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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的时间,也就是差不多还要走一个小时,华青弦点了点头,低头看两个孩子:“累么?要不要到母亲怀里睡一觉?”

“不累,这皇宫好大好大,我看不够呢!”小颜很兴奋,年纪小也不知道怕,只觉得皇宫又大又气派,满眼都是新奇,所以一直扒在马车的小窗户那里朝外瞧着。

“小羿呢?”

华羿摇了遥头:“我要守着母亲。”

还不到五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华青弦倍感窝心,她笑着看摸了摸他的头:“小羿真乖。”

听到这声,小颜也凑过头来:“那我呢我呢?”

“小颜也乖。”

讨得了一声乖,华颜满意地笑了,调皮道:“母亲也乖,呵呵呵!”

小颜是个开心果,三两句话便将马车里僵硬的气氛都冲散了,华青弦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暗暗下决心,无论太皇太后意欲何为,她一定要想办法护着两个孩子。这么想着,她忽而看向了身边的林妈妈:“林妈妈,跟我说点太皇太后的事情吧!多了解一些,一会也省得说错话。”

似是未料到华青弦会主动问自己这些,林妈妈起初愣了一下,马上便笑了,温和道:“郡主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

“郡主对太皇太后还有印象吗?”

华青弦偏着头想了想,道:“太皇太后还未入宫前我倒是见过几次的,只是那时候还小,记不大清了。”那时候笙华郡主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远远看过太皇太后一眼,只觉得个是娇滴滴在的大美人,其它的,真是什么也记不住了。

林妈妈点了点头,道:“其实奴婢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什么性子,也不知如何提点郡主,不过,奴婢听说过一些其它的事,不知道郡主想不想听听。”

“说来听听看啊!”

眉梢一动,林妈妈温和地点了点头,这才徐徐道:“据说,太皇太后还未入宫前和当今太后是闺中蜜友,她们同年入宫,当时太皇太后是以才人的身份入宫的,而当今太皇则是又太子侧妃的身份入宫的。圣宗皇帝去世的时候,两位王爷才一岁多,当时皇上还没有出生呢!”说着,林妈妈若有所指地一笑,又道:“不过十几年的时间,昔日的闺蜜都变成了大晋朝最尊贵的女人,只是,听说自打圣宗皇帝去世后,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关系,便不若之前那般亲密了。”

这是在告诉自己,太皇太后在这后宫并不是最大的那一个,身边还有个做为前闺蜜的太后在盯她的梢。

华青弦点了点头,笑道:“可以理解。”

前世那么多宫斗小说也不是白看了的,要换了个厉害的太后,说不定早就把太皇太后‘做’掉了,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养尊处优的生活着,不是太后太心慈手软,就是太皇太后本事太厉害。总之,太皇太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一会必须加倍小心,否则,很难全身而退。

“太皇太后母仪天下,操心的事儿自然就比一般人要多,除了两位王爷的事情以外,最挂念的应该是将军府里的几个弟妹。夜二小姐和夜三小姐倒是不愁找不着好人家的,只有骁云将军的亲事,一直让太皇太后放心不下。所以,坊间总有传说,说太皇太后将来会用婆婆挑媳妇儿的眼光去挑弟妹呢!”

林妈妈是王妃身边最得力的妈妈,王妃的事情几乎没有这位林妈妈不知道的。自己那天跟王妃提过将军府会过来提亲的事,显然王妃已经告诉了林妈妈。所以,林妈妈说这些是想告诉自己,如果太皇太皇召见自己的理由是因为夜云朝要将军夫人来府里提亲,那么,太皇太后的态度决定着一切,甚至,可以直接替将军夫人当一回‘婆婆’。

“也可以理解。”长姐如母,更何况夜家还有兵权在手,自古以来,皇权与兵权就一直是挂勾的,两者差一不可。如果两位王爷真的有其它的心思,夜云朝就会是他们最后的倚仗,而夜云朝的老丈人,当然是和他们一条心的人最好了。不过,摄政王貌似是保皇派啊!完全不可能和他们一条心啊!

见华青弦一点就透,林妈妈也不过多解释,又继续道:“也怪不得太皇太后会不放心,骁云将军已二十有六,却从未提过娶妻之事。这十年来,太皇太后每年都会挑一个放出宫门的美貌女官给骁云将军为妾,骁云将军虽然都收下了,却听说从不正眼看那些女官,更不说要她们侍候了。”说到这里,林妈妈停下来看了华青弦一眼,又意味深长地道:“将军府毕竟不比寻常人家,一门三房远不如表面上看着那般和睦。夜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又偏向于二房三房,大房不得宠又人丁单薄,只得骁云将军一个独子不说,还落了一身的伤病,若不是太皇太后和两位王爷的关系,可能将军夫人身为长嫂都无法继续掌家。而未来的少将军夫人那是要接手将军夫人主掌整个将军府的,是以,太皇太后对于骁云将军的亲事,也就更加慎之又慎了。”

“原来是这样。”

感慨着,华青弦突然对夜云朝这个人生出了几分好奇心,一年一个美人啊!他看都不看一眼是什么情况?

当然,如果是在她原来的世界,一个高帅富一直不娶妻的话,只有两种理由,要么是不婚主义,要么是同志主义。这里是古代,不婚主义这个应该不太现实,那就只剩下另一条了,同志主义。难不成,那个夜云朝是个弯的?唉呀!很有可能啊!他十几岁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面对的老老少少都是男人,性取向要是在那个时候萌芽的话,直的也很有可能被扭曲成弯的。可是,这也不对啊!就算他是个弯的,在古代这么‘无后为大’的教条之下,他就算是勉强自己也能一闭眼找个美人‘船’几下的,至少先把无后这件事解决掉,才能利利索索同他的志嘛!可是,他没有这么做,所以,综上总总…

瞬间,华青弦对夜云朝的好感便下降了数十个百分点。矮油,x无能您就承认了呗!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糟踏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妾独守空房,啧啧啧!将军大人,这可就是您不对了喂!

华青弦神情猥琐地在心底里yy着夜云朝,华颜这时候突然转过脸来,一本正经地问她:“娘亲,为什么你们一直在说那个小云将军?”

噗!果然是她女儿,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小云将军,干脆改成娘炮将军得了。忍着笑,华青弦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纠正道:“不是小云将军,是骁云将军。”

“可是,我们不是要去见太皇太后么,为什么一直提他?”在小颜的概念里,小云将军也好,骁云将军也好,都是其它人,她们要见的不是这个人,为什么要一直说他呢?太奇怪了不是吗?

“因为,他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就好像你是我的妹妹一样,别人提到我的时候总会想到你。”

这个解释很好懂,小颜崇拜地看了哥哥一眼,恍然大悟道:“喔!原来是这样啊!哥哥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那当然,因为我是哥哥。”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小颜看着哥哥的眼神更加崇拜了,华青弦好笑地看着自家的一对活宝,心里突然涌起浓浓的幸福感觉。就在她母性大发,张开双臂打算给这一对小人儿一个爱的拥抱的时候,马车突然便停了下来,华青弦悴不及防差一点便撞到了车窗上,她用力巴着窗户才勉强稳住身子。林妈妈离她最近,赶紧将她扶起来坐好:“郡主,您没事吧?”

“没事。”摇了摇头,她又问:“这么快就到了?”

“还要一会儿呢!不知怎么回事,奴婢出去看看。”说着,林妈妈就要掀帘,马车外却传来车夫的声音:“郡主,遇到将军府的马车了,骁云将军请您过去坐坐。”

艾玛!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的节奏啊!怎么这么巧?

“我如何方便去他的车上?要说话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林妈妈一听,提醒道:“郡主,将军的腿…”

喔喔喔!忘了这一茬了,那个谁不但是个x无能的,还兼着‘半瞎’和‘半瘫’,腿废了只能坐轮椅,确实不好自己过来找她说话啊!

“泌兰,你过去问问,有什么话让他直接跟你说。”

泌兰正要动,林妈妈拦了一下:“还是我去吧!”

华青弦诧异地看了林妈妈一眼,倒也没有刻意反对:“也好,有劳林妈妈了。”

“都是奴婢份内的事。”说着,林妈妈便掀帘子出了马车。

林妈妈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似是只在那边与对方寒喧了几句便回来了。没有上车,林妈妈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了华青弦的手上:“说是送给两位小主子的见面礼。”然后又道:“将军还说,恭王和雍王小时候很淘气,总是把衣服弄的很脏,太皇太后便将他们所有的新衣都用了不易脏的深色。”

看着手里的两套深色新衣,华青弦对夜云朝的好感又上升了十个百分点,他这是让她投其所好对太皇太后打温情牌么?倒也是一片好心,她就不推辞,赶紧吩咐小羿和小颜在马车里换衣,然后,她掀开车帘,对着红墙高瓦内的另外的一辆豪华马车高声道:“多谢将军!”

“不客气。”

清朗的声间随风而来,华青弦心头莫名一动,这个声音…好熟悉。

下意识地朝马车内人的影望去,隔着车帘,隐约只能看到一个模样的侧颜,上面的金色的面具依然扎眼,只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那么强烈?

这个夜云朝,她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郡主,怎么了?”

“没事。”摇了摇头,挥去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她笑着回头看两个孩子:“都换好了吗?我看看。”

宫里上等的衣料做出来的衣服就是不一样,虽然是冷色系,但华羿穿上一身墨蓝的锦服立马就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了,整个一翩翩贵公子,而华颜的一身墨紫也显得庄重大气,与之前的粉妆玉琢完全不同。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非常与众不同,可换上这一身华服,她突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她的孩子出身高贵,或者是连她都无法企及的那一种人…

“娘亲,不好看吗?”

“哪里,就是太好看了,哇喔!帅呆了酷毙了美翻了…”

华羿无语:“娘亲,你能说点正常些的话么?”

“喔!好的,我的小羿一表人才,我的小颜英姿飒爽。”说罢,她又夸张地砸起了嘴:“啧啧啧!这是谁生的这么标致的娃儿啊!也只有我这以美的娘亲能才生得出来呀!”

一语出,众人绝倒,唯有华颜小小女汉子配合着她的夸张,坐在车里笑得花枝乱颤…

华丽的马车内,夜云朝闲适而卧,光洁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斜飞入鬓的剑眉此刻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深邃的冰眸子闪着狂野不拘的邪魅光芒。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此刻吊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让他原本便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他就那么随意地躺在那里,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安静地分着茶,天雨慢条斯理地汇报着:“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是自己人,属下又多派了几个女官过来照应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手下动作不停,直到将清亮的茶水倒入褐色的茶杯后,天雨这才启眸看了自家门主一眼,提醒道:“太皇太后的心思属下不好猜,也不知道会不会当面为难郡主。”

“姐姐没那么小气。”夜云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抿了一小口天雨递到手上的茶后,递给她一个‘你分茶的技术越来越好了’的赞许表情。

“毕竟事关门主一生的幸福,太皇太后难免会挑剔一点。”天雨在心底里摇了摇头,叹道:‘婆婆’看媳妇哪有那么容易看顺眼的?那可是千古难题,门主还是不太了解女人的心思啊!

一笑,夜云朝有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阿弦的个性,姐姐还吓不到她。”那个女人身上有一种泰山崩于顶而色不改的气魄,如果连太皇太后她都镇不住,那她以后也没有胆子敢站在自己的身边。不过,对于这一点,他很有信心,只希望太皇太后不要被自己的女人‘刺激’到才好。

这一点,天雨倒是和门主一个看法:“门主似乎对郡主很有信心。”

“她那样的女人,很难让人没有信心。”

点了点头,天雨又一次认可了门主所说,只是:“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变数很大,况且,太后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多派两个人跟着她,两个孩子身边,加一倍!”那个女人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却很抽风,总能做出一些让人哭得不得的事,多几个人跟着总是好的,至于太后那边,只要摄政王还把持着朝政,她应该不敢对华青弦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都安排好了,十二个暗卫。”原本只用八个就够了,不过,看门主那样重视,天雨还特意多安排了四个人。

“嗯!”

满意地点了点头,夜云朝对此事不欲再说,天雨又给他添了一杯茶,这才不经意地开口:“门主,方才您与太皇太后说话的时候,天火的人送来了他的回信。”

丝毫不意外,夜云朝只是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查到了?”

“摄政王妃有问题,她果然不是江南人士。”

对于这一点,天雨非常意外,过去的十年间夜云朝一直在边关打仗,大多时候京都的消息都是通过她和骆惜玦传达至边关的。她和骆惜玦一手建立了苍穹门的情报收集网。可是,这么重要的消息,她居然一点也不知情,如果不是不是夜云朝主动提及,她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摄政王妃的身上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由此可见,她们的情报收集网还是不够完善,应该想办法再提高一下,否则,将来她们可能会错过更多更重要的情报与消息。

漂亮的凤眸,微微一眯:“查到她的真实身份了么?”

摇了摇头,天雨脸色凝重道:“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确认了,摄政王妃出身日月国皇室,应该是当年灭国之时逃脱了的某位公主之一。”

与他假设出的可能不谋而合,如此一来,华青弦后腰上的那个图腾也就可以解释了。

夜云朝的态度显然是在天雨的意料之中,但他的平静,却出乎天雨的意料之外:“门主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才会让天火去查?”

并不否认,他只是淡漠道:“只是猜到了一点。”闻声,天雨侧眸看了一眼夜云朝,若有所指:“门主,既然您都知道。为何还执意要娶笙华郡主?她的身份…毕竟…”

为何要娶?其实只是因为华青弦的一句话,她问他娶她可好,他几乎想都没想便点了头。或者,这个答案其实早已在他的心中,只是,他从来不敢去正视过,直到,她玩笑般提出那样要求,他便顺理成章地应了下来,一切都那样自然,仿佛只是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仅此而已。

“那时候还没有阿弦,家国恩怨,本就不该算到女人的头上。”这是男人的事情,也是男人们的责任,不该牵扯到女人的身上,更不该牵到无辜的女人身上。在他看来,如果可以选择,他相信华青弦会更希望自己没有这样高贵的出身,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正如在吊子沟那般朴素而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若真的无关,门主为何不告诉郡主骁云将军就是阿十?”天雨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很欠抽,可是,门主并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门主的婚事也非普通老百姓家里娶儿嫁女,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她做为苍穹门四大暗卫之一,有责任也有义务提醒门主时刻保持清醒。除非确认门主真的已经决定一意孤行,非华青弦不娶。否则,就算是木已成舟,她们也有办法将这一切拉回最初。

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无数次,直到最近才有了答案:“因为我不想伤害她,更因为,我不想给摄政王机会利用她的身份来大做文章。”他不在乎与敌人正面开火,可若是敌方想要利用阿弦来达到伤害他的目的,他确实不太想给别人这个机会。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嫁给骁云将军会是委屈求全,可如果她知道了一切,当她一心一意想要和自己成为一家人,她的母家便会成为她心头最大的一根肉刺。一边是亲情,另一边还是‘亲情’,他不想让她太过为难,他的女人,只要活得开心就好,其它的,交给他来处理。

“摄政王那般阴狠的一个角色,如果真的知道王妃的身份,又岂会娶回家里供着?”直觉是不太相信这样的假设,但天雨不是那种仅凭直觉就会对某个人做出判断之人,特别是像摄政王那样的老狐狸,对他的任何一个细小行为都不能掉以轻心。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是怀疑夜云朝的判断力,仅仅只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而已。

“有时候,事情不可以单看表面,正如摄政王妃的身份一般,如果不是无意中发现了阿弦身上的纹身,就算是本尊也不会怀疑到摄政王妃的身上去。”正因为这个不知道,所以才他才更有危机感,如果摄政王什么都不清楚那自然是最好,可若是他知道这一切,却还瞒着天下人,那么,其城府之深已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一个隐瞒了二十年的真相,会牵边出多大的变故,这是谁也无法预计的。

他,不能赌,更不能拿华青弦和孩子们来赌。

“门主的意思是…”

“查下去,将摄政王的老底儿也替本尊给掀了。”

天雨点了点头,但目光中仍有些许担忧:“可是,有件事属下也不得不提醒门主,郡主的身份那样敏感,就算是门主不在意,太皇太后难道也不会在意?到时候,门主只怕是会陷入两难之境。”

微微一笑,夜云朝邪魅狂狷的俊颜上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霸气:“本尊,不在乎。”

一声宠溺,他的目光倏地变得幽暗,如同远方静谥的海洋,外表平静,内里波云诡谲。大晋国力强盛,宫群更是建的巍峨庄重,富丽堂皇。

元和宫位于正宫的西苑,是整个晋宫中最为秀美奢华的一座宫殿。已是黄昏,远远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沐在夕阳的橙光中,如同嵌在金地上一般。前后的殿顶都铺着金黄色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脊饰着五彩琉璃龙纹及火焰珠。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一堵高墙,约两米高的样子,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门上朱红色的匾额上书“元和宫”三个烫金大字。

到了宫门前,自有年长的嬷嬷过来引路。那嬷嬷自称白嬷嬷,生是极是富态的样子,身边跟着四个如花宫女,分别唤做春夏秋冬,也都个个清秀大方。白嬷嬷在前引路,春夏走到了小颜的身后,而秋冬则跟在小羿的身后。华青弦小心地走在嬷嬷的后头,一手牵一个孩子,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老实说,过来之前她已在心里预演过千万次,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气弱,拍电影和动真格到底不是一回事,面对着庄严肃穆的辉煌宫殿,人入其内,不期然双膝发软,仿佛黑暗中有人沉沉压着让你不得不跪一般…

想到太皇太后母仪天下的风姿,华青弦下意识地将孩子们的小手握的更紧了。

穿过重重宫门,终于到了太皇太后的寝殿,白嬷嬷立定,温和婉约地道了一声:“郡主稍等,待奴婢进去禀报后,再来请郡主。”

“有劳嬷嬷。”

白嬷嬷一笑,自是进去不提。

约末半盏茶的功夫,白嬷嬷从殿内出来,笑吟吟地带着华青弦和孩子们一道入殿觐见太皇太后。

凤殿之上,太皇太后高位而坐,虽已三十出头,可因保养得宜她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模样。她穿着一身绣有大朵牡丹翠绿碧霞罗的宫装,外罩金丝薄烟翠绿纱,宽大的裙幅逶迤于身后,看上去优雅而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左右斜插着六支嵌着珍珠碧玉的步摇,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淡雅之余却又多了几分母仪天下的出尘气质。

华青弦带着孩子们叩拜问安,她的动作标准而恭敬,两个孩子也学着她的样子有模有样地作着揖,太皇太后唇角微微一扬,面上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起来吧!让哀家看看你们。”

是你们,而不是你。

华青弦依言起身,抬眸直直地看向太皇太后,她的目光清澈不带半丝心机,那种纯然无畏的感觉,让太皇太后错以为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微微一笑,对华青弦招手,表情极为和气:“过来,把孩子们也带过来。”

牵着孩子们向前走,华青弦在离太皇太后十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便止步不再上前:“不敢僭越。”

太皇太后眉峰一挑,笑意盈盈地看着华青弦道:“哀家早就听说笙华郡主秀外惠中,冰雪聪明,如今一见,果然是兰心惠质的伶俐人。”

“得太皇太后如此盛赞,臣女愧不敢当。”

低眉顺眼的态度,华青弦自觉表现得够卑微够毕恭毕敬了,不过,自她进入元和宫开始,太皇太后的脸上便一直挂着得宜的微笑,那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你挑不到一点不是,可越是这样,她却越发觉得太皇太后城府极深,是个深谙厚黑之术的的狠角色。

点了点头,太皇太后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饶有兴致地看着华青弦身侧的两个小不点:“哀家当年也想要个龙凤胎的,只是没有你的福气好。”两个孩子可爱的模样似是激发了太皇太后内心潜藏着的母性,她面上的笑意这时候才有了几分真心。

“臣女不敢当,太皇太后百福具臻,这等如天之福又岂是臣女可比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太皇太后亦曾是中宫之首,万凰之王。反观她,克已克夫,声名狼藉,就连生了孩子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这样的福气还叫比太皇太后有福气?也不知太后是真的谦虚呢,还是谦虚呢还是谦虚呢…

两人在口舌之上打了一会太极,胜负未分,太皇太后眼中的兴趣渐浓,盯着她左看看右看看之后,忽而向着小颜和小羿招了招手:“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两个孩子下意识地拿眼去瞧华青弦,得了她的首肯,两个孩子这才手拉着手朝太皇太后小心地走去。小羿和小颜还不到五岁,正是可爱的年纪,再加上两个孩子继承了父母的好基因,生得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标致漂亮,太皇太后是越看笑越深,一手拉了一个到怀里,抱了满怀还不够似的,还要用力地揉上一揉。

指下的触感丝般柔滑,太皇太后眸色微深,忽而抬眸问道:“白嬷嬷,哀家怎么瞧着他们这身衣裳怪眼熟的?”

自太皇太后进宫的那一天开始,白嬷嬷便跟在太皇太后的身边,她是亲眼看着两位王爷长大的,所以,一开始看到华羿和华颜的衣着时,她便心中一动,又想到方才离去的那位心心念念的就是眼前的一大两小,心中顿里也明白了个*分。如今听太皇太后问起,她于是也顺势道:“两位王爷幼时便偏好这样的颜色,太皇太后如今乍一见到,自然觉得眼熟。”

经白嬷嬷一提,太皇太后心中也有了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还站在那边的华青弦,转头又去问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华颜听说宫里的太皇太后是皇上的‘祖母’,还以为太皇太后必是和家里的华老夫人一样是个老太婆一样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女,而且,大美女说话还这么亲切,表情还这么温和,当下就变得随性起来。眼睛一弯,就笑眯眯地答道:“我叫华颜,哥哥叫华羿。”

一听这话,华羿小脸一紧,立马大声地纠正妹妹道:“小颜,要自称奴婢。”

见哥哥说话这样凶,小颜吓了一大跳,待反应过来后忙小心翼翼地重新回了太皇太后的话,只是这一次,刻意规规矩矩的模样,谁见了都替她觉得‘委屈’。

“回太皇太后,奴婢叫华颜,哥哥叫华羿。”说完,又拿眼去偷偷瞅哥哥华羿,用自以为只有她们听得见,却其实别人都听见了的声音悄悄地问:“哥哥,我这样说对不对?”

华羿没有出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里,太皇太后终于笑出了声:“呵呵!这孩子挺有意思的。”

白嬷嬷也笑,看着华羿的眸间多了几分温柔:“可不是,小大人似的。”

微点了一下头,太皇太后又慈爱地摸着小羿和小颜的头问了一下其它的锁事,两个孩子一一答了,太皇太后又是满意地点头:“白嬷嬷,这两个孩子真讨人喜欢啊!是不是?”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又道:“哀家记得昨日皇上着人送了些西域进贡的红缇过来,带孩子们下去尝尝。”

“是。”

白嬷嬷会意,当下便要带孩子走,华青弦心中大急,却又不好开口阻拦。毕竟是太皇太后的宫里,要是她不让人带孩子走,那就是逆了太皇太后的意,要是执意让那白嬷嬷将红缇带过来这边吃,那也就是不识抬举,更何况,太皇太后此举应该是有话要私下跟自己讲,她倒是不怕太后为难自己,只是,两个孩子毕竟还只有那么大,又是头一次见宫,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就不要活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太皇太后看着她笑问:“怎么,不放心?”

“孩子们还小…见不到臣女的时候,会闹…”这个理由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信,但,以孩子们的机敏度,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该哭哭该闹闹,他们是一点也不会含糊的,所以,她这么说,倒也不算是骗人。

“说会儿话的功夫就回来了,用不了太久。”说着,太皇太后又挑明了道:“还是,你不相信哀家?”

“臣女岂会不信太皇太后,只是孩子们不懂事,担心会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那就不好了。”皇宫不比它处,逢人就是爷,小羿沉稳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可是小颜就不好说了,那丫头冲动起来就是头小蛮牛,万一撒起泼来,只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她又怎么放心让白嬷嬷就此带她们离开?

“元和宫里,除了哀家以外,没有其它的什么贵人。”

这是告诉她,白嬷嬷不会将孩子们带远,就在元和宫里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那就有劳白嬷嬷了。”依旧不放心,可太皇太后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拒绝的话也就是抗‘旨’,怎么想都是为难,也只能见机行事了。扭头,华青弦吩咐道:“林妈妈云妈妈,你们跟过去帮着白嬷嬷照应一下,别让孩子们闹着白嬷嬷才好。”

“是,奴婢省得。”

林妈妈云妈妈垂眸应声,很快便跟着白嬷嬷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另一边的偏殿,春夏秋冬也随侍在后,一起跟了过去。

送走了孩子们,太皇太后让人给华青弦赐了座,雕花的圈椅上放了柔软的垫子,华青弦小心翼翼地坐了半边的,整个人打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别那么紧张,哀家也不会吃了你。”

太皇太后的语气冷了下来,与方才的热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华青弦心中打鼓,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继续恭敬地垂首:“是臣女见识薄浅,上不了台面。”

“你倒是会说话。”闻言,太皇太后斜斜睨了她一眼,突然出声讥诮:“不过也对,要是你连这种程度的对话也应付不下来,哀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弟弟,也看不上你。”

一语出,华青弦立刻伏跪于地:“臣女惶恐!”

趴在地上,华青弦早就将夜云朝那厮在心里骂了个千百遍了。也不知道丫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来求她的亲。她尼玛可是传说中的‘破鞋’啊!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就看上她了。要说孩子们真是他的也就罢了,可明显不是啊!又不是他的种,他巴巴的跑来认什么亲?他想认亲不打紧,这可害苦了她了,瞅瞅!瞅瞅!太皇太后这是要生吞活剥了她的节奏啊!她冤死了。

冷眸微垂,太皇太后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华青弦,声音中一种让人透着难以忽视的责备:“你是该惶恐,以你如今的身份,竟然肖想骁云将军的正妻之位,便是抬你进门做个妾也是抬举了。”

“臣女不敢。”

明相要纳她当妾也就算了,怎么太皇太后的意思也是让自己给那劳什子的骁云将军做妾?妈的!她就长着一张天生做小妾的脸么?还抬举,别这么抬举她成不成?她就想自甘堕落成不成?

“做都做了,还敢说不敢?”

“太皇太后明鉴,这件事可能有误会。”说来说去都是那个两个孩子的爹闹的,当年笙华郡主是不是让那夜云朝上过她是不得而知,可既然人家都承认了,估计睡过已成即定事实。但孩子们的生父应该不是他,要不然,王妃的态度不会那么奇怪,可是,笙华郡主要不是那一次出的事,后面又哪里有机会和别的男人圈圈叉叉?难道又被下药一次,又换一个男人圈圈叉叉?这也太扯了,不说笙华郡主有没有那么蠢,就算是她真有那么蠢,也不可能在同一件事上面犯两回错吧?

所以,关于这两个孩子的生父,疑点真是越来越多,但件件却都杂乱无章,唯一的突破口就在王妃那边,但,王妃不松口她也套不出话来。可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夜云朝真的误会了,这亲,也真的认错了。但,这样的事实,要她怎么和太皇太后说,就说自己确实和她家弟弟睡过了,可生的又确实不是他的娃么?这尼玛连鬼都不会信的吧!

“那你倒是说说看,哀家哪里误会了?”

“臣女没想过要嫁给骁云将军。”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没有想过,她从来就是一心一意要嫁给阿十的。

太皇太后挑眉,眸中有明显的嘲讽之色:“你没有想过?那是说哀家的弟弟在肖想你了?”

尼玛,有完没完,这太皇太后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能问这么缺心眼的问题啊?她不肖想人家是在表达她自己的立场,和人家肖想不肖想她有什么直接关系?两个人要成亲就不能有第三种理由么?特么的这个时代有几对是你情我愿才成的亲?

“臣女不敢,将军他大约是可怜臣女,才会…”

好吧!她承认,这个理由确实有点不靠谱,可是,她都被逼到这地步了,除了胡扯她还能说什么?

“你觉得哀家能信么?”

还用觉得么?您老人家这明显就不是信的意思嘛!在心底长长一叹,华青弦继续扮低眉顺眼:“臣女惶恐,但此事确实是个误会,待臣女出宫,一定会亲自和骁云将军解释清楚的,请他另择良缘。”

“你不愿嫁他,却又给他生了孩子,华青弦,你这放浪形骸的性子还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啊!”

啊噗!特么的太皇太后脑洞开的好大,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扯到这上面去?连放浪形骸都说出来了,再扯下去,是不是要骂她臭不要脸,人尽可夫了?不过,太皇太后居然这么直接地明提了孩子们的身世,也就是说,方才夜云朝会在宫中与自己偶遇不是偶然,而是他特意过来跟太皇太后禀明此事?

“你的两个孩子都生的漂亮,特别是那个女儿,华青弦,若两个孩子真是云朝的也就罢了,可是…”话到此处,太皇太后的脸上突现厉色,一双妙目更是化成了两把冰刀,‘簌簌’地向华青弦绞来:“哀家听说明相的聘礼都抬到府上了,现在,你要哀家怎么相信孩子是云朝的而不是明相的?”

“太皇太后…”

华青弦艰难地开口,却只挤出了几个貌似心虚的字:“臣女无话可说。”关于这个问题,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好不好?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啊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要她怎么解释?她自己都不知道能相信谁。

“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按律当诛。”说罢,太皇太后眸光一寒,厉声道:“哀家就算现在就收回你郡主的封号,再绑了你和你的孩子一起去沉塘喂鱼,也没人敢问哀家一声不是。”

听到这里,华青弦再也淡定不下去了,要她死也就算了,居然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是可忍,熟不可忍!

猛地,她抬起头来,一双清亮无华的美眸,幻化出无数森冷的寒光,带着二月飞雪般的寒意直射向太皇太后:“臣女只知道,臣女无辜,臣女的孩子们更无辜。”

太皇太后被她明亮的眼神闪了一下,但马上便镇定下来,冷声道:“私相授受,未婚先孕,你做出这些不知廉耻有失妇德之事,也还敢说自己无辜?”

“臣女是冤枉的,臣女从未与人有过私情,何来私相授受一说?”说着,华青弦语气一顿,调整好情绪后又据理力争:“未婚先孕,那是因为当年在长公主府的荷花宴上,臣女被有心之人加害所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主府助纣为虐臣女却只能忍气吞声,臣女自知无脸苟活,早已选择了一死以谢天下,三天天夜,臣女从靖江的上游飘到下游,已被江水泡腐泡烂。臣女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是老天不收臣女这条命,给了臣女重生的机会,臣女当年有错,可如今无错。”

处变不惊,不卑不亢,一番解释更是声情并茂,太皇太后看着眼前全身上下都闪耀着自信光辉的华青弦,漂亮的眸子里闪动着萤火般的光芒,闪烁间,明明灭灭。

无论是她说出来的事实,还是她夸张的形容词,无一不让太皇太后震惊无比。对于夜云朝的婚事,她势必要插手,但,未来的将军夫人事关重大,她也必须要慎之又慎。单凭华青弦这一身比及男子都过犹不及的胆识来看,确实是配得上她那个优秀的弟弟的。可是,她说的这些如果是事实,那么当年太公主府里,难道真的发生了那样的龌蹉事?若真有其事,是否也能借此为由,将公主府的那一股势力,连根拨除?

太皇太后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大好的时机。

华青弦不知太皇太后的打算,还道是她不相信自己所说,还在怀疑自己的动机,于是,又大胆请求道:“太皇太后既然知道明相已到王府下聘,自然也能知道威北侯府与王府有世代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是骁云将军还是明相,抑或者是一个傻子,都不是臣女之上选。臣女的婚事臣女做不得主,但太皇太后做得,所以,臣女恳请太皇太后赐婚,不嫁骁云将军,不嫁明相,也不嫁威北侯二公子。”

未料到她会有此请求,太皇太后一愣,正不知如何接口,忽闻殿外一声长传:“太后驾到!”

太皇太后一愣:薛仲蕊,她怎么来了?

华青弦也吃了一惊:妈呀!一个太皇太后就够她受的了,又加个皇太后,今儿个到底是什么鬼日子呀?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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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情不自禁

侧殿中,白嬷嬷将一串串色彩不一的缇子洗净,用四个泥金的碟子装好,一一端到了小羿和小颜的跟前摆放着。有玫瑰红色的,紫色的,暗红色的,浅绿色的四种,有的如桂圆航大小,有的却只有指甲盖般大小,华颜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伸手碰了一碰,嘴里早已津液四溢:“嬷嬷,这是葡萄吗?”

“这种是缇子,但葡萄好吃,更甜一些。”

“那我要试试。”说着,小颜突然捂住了小嘴,拿眼去瞅小羿:“哥哥,跟嬷嬷说话是不是也要说奴婢?”

白嬷嬷摇了摇头,笑道:“不用的,不用的,您是主子,嬷嬷才是奴婢。”

“好麻烦喔嬷嬷,宫里是很好很漂亮,可是,规矩太多了。”华颜心有戚戚焉地说着,又补充道:“娘亲说,在宫里说错了话是要砍脑袋的,害我都不敢说话了。”

见妹妹嘴上没把门,小羿又一次出声提醒:“小颜,不许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