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立刻就走了了。

唐瑟瑟看着红袖飞也似地跑掉了,不禁有些纳闷,但也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听得房梁上传来男人笑嘻嘻的声音:“小瑟瑟,想要知道生孩子是什么样儿么,我可以帮你,可要试试!”

唐瑟瑟警惕地梭然抬眼,就看见土曜笑嘻嘻地伏在房梁上,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上满是无害的亲切表情。

她挑眉:“你要怎么帮?”

土曜长腿一松,轻飘飘如叶子一般落在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得见他身上那种带着海风瑟瑟的清新味道。

他一手撑在唐瑟瑟身后的墙壁上,一手挑起唐瑟瑟的下巴,笑得很是善良单纯:“这可是要循序渐进的,得先这样”

说着,他低头凑近她唇边,作势要吻上她。

却不想,在唇都碰到她的嘴儿了,唐瑟瑟却并没有任何窘迫和推开他的动作。

土曜眼底戏谑的光芒微动,正要动作,却忽然被人一把扣住了下巴还有后脑勺,然后“唔”

唐瑟瑟一点不客气地抬头吻住了他的唇,舌尖生涩却很是直接地闯进他唇间,狠狠地吮了一轮。

甚至因为她的动作有些太生涩,所以让土曜瞬间觉得唇舌都有些疼。

“唔”她松开了扣住他后脑勺的手,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然后呢?要找间房脱衣服吗?”

“哎?”土曜愣住了,看着她清透认真的眼眸,有点回不过神来,不过不可否认他唇间还有唐瑟瑟那清新的味道,或者说薄荷的味道。

面前的女孩儿,像一片薄荷叶子,清新到辣人。

“你这是在抢我的台词儿,你这丫头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害羞么?”土曜有点想要笑,又有点无言。

他原本是抱着戏弄这个小姑娘的心态,上次又被她怼了,便愈发地想要逗弄她,却不想面前的姑娘完全不想他认知里的那种姑娘,应该说超出了他所拥有女人的模板,简直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了。

“为什么要害羞?”唐瑟瑟挑眉些古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是你说了要教我生孩子的事情么,我从医书上看来就是需要男女行敦伦之事,方才能有子嗣,怎么,你要出尔反尔。”

“你是认真的?”土曜有些悚然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小姑娘,忽然觉得子自己不能理解她脑子里的想法。

“治学何以不认真,医者最忌马虎粗心。”唐瑟瑟蹙眉,冷冷地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下土曜:“难道你以为我喜欢你,才要和你敦伦?”

土曜在这一句反问里感觉自己的自尊遭受了一万下暴击,他捂住自己的小心脏,扶住墙壁:“行了,你不必这一脸嫌弃的样子”

但是下一刻唐瑟瑟清脆的声音却宛如天籁一般再次响起:“嗯,我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决定选择你,否则在最开始你碰我以后,还能活到现在?”

土曜一愣,抬起眼看她:“哎?”

唐瑟瑟认真地看着他:“我观你形,眼大有神,皮肤充满光泽,富有弹性,鼻尖挺直而微带湿润,这都是体态健康的表现。”

说罢,她抬手捏了他一把头发在手心,揉搓了下,又道:“毛发柔软,体味清新,也是康健之相。”

土曜:“”

唐瑟瑟抬手在他手臂上捏了捏,又伸手在他腰肢上捏了捏,沉吟:“肌肉结实,可见是习武带来的好处,脉搏跳动强劲,比寻常人都要康健。”

土曜:“”

唐瑟瑟随后忽然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凑上前,不断地逼近。

土曜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张凑上来面无表情的俏脸,却莫名地心跳如鼓:“你”

唐瑟瑟却忽然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手捏住了他的鼻子,把他嘴一掰,往他嘴里一看:“嗯。”

“你干什么!”土曜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的手。

“嗯,舌苔色泽厚度都合适,乃是康健之相,我尝过你唾液之味,并无异味,唾液也清透,你整个人都很康健。”唐瑟瑟看着土曜满意地一笑。

“我很喜欢。”

所以,这就是她的喜欢了?

土曜眼尾不断地抽搐:“康健、康健、康健!你是在买畜生配种么!”

她那个满意的笑容看得他简直要吐血,一副农场地主家养马的马倌来挑种马似的模样!

唐瑟瑟摸了摸下巴,蹙眉:“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不过这种说法其实从医理上而言,是很正确的。”

土曜:“我走了,你慢慢挑你要的畜生。”

他觉得他再和她说话下去就要吐血了,或者忍不住把她揍一顿了。

看着土曜转身要走,唐瑟瑟却身形一动,挡在了他面前:“等一下。”

“还要干什么,你要去挑你的畜生就去!”土曜睨着她,没好气地道。

谁知道,下一刻唐瑟瑟忽然伸手往他腿间一抓,一把捏住了某处:“我还有一处地方没有检查完,不要急着走。”

“啊——!”土曜哪里想到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居然真敢说出手就出手,这般彪悍,哪里防备她,竟一下子就被她抓住致命处!

他一张清秀的娃娃脸瞬间就绿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惊的,整个人半蜷缩着身子,咬牙切齿地一把捏住她咽喉:“你这个彪丫头,给老子放开!”

唐瑟瑟咽喉被捏,她却没有顾着喉咙,只拿手掂量了下手上那团东西的重量,随后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看起来尺寸较大,就是确实脆弱,不知道时间是否如书上所言,还有形状”

“喂,我说这个不要脸的丫头!”土曜这辈子都是逼得别人窘迫欲死,连自家主上,他都敢不知死活地去撩下虎须。

今儿这是第一个怼得他完全要吐血的姑娘。

唐瑟瑟还真是给放开了,随后抬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嗯,土曜星君,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二弟么,我可以帮你好好检查一下它的康健状况,如果还是很不错的话,我想我对你的喜欢会更上一层楼,我们可以考虑实施下一步计划,比如你说要教我生娃儿之事,如果要是不够康健,我可以为你调理一番。”

那表情让土曜觉得一个猪倌或者马倌正认真地对着一头猪或者马,认真地表示对其的——喜欢。

土曜和面前的女孩儿大眼瞪小眼半晌,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慢慢地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运气轻功就跑。

对于这个不安牌理出牌,脑子仿佛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小丫头,他奉行的策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以后要离这个脑子有毛病的丫头。

但是下一刻,土曜忽然莫名其妙地脚下一软,整个人就“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唐瑟瑟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掰开躺在地上男人的大长腿,从他腿根处抽了一根细长的针出来,她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连话都说出来的男人,挑眉:“真是的,为什么要跑,不是你答应让我好好的观摩,实践的么。”

说着,唐瑟瑟抬手,一运内力就扛起了躺在地上的男人往自己房间去了。

土曜从她从自己腿根抽出来那细长的针开始,脸色就开始变绿,此刻更是脸颊肌肉抽搐,他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在她眼里自己哪里是什么猪、马,分明是神农尝百草里的那根——草。

说难听点,她是把他当试验品了罢?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谁他娘的来救救他!

然而他的呼救声,仿佛并没有得到人的回应。

“那什么,要不要告诉主上,首领被人扛走了?”

“这个,唐瑟瑟姑娘应该不会做什么吧?”

执夜的两名武卫在暗影里低低地交谈,却不约而同地都响起了唐瑟瑟从土曜腿根里抽出来的那细长的针,顿时觉得胯下发寒。

他们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把事儿禀告火曜。

火曜今晚是当值星君,陡然听到这个消息,他摸了摸下巴,轻描淡写地道:“啊,那没什么事儿,就让他们去罢,不过是对野鸳鸯而已。”

于是,土曜就这么一去不回也。

第二日一早。

楚瑜正在房间里和琴笙一起用早膳,还是琴笙瞥了眼身边的水曜,问了句土曜行踪,水曜这才幸灾乐祸地将昨晚发生的事儿给楚瑜和琴笙说了。

他又是个爱添油加醋的性子,免不得要加些自己的演绎,说到唐瑟瑟房间里的油灯亮了大半个夜晚,房间里不断传来惨叫和闷哼。

“那个刀光剑影,我们都知道瑟瑟最喜欢没事儿喜欢学点西洋人的歪门邪道,割开什么青蛙、兔子的肚子,看看里面的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土曜那声气儿,不像要死的,奴家都要冲进去了呢!”水曜挥舞这小手绢兴奋地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称又成了奴家,那副娇滴滴的样子,让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楚瑜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珠:“你们懂什么,那叫解剖,不过是医者研究的本分,土曜是大活人,她当然不会对土曜做那种事情啊!”

琴笙则是似笑非笑地看了红袖一眼:“让他今儿开始休息个三日罢。”

红袖捂住嘴,笑着道:“是。”

说话间,忽然见霍二娘从门外进来,将一张信笺递给了楚瑜。

楚瑜接过条子一看,随后点点头,神色有些惆怅:“义父和念灵也启程了么,我知道了。”

琴笙看了眼她手里的条子,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手背:“苏老夫人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楚瑜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靠在他怀里,神色有些复杂:“嗯,逸哥儿说她自从上次咱们出事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你也是知道的,逸哥儿这次安排咱们会面,应该也是奶奶最后的遗愿了,我总想着至少她能看到我把将孩子生下来。”

苏老夫人应该是很期盼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我想她更期盼你会康健地活着。”琴笙指尖轻轻地抚过她脸颊边,替她将细碎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楚瑜轻叹了一声:“谢谢你,阿笙,替我安排这一次的会面,故人的面,总是见一面,少一面的。”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转身,便再看不见了故人的脸。

苏老夫人身子已经是沉疴难起,而廉亲王的身子从中了唐门的毒后,就开始衰败了下去。

她依然记得对自己第一个释放出毫无保留善意的老好人,还有苏千城之事后,苏老夫人后来一直有点讨好自己的小心翼翼苍老的面容。

琴笙抚了抚她的肩,温声道:“那也得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满四个月,过了危险期。”

“嗯,算算日子也正好,他们到地儿也要一个月。”楚瑜摸摸了的小腹,甜蜜地笑了笑。

用膳之后,楚瑜便去另外一处有暖炉的院子里走动走动。

琴笙站在窗边,看着楚瑜在红袖几个的陪下远去的背影,淡淡地开口:“廉老头离京,之前遇见过什么人,之后遇见过什么人,都好好地查一查。”

水曜原本扭着的水蛇腰坐在桌边,此刻略直了起来,看向自家主上:“王,您是怀疑朝廷那边会有异动,但是月曜那边的消息是南国公并无异样?”

“南飞烟那个男人,吃过一次亏,不会那么容易再吃第二次亏,鼻子敏感得就像条狗,或许还是条会咬人的狗,他和宫少宸是一丘之貉,若是这次他们愚蠢地出现在本王的地盘,本王希望从此这次世上再见不到他们。”琴笙眯起琥珀眸,眸子深邃幽暗如无边的大海深渊,蕴着风暴将起。

水曜恭敬地道:“是!”

随后便要退出去安排。

琴笙却似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但这次安排小鱼见老夫人,必要万无一失,一切以小夫人安危为第一优先考量。”

“属下遵命。”水曜再次抱拳,正色道。

**

日子一晃便也到了一个月之后。

二月的寒冷瞬间仿佛便过去了,三月的春风迎面吹拂而来,带着迷离的水汽和春里特有的清新掠过大地。

一艘精致的大船慢悠悠毒从远处的海面上驶近了月光岛,靠着码头停了下来落了锚。

悬梯一放,便立刻有精壮的汉子从船上纷纷跃下,警戒地站在船的四周。

“小夫人是到了?”金大姑姑早已在码头上等了许久,见着船一靠岸,立刻迎了上去。

火曜对着金姑姑一抱拳,微笑:“是。”

说话间,便见一道戴着长长纱笠的窈窕的身影在红袖的搀扶下,小心地走下了船。

“千万小心!”金大姑姑赶紧月过火曜上前去,有些激动地搀扶住她。

楚瑜才踏上了地面,抬手掀开面前的长纱,对着金大姑姑笑吟吟地道:“大姑姑,不要担心,胎儿稳了,我很好。”

金大姑姑看着面前的人儿小脸愈发地显得粉嫩娇融,大眼明媚,脸儿上多了点肉,却显出点婴儿肥来,穿着昂贵精致的雪白狐裘,根本显不出她四个月的肚子,反而狐毛软软,衬得楚瑜更显粉润。

“一个月不见,小夫人怎么倒是越发地显小了。”金大姑姑忍不住失笑。

这么看着简直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楚瑜嘿嘿一笑,有点得意地摸摸自己的脸:“还不是你家爷把我养成这胖乎乎的样子呢,但听红袖说很多人怀的时候脸上长痘痘,我这倒是没有什么痘。”

“你啊,真是的快有宝宝了,还这么孩子气儿。”金大姑姑失笑。

霍三娘在一边也笑:“您也不是没有见过咱们家小鱼不孩子气儿的时候,有人愿意宠着,就是福分,她要是不孩子气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金大姑姑闻言,看着楚瑜,也笑道:“是这个理。”

楚瑜也眯起大眼儿,远远地看向从码头上迎过来的秋念灵,隔着老远都能见着秋念灵那红肿的眼,她微微收敛了笑意:“孩子气儿,不过是因为百事无忧罢了。”

若是有忧有怖,何来孩童气儿。

“小鱼,你还好吗?”秋念灵看着楚瑜,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里瞬间盈满了泪光。

“念灵。”楚瑜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我还好,你呢,我看你可不像好的样子。”

“嗯,一路赶过来,还要隐藏行踪,哪里鞥好什么,到了月光岛,我看见外婆身子骨是真不好了,一路实在太颠簸。”秋念灵眼里的泪水到底是没有忍得住,掉了下来。

楚瑜抿了抿唇,抱住秋念灵,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随后看向金大姑姑:“我们还是快点上轿去看看奶奶罢。”

金大姑姑点点头,立刻有马车过来,楚瑜和秋念灵都上了一辆马车,随后便在众多武卫们的护送下一路向月光岛上而去。

“大姑姑,苏老夫人既然受不得颠簸,为什么要上月光岛呢,这海上大风大浪的,只怕老人家受不得罢?”霍家姐妹和金大姑姑同一辆车,霍三娘一边吃点心,一边有些奇怪地蹙眉。

“这月光岛是个半岛,之前咱们从云州城出来需要坐船,是因为路线方便,若是走陆路,也是能到达月光岛的,这已经算是一种冒险了,毕竟作为繁华的一个中转货运港口,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虽然曜司的势力在此地是最大的,可是也难免有宵小之辈的势力会渗透。”金大姑姑倒是很耐心地说了不少话。

霍三娘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很快便到了地方。

那是一处清幽的大院,大隐隐于市,后门却是对着一条繁华街道,大门处却是安静的巷子,地形也足够高,正能俯瞰四周,监查异常。

四处都有武卫把守得密不透风。

楚瑜下了马车,便看见潘嬷嬷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她露面,便立刻眼含泪光地迎了上来,却也不忘行礼,随后眼含泪光地道:“大小姐,你可算来了,快随老奴进来罢,老夫人等了您许久。”

楚瑜见状,便也立刻随着潘嬷嬷进了门。

“潘嬷嬷,奶奶她的身子骨一向硬朗,便是经受风霜,怎么会倒下得如此快?”楚瑜忍不住低声询问。

潘嬷嬷一边走,一边抬袖擦了擦眼角,泪光盈盈:“您是不知道,老夫人身子骨虽然硬朗,但是您出事之后,她一直都竭力在朝中周旋,苏宇大将军虽然也竭力襄助,可他是边关守将,又哪里能随便进京,都是老夫人动用了苏家全部势力在其中斡旋,团结了朝中清流一派的将军们,与南家在朝廷上犄角之势,遏制住了南国公意图掌控兵权的意图,因此被南太后软禁了”

比起十年不曾掌握兵权的南国公,边关战将们自然支持德高望重的苏老夫人。

因此南国公那次围剿云州的大军都调不动真正得力的军队,皆是地方的驻军,调度混乱,楚瑜他们脱身之计方才能进行得那般顺利。

“难道他们敢对奶奶用刑或者虐待奶奶,他们怎么敢?!”楚瑜忍不住颦眉,一把抓住了潘嬷嬷,她大眼里有了怒火。

她脱险之后,曜司在京城里的隐藏势力一直都有传来苏老夫人的消息,包括苏家的信使也有暗中传过消息,可是消息一直都是报平安,莫非是他们为了让她安心,才瞒下了事情。

潘嬷嬷看着楚瑜眼里的怒火和担忧,却心中甚觉欣慰,到底是老夫人一片心不曾枉费,她忍着痛,苦笑着摇头:“南家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对老夫人动手,但是老夫人忧思甚重,原本上次在漠北时的旧疾就不曾好,原本大小姐您没有脱险的时候,老夫人精神紧绷,还看不出什么来,知道您脱险的消息之后,老夫人就一下子倒了,如今如今”

“如今不过拖日子罢了,她就是想见见您。”潘嬷嬷抬手捂住眼,忍不住老泪纵横。

楚瑜怔了怔,身子微僵在当地。

红袖见状,立刻上前担忧地道:“小鱼,不要太担心,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还有三爷这次派了水曜、老金过来,定能为老夫人分忧。”

潘嬷嬷擦了擦眼角,赶紧也担心地看着楚瑜道:“都怪老奴多嘴,您这还是有身子的人,若是您有个什么事儿,老奴这才是玩死难辞其咎。”

老夫人最盼的就是楚瑜小姐能好好地,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儿,一生健康幸福。

楚瑜闻言,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了,您不要担心,我的身子很好,咱们去见祖母罢。”

说着,一行人便都进了东厢房里。

苏老夫人歇的东厢房里琴笙也早已令人为迎接老夫人建造了地龙,里面一片温暖,温暖得让楚瑜觉得像进入了初夏。

她有些诧异,因着肚子里揣了个小娃娃,跟揣着个小火炉差不多,只让她觉得有些热,随后便解下了披风,看向房间床榻上。

在看见苏老夫人那一刻,她就瞬间明白了为何地龙开得这般热。

柔软的狐皮上靠躺着软枕的老人,哪里还有当初她初见时的精神矍铄之感,干瘦的面孔,让老人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肌肉与皮肤下垂,都显出一个词——垂垂老矣。

苏老夫人满头银发虽然看得出是精心梳了起来的,但是可见稀疏了许多,更挡不住她整个人看着像冬日里一株苍老得就要死去的大树,即使她曾经枝繁叶茂,在多年的雷雨风霜里,不知庇护了多少的人,她的脊梁从不曾弯曲,而今,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是小鱼儿来了么?”苏老夫人听到了脚步声,在一边丫头的伺候下试图坐起来,虚弱地轻唤了一声,难掩话语里的惊喜。

楚瑜鼻尖一酸,忍不住落下来泪来:“祖母,我来看你了。”

她几步上前,握住了老人家苍老干枯的手,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来,让老人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这样一个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老夫人,这让她的心一下子酸涩得难以忍受。

“哎,乖丫头。”苏老夫人含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楚瑜柔软娇嫩又温暖的皮肤让她仿佛陷入了回忆,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灵娘啊,你来看我了么。”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窒静。

楚瑜吸吸鼻子,没有任何迟疑,轻“嗯”了一声,一点都没有犹豫。

倒是苏老夫人怔了片刻之后,眼角泛起一丝泪光,轻声道:“小鱼儿,你可真像你娘,善良又聪明,看着你如今还好,老婆子下去见你娘的时候,也有交代了。”

说着,她欣慰地轻轻拍了拍楚瑜的手。

楚瑜红着眼圈,拿了苏老夫人的手搁在自己的肚子上:“奶奶您别说胡话,你以后还要看着曾孙儿出世呢。”

苏老夫人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怔愣了许久,随后老泪纵横,颤抖着声音,点点头:“好好啊,我苏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喜事儿了,到底上天怜悯,让我苏家不至于绝了最后的血脉。”

一边的潘嬷嬷看着,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给苏老夫人拭泪:“老夫人,大夫说了,这一路颠簸过来,您可不能太激动,您得静养。”

“都是孙女儿不孝,让您这么大年纪了,不能在家中颐养天年,不但让您劳心戮力,伤了身子的时候还要为孙女儿这般千里跋涉。”楚瑜忍不一脸惭愧与不忍。

“如果您没有认回我,也许”

“傻丫头,说什么话呢,若是我不能找回你,老婆子死都死得不能闭眼,你可知道?”苏老夫人抬起颤抖的手轻抚摸过她的脸颊,轻叹了一声,满脸慈祥地看着她。

楚瑜点点头,吸吸有些红的鼻子,看着苏老夫人疲惫的神色,轻声道:“祖母,三爷派了医中圣手来给您诊治,您一定能好起来的,我等着您给肚子里的小崽子洗三呢。”

苏老夫人原本想拒绝,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但是看着楚瑜满眼的期盼,还是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好。”

楚瑜便起了身,出了门吩咐了唐瑟瑟和水曜一起进去,又看着提着药箱过来的老金,认认真真地对着他行了个礼:“一切就都拜托先生了。”

她是知道老金的性子桀骜非常,早年虽然任过宫中御医,但是也多年都不曾出来行医了,只听琴笙的指令,平日里救人还是杀人也不过随他心意,看他心情。

自打她怀孕后,琴笙根本不让老金离开她身边,一直都在替她看诊。

老金抬手托了一托楚瑜的手腕,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正色道:“小夫人所托,老朽定当尽力,但是您也应该明白,生死有天命,如花叶枯荣,并不是都能随人力所动。”

楚瑜看着老金,大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后轻叹了一声:“我明白的,我比谁都明白。”

毕竟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目送老金几个进门去给苏老夫人诊治,楚瑜转身出了门和红袖几个准备去花厅,却发现苏念灵正眼巴巴地站在院子里等着她。

“念灵,你怎么不在花厅里坐着,虽是三月了,但海风仍凉,仔细着凉。”楚瑜便迎了过去。

秋念灵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这也是没法子,家里的老头儿这会子不知道犯了什么倔,非要去后面的山上看海。”

楚瑜一愣:“义父,可是他身子不好啊!”

秋念灵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哀戚:“前些天是我娘的忌日,父亲心情很不好,当年父亲和娘的定情地就在海边,还有月光石算是定情信物,如今到了月光岛,他就想着看海。”

楚瑜闻言,迟疑了一会:“我记得咱们这个院子附近就有一处海滩,上山就不必了罢了,否则按照义父的腿脚,还不定有什么事儿!”

红袖在一边听见,也道:“是,咱们这院子附近有海滩,若是亲王殿下愿意去看看海,就去那里好了,不必上山。”

秋念灵眼睛一亮:“那就太好了,走走,赶紧陪我去打发老头儿去,他也是有些日子没有见着你了,可想念你了呢。”

说着,她顿了顿,有些忧伤地道:“如今,你和三爷被南国公陷害,背着这样的叛国罪名,也不知这次一见,下次又是何年何月才能再相逢。”

楚瑜笑了笑,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一边走一边道:“是,离开上京之后,就不曾再见过义父了。”

随后,她拉住了秋念灵的手,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美人道:“谢谢你们,念灵,愿意冒着这样大的危险来探望我们。”

秋念灵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姐妹,老头儿是你的义父,我们都知道你和三爷是被陷害的,亲人之间不就该互相扶持么。”

因着红袖要去为楚瑜取狐裘披风,又要派护卫仔细跟着,秋念灵先派了自己的侍卫去将廉亲王推到海滩上去。

她等着楚瑜一起出来,再一起去了海滩。

这里的海滩离楚瑜的院子不远,砂砾有些粗糙,还有不少礁石,既不合适泊船,也不合适垂钓,虽然不远处是一处渔村,但几乎没有人往这里来。

楚瑜远远地就看见廉亲王坐在轮椅上,静停在沙滩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大海波澜起伏,碎浪撞破礁石,银珠飞撒,长空之上有海鸟蹁跹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