

“在想什么?”霍三娘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楚瑜抬手拨了下头发,轻笑了笑:“没什么。”

“你和三爷,吵架了么?”霍三娘撑着栏杆,轻轻跃起坐在栏杆上。

楚瑜顿了顿,看着远方,轻叹了一声:“我和他没有吵架,只是,我心里有些不得劲,怎么你们都看出来了?”

“土曜那家伙本来就是女人心的家伙,他家主子半个铜钱不对,他像个宫里的太监一样,第一个发现自家主子不对劲。”霍三娘不知哪里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晃一晃的。

她又拿了另外一根来敲楚瑜的脑门:“至于你,我的大小姐,你那一身冷冰冰的别扭样子,还用别人说么,平日你家那只娇贵得要死的猫儿一翘尾巴,你就扑上去伺候,典型的猫奴,但是这会子,你看他一眼都嫌弃,还怕别人不知道你不得劲么?”

楚瑜闻言,忍不住失笑,抬手抢了霍三娘手里的狗尾草,也叼在嘴里:“别胡说,哪里有看他就嫌呢,我只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看见秋子非,就会想起”

霍三娘见她没有说完,便干脆接了她的话:“想起金曜?”

“嗯。”楚瑜静默了一会,微微地颔首,眯起眸子看向远处那血红的夕阳:“到现在,我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受,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我是琴笙的软肋,若我没有在他身边,是不是”

“是不是金曜就不会死?”霍三娘看着她,忽然幽幽地一笑:“当年,我和二姐也想过,若是当初我们没有去寻找哥哥和母亲,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然后呢?”楚瑜问。

霍三娘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和她一起趴在栏杆上,轻叹了一声:“然后,你看见了,我和三娘放浪形骸地混迹江湖,有今天,没有明天,醉生梦死,可是那又怎样?”

她仰起瓷白的娃娃脸,看向天空:“母亲死了,哥哥死在了我们的手上,可是我知道,他和母亲都是爱我们的,哪怕我们活得那么不像样子,为世人所厌弃,可是我们依然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