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她不会怪你。”韩老夫人颤巍巍的推开他,“祖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尚公主。”

韩江毅抿着唇,又固执的陪了一会儿韩老夫人,才出门而去。

他一走,韩老夫人将自己贴心的婆子找来,“今晚你就亲自带人,将大小姐送去庵堂,祝嘱咐她们仔细照料,银子也不用心疼,留的足够些。”

“老夫人…”婆子要劝,韩老夫人摆了摆手,低声道:“回来的路上,给我买些砒霜!”

婆子噗通跌倒在地,拉着韩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您别这样,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韩老夫人凝眉道:“只有我死了,子阳要守孝。宫中就不可能给他定日子,而且,芝阳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她愿意等,皇后让她等,可她做贵妃的母亲又怎么会舍得!”

“这是其一,其二,他大可说伤心过度,再休养两年。拖上三五年,我倒要看看哪个实心眼敢再提成亲的事,让公主等。”

“其三。我去世了,镇南侯就算再恼我们,他也会看在死人丧事的份上忍一忍吧。更何况,他也并非咄咄逼人,小心眼算计的人。等我去了你们就给他送请帖,让子阳在他面前哭一哭,此事,就一定能揭过去!”

“可是…您不在了啊,这个家不能没有您啊。”婆子哭着,韩老夫人面色坚毅,摆了摆手,“让人进来服侍我沐浴,再将我寿衣找出来,还有,老侯爷成亲第一天送我的那支白玉簪子一起给我找来,我要戴着簪子去地下找侯爷!我黄氏此生不愧韩氏的列祖列宗,我有脸去见老侯爷!”

“老夫人!”婆子抱着韩老夫人,“奴婢不让您一个人走。您等一等奴婢,等办好您的身后事,奴婢就来找您。”

韩老夫人拍了拍婆子的手,道:“娟儿,你不必来,你要帮我守着子阳,要看着他娶一位门当户对的贤妻,开枝散叶重振门楣!”

“奴婢懂了!”婆子哭着出了门。

当晚,韩正英被送去了庵堂,第二日一早,江阴侯府报丧,韩老夫人去世了。

周奉来找沈湛,低声道:“…侯爷,韩老夫人去世了。”

“嗯。”沈湛面色沉冷,低头批改文件,周奉倒茶,问道:“可要随礼?”

沈湛头也不抬,回道:“随你!”

“是!”周奉怀疑沈湛根本没有听,他硬着头皮又道:“韩家将韩大小姐送庵堂去了,早上是韩世子亲自报丧的。”

周奉不是劝沈湛原谅江阴侯府,而是在胡乱找话说,让沈湛能轻松点。

他见过不讲理的沈湛,霸道的沈湛,满身煞气的沈湛,也见过咧嘴笑的像个孩子似的沈湛,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对什么事都没什么兴趣的沈湛。

像一潭死水,平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嗯。”沈湛还是嗯了一声,换了一封信接着看,周奉在一边叹了口气,“侯爷,应天这边的事,您若是相信我,就交给我去办吧,您…不如先回京?”

哪是先回京,而是让他去找苏婉如。

沈湛抬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把手中的事办妥,这些你处理不好办。过几日我就启程,余下的事就托付给先生了。”

这是沈湛从昨天开始说的最多的一段话。

“是。”周奉应是,坐在沈湛对面,协助他处理事务。

075 狭路

马车里,苏婉如时不时撩开帘子,然后看到来来往往的官道,人多车多但没有来追她的。

她松了口气,倒在车壁上。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扬州城门已经在望,直到此刻她的一颗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

只要沈湛没有追来就行。

按照她预算的时间,沈湛处理凤阳的事情,最多一夜加上半天,他再从凤阳赶回应天,查清她离开始末,至少也要到昨天中午,这样一来,只要她顺利就一定能逃走。

现在看来,她算对了,沈湛没有来。

“姑娘。”车夫是从应天城外拦的,给了五两银子,“扬州城到了,您看是让我送您进城,还是您就在城门口下。”

苏婉如咳嗽了一声,掀开车帘,道:“我就在城门口下来,劳烦您了。”

“没有的事。”车夫放了脚凳,看着她下车,好心提醒道:“不过您这脸色不大好,等进城后找间医馆看一看,仔细休息一下。”

苏婉如摆了手,她没有带包袱,身上的衣服早就风干了,和车夫笑了笑,道:“那就此告辞!”

话落,她径直往城门而去,递了通牒顺利进城。

她按照和杜舟说好的,在城门口找到了那家面馆,在里面点了一碗面,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脑子却是越来越沉。

“阿瑾!”忽然,有人在她背后拍了拍她,她一愣回头去看,就红了眼睛,牵着对方的手,喊道:“小杜。”

杜舟皮肤白嫩,个子在男子里算是矮的,人也较瘦弱,若非他穿着男装的长袍,单从外表看,常会让人误解,他是个丫头。

他比苏婉如大一岁,是她来了以后才调配到跟前伺候的,在那之前,杜舟都是跟着苏季跑腿,因为机灵生的又秀气,被当时的皇后看中,放在了苏婉如的身边。

“你瘦了。”杜舟瞬间红了眼睛,在苏婉如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骇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苏婉如点了点头,眼睛红红的道:“我现在特别难受,应该是发烧了。”说着,靠在杜舟的胳膊上,“先去找间客栈住下来,我要休息一日,吃点药才行。”

“好,好。”杜舟扶着苏婉如起来,“要不然,奴婢背着您吧。”

苏婉如看看他的样子,他也是瘦的不成形了,就摇头道:“大街上你背着我不像话,我能走得动。”说着,跟着杜舟往外走,“你什么时候到的,一直住在什么地方。”

“我收到你的信就来了,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杜舟心疼的不得了,苏婉如多精贵的人,现在居然沦落至此,莫说头疼脑热的苦熬着,就是平日打个喷嚏,太医院都要研究商议个半天。

可是现在,她穿着件蓝花棉布的短褂,两条辫子毛毛躁躁的被布包着,这要是让圣上和皇后娘娘晓得了,定然要心疼死了。

他有愧皇后娘娘所托,没有照顾好公主。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苏婉如将自己贴身的荷包拿出来,“我还有十二两银子,都放在你那边收着,咱们接下来要细细打算一番才成。”

“奴婢把首饰都当了,统共五十六两,这几日花了一两。应该是足够我们做盘缠了。”杜舟扳着指头算着,“就是要委屈您,受苦了。”

苏婉如笑笑,道:“受什么苦,还能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了。”

“也是。”杜舟擦了擦眼泪,低声道:“等救出二殿下,奴婢天天给您做好吃的,顿顿吃肉。”

苏婉如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侧目看着杜舟,道:“合着杜公公才半年的时间,就磋磨成这样了,一点出息都没有。日子过好了,就只想吃肉而已。”

杜舟破涕为笑,道:“奴婢这不是心疼您嘛。”

两人说着话,进了一家客栈,里头不大座椅板凳也是陈旧的,比不上同福楼,但好歹能住人。两人要了一间房,打扫的小厮时不时的打量着他们。

还以为是哪家私奔的少男少女。

“看什么看。”杜舟哼哼着,道:“再看我就…”想了想又忍了下去,他们现在可没有资格处罚谁了。

苏婉如躺下,看着他道:“你去帮我抓两副药来就成,不要请大夫了。”又道:“就受了凉。”

“您这到底怎么病的。”杜舟念叨着,“可是赶路太累了,而且,您这衣服也太单薄了,怎么也没有收拾几件衣服带着,逃跑也不是这样逃的嘛。”

“我跳江了。”苏婉如将前晚的事和他说了一遍,杜舟听了气的发抖,拍着床板道:“这个姓韩的,实在是欺人太甚,当年她家老太太去宫里头,见着杂家时的那副嘴脸,可不比谁好多少。现在他居然有胆子来害您。”

“不要落在杂家手里,要不然非让她死的比谁都难看。”

苏婉如推着他,道:“你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抓药煎药去。我要是病死了,你报仇就找自己报去。”

“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奴婢连连点头,拿了银子跑着出了门,苏婉如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中间被杜舟拉起来喝了两回药,半夜里出了一身的汗,她就醒了过来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公主,您醒了啊,真是吓死奴婢了。这睡着了又是哭又是闹的。”杜舟从地铺上爬起来,扶着苏婉如起来靠着,又给她倒了温茶,心疼的道:“都是奴婢没有用,让您受这份罪。”

“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婉如喝了茶觉得舒坦了一些,“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往后你别喊我公主了,小心隔墙有耳。”

杜舟点着头,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苏婉如道:“她逃走了,就在前几天。”

“您说郡主?”杜舟问道:“她能去哪里,没有出卖您吧?”

苏婉如摇了摇头,猜测着道:“她大概是感觉到在我身边更加危险,我若再走,定然不会再带着她一起,索性,她就自己走了。”

“走了也好。”杜舟哼了一声,道:“从小到大她心里不定多恨您呢,和她在一起,奴婢觉得就像是头顶悬了一柄利剑。”

苏婉如点头,不再说胡琼月,而是将贴身的荷包拿出来,翻出如月令来,“就是这个,拿到它可真是不容易。”

“不容易您也做到了。奴婢就知道您最厉害了。”杜舟捧着如月令,上下翻看着,顿时红了眼睛,“这上头的字看着真亲切。”

苏婉如嗯了一声,以前不觉得,现在父皇不在了这些东西就成了弥足珍贵了。

“奴婢收起来。”杜舟将如月令小心翼翼的包好,道:“这段时间您在应天,奴婢也没有闲着,四处打听二殿下的事情…您别说还真让奴婢打听到了一点有用。”

“嗯。你说。”苏婉如正色,捧着茶盅期待的看着他。

杜舟想了想,低声道:“二殿下原本关在刑部的大牢,后来估摸着刑部不敢一直留着二殿下这样高贵的人,就推给了大周的宗人府。那宗人府才立几日,里面除了二殿下就没有别人了。”

“这样的情况吧,想救不容易,却也容易的很。”杜舟算着,“所以,我们要尽快和龙卫见面,然后去京城,将宗人府的底细摸透,再择机动手。”

这不是在锦绣坊拿如月令这么简单的事。就算他们能进宗人府,就算能将人救出来,可若想不动声色的离开京城…即便苏婉如毫无经验,也不知道这事不是动动嘴动动手就可以的。

“等天亮我们就走。”苏婉如不想在应天附近耽误太久,“明日一早,我们将身上的衣服对调,你穿我的,我穿着你的。”

杜舟嗯嗯的点着头,道:“奴婢有件洗干净的,正是给您准备的。”

苏婉如办男人自然是不像的,可是却能将她的气质掩盖一番,而他换女装…以前在平江府走动,他们两个都是这么做的。

居然就安安稳稳的活下来了。

“睡吧。”苏婉如躺下来,杜舟熄了灯,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以前在宫中守夜的事自然不可能落在杜舟头上,可自从出事后,十来天的时间苏婉如每夜不是睡不着,就是做恶梦。

他怕她睡不好,就索性在她房里打了地铺,陪着她说话熬到天亮。

“公主。”杜舟翻了个身,看着暗影中的苏婉如,“这回您在凤阳出了一口恶气,镇南侯会不会追来报仇?”

苏婉如趴在枕头上,拨弄着头发,漫不经心的道:“他想报就报呗,我就一条命,随他什么时候取。”反正,那口恶气势必要出的。

“他敢!”杜舟哼了一声,“他沈湛左右不过一个侯爷,还是个上无老下无兄弟的侯爷,有什么可得意的,就算大周不灭,他也只能嘚瑟个几十年而已。”

苏婉如轻笑,点着头道:“所以我更气嘛…可又拿他没办法,只能顺着他,要不然我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杜舟看不到苏婉如的神色,但从她轻快调侃的语气中,能感觉到苏婉如确实毫无留恋。

他暗自松了口气。

若是公主被镇南侯穷追猛打的,最后不知不觉的动了心,那可怎么办。

国仇家恨,这是一场难以化解的矛盾和仇恨。

最后苦的还是公主啊。

“有件事。”苏婉如想起什么来,道:“你来我跟前伺候的时候,见过我吗?”

杜舟想了想,点头道:“有两回您去找二殿下,奴婢远远瞧见过的,但是没有说过话。”

苏婉如想到沈湛起初奇怪的言行,一副他们是旧识的样子,“那,我以前是什么性子呢?”

“公主当然是文静端庄的了。”杜舟立刻就道:“这天下没有任何女子,有公主您的仪态容貌,若说是仙女,也不为过。”

苏婉如顿时哭笑不得,杜舟从小进宫,这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已经根深蒂固了,和他说话三句话他就能变成了捧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说话就说话,没必要搬出这套来。”苏婉如哼了一声,道:“就说你的感觉,老实说。”

杜舟呵呵一笑,尴尬的道:“老实说,奴婢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就见过您两回,寻常也没有人敢议论您,所以不知道您性子到底怎么样。”

苏婉如撇了撇嘴他,躺了下来,“也是白问你了。”

“奴婢也委屈啊。奴婢一个跑腿打杂的,哪里能见到您。”杜舟哄着,“不过,到还真听过一耳朵,说您那两年生了一场病,病了小半年才好。”

苏婉如知道,她来这里就是因为原主生病去世。

“不说了。”苏婉如也不想关心了,“管我以前什么样子,反正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子就好了。”

杜舟应着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锦绣坊的时,不知不觉都睡着,天亮后苏婉如觉得精神头好了许多,换了杜舟的长袍,将头发高高束着,笑盈盈的道:“像不像个俊美的少年?”

“像!”杜舟扯了扯身上蓝花的短褂,下面一条黑色的布裙,包着头发,活脱脱一位农家的小姑娘,他摸了摸头发,道:“奴婢好看不好看。”

苏婉如点头,捏了捏他的脸,“美的不得了。”

杜舟嘻嘻笑了起来,拉着苏婉如去结账,昨天那小厮惊讶的打量着两个人,嘴角直抖。

私奔就私奔,还能男变女,女变男,真是稀奇。

两人准备直接走水路,所以直接去了码头,在码头找了一艘大船,载着散客,路上要走一个半月,苏婉如拉着杜舟去船上的管事,杜舟寻厨娘的伙计,苏婉如则在底层做洗菜洒扫的小厮。

没有工钱,但不收船费。

“我们两个人,可以省下十多两的银子呢。”苏婉如很高兴,“而且还管饭,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杜舟看着她,求着道:“要不,您住上头去,省奴婢一个人的就行了。下面您不知道,又湿又闷,您身体娇弱肯定受不了。”

“有什么受不了的。”苏婉如不介意,“你不能总觉得我金贵,这也不行,那也不舍得。可我什么都不是了,还维持着这些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杜舟叹气,和她一起上了船。

船底确实湿闷,苏婉如一进去就感觉到了,杜舟拉着她走,她摆手道:“就一个半月,我熬的住。”

两个人在最底层住下来,白天干活做事忙的脚不沾地,晚上苏婉如躺在床上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还以为会睡不着,却不成想她是倒头就睡,连半个梦都没有。

不过,船越北走,就越冷,夜里苏婉如缩在床上,常常被冻醒,醒了后她就靠在床头听着船底的流水声。

哗啦哗啦,单调的像是催眠曲。

“都七天没见着太阳了。”苏婉如趴在床上,拿出荷包出来,翻看着手里的如月令,“不过,沈湛也找不到我。”

她念叨着,不知不觉船桨的划水的声音响起来,这表示一天开始了,她要起床去做事了。

而此刻,韩江毅正坐在韩老夫人的灵柩前默不作声,他的小厮端了饭菜上来,低声劝着道:“世子爷,这七八日您都没好好吃东西,要是老夫人在天之灵知道了,定然会心疼的。”

“端走吧,我没有胃口。”韩江毅披麻戴孝,苍白的脸瘦了一大圈,小厮心疼的道:“您无论如何也要保重身体,府里这么多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您呢。”

韩江毅抬眸看了一眼小厮,凄苦的笑了笑,“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能力,让大家相信我,靠着我呢。”

“世子爷。”小厮固执的端了燕窝粥出来,“您就喝碗粥,行不行。”

韩江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接了粥过来,慢吞吞的吃着,却半点味道都吃不出来。

可到底,还是将粥喝完了。

小厮见他吃了东西,立刻就松了口气,低声道:“庵堂那边传来消息,说大小姐今天一早醒了。”

“嗯。”韩江毅问道:“她说什么没有。”

小厮摇了摇头,回道:“大小姐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哭闹,就安安静静的躺着,给什么吃什么。”

韩江毅听着微楞,忽然法相他对这个亲妹妹一点都不了解,以前他总觉得韩正英懂事,沉稳,做事情周全又可靠,就连祖母也放手家里的大小事交给她去处理。

可是,就是这个亲妹妹,背着他做了那么多的事。

让他措不及防,被动的陷入困境。

以至于,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家里到现在这个地步,到底是谁的错,他连怨恨都没有对象,怪只怪,他这个世子爷无能。

“每隔两日派人去看看,缺什么要什么,不要亏了她。”韩江毅将最后一口粥喝完,“告诉她,镇南侯和宁王爷都回京了,等他们走远,我就接她回来住,让她安心在庵堂住几日。”

小厮颔首应是,正要说话,江阴侯韩征大步进来,喝的醉醺醺的往一椅子上一靠,浑身的酒气散出来,让韩江毅觉得头昏脑涨,一股火在心头里蹿。

可他不能发,只得沉默着。

“子阳。”韩征道:“你祖母去世也是为了你,你要是整日自暴自弃的跪在这里,她知道了肯定对你很失望。”

韩江毅垂头应是。

“我看,你也不要折腾了,尚公主就尚公主。先去京城稳住局势,打通各路关系。家里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在,就算再坏也坏不过现在。至于爵位,你爹我还能再活个三五十年,到时候你脚跟稳了,再回来继承也是一样的。”

韩江毅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尚公主的事,从他父亲嘴巴里说出来就这么轻松。

他成了亲就永远是驸马,就算公主同意跟着他回来,圣上难道会同意吗。

这事,想起来远远比做的容易。

“父亲。”韩江毅道:“此事您容我再想想。”

韩征不耐烦,摆着了个酒嗝,“行吧,反正你还要守孝,你自己慢慢想清楚就行。”说着起了身,道:“至于你妹妹,我看你轻易不要接回来,免得再得罪了镇南侯。”

说着,人就出去了。

韩江毅拾了草纸,丢进火盆里,火苗蹿起来,将他的脸上映出一丝血色。

“世子爷…”小厮想问韩正英的事到底怎么办,是听他的还是听韩征的,韩江毅烧了几刀纸,低声道:“听侯爷的吧。”

韩正英在半夜时就醒了,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丫头忘记关房里的窗户,冷风吹进来,带着山间的湿气,她静静躺着听着窗外的风声…

不知名的树,有根树枝挂在窗头上,树枝上缀着四片枯黄的叶子,每每风来,四片叶子便就摇摇欲坠,在屋檐下灯龙的光线下,透着一股死气。

不知多久,风渐盛,其中两片晃动了两下,毫无预兆的脱离了树干,卡在了窗棱间。

她扯了扯嘴角,眼角一抹晶莹的泪珠话落,觉得自己就是那两片树叶…脱离了江阴侯府,他飘摇的连这两片树叶都不如。

时间慢慢滑过,她却毫无睡意,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终于,天色大亮,她期盼的看着门口。

平日,她的丫头应该进来了。

可等了许久,门外还是静悄悄的,只有庵堂里的木鱼声传来,叮叮咚咚让她烦躁不已。

直到日头升起,阳光透进窗户里,门才被人推开,丫头喊道:“大小姐,您醒了啊,奴婢昨晚洗衣服睡的有些迟,早上又睡过了,真的对不起。”

韩正英嘴角动了动,忽然面色大变,一把揪住了床单,浑身都在发抖。

“大小姐您怎么了。”丫头大惊失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韩正英气的大吼,喝道:“滚!”

这是她醒来后说的第一个字,丫头一怔,拉着韩正英的手,“大小姐,您是不是生奴婢的气了,奴婢以后再也不迟来了,真的。”

韩正英咬着唇,白色的唇瓣被她咬出了血。

丫头忽然心头一跳,掀了韩正英的被子,就看到她的身下的被褥湿透了,丫头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尴尬的掀着被子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小姐失禁了。

“滚,滚啊!”韩正英只要说话,胸口就疼,更何况现在这样嘶吼,疼的她直发抖,丫头也不敢多留,道:“奴婢这就给您换床单,您稍等一会儿。”

她说着,逃也似的出了门。

大小姐那么骄傲的人,现在却…这种屈辱,她如何能受得住。

韩正英闭着眼睛,死死的咬着牙。

丫头拿着干净的床单再进来时,韩正英已经恢复了面色,她低声问道:“我祖母是不是去世了?

“是!”丫头垂着头站在床边,“世子爷怕您伤心,不敢让奴婢告诉您。”

韩正英听着就冷笑了一声,她有什么好伤心的,从小到大的她都唯命是从尊敬崇拜的祖母,却临死前给她戴上了一顶不孝的帽子…世人都会知道,她祖母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她有什么好悲伤的,又有什么值得她悲伤的。

“宁王爷还在应天吗?”韩正英问道。

丫头回道:“不过几日前是听说宁王爷和侯爷都要回京城了,走没走奴婢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