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就更加不去了,她看着蔡萱道:“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去嘛。”蔡萱拉着她起来,“就穿上次去赴宴时穿的那条裙子…这次我出钱,请你吃零嘴。”

周槐娟凑过来,“还有我。每次都是阿瑾掏钱,这会我和萱儿掏钱。”

说着,两个人半拖半拉的拽着苏婉如下楼。

一下午,三个人就在房里换衣服,蔡萱还特意梳了单螺,别了一支苏婉如送她的鎏银的铜簪,又活泼又清雅,“我好看吧?”

蔡萱穿着新做的裙子,来回的转着圈儿,苏婉如失笑,点头:“好看。就是薄了点,我觉得你夜里了肯定会冷。”

“不会。”她拍着胸脯,“我从小就不怕冷。”

苏婉如和周槐娟都笑了起来。

三个人晚饭都没有吃,就蹦蹦跳跳的往夫子庙去,路程不算近,走过去要半个多时辰,苏婉如穿着件半旧的芙蓉色夹袄,下身是条青色的挑线裙子,跟在像只出笼小鸟一样的蔡萱身后。

一路吃着零嘴逛到了夫子庙,天色正黑,商家纷纷将灯点亮,挂着各式各样的标语的幌子随风飘荡,挑着担子的小贩边走边吆喝,赶来凑热闹的百姓,或坐牛车,或坐驴车马车,挤挤攘攘的在外面的路口下车。

蔡萱一碗桂花糖芋苗没吃完,四处就已经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好热闹啊,这就就是人人传颂的夫子庙灯会啊。”蔡萱第一次看到,拉着周槐娟问这问那,“是不是还有舞龙灯的?”

周槐娟白了她一眼,“那是上元节,中秋节素来没有。”

“哦。”蔡萱点了点头,拉着周槐娟就朝人堆扎,“阿瑾,娟姐姐快来,这里有卖糯米馅团子的,和我娘做的一样。”

徽州有中秋不吃月饼,吃糯米团子的,里面裹着芝麻或者豆沙馅,又甜又糯。蔡萱的娘是徽州的,她自小到中秋就吃这个,所以见到了格外的高兴。

苏婉如哦了一声,勉强跟过去,可接着就被人流冲了一下,转眼就被动的走了十来步。

她抚额,往一边避开,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贩前停了下来,那小贩是个四十左右的男子,很会来事儿做生意,“小姑娘要吃糖人吗,六纹钱一个,十纹两个,想要什么样儿的随便挑,若是没有你和老汉说,现在给你捏现成的。”

“不…不用了。”她盯着上头插着的胖墩墩的杨贵妃忍不住失笑,老板正看着她,忽见她一笑顿时惊艳了一下,“姑娘可是要这个杨贵妃,你要是喜欢,给你三纹钱拿走。”

苏婉如被人撞了一下,朝前跌了一步,尴尬的指了指自己的荷包,红着脸道:“我…我的银子没带出来。”蔡萱说今儿她做东,非不让她拿银子,现在倒好,站在人家摊子前丢人现眼了。

那老板觉得这么娇俏的姑娘,不会是穷人的孩子,便笑着热情的道,“可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要不你站我这里来,里面人少不会被人撞着,等会儿你家人路过肯定能看到你。”

苏婉如看着老板后面的竹椅,正要答应,就发现她站这么会儿,老板摊子前多了七八个少年,倒也不算轻浮,只是眼睛都朝她脸上瞟…她顿时哭笑不得,这位老板可真是精明啊,她笑着摆了摆手,道:“算了,我在前面等就行。”

“糖人你不要了?”老板拔了杨贵妃,苏婉如摇了摇头,艰难的往前挤着,站在一棵华盖似的老榕树下,这里人少些,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后悔今天出来凑热闹了。

“糖人。”忽然,一道声音仿佛从很远的人群中穿透而来,淡淡的绵绵的,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醇厚,像胡琴叮叮咚咚响在耳边,她循声去看…

男子二十上下的样子,穿着一件天青的道袍,外头罩着一件纯白狐狸毛大氅,在这清冷的初秋,他像是一株落雪压枝的梨花,周身泛着淡淡的银光,矗立在人群中。

苏婉如眉头微微挑了挑,视线落在男子递来的糖人上,是方才她想要却没钱买的杨贵妃,扯了扯嘴角,问道:“公子何意?”

“方才路过看见姑娘想要这糖人。”男子勾唇,他唇色很淡,面色也很淡,露出一种病态柔弱的美,“在下便顺手买来,送给姑娘。”

苏婉如没接,脸上露出奇怪之色,“我并不喜欢这糖人。”她后退了几步,“还有,你这搭讪的方式有些老套了。”

她说完,转身欲走。

“姑娘。”男子笑盈盈的跟上来,随在她身侧低声道:“我们来打个赌可好,若是姑娘赢了,在下立刻离开,若是在下赢了,还请姑娘收下这糖人。”

这赌不大,看似她也没有吃亏,苏婉如歪头看他,“我为什么要赌。”

生的再美,也是登徒子,和沈湛还不是一类人。

不对,是男人都是一样的。

“因为这个赌姑娘也会感兴趣的。”男子轻笑,笑容腊梅枝上的雪,矜贵优雅,让人觉得和他说句重话,都是亵渎,“我们赌一赌,你的朋友现在在何处。”

她蹙眉,回道:“行了,我输了,糖人给我吧。”她说着,朝对方伸出手。

男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将糖人递给她,“姑娘可真有趣。”

“是公子你有趣。”苏婉如看了眼杨贵妃糖人,转身接着走,男子莞尔随在她身侧慢慢走着,她顿时大怒回头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男子挑眉,失笑,“在下也从这边离开。”

苏婉如没说话,但神态不客气。

“其实在下不过一时兴起。”男子轻笑,容色与天上的银月交相辉映,引的路过的少女羞涩驻足,怯生生的打量着,他仿佛毫无察觉,轻声细语的说着,“姑娘何来这般怒意。”

“在指责我以德报怨?”苏婉如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可他们是陌生人,她为什么一定要领一个陌生人的人情,“那就算我以德报怨吧,公子要走,你先请!”

男子看着苏婉如,忽然递了个名帖过来,竹篾做的名帖清雅淡香,上面刻印着一排名字,她没细看就奇怪的看着对方。

“在下初来应天,确实有些冒失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男子说着,双手奉了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对方这样说她也不好咄咄逼人,她接了过来,朝对方笑了笑,“海涵不至于,公子再兴起时,略沉静一刻就好。”

男子眉梢一挑,顿时笑了起来,笑了起来又用帕子掩唇咳嗽着,不一会儿他就有些受不住的样子,摇摇欲坠。

苏婉如没看男子,余光落在四周,就发现隐在人群中,有好几个人一副焦急担心要过来的样子。

“姑娘很细心。”男子吃了颗药,略好了些,因为咳嗽,脸色上泛着薄薄的红晕,为他出尘脱俗的容貌,添了一份人间的烟火气,“他们都是我家的家丁。在下近年身体不好,每每出门,身边都会跟着人。”

你也很细心啊,我只是瞟了一眼,你就察觉了我心中所想,苏婉如敷衍的笑了笑,“你既难受,就早点回去歇着吧,我告辞了。”

“姑娘住在哪里。”男子看着她,目光诚恳,“我还要在这里逗留一刻,马车可以借给姑娘用。”

这个人说话声音轻柔,让人觉得舒坦,丝毫没有压迫和侵略感,这让她想到了沈湛…那个人,从你身边路过,都能将你压的喘。

“不用。”她笑了笑,态度也软了点,“我离的不远,走走就好了。”

她的话刚落,天下就开始飘起了绵绵细雨,男子轻笑,道:“那在下借姑娘一把伞吧。”说着,就有人送了一把油纸伞来,他递给苏婉如,“夜路黑,姑娘慢行。”

苏婉如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和他福了福,道:“多谢。”本打算问他怎么还这把伞的,可还伞就还得见面,她真的不想认识什么权贵,就索性昧着良心不提这茬。

“姑娘若打算还伞,那就三日后送到晚晴楼吧,午时,我在那里等姑娘。”他说着,微微一笑,衣袍绽开扶着自己的家丁,悠悠然的走了。

人群中,他无论是背影还是气质都格外的显目,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我又没说还。”苏婉如拿着伞,想了想撑开,慢慢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倒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小家子气了。

她低头看了看糖人,笑了笑随手插在了路边的树枝上,“嗯…就接着做没礼貌的小人好了。”

她抛开这茬,拐了弯抄到巷子里,又从巷子里出来站在夫子庙的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蔡萱出来,她没了耐心,就自己往锦绣坊走。

时间还早,路上也很热闹,四处能听到鞭炮声和谁家在蒸做月饼的香气…去年的中秋节,她也做了月饼,还和杜舟创新了一种苦瓜馅,吃的苏季都吐了。

她驻足抬头看着月亮。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可她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叹了口气,从角门回了锦绣坊,大家都出去玩了,锦绣坊里格外的安静,她沿路走着就碰到了邱姑姑和婆子正说着话出来,她行了礼,邱姑姑问道:“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和萱儿她们走散了,有些累就回来了。”苏婉如笑着道:“姑姑吃饭了吗?”

邱姑姑扬眉,随即笑着道:“你这鼻子还是灵光,可是闻见了我刚做好的饭菜香气?”

“我也没吃。”苏婉如孩子似的挽住邱姑姑的胳膊,“姑姑赏我口饭吃吧。”

邱姑姑点了点她的头,两个人就拐了弯进了邱姑姑的院子,婆子正摆好了桌子,见着苏婉如忙笑着行礼,邱姑姑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团圆吧,有苏瑾陪我吃饭就行了。”

几个婆子应是,收拾好就回去了。

苏婉如和邱姑姑对面坐着,桌上摆了酒,苏婉如斟了酒敬邱姑姑,“今天中秋节,我敬姑姑,望您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你也是。”邱姑姑喝了酒,指了指菜,“少喝点酒,我可是听振英说你酒量不好。”

苏婉如红了脸,想到昨晚她喝醉了后做的事…也不知道沈湛今晚在干什么,是不是拉着他院子里的美人们一起吃团圆饭。

随便了,反正和她无关。

“我喝一点不会醉。”苏婉如失笑,就和邱姑姑面对面坐着,慢慢喝着酒,“…掌事和姑姑明天会去码头接人吗。”

邱姑姑颔首,道:“明儿一早就启程,后天回来。”说着叹了口气,“锦绣坊怕是要不太平了。”

是因为京城锦绣坊来人的缘故,还是因为宁王的缘故?

“有司公公承诺,您不用太担心。”苏婉如低声道:“不管什么事,求他做主就是了。”

邱姑姑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一肚子的心思。”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没有错…”

“三娘姐姐和青红姐姐去吗?”苏婉如很想去,却不料邱姑姑道:“司公公说排场不宜太大,低调点,尽了礼数即可。”

苏婉如失望的哦了一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还吃了好些月饼,直到近亥时大家都回来了,她才告辞回了自己院子,一推开门就看见沈湛正靠在她的椅子上,听到脚步声他便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和你们姑姑一起喝了酒?”

“嗯。”她在他对面坐下来,“你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她还以为他今晚在家过节呢。

她忘了他早上说的晚上会来!沈湛凝眉,脸色沉沉的,“来了有一会儿。”说着起身看了她一眼,道:“桌上给你留了月饼,你留着明日吃吧。”话落,就拂袖走了。

咦?他走的这么爽快,她不禁愣了一下,很吃惊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人消失了才反应过来。

这是…生气了?

她跟着去门外看了看,哪里还有沈湛的影子。

“莫名其妙。”苏婉如咕哝了一句,回到桌边才发现上面摆着她的私章和一个食盒,里面整整齐齐码放了很多月饼,她莞尔,伸手捻了一个出来吃,随即吐了出来,“什么啊,居然做肉馅。”

她向来不吃肉馅,吃个莲蓉的就算不错了。

想了想,又找了个不同的出来,这一次居然是莲蓉,她便一个人坐在桌边,抱着一碟子月饼慢慢吃着。

等再回神时,已经是满脸的泪。

她失笑,擦了眼泪,打水回来洗漱,关了门睡了。

以为会睡不着,可等睁开眼时已经是天光大亮,新来的婆子扫着院子,看见她开门,就笑着道:“姑娘昨天玩累了吧,这都快中午了。”

“这么迟了。”苏婉如揉着头,忙洗漱去了馆里,焦振英见着她,笑道:“昨晚玩累了?姑姑她们都快到码头了。”

她笑着取了底料,裁了一块布,“昨晚我和姑姑一起吃的晚饭,她还担心京城锦绣坊来人后会不太平。”

“我就说你昨晚怎么不在。”焦振英笑着道:“姑姑担心也是正理。因为你不知道京城那边的内斗有多厉害,几乎是血雨腥风。”

利益越大,斗争自然也就越激烈,苏婉如不奇怪,“正好让我们都见识见识。”

焦振英白了她一眼,道:“我还想多活几年。”

苏婉如失笑,拿着底料出去和蔡萱一起说着话,晚上,沈湛没有出现,她越发觉得奇怪,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卢成,可一想到沈湛那样,她还是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的在房里将他的夹袍给缝出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中午时,就听到大家议论锦绣坊的绣娘到了,周槐娟道:“你们是没看见,那位姑姑身上穿着的可是革丝…肯定不是她自己的例钱买的,要不然她存三年也买不了这套衣裙。”

“还有她带来的绣娘,鞋面也是革丝的。”一边的小丫头也接了话,“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

和她们一比,她们倒像是野鸡了。

“你们听我说。”蔡萱急着道:“难道你们没有看到马车里坐着的宁王爷吗?”

周槐娟摇头,好奇的问道:“你看到了,好看?

“那不是人。”蔡萱摇头晃脑,“那就是神仙啊,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周槐娟不相信,蹙眉道:“有镇南侯好看?”

“这…不一样。”蔡萱纠结了一会儿,“镇南侯是铁血将军,让人害怕,宁王看上去很温柔的样子。”

苏婉如停了针线,抬头看了眼蔡萱,没说话。

“早知道我和你一起出去了。”周槐娟很懊悔,“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侯爷…我们应天好热闹啊。”

众人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绣长。”楼下上来个婆子,站在楼梯口和焦振英说话,“邱姑姑让你将这次绣屏风的六位姐姐都带上去掌事的院子。”

焦振英一愣,问道:“去做什么。”

“看样子像是那位冯姑姑要见一见,和大家叮嘱几句。”

真把自己当头蒜,还拿架子训话了,焦振英哼了一声,招呼着楼上落楼下,讥诮的道:“…都下来,见贵客去了。”

苏婉如和邵娟几个人跟着刘三娘一起去了段掌事的院子,青红也在,并着其他两个馆此番都要绣贡品的绣娘一起,满满当当显得很热闹的样子。

“这就是青红啊。”一位面生的,约莫五十出头穿着浅紫革丝撒花褙子的妇人站在人群中,打量着青红,“早听说你手艺不错,此番可要多教教她们啊。”

她说的她们,是她带来的几位绣娘。

“不是说带了两位绣娘吗。”焦振英低头问刘三娘,“怎么来了六个。”

刘三娘垂着眉眼,低声道:“难得出门,有门路自然都想出来见识。”

“这样。”那位京城来的姑姑道:“来的路上,司公公说他今晚组做东,在晚晴楼摆席面给我们接风,我就做个主卖个人情,大家一起去。往后这半年大家要一起共事,熟悉熟悉也好做事。”

邱姑姑皱眉,段掌事已很好说话的应了,“就听冯姑姑的,晚上大家一起去晚晴楼。”

众人应是,就退了出来。

深秋后天黑的早,还没下工就有婆子来喊她们,苏婉如将绣品略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刘三娘一起下楼,出门时就看见陆思秋穿了件崭新的朱红色袄子出来,红光满面的和她们擦身而过。

“她也去?”刘三娘凝眉,就连焦振英都没有请,何以陆思秋会去。

苏婉如也觉得奇怪,这念头没维持多久,就见陆思秋已经迎去了门口,京城来的冯姑姑看见她笑着道:“思秋这身衣服好看,正喜庆。”

“冯姨母。”陆思秋行了礼,“这身料子还是您寄给我娘,我娘亲自给我做的呢。”

冯姑姑笑着点头,一脸的满意。

原来是认识的,苏婉如莞尔,陆思秋的运气还真是好,一波三折后又遇到了救星。

没有那么多的马车,苏婉如他们不得不走着去晚晴楼,好在不远,跟在几位姑姑和掌事的车后面,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青红看着前面的车,道:“你们听说了把,冯姑姑提了要求,说要让陆思秋做她的副手,还让大家在一起做事,也避免配色和底图重叠了,惹皇后娘娘不高兴。”

“这是什么理由。”刘三娘也拧了眉头,她鲜少情绪外露,“各馆都有各馆的分配调度,摆在一起,用了底料和针线,到底算谁的。”

青红冷嗤一声,“谁知道呢。这事儿掌事没有反对,估摸着是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司公公也不会管,嫌事小。”

刘三娘没有吱声,有的事说了就是矫情事多,不说心里却又膈应。

不过,掌事不反对,她一个小绣长就更加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说着话到了晚晴楼,刚到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在对面停了下来,苏婉如就看到冯姑姑和段掌事以及几位姑姑迎了过去,随即司三葆和韩江毅也从晚晴楼里迎出来…

一阵行礼叩拜,车帘子撩开,一位披着狐狸毛斗篷,穿着竹青色长衫的男子从车里出来,他步态优雅,举止间透着矜贵…

“是宁王。”青红惊叹一声,“看上去好弱啊。”

刘三娘解释道:“听说曾受过重伤,伤了元气。”

青红哦了一声,她还是喜欢沈湛那样的硬汉。

苏婉如看的呆了一下,这个人,分明就是中秋节在夫子庙送她糖人和伞的男子。

是宁王?

不是今天才到应天的吗,何以前晚就出现在夫子庙呢?

她暗暗惊讶,视线毫无防备的撞在宁王的视线上,他眉梢一挑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微微一笑。

她想到他给的那张名帖,忙低头在荷包里翻了出来,上面刻着他的名讳,赵仲元。

仲元是宁王的表字啊。当时怎么没有想到。

058 疯子

晚晴楼定了三间包房,苏婉如自然不可能和高贵的宁王还有韩江毅等人坐在一起。

她想到沈湛,之前说不迎宁王,还真的没有出现,就连江阴侯的杜世子也没有来。

是故意的,还是有事出去了?

“这个人…”苏婉如喝了口果子酒,看着一桌子菜也没什么胃口,托着下巴发呆,“宁王这么受赵之昂喜欢,又这么有人缘,太子应该会很紧张吧?”

赵之昂好像比父皇大几岁,那他今年也得有六十左右了。

太子为人她听说过一些,因为出生时赵之昂整日打仗,他随着自己的母亲几次被俘,就光牢房都换了好几处,吃了不少苦,不但身体不好,而且性格也有些懦弱胆小。

除此外,赵之昂的儿子中,随着他征战比较出色的,是四皇子和七皇子,此二人一个骁勇善战,一个多谋善断是赵之昂的左膀右臂。

早年沈湛没有投靠时,赵之昂的半边天下,离不开这二位。

至于宁王,她是第一次听说,实在是不了解。

但今天看这人的样子,不像是个笨蠢的,否则不会成为第一个有封号的皇子。

会有人不服吧?天下君主人人都想当吧?

四皇子和七皇子鞍前马后,功劳无数,最后和一个半道出现的人一样,封个王爷得几亩田收租子,会不甘心吧。

她越想眼睛越亮。

小皇孙,太子,宁王,沈湛…

“如果二哥想报仇,重新夺回后宋的天下,光靠自己的能力肯定不行。得让他们自己内部先闹起来!”她有些激动,一口一口的喝着酒而毫无察觉,“刺杀!杀不死宁王,吓唬他一下也挺好。他一定会想是自己的兄弟之一做的,管他想谁,埋了火线,总有烧起来的一天。”

她盘算着将来,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里,刘三娘拉了拉她衣服,低声道:“想到了什么,红光满面,双眼发亮。”

“胡思乱想。”苏婉如醒神,笑着道:“想着等我有了钱,朝着大海建个院子,每日吹风晒太阳,做自己喜欢的事。”

刘三娘闻言一愣,好像觉得她这个想法很不错,“在哪边的海,要去福建吗?”

“嗯。”苏婉如点头,笑着道:“我在疆域图上看过,过了福建在对面有个香岛,小小的,却什么都有,很适合住人。”

像香港,有个四通八达的码头,她怎么也能让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

“你想的真远。”刘三娘失笑,和她碰了碰杯子,由衷的道:“希望你梦想成真。”

苏婉如失笑,她能不能成真,得取决于救出苏季后,他是什么打算。

这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吃饱了她们就回来了,快到锦绣坊时,苏婉如想了想悄悄和刘三娘道:“我去买点东西,半个时辰就回来,若是有人问,你就说不知道即可。”

刘三娘也不多问,点头道:“你小心点。”

苏婉如走了两条街,依旧发现前日的那两个婆子,她在街角站了一会儿,有些气馁的掉头回来。

“不去了。”她有些负气的道:“管他的事,我真是闲的发慌了。”她咕哝着重回了锦绣坊,那两个婆子就蹲在锦绣坊的门口,也不避讳,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她进门。

沈湛一早就出了门,说好的和杜钊一起去松江看一个铁匠,可杜钊出现时坐的却是马车,他有些尴尬的赔礼,“这两日受了风寒,药石未断,实在不敢骑马吹风,还请侯爷赎罪。”

又道:“不过,拉车的四匹马都是极好的马,绝不会耽误侯爷您的脚程。”

“身体要紧。”沈湛无所谓,“也不必急着赶路,我们略慢些便是。”

杜钊听了感激不尽。

两人一个上马一个上车,各带了两个随从,闵望先行去打点,天刚刚亮他们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