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和写信都是真的,但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紧迫,半个月内他随便哪天写信去都是来得及的。

沈湛提笔写信,苏婉如将灯挑亮了一点,坐在对面看着他。

没有洗脸,没有洗头,没有洗澡,没有刮胡子,没有换衣服,这个人脏的连二狗子都不如!

苏婉如唾弃不已,怪里怪气的道:“怎么,你老娘病了,你不会去照顾她,回头要是人没了你就是不孝子。”

沈湛抬头看了她一眼,“不会,她身体比你都好。”

“吆!你不是很孝顺的吗,现在说这个话,心里不内疚吗。”苏婉如道。

沈湛顿了顿,沾了墨汁,又看她一眼,“你如何看出我孝顺。”

“不孝顺你怎么就着了她的道。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让她帮你忘了我,多轻松啊,不用受我拖累了。”苏婉如道。

沈湛高兴的想笑,又使劲忍住,点头道:“不会,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是拖累。”

苏婉如哼了一声,指着他的信,道:“怎么写这么久,我要睡觉了。”

沈湛将信折起来摆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苏婉如,“婉婉,你听我解释行不行。这事中间有很大的误会!”

我当然知道中间有误会,可这不妨碍我生气。苏婉如冷笑,扯着他起来,“走,走,走!别在我这里碍眼,该说的也说了,你赶紧回家去。”

“你不原谅我,我不会走的。”沈湛赖着不走。

苏婉如将他推出去,道:“那就和我没关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啪的关了门。

沈湛拢着袖子,坐在门槛上闭眼睡觉,刚过了年夜里很冷,后半夜飘飘扬扬的开始下雪,苏婉如睡的朦朦胧胧的,就感觉有个毛茸茸的脑袋蹭她手心里,她拍了拍,道:“二狗子怎么和你说的,不准往我床上蹭。”

二狗子呜呜咽咽的趴在狗窝里,委屈!

苏婉如翻了个身,那个脑袋又蹭了蹭,咕哝道:“听话!”

话说完,手摸到了扎手的胡子,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就看到某个人正坐在她的脚踏上,趴在她的床沿上,睡觉!

“沈湛!”她咬牙切齿,“谁让你进来的。”

沈湛睁开眼,动了动手脚,“媳妇儿,外面下雪了,我好冷。”

“冷你回家去啊,你赖在我这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打算冻病了讹我啊。”苏婉如用脚踹,他一把攥住了她的脚,顿时皱眉道:“怎么捂在被子里,脚还这么冷。”

说着,将她的脚往自己怀里塞,“你这觉怎么睡的,往里面去点,我给你捂捂。”

“无耻!”苏婉如的脚一怼,沈湛顺势就往后一倒,可怜巴巴的看着苏婉如,“婉婉”

苏婉如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蒙着被子,“自己走,我现在见你有气,你就是上天摘星来我都不会原谅你。”

“那我把心给你。”沈湛凑过来,握着她的手,蹭了蹭,“不对,我人都是你的,心自然也是你的。”

苏婉如恶寒,拍掉他的手。

二狗子默默的蹭过来,也把脑袋架在床沿上。

于是,她回头看,就是沈湛的脸和二狗子的脸。

她气的翻身坐起来,拿着枕头劈头盖脸一顿打,二狗子嗷嗷叫的回了狗窝,沈湛没动任她打了十几下,呵呵笑着,“气消了没有。”

“行了,你天天赖在我这里没用。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苏婉如决定和他好好说,沈湛这个人,他要是想做成什么事,他就会一直磨下去,“你让我冷静一下,等我自己气消了,我们再好好谈,否则我现在看到你,恨不得弄死你,根本没法谈。”

沈湛咳嗽了一声,问道:“几天。”

“不知道。”苏婉如轰他,“侯爷,你一走半年想必你的事情已是堆积如山,你去处理你的事,我呢,现在手上也是很多事,咱们各自忙着,互不相干好吗。”

沈湛皱眉,苏婉如不等他说话,怒道:“两条路,要不然从此以后我们断交,要不然你现在走,等彼此冷静后再谈。”

沈湛磨磨唧唧的起来,道:“那我先回去。”顿了顿,从怀里拿了个木雕的仕女给她,“路上闲着时,雕的。”

是个穿着裙子身形清瘦的女子,雕的很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两条长辫子很有辨识度,苏婉如一眼就认出来是她。

“嗯。”她不情愿的接过来,丢在床头,挥着手,“快走,我要睡觉了。”

沈湛咕哝了一句,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苏婉如躺下来,等了好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她翻来覆去的已经没了睡意,手就摸到了木雕的娃娃,弄的很细致,摸上去四面光滑,显然是经过细细打磨过的。

“不是一直赶路,哪里来的空雕刻娃娃的。”苏婉如知道,他赶回来应该是听到了她出事的消息,看他样子就知道一路没停回来的,不可能有闲暇弄这个。

那就是去的时候雕的?

那时候他应该还没有想起来吧?

她哼哼了两声,其实还是很好奇他是怎么解决记忆问题的,是不是去找的姜族,这世上真的有姜族吗。

成都府那么远,他是怎么赶的来回。

“有病!”苏婉如起身,从柜子里拿个小匣子出来,将娃娃放匣子里装着又锁好,这才上床睡觉。

沈湛负手迎着雪花穿过绣坊的院子,后面卢成拢着袖子奄奄一息的跟上来,沈湛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还在。”

“爷!”卢成红了眼睛,哽咽的道:“几百个碗,属下刚刚才洗完。”

洗碗这事还不如扛大米,扛大米学的武功能用上,可洗碗不行啊,论你本事再高,你也得泡在冰凉刺骨的水里,一只碗一只碗的洗,冻的他手都没知觉了。

让他想起来当年在战场上没吃没喝躺雪地里的感觉。

不对,这感觉还不如当年在雪地里呢。

卢成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沈湛嗯了一声,道:“连我都没好脸色,你当你会有优待?”

“可我不是您啊。”卢成咕哝着,跟着沈湛翻了墙,两人上了街,沈湛勾唇,颔首道:“可见,我媳妇儿还是心疼我的。”

卢成撇嘴,咕哝道:“姑娘太偏心了。”

“你脸很大?她不偏着我,难道还偏着你。”沈湛冷冷扫了他一眼,问道:“回去后通知所有人,每人三十军棍,少一棍子,老子亲自打。”

卢成真哭了,垂头丧气的应道:“是。”他知道沈湛罚他,是因为他们没有尽责看好卢氏。

两人前后回了府里,这是沈湛回燕京后第一次回来,闵望开的门,院子里一阵低低的欢呼,一溜儿的行礼声,周奉迎过来,拱手道:“侯爷回来了,我让人备好了热水,这就给您抬送卧室去。”

“不用,就在书房。”沈湛径直去了书房,问道:“司三葆一共查了多少人。”

周奉回道:“一共查了十一个人,七个人下了大狱,其余人停职待查,如今京官人心惶惶,生怕被牵连上。”

“盯着后宋公主要定罪的,是哪几个?”沈湛脱了袍子,周奉就一一报了名字,沈湛听了点了点头。

周奉道:“可要和刑部打个招呼,这几个人官定当是做不成了,但如何罚还要看圣上。”

“我明日去宫里。”沈湛道:“这些败类,单单流放不能解恨,陕西兵少,将人送去!”

周奉点了点头,这些文官去戍边,必然是有去无回。

不过他有些奇怪,沈湛为何对这件事这么生气。

隐隐的他猜到了一些,却不敢深想。

“侯爷。”周奉收了心思,指了指桌子上的几封信,又在沈湛对面坐下来,道:“长兴侯去打努尔哈赤了,您不在,朝中无人能劝,这事,属下想着觉得不靠谱。”

“不动手,圣上会一直惦记。”沈湛道:“上次就说打,最后花了几十万两银子,出了曹恩清的事,现在有了安南的钱,圣上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想将努尔哈赤收拾了,这样他才能真正的心安。”

赵之昂在自小在蒙人手中吃了很苦头,他一家父母兄弟只剩下他和老母亲,近亲也只有定国公一人,此后又打了十几年的战,赵之昂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元蒙人。

这一点,沈湛可以理解,此事,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

“侯爷说的是,只是国库就这么点钱,就怕战事一动,最后入不敷出,难以支撑。最后反而苦了长兴侯。”周奉叹道。

这点沈湛微微点头。

两个小厮抬了浴桶进来,青柳送换洗衣服,行了礼低声道:“爷,老夫人今天躺了一天。您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病,他自己诊断过没有。”沈湛问道。

青柳摇头,“就说生病了,别的一概没提。”

“你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本分尽了就好。”沈湛开始脱衣服,青柳应是和周奉一起退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披着头发开了门,青柳拿帕子进来给他绞头发,沈湛摆了摆手,道:“这里不用你。”

小厮将热水抬出去,周奉重新进来,沈湛问道:“芝兰公主还是没有下落?裘戎可有信回来。”

“裘戎回了信,依旧没有找到公主。他托了兵马司的朱大人帮忙留意燕京附近,怀疑芝兰公主会偷偷潜回来。”周奉回道。

沈湛蹙眉,敲了敲桌子看着周奉,道:“人具体是如何走的?裘戎办事不该这么粗心。”

“他信中,住的院子里有个梯子,公主走的那天晚上,他们都守在院子外面,但后半夜守卫的人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从门口跑过去。因为刚出现刺客刺杀的事,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就跟着追了半条街,人没有追到。”

“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公主就在那个时候,顺着梯子爬出了院子。伺候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不知死活。”

赵奕玉什么人,沈湛还是知道一些的,“看样子是有人帮她。马钰骁可派人查过行踪?”

马钰骁喜欢赵奕玉燕京人人知道。

“属下让人查过,他也在暗中找公主,不像是假的。”周奉道:“马二爷应该是不知道。”

沈湛就没有说话,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也没有解释的通的理由,什么人会帮助赵奕玉逃婚,逃婚后对谁有好处。

奇怪!

“还有一件事。四皇子殿下最近新收了一位幕僚。”周奉想了想,道:“自从这位幕僚来了以后,四殿下进宫的时间似乎多了一些。”赵胥和赵栋关系好,所以,赵栋出事后,赵胥就一直以养病为由,在府里休养,足不出户。

算起来,前后已有小半年。

“幕僚?都做了什么事。”沈湛翻着手里的信,周奉回道:“事情倒是没有做什么,但圣上对四殿下的态度,有所好转。”

这也是本事,看来是做了什么事,只是没有让人知道而已,沈湛颔首,道:“赵胥虽有些谋略,但是胆子却很派人盯着就行。”

周奉应是,看着沈湛,问道:“您可要睡一会儿?”

“嗯。我就在这里靠会儿,明天去宫里。”沈湛说着揉了揉额头,摸了摸满脸的胡子,放了信拿了毯子靠在软榻上打盹。

周奉吹了灯出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沈湛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了陆静秋站在门口,满身的雪,脸也冻成了紫红色,她行了礼,道:“侯爷,您看看师父吧,她是真的身体不适。”

“没死?”沈湛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就好像问的是,你吃早饭没有。

陆静秋脸腾的一下红了,垂着头,道:“让侯爷见笑了,我我服毒后,师父将我救了。”

“嗯。”沈湛颔首,“下回药用的烈性一些,免得再被救。”

陆静秋摇摇欲坠,看着沈湛,眼泪簌簌落了下来,“侯爷,若您想要我死,我这就死了,只要你高兴。”

“我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沈湛就在门口刷牙,抄水洗了脸,扫了一眼陆静秋,“你去告诉她,让她消停点。不要惹急了我,我会不记得她是谁。”

“您知道师父的意思的。”陆静秋道:“她只是觉得您小的时候,她对您的关心不够,如今就想补偿您,使母子间多点相处的时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

说话的空隙,沈湛已经由小厮梳好了头,陆静秋没敢进去,所以只能站在门口说话。

沈湛理了理袍子,“我去看看。”

陆静秋眼神灰暗,应了一声个,垂着头跟在沈湛后面,她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沈湛很高,只有远远看着她才不用抬着头,这让她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时候她是七岁,沈湛八岁。

事实上,在见他以前,她已经跟着师父生活了一年,她是师父捡回来的,只记得自己家门前有座山,其余的一概不记得了。

在外面不知如何活下来,混混沌沌的两年她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跟着师父后,她起初以为师父没有成亲,以为她是一个人,居无定所,她跟着师父很辛苦,却又觉得特别的幸福。

那一次她和师父在荆州待了两个月,然后回的辰州,她很清楚的记得,那是大年三十,她正高兴的坐在门槛上吃着零嘴,忽然就看到一个小男孩靠在路对面看着她,过了许多年后,她都一直清楚的记得,当时她正吃的是卤鸭脖子,穿的是一件新做的桃红色棉袄,马路对面开的是茶寮,因为要过年,东家带着一家人回家去了。

安安静静的街道上,就只有那个男孩,高高的,特别的瘦,在寒冬腊月里,他穿着一条破裤子,膝盖露在外面,上衣斜斜的挂在肩膀上,就这么靠在墙上,叠着脚,眼睛斜斜的看着她,像是在笑,又像是讥讽。

她吓了一跳,觉得对方不怀好意,喊着师父出来。

没有想到师父站在门口只看了一眼,就无波无澜的道:“那是沈湛。”说着,又走了。

她当时不明白,也是第一次听到沈湛这个名字。

直到那个男孩子走了过来,一脚踢翻了她的凳子,冷冷的盯着她,道:“你是她徒弟?”

“是是的。”她有些害怕,“你是沈湛?和师父什么关系。”

沈湛啐了一口,冷笑道:“我是她老子!”说着,一脚踹开了门,嚷道:“不是过年吗,有什么吃的,端上来。”

师父从厨房出来,端着饭菜摆在桌子上,淡淡的说了一句,“洗手!”

沈湛没洗,将他沾满了泥的鞋子踏在椅子上,用筷子夹走了半条鱼,扫了一碗肉,站在桌边,一会儿功夫风卷残云吃的干干净净,等师父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炕边上剔牙,看着她们,“我睡哪儿。”

只有两个房间,一件是她住的,一间是师父的。

“没你的房间。”师父道:“收拾太麻烦,你随便找地方凑合吧。”

她当时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只觉得沈湛很可怕,而师父亦是从未见过的冷漠,她无法想象,她们是母子。

“我就睡这儿。”沈湛一拍炕,冷笑道:“这是老子的家,为什么没有老子住的地方。”

他说着,就在炕上躺下来,脏的全是泥的鞋子,破旧的裤子,就这么放在她刚洗过的毯子上。

她记得她当时特别的心疼,除此以外就只有沈湛闭眼睡觉的样子。

师父没有说话,让她坐下来吃饭,外面鞭炮响着,终于有了一丝新年的气氛师父晚上睡在她的房间了,她则是一夜没睡,一直想着隔壁的沈湛。

他洗脸了没有,洗脚了没有,衣服有没有换下来,等天亮了她其实可以帮他洗洗补补的。

毕竟,他是师父的儿子。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她煮好早饭,装作端饭碗过去时,已经没有沈湛的人了。

此后,每一年过年,不管她和师父搬几次家,沈湛都会在年三十那天如约而至,吃一顿饭,第二天早上就走。

师父也从来不提他,像是没有这个人。

她很好奇,他一个人在外面是怎么活下来的。

直到有一年他没有回来,开年后她和师父去了平江府,在平江府待了半个月,终于看到了沈湛,他跟在一个少女后面,笑着,那笑容和煦温暖,明亮的晃着她的眼。

和她记忆中的沈湛完全不一样,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少女就是后宋的公主,苏婉如。

漂亮精致的不像是活在人间,和她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

她知道,沈湛喜欢她。

不过,那样天差地别的身份,喜欢也没有用吧,她觉得有点可惜,后来她和师父一起在平江府住下来,并未告诉沈湛,沈湛和苏婉如也常常出去,有一次出去了半年才回来。

回来后,没有几天沈湛就走了,她们打听到,沈湛投奔了赵之昂。

平江府再留就没有意思了,她和师父则去了辽东,因为辽东有李茂安,师父说这里是最安稳的。

沈湛做了侯爷,派人来问过师父一次,师父当时没应,她以为师父不会去沈湛那儿的,可是后来师父打听到,后宋的苏婉如没死,不过不记得沈湛,他们在应天见到了。

再后来,沈湛去了辽东,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无论是外貌还是气势,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这天下,没有男子能比的上沈湛。

师父要求和沈湛回京,说要养老她也很奇怪,但却期待,这样她就能和沈湛一直在一起了。

陆静秋回神,才发现自己站在游廊上,而面前早没有沈湛的身影,她苦笑了笑,提着裙子去了卢氏的院子。

沈湛进门,坐下,卢氏在暖阁里,躺在炕上正在看书,他扫了对方一眼,开门见山的道:“你做了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卢氏放了书,讥诮的道:“怎么,舍得回来了。”

沈湛看着她,眸光渐冷,卢氏眉头微蹙,忽然坐了起来,面色大变,“你去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是沈湛听的懂,他道:“是啊,我去过了。”

“你好大的胆子!”卢氏掀开身上的毯子,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几乎是目呲欲裂,“你做了什么。”

沈湛波澜不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母亲,我只是去看看叔伯兄弟而已。只是可惜,我没见到祖父母,你若早几年说,我还能给他们磕个头,请一回早。”

“畜生。畜生!”卢氏抓了茶盅就朝他丢了过来,沈湛拂袖一挡,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是啊,畜生回了家,见到了漫山遍野的畜生,感觉很不错。”

卢氏气的倒退了两步,跌坐在炕上,指着沈湛,“你你做了什么。”让人忘情的手法,只有她的族人才懂,沈湛现在恢复了记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找到了她的族人。

他是怎么找到的,他做了什么,卢氏不敢想象,气红了眼睛,“你会遭报应的。”

“行了。”沈湛声音不高不低,沉沉的让人心头一颤,“明天让卢成送你回成都府。那边山清水秀,更适合养老。”

卢氏大怒,指着他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对你的母亲?”

沈湛没有说话,从怀里拿了一对铃铛摆在了桌子上,指了指看着卢氏道:“忘记说了,这是他们让我带给你的。”

一对很普通的铜铃铛,是小孩子缝在裤缝上的,蹒跚走路或者跑动的时候,会发出叮叮当的声音,很清脆有趣。

“你你”卢氏抓着铃铛,双眸血红,跌坐在炕上。

沈湛拂袖,转身要走,卢氏忽然道:“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湛回头看她,“还请母亲给我解释。”

卢氏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们母子关系向来不亲近,这是我的错,可是血浓于水,你再不亲近我,可我依旧是你的母亲。而他们也是你的亲人,你不能这么对我,也不能这么对你的亲人。”

“我说过,你安心养老,我给你送终。”沈湛头也没有回,摔了帘子,声音留在身后,“你若一意孤行,休怪我无情。”

卢氏眼前一黑,攥着铃铛倒在了炕上,人事不知。

“师父。”陆静秋进了门,扶着卢氏,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卢氏醒来,她看着陆静秋,问道:“沈湛呢。”

陆静秋回道:“侯爷去宫里了。”

卢氏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陆静秋担忧的道:“师父,您有事和侯爷好好说,侯爷是口硬心软的人。他对您是念着情的,否则,以前也不会每年都回去陪您过年了。”

“不要说了。”卢氏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陆静秋点头,扶着卢氏躺下来,关门出去。

卢氏捧着铃铛,泪如雨下,压抑着哭着,哽咽的道:“我的儿”

赵衍放了信,查荣生小心的奉茶上来,问道:“王爷,舅爷怎么说的?”

“舅舅说确有姜族。”他说着,将信放入火盆里,看着窜起的火苗,道:“看样子,沈湛已经去过了。”

查荣生不明白,疑惑道:“镇南侯怎么会认识姜族人的?”

“暂时还不清楚,但他确实遇到了。”赵衍没有明说,这件事他还要再确认一下,想了想,他看着查荣生道:“你去别院里,没有见到舅爷吗。”

“没有,只有他身边的几位常随在。奴婢小心的打听了一下,似乎是一个人出远门了,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让您不要找,等时间到了,他自然就回来了。”

“嗯。”赵衍微微颔首,道:“舅舅喜欢游历,在他还能出去的时候,四处看看,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