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种韭菜时,她非闹着让她爹去前院里要猪粪。自己家里只有驴粪、鸡粪和草木灰混合沤制的农肥,虽然农家里一向这样制肥,孰不知,从科学的角度来讲,这样的混合肥是最不科学的。这些肥中,有酸性有碱性,两者中和反而会降低肥力。

而韭菜生长过程中,最需多多的补充氮肥。腐熟的猪粪中含氮肥最多。现在看来,她虽然穿来三年有余,专业知识还是没忘嘛。

李薇眯着眼睛,乐滋滋的看三姐春柳浇水,四姐小春杏锄草。

春桃三两下浇完水,又接了小春杏的锄头把那巴掌大点的地锄了一遍儿,看见她一副笑眯眯惬意的样子,把锄头丢给春杏,跑过来要揍她,“你个小丫头片子,见天骗我们给你干活儿。”

李薇撒腿就跑。

春桃在院中间喊春柳别追,又喊梨花跑慢点儿。

喊完一转头,瞧见竹林小道上转过来一行五六个人,其中还两个人手中拎着盖红纸的礼包。象样子是往自己家这边儿来的,等他们走近些看,前面领路是三婶儿,抱着刚出满月的小春明。

一面带人往前走,还不时回头跟后面的人说着话儿。一行人后面跟着个子高高,戴着头巾的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高高的个子,挺拨的身躯,格外显眼儿。

她看过去时,那少年正抬了头,两人目光遥摇在空中相遇,春桃脸上一红,忙撇过头,赶忙往东屋走,并跟在厨房涮锅的春兰说,“快叫咱娘出来。三婶儿领一帮人朝咱家来了。”

春柳听见匆匆跑来一看,脸儿登时拉了下来,扭身也往东屋走。

春兰从厨房里出来,一面叫何氏,一面迎了过去。“三婶儿,有事儿啊。”

王喜梅笑应了声,又问,“你母亲在家不?”

何氏已走到院中,忙大声应着。

“她大嫂,你好啊。”王喜梅身后闪出一个妇人,头脸儿收拾得倒干净,就是一双三角眼儿,自进了院儿就不停的翻着,让人心有不喜。

何氏认出这妇人,正是王喜梅的娘,按下心中疑虑,笑着回,“好,婶子也好吧。”又看身后这群人,前面儿两个大人,后面十五六岁孩子,一时摸不清这阵式到底是想干啥。说是提亲吧,也不太象,没见过哪家提亲,孩子跟着来的。

若说不是,何氏心头又有些遗憾,这孩子长得高高大大的,粗眉大眼儿,虽然面皮略黑些,但是衬着一身的学子长衫,倒也顺眼的很。

王喜梅的娘笑咯咯的,说再好也没有秀才老爷的姐姐好。又叫后面一个靛蓝布包头的妇人,“石头娘,来,这个呀,就是我给你们说的何老爷的大姐。”

那妇人赶快扯着笑意过来见礼。何氏一连朝着王喜梅的娘摆手,“婶子,文轩不过是个秀才,哪能当得老爷的称呼?”又忙去携那石头娘的手,看这妇人面容似是比她略大些,就说,“这位看来是该叫嫂子了。”

石头娘赶忙说自己的年龄,正巧比何氏大那么一两个月。

何氏笑着,“看,叫嫂子叫对了。来,有啥事儿,进屋说吧。”又喊春桃春柳赶快搬凳子倒水招呼客人。春柳在东屋听见,气哼哼的跑出来,去了堂屋。

李薇瞧三姐的架式,怕是误以为这群人又来给大姐说亲事的。不过,她眨巴着大眼睛,在这群人身上瞄了瞄,没见着媒婆似的人物。再者,看三婶儿她娘的架式,更不象是说亲事的。她提着的小心肝儿也跟着放了下来。

春兰在前面带路,王喜梅落后人几步,拉着何氏悄悄说,“大嫂,给你添麻烦了。这后面三个啊,是我姥娘村子里的,后面那孩子今年想考童生,原定作保的廪生临时家里有事儿,就求到我娘跟前儿了…”

何氏一听这个,心头一松。刚这几来的架式,还有后面象是孩子爹的汉子双手拎着几个大礼包,不象说亲,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悄声道:“怎么现在才来找?文轩早回了县里,再者,我听他说,小考的日子就在往前不几天,登录的日子不是眼瞧着就到了?”

王喜梅笑笑,话里透着歉意,“这个我可不懂。我娘也没提前送个信儿,就这么着把人带到我面前儿。当着人家的面儿,也不好推,就带来了。在前院统共也没说几句话。”

何氏对这个虽不太懂,但是自己弟弟是有了热心人主动作保才有了今天。心想人家求个保,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就拍拍王喜梅的手,说没事,拉她进屋。

屋内众人都坐定。王喜梅简单介绍了这家人,这家人是小赵村的,想考童生试的少年名叫赵昱森,小名儿叫石头。

原本因学堂里唯一的廪生王先生应了为赵石头做保的,可谁知事刚进二月,老家里来信儿,他堂伯去逝,赶着回去吊孝治丧。石头爹娘登时乱了方寸,这时赵昱森才说起学堂里原有一个何家堡的学兄,前年考中了廪生,因从未打过交道,怕冒然求上门儿,人家不应允让爹娘跟着没脸儿。

石头爹娘一听这个,忙去同村的王喜梅堂舅家,早先听他提过,王喜梅的娘新结的亲家里,有一个什么亲戚何家堡的,也是位廪生,估摸着就是这位。

王喜梅的娘自从结了这门亲,见天儿把秀才老爷挂在嘴边儿,嘴皮子都快磨破,这会儿有长脸的事儿,自然不会推。也没使人捎个信儿,就直接带人来了李家村。

石头娘接过王喜梅的话,把这中间的事儿简要的说了一遍,朝何氏说,“大妹子,你可千万别见怪。要是有时间呀,我们得使人在中间儿传个话儿。”

何氏笑了笑,摆手,“嫂子外道了。能找上门儿就是缘份。”又说赵昱森,“你这孩子,你说说,这么大的事儿,咋不给你爹娘早透个信儿?”

赵昱森脸色浮上抹红色,有些赫然,“何学兄在学堂里一向不喜与人交际…”

何氏摆手笑着,“他啊,就是不熟的人不爱说话。性子好着呢”

王喜梅的娘一听这话,知道何氏是应下了。高兴得连连说,“我就说春明大伯娘是个热情痛快的人儿。”

石头娘见何氏痛快应下,连连道谢。石头爹也忙把早放在桌子上的礼包推了推,“来的匆忙,您可千万别嫌弃。”

何氏忙摆手,把礼包往回推,“哎哟,这可不行。乡里乡亲的,帮个忙哪兴这个。再说了,这能不能帮上忙还不一定呢。我只能做个引荐,这事儿还得梨花小舅舅说了算。”

赵昱森忙又过来给何氏行礼,又说,“婶子就收下吧。这是我爹娘的心意。若何学兄不愿做保,定然是因为我学艺不精。”

何氏看他彬彬有礼,十分诚恳的模样,心中更喜欢,“行,这礼先放着。春桃爹去镇子上快回来了,你们就留下吃一顿饭,等他回来再商量着这事儿怎么办。”

石头爹娘也知十几里的路来一趟不容易,时间又紧,嘴里直叫着打扰了。

春柳趁着堂屋说话的功夫,跑出来到门口听了听,回到东屋,笑嘻嘻的跟春桃说,“大姐,没事了咱娘让去烧水给客人喝呢。”

春桃好笑的瞪她一眼,拉她从东屋出来。厨房里春兰已烧好水,春桃和春柳每人端了茶托子,往堂屋送去。

赵昱森回坐在凳子上,听爹娘跟这家女主人热情的唠话儿,一会感慨还是好人多,一会儿又感叹爹娘为自己的所作。

门帘一闪,一束亮光透进来,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女背光出现在门口,身姿婀娜,粉颈半垂,肌肤润嫩,象一朵刚刚露出水面的菡萏,清新天然娇羞。

脑海中刹时闪现,刚才在院子外恍然一暼时,对上的那那双如星含水的眸子,脑中一热,不知怎的,就突然站起身子,想要接那她托盘儿。

刚走两步,又突然警觉,立时僵住身形。

何氏见他突然站起,想走不走的,脸上又挂着尴尬神色,以为他想如厕,又不好意思,忙隐晦的说,“在鸡舍最西边儿呢,你自己去找啊。”

李薇偎在她娘身边儿做乖乖女,顺带听故事解闷儿。自打门帘一挑开,她便去看大姐,顺带把赵昱森的动作一丝不拉的看在眼中。这会儿见那小子黑色脸膛憋成紫红色,不觉咯咯咯笑出声来。

春桃听何氏这么般说,也下意识抬头往赵昱森那边儿看,正对上他觑过来的一双圆溜溜的黑眸,闪着她不熟悉,却没来由让人心跳加速的光。脸一红,偏过头去。

赵昱森也忙偏过脸去,往西面儿张望着。

何氏眼睛闪了两下,拍李薇,“去给哥哥带路。”

李薇笑嘻嘻的从何氏怀里滑下来,叫着,“石头儿,我带你去。”

石头娘不知看没看见刚才的一幕。只笑呵呵指着李薇跟何氏说,“你们这个小丫头真机灵。”

何氏也笑,点着她的小脑袋,“她呀,家里头姐姐让着,哥哥疼着,无法无天的很。”

春桃红着脸,轻手轻脚的把托盘放在桌上,给各人端了水,一言不发的出去。

李薇前面带路,领着赵石头出来,到了院中随手一指,就不再管他。朝着春柳跑去。

众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何氏要去做饭。石头娘给石头爹使了个眼色,忙过去帮忙,自嘲着笑,“请人帮忙,还要麻烦主人家请我们吃饭。我们办的这事儿传出去,也能当个典故听。”

何氏笑笑,让她去歇着,“一顿饭值啥。石头娘你歇着吧。家里有两个丫头帮着手呢。”

石头娘只说不行,不帮着做这顿饭,他们一家子都吃得不安生。王喜梅的娘见何氏如此给她脸面,也乐呵呵的去厨房帮忙。

小春明刚就哭闹了一会儿。何氏便让老三媳妇儿家去,“若是老三下地回来就让他过来陪着些。”孩子爹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老三倒也可以先陪着那父子两人。

王喜梅应了声,说回家哄春明睡了,就再过来。便出了院子。

第四十五章 腌酸笋子

王喜梅刚走出院子,石头爹忙了跟过去,问村子里的小货栈在哪里,有没有卖肉的人家儿。王喜梅心知他们过意不去,要去买些酒肉过来添菜。

这家人知事明理儿,也让她心下满意。与这二人指了路,便回家去了。

石头娘帮在厨房帮忙做饭,赵昱森一个人在院子里走走看看,偶尔问李薇这个小向导几句话,时间也不算那么尴尬难挨。

李海歆回来时,他看着院子中有几个不认识得的,登时愣住,春柳忙去开栅栏,又低声把这些人的来意与李海歆说了。

说话间,石头爹过来打招呼,赵昱森也跟在身后行礼问好。

何氏听见声音,不承想孩子爹回来这么早,忙厨房探出头来,笑着,“回来啦,赶快洗洗和石头爹到堂屋坐着吧。饭马上就好。”

石头娘也出来,又说一番自嘲的话,何氏忙让她别这么说。

李海歆也说,乡里乡亲的,帮个忙不算啥。让石头爹进屋去。不多会儿李家老三也来了。进厨房与岳母娘和大嫂打了招呼,也去了堂屋。

李薇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听着屋里的客套,不多会儿就变成去年收成如何今年收成如何,你家孩子如何,我家孩子如何,一会儿又变成大兄弟如何,老哥如何。还时不时有呵呵的笑声传来。

及至午饭开始时,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一转眼儿就熟得在一个村子里生活多年的近邻一般。

撇眼瞧了瞧东屋北间儿紧闭的窗子,大姐自烧了水后,便又躲进东屋里去。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垂下头。在她的小心思里,她的大姐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姑娘,可不是一般的人能配得上。可她也知道,单就她们家这样的家境,再好的姑娘,挑选的余地也不大。无非是配个农家小子,再或者高攀一些,配个镇上的富户罢了。

因这个,她和三姐春柳一样,极度反感前来给大姐说亲的人,不想让她嫁那么早。

用过午饭,两家人更是熟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欢畅。何氏喜欢石头娘的大方明事理儿,办事周到。石头娘更别提,对何氏一家感谢得很。

说了闲话,就开始说这事儿咋办。现在离童生试只剩下十来天了。后来何氏想了想,即帮人就帮到底,让孩子爹陪着走一趟。

让他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儿一大早就动身,去县城五六十里的路,路上也要耽搁个一半天的功夫呢。

石头娘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抓着何氏的手一连声的说,“大妹子,你这大恩大德,俺们都记在心里了。不管石头考得咋样,总不会忘了你一家的恩情。”

何氏看她眼中带着泪意,忙笑着劝,“嫂子这是干啥呢。孩子有出息,谁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被埋没了。再说,这也不算啥大事儿。”

李海歆也说让他们别耽搁功夫了,赶快回去准备着。

赵昱森规规正正的给何氏夫妇行了大礼,何氏赶忙拉他。又跟石头娘夸这孩子懂事。

石头爹也是典型庄稼汉的性子,老实诚恳,花哨的话不会说,一连声道谢。一家三口急匆匆的走了。

送走这三人,何氏又陪着王喜梅的娘说了会闲话儿。她自上午就兴头头的,象是这事儿是她办成的。王喜梅拉扯她几回,她只是不理。

这会儿人一走,王喜梅也不太避何氏,强拉着她娘回前院儿,“嫂子,你忙了大半天了,快歇着吧。”

何氏知道她是过意不去。就笑笑,说没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李海歆套了驴车朝小赵村去。因过年不久,何文轩刚离家,何氏也没啥要捎带的。只把头天晚上用油葱炒的大酱装了满满一小坛子,用布包好,让李海歆捎带上去。

李海歆笑何氏操不完的心。梨花小舅舅在外面儿什么好吃的吃不着,巴巴的把大酱带过去让人笑话

何氏不理会他,只催他快些走,别误了事儿。

李海歆走后,用过早饭,家里地里也都没什么事儿,何氏便想着去何家堡一趟。看看梨花小姨的亲事儿说得咋样了。这一年来,陆陆续续说了不下十门亲事,她愣是一个也没相中,挑剔的名声都传到何氏耳朵里来了。再不定下,等这名声传得大开了,就更不好说亲了。

由梨花小姨的亲事,又想到小弟何文轩的亲事,虽是男娃儿,不用太急,可现在也十九岁了。又因这个想到春桃…愈想事儿愈多,她不由叹了口气儿。

今日佟永年假休,用过早饭便去小竹林里读书。何氏交待春桃家里顾着些,便拎着小包袱去了村中的小货栈。

何家堡在李家村西面儿,镇子在李家村东面儿。常有何家堡去镇子的牛车驴车从村子里经过,她到小货栈给梨花姥爷买了酒,边等过往的顺路车,边与村子里的人闲话几句。

今日艳阳高照,天晴得极好。李薇因心赵石头一家来,又勾起对大姐的亲事儿的担忧,旁的提不兴趣,哼哼叽叽的粘着春桃,寸步不离她左右。

佟永年早读回来,看见她不欢实。忙进屋放了书,从草料兼杂物间里拿出一把铁锹来,“梨花,走,哥哥带你挖笋子去。”李薇看着他眉眼清朗,唇角浅笑,如和熏暖风般将心头的抑郁吹消散了些。又转头看大姐,在去挖笋子和粘在她之间做着斗争。

春桃走近逗近她,“梨花咋了?”

李薇撑着身子,凑近春桃,小肉胳膊抱着春桃的脖子,“吧叽”亲了一口,咯咯咯的笑起来。

春桃捂着被她小嘴亲过的地方,脸红了红,轻笑起来,点她的额头。

让佟永年带她去玩。

一进竹林,呼吸着清新凌洌的空气,李薇的心情变得畅快起来。小腿脚轻快的在竹林子里钻来钻去,一只只冒出地面的胖胖竹笋让人心生欢喜。佟永年在身后紧跟着她,嘴里叫着慢点跑,别摔着。

这会儿正是笋子疯狂生长的季节。这片竹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临着溪边长约有五六百米,宽大约也就是百十米左右。

里面也有毛笋子,这种笋子是实心的,直接拨了炒着吃很脆嫩,只不过数量很少,而且毛笋子刚冒头,便有人来拨,拿去镇上换钱。现在满竹林找,也找很难找到一根来。

倒是碗口粗的大笋子有很多,这种笋子吃起来有股子苦涩味儿,加少量的菜油清炒根本不行。前几天何氏拗不过她,特意去割了一小块儿猪肉炒了一小盘儿,虽然比菜油炒得好吃一些,可仍然去不了那股子涩味。一家人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才勉强将那盘笋子吃完。

李薇在竹林子里跑了几步,停歇下来。挑了一块干净光滑的石头,坐下,小手托着腮,盯着这大片刚冒出的笋子沉思。

大姐今年已满十五岁了。按照这个李家村女子出嫁的平均年龄来看,她的亲事少则再等三年,最多不会超过五年。二姑海棠现年十九岁,还没定人家,她就听她爹娘以及大山娘三婶儿经常嘀咕着,再不定就成老姑娘了等等。单以家境来看,大姐的婚事几乎已成定局。可,她很不舍得,很不愿意她的天下无敌第一好的好大姐也象她娘一样,嫁个庄户人家,顺带再吃她娘以前吃过的苦。

所以,她觉得她该赚钱了。该这这个家出些力了。只是…她放下小手,垂下眼睑,看自己的小短腿儿。

佟永年把她的脸上变幻着的神色一丝不落的尽收眼底,轻笑了笑,这个小丫头还是如小时候那般精怪,总是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会流露出一些大人们才有的神情。

蹲下身子,笑问,“梨花烦啥呢?”

李薇嘿嘿笑着,不接话。望着这大片竹林中的遍地竹笋,继续沉思。

她前世有一个好朋友家在桂林,曾吃过她从家里带的酸笋子,又酸又香,完全的自然发酵,十分可口,加了辣椒和肉沫炒,那酸辣酸辣的滋味儿别提就有多美妙了。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朋友说过的腌酸笋的方法。好象是要用泉水,先沉淀一晚上。再将笋子切得大小适中的条或片,晾干上面的水分,把泉水倒入,下面沉淀的部分不要。再用罐子沿可以盛水的罐子装起来,边缘加水,盖上盖子,保证不透气不透风,十五天即成。这中间儿绝对不能掀开盖子瞧。

泉水倒好解决,自已家后面的溪流之中的水,也清澈得很,矿物元素含量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想必应该可以替代。只是那种罐子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先前也没注意过。直觉那种罐子应该是个大问题。古代人还没有真空之类的意识,自然也设计不出那种罐子。要想密封,估计只能用泥巴封口了。

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了精神,她虽然不能自己动手做,但是她有疼她的姐姐们,还有撒娇的小绝技。

扭着身子从佟永年怀里下来,小胳膊一挥,很豪迈的用脆嫩小嗓子叫着,“我们挖笋子吧。”

佟永年看她小脸绽开,笑了,弯腰拿起铁揪,跟在她身后满竹林跑,她指哪颗,就挖哪颗。

两人笑闹着挖了大半晌,春兰和春柳抬着筐子钻进竹林中,春柳一眼瞧见挖的遍地笋子,又看佟永年脸色微红,透着汗意,忙叫,“年哥儿,别挖了。哄这丫头玩儿,你下那么大力气干啥?”

春兰放了筐子,走近,把佟永年手中的铁揪拿接过来,又拉过他的手,只见白晰的手掌心被磨的红红的,几乎要冒水泡的样子。

脸儿一沉,弯腰朝李薇小屁屁给了她一下子,“见天儿光会变着法子折腾人陪你玩儿。”

春柳一边捡两人挖出的竹笋,一边接过春兰的话数叨,“可不是。她弄个菜园子,天天叫我们帮着收拾,这会挖笋子,还又得过来帮她收拾。”

李薇咧了咧小嘴,朝二姐春兰讨好一笑,趁她没直起身子,双手抱着她的脖子,朝她的粉脸上“吧叽”亲了一口,又甜甜糯糯的叫了声二姐。春兰脸上绷不住,扭过头“扑哧”笑了。

佟永年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蹲下身子,指着自己的脸,“哥哥给挖了半晌的笋子,梨花也亲哥哥一下。”

李薇纠结了一下,翻着白眼儿,“你是男娃儿”果断转头,迈着小短腿儿朝三姐跑去。

春兰愣了下,笑出声来。春柳笑得更大声,迎着跑过来的李薇,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小精怪,你才大多点儿”

李薇回头笑嘻嘻的看着脸色略红的佟永年。

春兰春柳把两人挖的笋子捡了满满一大筐子,合力抬着往院中走。李薇跟在后面儿心头一阵的感慨,真不知道她几世才能修来这样的福气,给她这样的好家人,好姐姐。

虽然这些笋子在姐姐们眼里,除了喂驴之外,没有多大的用处,可还是抽时间陪着她玩闹。

再回头看看跟在身后,脸上汗意未消的佟永年,朝他挥挥小手,笑得更开怀。

用过午饭后,春桃看着春兰春柳刚抬回的一大筐子笋子,还有前两天刚挖好的一大堆,堆放在草屋里,跟春兰嘀咕,“这么大堆笋子喂驴可惜,吃又不好吃。”

又扬声朝东屋喊着,“年哥儿,再跟梨花玩,少挖些啊。”

佟永年应了一声。

李薇坐在大杏树下,短胳膊抱着小短腿儿,正在盘算着如何跟大姐张口,听她叫喊,忙溜下塌,嘴里叫着,“大姐,别把我的笋子喂驴。”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儿,仰起脸儿看着春桃,拽着她的衣摆撒娇,“大姐,下晌咱玩腌笋子行不?”

春柳听见,在院中又喝斥她。

春桃想了想,下晌倒也没什么事儿。且田里马上就要忙了,一旦开忙,又丢下梨花一个人,怪可怜的,便蹲下身子,拽她的小鼻子,“好,还让梨花指挥着,好不?”

李薇心里头大乐,高兴的点头,转身走到草屋门口儿,双手掐小腰叫着,“二姐三姐四姐年哥儿~下晌咱腌笋子咧~~~~~~”

她说话早,现在小嘴巴十分的利索,小嗓子脆嫩,在院中传得老远。逗得几人齐声笑起来。

大山和柱子正巧来找佟永年玩儿,在院门口听见,喊着,“梨花,让我们腌不?”

李薇心说,缺什么来什么,现成的帮手自然要用的。小胳膊一挥,一副恩赦的模样,“行,让你们腌”

春柳冲过来要打她的小屁屁。李薇咯咯笑着,朝佟永年跑去。

等这些人剥好了笋子,李薇让大姐帮着洗净,每根笋子对半切好,又磨着二姐把家里头她娘夏天下大酱的大肚坛子找了出来,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晒着。拿着要自己腌不让她们动手的借口,把刚帮她剥笋皮的一众人都赶走,只留春桃帮着她。

春桃知道小妹与村子里的小娃儿不同,自小就喜欢玩些稀奇古怪的,便由着她闹。

切好了笋子,按照她的要求从缸里舀了些水倒进晾干的坛子里,把晾去水分的笋子条放进去,盖上盖子,弄了泥巴把大肚坛子封了厚厚的一层。笑着问她,“这就好了?”

这个过程李薇因太过投入,忘记了找个借口,好在春桃习惯了她的精怪,再者李薇指挥着腌菜的过程倒与何氏下大酱的流程差不多,就这么着春桃心里头虽奇怪她记得清楚,倒也没有太过吃惊。

“好啦。”李薇点头,看大姐额上因这一通忙活,已出了一层细汗,心里很过意不去,忙去端盛水的瓦盆,甜甜的叫了声,“大姐洗手。”

她的小脸儿因用力憋得通红,春桃紧赶走两步,接过来,把手洗干净,带着水按她的额头,“你个小丫头,见天儿会给我灌汤。”

额头上的乍然凉意让李薇抖了一下,嘻嘻笑着往春桃怀里靠。

入至傍晚何氏归家,小春杏把梨花非要玩什么腌笋子的事儿添油加醋的事儿说了一遍,惹得何氏又笑又气,直点她的小脑袋,绷着脸儿训斥,“不给几个姐姐找点事儿干,你不就甘心”

李薇嘿嘿笑着,又抱着她娘的脖子撒娇。

入夜,她躺在炕上脑海中反复过着下午腌笋子的步骤,确定整个过程中,大姐没沾过丁点油,又确认那笋子是全部晾干水份才下进去的,又想了一遍儿封口的过程,确认是封得很严实。

这才放下心来。满怀希望的入睡,希望她可以一次成功,做出史无前例超级无敌好吃到暴的酸笋子来。

第四十六章 再次分家

三天后,晌午上半晌,李海歆赶着驴车风尘仆仆的从县城回来了。

说梨花小舅舅倒是对赵昱森有印象的,知道读书很用功,又考校了他的功课,当场就应了为赵昱森做保,并帮着他们在县城里找了客栈住下。

车上放着赵家给备的谢礼。何氏看把东西拎到堂屋一一拿出来看。有给孩子们买的四五包点心,还有两丈花色质量皆属上乘的花布,和两块青色布头,何氏展开了瞧了瞧,约抹有丈长,看颜色象是给自己和孩子爹的。

另有梨花小舅舅给年哥儿捎的两本字贴和一本书。李海歆不太懂,说私塾里每年都给新书,不让他再破费。何文轩说这书不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是本游记,让年哥儿不练字背书的时候,读一读,可以拓宽眼界。

何氏把书细心收好,溜着桌子坐下,看着赵家给的谢礼,心下算算这些东西合起来怕得四五百个钱也不止,不由埋怨李海歆,“人家孩子应试,正用钱的时候,你干啥要接这些东西?”

李海歆舒展下了腿脚,笑笑,“你还不知道我。要是能推过去,我一样也不会要。”

何氏想了想也是,若是年哥儿告求无门的时候,有人肯出手相助,她便是四处借借,也要表表自己的心意,想到这儿,又有一丝庆幸。

梨花小舅舅考秀才,也算是沾了年哥儿的光。将来年哥儿应试,又有梨花小舅舅做保,这一层总不用她费心。若是何文轩往前再能考个举人,那可能大大的借光了。

便跟李海歆说了。李海歆笑笑,调侃她,“要我说,他们呀都沾了你的光。这中间儿没有你呀,还真串不起来。”

何氏笑瞪他一眼。又把家里这几日的事儿跟他絮叨了絮叨。说又有人刚给梨花小姨说了一门亲事,抽个空让李海歆和她一道去访一访。梨花在家里精怪,折腾着春桃几个帮她腌酸笋子等等。

说了一会儿闲话,李海歆便有些累了。何氏让他去歇着,说家里的积肥坑该清了,等他下午起身,两人把积肥坑清一清。

李薇满心盼着小舅舅给她再带一本农书,结果大失所望。

在东屋佟永年习字儿的小坑桌上翻着手里的《四时农书》。这上面的字儿她其实大多都认识的,只不过不敢表露太多。

这本书里分耕作篇,物种篇,器具篇以及积肥篇末尾还有关于粮食蔬菜如何储藏,比如大酱的酿制技术这上面就讲解的很详细。

李薇对积肥篇比较感兴趣,上面记载了有“踏粪法,窖粪法,蒸粪法,酿粪法,煨粪法,煮粪法”等等。有几种与现在李家村积肥的方向大同小异,倒是其中的窖粪法比现在李家村通用的积肥方式更先进一些。等她大点就可以付诸行动。

她恍惚记得前世教课书上曾提过到一种叫粪丹的高效混合肥料,好象是用人粪、畜粪、禽粪,再加上麻渣、豆饼,混合动物尸体及内脏毛血,又加入什么硫磺制成的,据说,有“每一斗,可当大粪十石”的肥力,李薇记得当时看到这段文字时,惊为天人,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只是原料太过复杂,她也没记全,满怀希望小舅舅能再捎来农书,能寻到其踪迹呢。

想了一会儿,就把书本丢开,溜下炕去找大姐。

午饭过后,何氏与李海歆刚清了一车田肥,海英匆匆的从小竹林小道上过来,远远打招呼,“大哥啥时候回来的?”

李海歆停了粪叉子,应了声。问她,“有事儿?”说话间儿,海英已到了跟前儿。

她看了看何氏,又看看李海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半低着头,小声说,“大哥,咱娘让你去一趟前院儿。”

何氏也停了粪叉子,看了看李海歆,“那你就去一趟吧。”反正前院儿的事,何氏不想掺和,海英不说,她也不想知道。

李海歆把叉子放好,回院中去换鞋子。

海英咬着嘴唇,嘴张了几张,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儿,“二哥和三哥吵架,闹分家”

何氏不妨是这事儿,惊了一下。随即又按奈下去,笑笑,也不问李王氏老李头是啥意思,只说,“让你大哥去调停调停。”便把话头转到海英的亲事儿来,“你三嫂给你说的前王村那家,不成?”

海英脸色红了红,低头哼哝了两句,虽没明说,但何氏也听明白了。这户人家海英倒也是满意的,只是因海棠的事儿没定下,不好赶在姐姐前面。

正说着李海歆换了鞋子从院里出来,便住了口。

路上海英把缘由给李海歆说了说,原是王喜梅学着何氏当年喂养小鸡,前几天也托人买了只小猪娃儿,让李家老三盖个猪圈。

李家老三就在老大家原来开的菜园子里起了些土,许氏不愿意了,自老大分家出去,这菜园子她便视为自个儿的——虽然这菜园子现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