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汉又哼了一声,起身往屋里走。梅大郎连连向众人赔笑。扶着他进了屋,才悄悄和几人道,“家父就是这样的性子,李家小姐别介怀”

李薇摇头,又问了工期工钱等等。

李大郎谦意摇头,“工期工钱得等问过家父才知。他这几日略染风寒,大夫让他卧床静养,过两日有了准信儿,我去府上报给您。”

李薇点头。待出了院子,忍不住问他,为何梅老汉听说她姓李便猜出是城西李家知县大人的小姨子等等。

梅大郎先是不肯说,架不住青苗和麦穗几个追问,才将原由说了,“早几年,我们家佃过贺府的地,棉花田里生了虫,去您家买过药水。…后来我爹听说,您卖给别家的药水一斤只要一文钱,却收他一斤两文,害得他多花一个月的酒钱…自此便记您家和您了…”

李薇失笑,原来因头在这儿。便笑,“这么说来,水车我们多付一倍的价钱,也不算吃亏”

梅大郎赔笑说梅老汉只是在气头上,不会多收工钱的云云。

一行人出了梅家所在的巷子,转到主街上,便吩咐方哥儿去周濂的酒坊买两坛子酒,请他铺子里的伙计给梅老汉送过去。

方哥儿到周家铺子,进去买了酒,付了钱,交待的酒肆里的小伙计,便跑出来坐上马车问道,“五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

李薇想想,今儿倒没什么大事儿,便道,“去点心铺子买些糕点,咱们去二小姐家瞧瞧,二小姐极喜欢吃那家的云片糕。”

方哥儿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向点心铺子而去。

※※※※※※※※※※※※※※※

马车到了糕点铺子,青苗和麦芽下车去买糕点,李薇坐在马车之中,从窗帘缝中打量街景。

青苗和麦芽进去点心铺子时,迎面从里面出来两个穿戴十分精致的丫头,后面跟着一个年约四旬的衣着简朴的妇人,只是那份气度让人无法忽视。青苗和麦芽双双侧身,有礼貌的给这主仆三人让路,一边记着方才李薇给交待要买的点心,“五小姐说要给二小姐买云片糕,给大小少爷买茧糖,给吴老夫人买豌豆黄。还给咱们少爷买…”

那三人过去之后,青苗和麦芽往点心铺子里走去,双方错身儿而过。

贺夫人原本没怎么留意这两个丫头,刚走了几步,疑惑顿住脚步,回头看看,又疑视停在路边儿的马车。

方哥儿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赶车位上左顾右盼,忽然扫到这妇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家的马车看,忙向车内道,“五小姐,那个人盯着咱们的马车看,是不是认得的人?”

李薇本在靠着道路这一侧,听这话,移到靠街的那一侧,挑帘一看,大约三四丈开外立着的正是贺府大夫人与两个贴身的丫头。

不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漫不经心的放下车帘,“不认得”

秋月与春月本正走着,见夫人停下脚步,她们二人也停下来往那马车看,正巧李薇挑帘,二人看个正着。

尤其是那抹冷笑,让二人眉头大皱,“夫人…”

贺夫人这些日子心头郁闷不快,虽然下决心要将娘家内侄女许与他为平妻,但是总要等贺萧回来,这事才好办。另一方,本想着闲话传出去,李家总会有所动作,或是上门试探,或是使人中间儿传话。

却没想到,一个月多月过去,竟也是一丝音讯全无,这让她完全摸不着这一家的底子。

上次贺瑶回去,说到路遇李家五丫头的事儿,按说一个女子被人当街呛说订亲夫婿将要娶平妻之事,不说暴然而怒,最起码应有的吃惊愤怒却还是要有的,可从贺瑶的言语中,她感觉不到这个小丫头丁点的怒气。

但她并不认为李家这个小丫头如贺瑶口中的那般面软。若真是懦弱的人,当街哭泣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而刚才她那嘴角扯出的一抹冷笑,又让她觉得自己高看了她,也许并非那等心机深沉之人。

看看对面的茶楼,略作思量,转向秋月吩咐道,“去问问马车里可是李府的五小姐。若是,请她到对面茶楼一叙。”

说着便带春月上了马车,往对过的茶楼而去。

“小姐,人走了。”方哥儿看那主仆三人对着自家马车说着什么,直觉应该是小姐认识的人。贺府马车一动,他立刻报信。

转眼见秋月向这边儿走来,又赶忙道,“小姐,那丫头过来了。”

李薇自车窗缝中将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楚,淡淡“嗯”了一声。

“车内可是李府五小姐?”秋月行到车前,行礼问道。

李薇挑开车帘,淡淡道,“是我,有何事?”

秋月似是对她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恭敬的道,“我家太太请五小姐到茶楼一叙。”

李薇一副了然模样。点头,“好。”虽然不知道贺夫人要说什么,可这对她来说,也是个探听内情的好机会。

从马车里下来,秋月在前面领路,李薇抬头仰望茶楼外侧,突然一笑,有些短兵相接的意味。而且…她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缓步上了二楼,留麦穗三个在外头侯着,带着青苗进雅室。贺夫人端坐在正位上,侧脸对着窗子,二人进去,她手中的杯子刚端至半空,却似没发觉一般,手势顿也不顿,旁若无人的缓缓品茶,似乎已完全沉浸到茶香之中。

李薇淡淡一笑,越过秋月,自顾自的坐下,淡淡吩咐青苗,“去要一壶铁观音。”她摆着这样目中无人的姿式,自己总不能巴巴的跑到这里罚站吧?

贺夫人讶然转头,看见她,慈爱一笑,又怪两个丫头,“客人进来怎么不出声。”

李薇笑着扫过秋月春月。按她的性子,这会儿哪怕是碍与往日情面,也要说句无碍不妨的话。可,她却突然不想说这样的话,等着这二人的反应。

秋月春月赶忙上前赔罪,“请李家小姐恕奴婢们笨拙”

李薇轻巧的捏起一块茶点,放在唇边咬了一口,眉头一皱,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又抽了帕子,以帕掩口将已吃到口中的茶点吐出来,将帕子不动声色的袖入袖中。

才抬头淡笑,“无妨,你们下去吧。大夫人怕是有话要说。”李薇做这番动作时,余光打量着主仆三人。不动声色的给人难堪,她也会秋月春月两人眼中闪过不悦,齐齐看向贺夫人,贺夫人脸色也是一凛,贴在桌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两下,两人才轻手轻脚的下去。

李薇叫的铁观音送了上来,青苗要替她倒,李薇摆手让她出去。自已伸手倒了一杯,将杯端子鼻下,轻嗅了下,“嗯,还好。”

轻啜一口,淡笑,“大夫人有话请讲。”

贺夫人自她进来便暗自打量她。说实话,先前虽然有过几次相遇,印象中不过是个不爱说话的小丫头罢了。这一番不怯不懦,看似落落大方,实则已借着两个丫头给了她不动声色的反击。

此时她倒又是一副平起平坐的姿态,更让贺夫人不悦。不过,她随即淡笑道,“也无甚么特别的话。与你们家总算还有些渊源,街上遇见便请你来坐坐。”

李薇了然点头,“那便谢贺夫人的茶了。”

李薇一向认为,真正有底气人才有资格沉得住气的。而她与他的亲事已做定,这便是自己的底气。其它的…不能说不忧心,但是动不了根本不是?

即然遇上了,她很乐意和这位贺夫人比比谁更沉得气,因此,说完方才那句话,她便不出声,慢慢的品着茶。

两人默坐了一会儿,贺夫人眼睑半抬,漫不经心的道,“听瑶儿说,前几日在你们在方家铺子口遇上,拌了两句嘴?瑶儿性子冲动鲁莽,你不要怪她。”

李薇放了茶子,淡笑道,“无妨。贺四小姐的脾气县城之中有几人不知?比起她们主仆三人上次在街上围攻辱骂柳家小姐,她还算是给我留了余地的。我又怎么会怪她?”

贺夫人眼儿立刻又沉了沉,眉尖蹙起,带着些许惊讶,“有这等事儿?”

李薇暗中一笑,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原来您不知道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几府的小姐一同游玩,柳家小姐无意说了商家官家的话,惹怒了贺四小姐,她带着两个小丫头当街斥骂柳家小姐,据说将柳家小姐骂得掩面大哭…”

“好了,”贺夫人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也看出了她是故意的。淡淡打断她的话,“四丫头真是丢府里的脸面,回去定然让府里的嬷嬷好生教教她。”

李薇住了嘴,脸上带笑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贺府四小姐的骄纵行径,她不相信她这个嫡母不知。不过是她一惯喜欢“捧杀”庶子庶女罢了,看似爱护纵容,等人长大了,性子定了,人也就毁了。

而她方才扯出贺瑶与自己之事,怕也是为了引自己先谈及与贺永年的亲事。想探自己的口风么?

“你父母身子可好?”贺夫人缓缓的喝了半杯茶,语气复又轻快起来。

李薇点头,“都很好。谢贺夫人挂念。”

贺夫人摇头一笑,“你这孩子还跟我客套什么,我与母亲、你大姐赵知县的夫人,也算是相熟的了。”

李薇脸上带着笑,一瞬不眨的盯着她看,看似是很认真的听她说话,实则是想从她表情上找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与她,这可算是第一次正式接触。

贺夫人伏首拨茶杯,漫不经心的道,“说起来,咱们两家也不是一般的有缘,听闻你舅舅是邱大人一手提拨的。正巧,我娘家嫂子的兄长也在邱大人手下为官,今年蒙他的提点,升了个正六品的推官。”

李薇微愣,自己和她差一辈呢,话家常也话不到这上面儿吧?这话是告诉自己她们家也有后台?再把她的话细想一遍,想来就是这个意思了。

她这副愣愣的样子落在贺夫人眼中,自然又是另外的意思,她眼沉了沉,复又笑起来,“好了。我府里还有事,也不便久坐。替我问你父母安,就说有些事儿,过些日许是要说道说道。”话到最后时,脸上已没有笑意,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李薇立时起身,点头,“好,贺夫人的话我会带到的。”说着微行一礼,转身出了雅室。

秋月春月进来,见贺夫人将杯子攥得紧紧,指关节微微发白,也知她心头不快,不敢贸然出声。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丫头青苗大叫声,“小二哥,结帐”

秋月脸色更不好,忍不住向贺夫人道,“夫人,这李家小姐…”

贺夫人不耐烦的摆手,“回府”说完立时起身,春月不及帮她拉开椅子,身子重重撞上旁边的空位,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声。

春月和秋月脸色一变,齐齐请罪。

贺夫人冷哼一声,伸手将椅子推开,大步出了雅室。

春月秋月对视疑惑,方才室内静悄悄的,几乎听不到谈话的声音,不知道李家五小姐说了什么,惹夫人发这么大的火。

这两人的疑问,也是青苗几个疑问,几人一上车便好奇的问李薇,“五小姐,方才你们在里面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外面一点响动都听不到啊。”

李薇笑笑,与贺夫人看似没说什么,实则也说不少。最起码,她现在可以明确贺夫人对这宗亲事的态度,以及她可以确定,所谓的平妻还仅仅停留在设想阶段,至于其它的,怎么说呢,见过她之后,李薇更安心了,这个人即使是个有心机的,自己也不会毫无招架之力。

尤其是她在说到她娘嫂子的兄长升了六品的推官时,让李薇有一种小孩子打架打不赢,相互拼比谁的靠山更厉害的感觉。

不觉笑了起来。

青苗缠着她问,“五小姐,你是不是呛得贺夫人说不出话来?”

李薇摇头,古代重孝,贺夫人在嫡母的位子上坐着,她便不会去明地里用言语顶撞她,那不是往对方手中塞把柄么?

青苗似乎有些失望“哦”了一声。

李薇笑了笑,也不解释。叮嘱他们回家后别乱说,只当没遇见过她好了。

梅老汉当时应承做水车时,果然如李薇所猜的那般,他说的能做,可能是碍于面子,之后梅大郎过来请她,说那水车图纸有些疑问不通之处,请她过去给讲解讲解。

李薇自然也讲不太清楚,但是原理知道,在梅家接连泡了两三日,才才强强将那些刮水板怎么组装,水车如何借水车自动运行,模出个大概的门道儿。

只有最后的组装环节,仍是弄不大明白。苦思不得结果,水车陷入僵局,梅老汉直说李薇是故意砸她招牌的,他做了这么些年水车,到了到了,却被她这个乱七八糟的水车害得晚节不保。

李薇没办法,只好请他先把各种零部件儿做出来,边组边研究,哪个部分做得不行,再毁了重做。反正这水车造好之后,大大的节省人力物力,是她那两千荒地的收成保障,多投些银子,她认为还是值得的。

日子缓缓流过,已到二月底,小玉出了阁,春桃彻底得以解脱,春杏已将铺子完完全全交给周荻派来的人,整日被何氏掬在家里绣嫁衣。

李薇与李海歆则是家中最忙的人了。

直到清明节前夕,一场春雨淅淅沥沥而下,她才借着这雨天得了休息两日。

即使是这样,在家里她还要忙着安排荒地的耕作计划,以及各种农具的打制和购买等等。

清明这日,雨还在下,何氏叹息,“年哥儿不在,你佟婶婶那里也没个人去烧把纸钱儿。”

春杏立时斜了李薇一眼。李薇回视过去。

何氏看看两人,笑道,“按说你去烧个纸钱也不为过,可是这雨天泥泞的…”

院门儿响起,候在偏厅的青苗,立时冲进细雨中去开了院门儿。来人是一个不认得的小厮,“贺家二少爷来的信。”

青苗谢过来人,将大门关紧,兴奋的向厅里叫道,“五小姐,大少,不…五姑爷来信了”

春杏喷笑,“五姑爷”

李薇也笑。青苗进了厅里,见几人都笑,知道自己一时情急喊错了,连忙解释,“我,我…”

李薇招她把信拿来,又嗔她道,“日后叫贺二少爷”

“是”青苗吐了吐舌头,悄悄退下。

春杏催她,“快拆开,过了年信来的可没年前儿勤了,也不知道在京里做什么。”

李薇摸着手中的信,不太厚,不免有一丝失望。伸手撕封口,里面意外的发现还有一封给自己的。

将剩下的信纸塞给春杏,“你给咱娘念。”

春杏撇嘴,打开信,刚扫了两眼,欢喜叫道,“呀,年哥儿他们启程回来了”

何氏忙问,“什么时候从京城出发的。”

春杏道,“信发出五日后,这位是二十初十发的。人没信快,估摸着得十来日后才到宜阳。”

薄薄两页纸,只说近期忙于为贺萧看病,没有及时写信,让爹娘不要挂念,并一些何文轩的近况,其它倒没有多谈。

李薇在春杏与何氏说话的功夫,也已看完了信,这封信中倒提到贺夫人欲与他娶平妻之事,只说贺萧不允,小舅舅也知道了此事,旁的话没说,只说何家女不能受人欺,其它的让贺萧自己斟酌。

李薇心头登时一松。春杏看她脸上带笑,伸过头来,“让我看看他都写了什么?”

李薇看了看何氏,拉春杏,“四姐,我们去房里看。”

何氏失笑,“姐妹两个天天咬不完的耳根子。”

李薇呵呵一笑,拉着春杏出了厅中。刚入西厢房,李薇便迫不及待的将平妻之事说了。

春杏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李薇点头,“等雨停了,去给三姐说说,省得她一直挂心。”

春杏应了声好。

李薇笑呵呵的叫青苗来,把小泥炉取来,温上开水泡茶与春杏喝。

两人一边等水开,一边闲话,春杏突然问,“你当真认定贺萧能说服那府的大夫人。”

李薇笑笑,“四姐,不管怎么说,这不是多了一成的胜算?怎么说都是好事呀”

春杏想了想点头,过了一会儿,笑道,“以我看咱们这会儿就去三姐家吧。把二姐大姐都接下,反正下雨没事儿,咱们去她们家里打马吊,顺带喝些三姐夫的好酒”

李薇应了声好。两人各自去屋里换衣裳。

153章 贺永年回来

清明春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李薇去荒地看过,雨水透到地面二尺以下,水墒足够下犁翻耕播种油菜,便让钟亮加紧将已平整好的地面撒粪翻耕,能种的地块先种上。

一连十几日,钟亮领着那些长工们,洒肥犁地,播种,忙得如陀螺般,没个停歇的时候。

这些日子李家往年积蓄的,除了买地剩下的七八百两银子,买耕牛农具肥料以及盖宅子,早用了个干净。还好,原先宜阳小庄子原先有十来头耕牛,现下不老庄子里不怎么用到,可以临地拆借一下。

若到秋上,赶到一块儿犁地下种子,畜力是万万不够的。一时又买不到许多耕牛,想了想,最终李薇挪用贺永年临去京时,给何氏留下的银子,买了二十来头成年驴子,暂时先用着。

这一日,李薇一大早仍去荒地,荒地来回一趟不便,她让青苗带了午饭,抽空在地头吃了。午后,太阳日渐毒辣,她顶着个草帽挂纱幔的遮阳帽,立在树荫下看长工在做最后一块儿地的播种。而早先播下去的油菜已出了苗,远远看去,也有些良田的模样,不过,草和苗出得一样快,最后一块地播种完,前面的地块就面临着除草了。

钟亮从远处向这边儿走来,李薇知道他许是过来说要挖田间引水渠的事儿,便立着不动。

“五小姐,”钟亮脸膛晒得黑黑,额上细汗层层,回身指着荒地,笑问,“这地整治得您还满意么?”

李薇扫过去一眼,原先荒草丛生,高岗低洼不平的荒芜之地,如今放眼望去,二千亩的荒地,一望不到边际,田间小路阡陌交错,油菜一行行一排排,极为整齐,嫩绿的小苗象一条条绿色的细线,在黄土地上漫延着。

微笑,“满意得很。”

钟亮抹了把汗水,呵呵的笑了,回望这平整的土地,脸上一派自豪。

“五小姐,剩下那点儿油菜,后天便能种完。不过有些长工已经腾出手来,是不是明儿就开挖渠?”

李薇“嗯”了一声,回望远处的河岸,“就按你说的,明儿开始吧。”也不知道古怪梅老头那里,水车做得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忙,没顾上去瞧瞧,今儿抽空去看看。

想到这个梅老头,李薇便有些头痛,去的不能太勤快,不然他是不高兴的,说她会催人,又不能一直不去,不然他便又说,自己不把这水车当回事儿。他干脆不做算了钟亮应了声,李薇此次来本也没什么事儿。只是纯粹的不来不太放心。这会儿便想着要回去。

突然眼角斜到远处有两人向这边走来,因离得太远,看不清面目,不过看身形,倒是有些熟悉,便收了声,盯着来人处。

待那两人又走了近些,才看清,一人是居然是大山,而另一个应该是干活的长工。那长工领着走了一段路,以手往这边儿指了指,大山快步向这边儿走来。

李薇不由笑起来,将帽子的遮阳纱撩起,往前迎了两步。大山远远笑道,“梨花,回去吧”

青苗在一旁也欢喜的催,“对对对,五小姐,咱们回去,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了”

李薇待大山走近一些,才问,“什么时候入的城?”

大山笑道,“刚入城,我去你家报信儿,李大娘说你在这里,我便来了。”

钟亮对东家的事也算略有所知,连忙笑道,“五小姐就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大山扫过这大片的地,赞许的笑道,“梨花真能干,我们才离开多久,你便弄了这么一大片的地。”

李薇笑笑,自谦说又不是自己的功劳,便和大山往停马车的路上走去。

几个丫头跟在身后五六步远,大山与她并肩而行,赞叹了几句这地整治得好,又道,“年哥儿得先回贺府安置,晚上才能去你家。”

听出大山话语中有一丝挪揄之意,李薇在纱幔下笑笑,“嗯,知道了。你在京城不记挂嫂子么?回家了没有?”

大山嘿嘿笑了,“给你送完信儿,我就回家去。”

李薇“嗯”了一声。催他快走,“过了年后家里忙,我倒没去你和柱子家看过,我娘去了几回,听她说家里一切都很好,你也赶快回去看看吧。”

大山应了一声,到了路上,也不多推让,翻身上马,沿着田间小路飞奔而去。

李薇目送他走远,才上了马车,“走吧,我们先去梅师傅家瞧瞧水车的进度。”

青苗立刻反对,“五小姐,咱们该回家”

李薇暗自撇嘴,孰不知等待最难熬,反正大山说他晚上才有空呢。斜了眼青苗,并不说话。

麦穗已催方哥儿,“走吧,去城南。”

※※※※※※※※※※※※※※※

距上次去城南梅家,已有五六日,这次到时,梅老头看见她,笑得一脸得意,“你的水车也难不倒我梅老头”

李薇脸上一喜,“老伯伯,你真做出来了?”

梅老汉笑呵呵的道,“嗯,有几个刮板,与原件大小不配,正重做呢。”

李薇忙道谢,又说,“这个做好,咱去试一回,真的没问题了,还得加大尺寸呢。”

“什么?这个还不是成品?”梅老汉睁大了眼睛。

李薇摇头,若要满足她那块地的灌溉需要,至少需要直径两丈的翻轮,现个做的这个只有两米而已。

便和梅老汉说了,他沉吟了一下,“若做那么大的,最好去装水车的地方,现做现装。”

李薇忙道谢,“那就谢谢老伯伯了。”又叫方哥儿把车里的一坛子酒拿出来,给梅老汉放下。

他笑呵呵的也不推辞。李薇看天色不早了,便告辞。坐在马车里,心情极其愉悦,今天可算是好事成双了。

何氏显然早就得了信儿,正在院里与桂香荷香黄大娘还有春杏的两个丫头忙活着,李薇下了马车,叫青苗几个,“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你们几个能干的。”

青苗应了一声,和麦穗三人往厨房而去。

李薇与何氏打了个招呼,进后院去换衣裳。前院喧闹,后院静幽。

李薇进了自己的房间,开了衣橱,手指拨过她新制的几件春衫,均是没有上过身的。挑了半晌,挑出一件浅绿色暗纹绣百蝶穿花的上衣,这是从州府传来的新样式,春杏极喜欢,袖子比一般的衣衫宽大,迎风飒飒。春杏的那件樱桃红的穿过两回,极为好看。

又挑出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来,刚放在床上。

春杏进来,一眼瞧见她挑的衣裳,倚着门框,脸上带着挪揄的笑意。

李薇对春杏的取笑不以为意,在装奁前坐下,伸手解了发髻,叫她,“四姐,来帮我梳头。”

春杏笑了两声,跨进来,“今儿还算是自觉。”

李薇笑笑,在爱美达人春杏的眼中,自己有诸多习惯她都不喜,比如喜欢捣故那些臭哄哄的粪丹,她很是不明白,自己能想出那么多新奇的点子,却偏偏自己不做,非要去捣故那些在看起来十分恶心的东西。

再比如,她一向反对春杏往她头上插各种各样的绢花,尤其反对那种大如碗状的,在她看来顶那种花在头上,与媒婆倒有几分象。再后来,她不太喜欢各种绣得十分花哨衣衫,尤其是那种全身绣满了花的,她的许多衣衫均是裙角袖口等各种角落里,略有些绣花点缀。对各种繁复的发式也十分排斥。

春杏将她的头梳顺,赞叹,“梨花的头发真是又密又粗,有韧性得很,这要是长在我头上,该多好。”

李薇冲着铜镜一笑,头发是不错,可是太沉了。抓起来生生比春杏头发要多一倍。

春杏嘴里念叨了几个发式,李薇忙摇头,“梳个简单的桃心髻就成。”

春杏不满的敲了下她的头。扭头扫过她挑出来的衣裳,又点头,“也好。配那衣裳还不错。我那里有只白玉梳子,送你得了。”

李薇笑着点头,“谢四姐。”

春杏替她梳了头,去自己房中取了首饰匣子,挑出一只白玉梳子替她梳在发侧,又挑几星淡绯璎珞,映衬出青丝乌碧亮泽。

拍手笑道,“好,就这么戴。”

李薇穿了衣裳,春杏不管不顾的要替她修眉画妆面。李薇推躲不过,只好任她捣故着。

李薇的肤色本就白净,从小到大,她真正下地干活的时候并不多,是以虽然没有特别的保养,与春杏的皮肤比起来,倒也不差。何况现在正值青春年少时,皮肤正嫩的时候,只让春杏略修了眉毛,自己用手沾了点胭脂,混上一点点黛墨,做成暗色眼影,淡淡打在眼皮上方至眼窝处,由下到到,由重至浅,细细涂匀,觉得眼睛一下子变得更加明亮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