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头头头”
这一声一声接二连三，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
像是魔音穿耳，一个劲儿往意识海里钻，带着无尽的蛊惑。
“文师兄？！”
余斯连忽而手指着东南方向，一脸震惊地失声惊呼。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史明亮神色极为难看：“哪里来的文师兄？余师弟，你莫不是头昏眼花？”
余斯连怔怔地揉了揉眼睛，呐呐道：“史师兄，我真的看到了！是文琮文师兄，是八年前身陷寒月秘境的文师兄！”
寒月秘境每隔三年开启一次，每次开启历时一年，八年前正是寒月秘境上上次开启之时。
“胡说八道！”史明亮厉声喝道，“倘若真是文师兄，怎可能不回宗门？别中了迷魂之术犹不自知！”
“不、不是。”
余斯连支支吾吾，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奈何那人形一闪即逝，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但他完全能够肯定，自己意识清明得很，不可能中了迷魂之术，方才瞬间见着的确实是失踪多年的浮图峰亲传弟子文琮。
“行了！小心戒备，少想些有的没的！”
史明亮警告地怒瞪了余斯连一眼，视线一一扫过慕烟华、蒋秉和几人，“现下大家在一条船上，这条船是沉是浮，能不能顺利到达对岸，全看我们是否同舟共济，守望相互。我希望大伙儿暂时抛却门户之见，撇开平日里些许不睦，先将这一关过去再言其他。”
“理应如此。”蒋秉和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史明亮移开视线，转向慕烟华、周烨源两人。慕烟华与周烨源对视了一眼，缓缓地颔首。
“许师兄？！”厉浩眼睛死死盯着南面，一字一顿地唤道，“庄师兄、公孙师兄？”
慕烟华等人连连转头，同样只看到空空如也的砂石地。
余斯连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你、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厉浩闭了闭眼，对上蒋秉和、凌绝尘询问的目光，沉声道，“是前几次陷身寒月秘境的师兄。那东西速度太快，我只看到些许影子，瞧不清它的全貌。”
“不是人？”余斯连语声有些颤抖。
厉浩凝重地点头：“肯定不是。”
周烨源紧紧拧着眉，咬牙道：“到底是何物作祟，来点痛快的！”
“头头！头头头！”
急促的语声高高低低，向着慕烟华一众围拢过来。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数十数百道黑影，飘忽着靠近过来。
密密麻麻，来者不善。
借着史明亮掌中夜明珠的光芒，慕烟华一众算是第一次看清了这些东西的模样。
小的半丈高，大的丈余高，双足着地直立行走，下半身像是羊蹄，后背向前弓起，双臂垂在两边至膝盖，生着一对尖利的爪子，浑身上下长满了漆黑的羽毛。
两只小巧的肉翼收拢在身后，短小的脖子上顶着一个个人头。
这些人头跟着脖颈严丝合缝，显然不知为何长在了一起，一张张脸鲜活如旧，虽然闭着双目，神色却极为放松自然。
“文师兄！孙师兄！”余斯连面上接连变换，“马师兄！管师兄！”
厉浩视线一一扫过，低声自语道：“果然是许师兄、庄师兄、公孙师兄，还有正一派的花师兄、蓝师妹，神水宫的”
“不用说了！”蒋秉和面沉如水，打断了厉浩，“近几次身陷寒月秘境的六大宗派弟子，至少一半折在这里。”悄悄地靠近凌绝尘、厉浩，“此物数量太多，硬拼实属不智，准备脱围逃离。”
史明亮向着余斯连一使眼色，两人背靠着背，形成了一个攻防小团体。
慕烟华看了周烨源一眼：“周师兄，小心些。”
“头头头！头头头！”
数百个人头齐齐张口，声音一下子变大，音浪一层一层席卷，震得众人耳内“嗡嗡”作响。
包围圈越发小了，慕烟华一众不得不朝着中间靠拢了些。
“走！”
史明亮压低声音，整个身子向着东面弹射而出。余斯连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怪物群中。
蒋秉和、凌绝尘、厉浩三人一队，随即向着西面突围。
一东一西，正好一个是暗河上游，一个是暗河下游。
“周师兄，你我往南。”
往北就是冲进怪物来时的方向，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往南渡过暗河奔逃，总好过直接冲进怪物巢穴。
分成三组分头离开，怪物群自然也被分散，平安逃脱几率大增。
周烨源应了一声，跟上慕烟华脚步。
“周师弟，我这里有一物予你。”余斯连的语声隐隐响起，一个婴孩拳头大的银色小球从东面激射而来，瞬间到了周烨源头顶，“请周师弟妥善收好，算是我临别一点心意。”
周烨源面色一变，有心想要闪避，奈何那怪物群已是近在咫尺。最外圈的怪物张嘴厉啸一声，人头齐刷刷脱离脖颈，陡然涨大数十数百倍，吐出一道道幽蓝色的水箭，散发着极寒的气息。
“啪！”
余斯连投掷过来的银色小球猛地炸开，一大蓬莹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落下，黑暗中闪着柔和的白光，纷纷沾在了周烨源身上。
慕烟华因着跟周烨源一道，也沾上了一些。
原本黑暗的环境中，慕烟华、周烨源两人身上沾了莹白色粉末，整个人散发着白色光华，别提有多醒目了。
“叮！叮！叮！”
慕烟华将惊月剑舞得水泼不进，一道道水箭去势陡减，断成两截掉落在地，化作一滩清水。
怪物群兴奋地尖叫着，更多地朝着慕烟华、周烨源两人聚拢。
两人且战且退，退去的速度越来越慢。
意识海中白玉楼光华一闪，萧焰清冷的语声传来。
“飞头枭？秘境里居然有这东西”
“飞头枭？这东西叫飞头枭？”慕烟华手上动作不停，问道，“这东西可有什么弱点？”
“飞头枭飞头枭巢穴中极有可能有魂晶存在。”萧焰的语声没有丝毫起伏，“你将那小子弄走，我来对付它们。”
魂晶？
“魂晶对你有用？”慕烟华瞧了一眼周烨源，“我该怎么做？”
“倘若再寻到引魂果，便可炼制天品丹药聚神丹，可助我元神复原大半。”
“扔那小子进河里。”
低级、中级、高级丹药之上为地品、天品，慕烟华如今尚在学习炼制低级丹药，不要说天品丹药，就是地品丹药都从未见过一枚。
“准备。”
白玉楼中一道银白光华流转，顺着惊月剑暴出一阵耀眼光芒，抢上前来的飞头枭齐齐一滞。
慕烟华抓住机会，左掌对着周烨源轻轻挥出。
柔和的掌风裹住周烨源，将他向上抛飞起来，越过外围聚集一起的飞头枭。
“烟华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周烨源又气又急的语声紧接着传来，“快放我下来！你我共同进退！”
慕烟华再挥出一掌，让周烨源下落之势愈发快速。
“周师兄先走一步，我自有办法脱身。”
白玉楼光华一闪，散出一层银白色光幕，贴着慕烟华的皮肤，将她牢牢护住。
又听得萧焰道：“放弃抵抗，让它们带走你。”
慕烟华怔了一怔，随即收回惊月剑，四肢百骸流转的真元全部重归丹田，空门大开任由那一道道水箭打在身上。
银白色光幕纹丝不动。
幽蓝色水箭化作流水，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将慕烟华囫囵裹住，凝水成冰。
眨眼工夫，慕烟华成了一座散发着幽蓝光华的冰雕。
飞头枭“头头”地欢叫着，七手八脚伸出爪子来，或拖或拽扛起冰雕，转身就往回退走，竟是再也不管落进河中的周烨源。
“回来！回来啊！”
周烨源嘶吼着，待他从暗河中爬上来，飞头枭早已不见了踪影。
“史明亮！余斯连！我与你们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第152章 击破
慕烟华置身冰雕之内,皮肤表面紧贴着一层银白色光华，并未感觉到半点冷意。
透过光滑厚重的冰层，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情景。
数百只飞头枭簇拥在一起，其中一头最为高大的打横扛着慕烟华,向着石窟深处飞快奔跑。
千篇一律的砂石地，偶尔可见风化严重的岩石，不见任何明显的参照物。不大一会儿，慕烟华发现再寻不到来时的路，更不知道会被飞头枭群带去何方。
萧焰没有其他指示，慕烟华干脆闭起眼睛,默默梳理此前发生的事。
光看史明亮、余斯连、蒋秉和几人早先表现,倒不像是早早就约定好，更不像是对飞头枭群的偷袭知情。
但有一样可以肯定，身上带了那特质的银色小球，十有八九心存不轨，暗自寻找机会下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十倍还之！
下一回再见，慕烟华饶不了他们。
飞头枭群移动的速度很快，两只蹄子好似不着地一般，眨眼就是百千里。
开始慕烟华还记着数，后来因着奔行时间太长放弃。
粗粗估计，飞头枭群一直不曾停歇，至少连续行进了一个月有余。行进路线并不是呈直线，具体多少路程却是不好确定。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穿过了整片荒野，道路变得崎岖难走起来。
山丘戈壁，一座连着一座岩石山，光秃秃不见丝毫绿色，生着零星的灰白色苔藓状植物。
飞头枭群速度不减，带着慕烟华跳跃着前进。
“头头！头头头！”
忽高忽低的叫声不断响起，很快数百只飞头枭开始齐声高叫。
远处传来隐约的应和声，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悠长，此起彼伏。
飞头枭群兴奋起来，不约而同张开背后肉翼。
小巧的肉翼闪过一阵幽蓝光芒，陡然涨大了一倍，苍白的骨架连接着半透明的皮膜，微微一扇速度暴增了数倍有余。
“头！头头！”
前方影影绰绰，多出来不少低矮的黑影，迎着飞头枭群奔行过来。
同样的飞头枭群，比着慕烟华他们遭遇的数量少些，却也超过了五十之数，瞧模样像是幼年飞头枭。
一大一小两拨飞头枭群汇合，一道向着一处高起的乱石堆靠近。
乱石堆后一座岩石山，石壁上大大小小十数个洞穴。
飞头枭群在乱石堆前驻足，五十余小飞头枭眼巴巴看着困着慕烟华的石雕，尖长的鸟头一动不动，就差流下口水了。
不像偷袭慕烟华他们的飞头枭群，脖子上一个个顶着鲜活的人头，小飞头枭生着一个古怪的鸟头。
跟着肉身相比，这个头显得特别小，脑袋上光滑一片，不似身上长着漆黑羽毛，两只血红的眼睛长在正面，嘴巴的地方伸出一根尺长的钢针，瞧着就极为渗人可怖。
“头头头！头头！”
困着慕烟华的冰雕被放了下来，瞬间被五十余小飞头枭围得严严实实。那只最为高大的飞头枭一阵急促严厉的叫唤，绝大多数小飞头枭乖乖地后退了十数步，场中仅余下两只。
这两只小飞头枭“头头”地欢叫着，血红眼中激动难抑，浑身颤抖着靠近慕烟华。
慕烟华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心念一动就要破冰而出。
“稍安勿躁。”萧焰清冷的语声及时传来，阻止了慕烟华的动作，“有我在此，你只需静观其变。”
慕烟华应了一声，暂且按捺下心思。
两只小飞头枭在慕烟华面前站定，低低的叫了一声，血红双眼暴出一阵血光，不分先后向着慕烟华当头罩下，毫无阻碍地投入冰层之内。
紧贴皮肤的银白色光幕一闪，将两道血光尽数吸收，不曾影响到慕烟华分毫。
两只小飞头枭半点未觉，兀自兴奋地叫唤着，两根尺长的钢针蓦地伸长，锋锐的尖端一左一右，正对着慕烟华的眼睛。
慕烟华心中一紧，丹田内真元却纹丝不动，依着萧焰所言静观其变。
“叮！叮！”
两根钢针碰触到冰层，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头——！”
两只小飞头枭齐齐一声惨叫，坚固的钢针从中断开，竟是反被冰层崩断。
一缕苍白色的火苗顺着断开的钢针，转瞬蔓延至两只小飞头枭全身。两只小飞头枭惨叫戛然而止，化作两个苍白色的火球，被这一缕火焰烧成了灰烬，消失不见。
飞头枭群骚动了一阵之后，那头最高大的飞头枭右爪一指，又是两只小飞头枭上前来。
一两息工夫，两只小飞头枭步了前面两个同伴的后尘。
那头最高大的飞头枭毫不停顿，再次派出两头小飞头枭，如此周而复始。
五十余只小飞头枭，很快损失超过半数，场上仅余寥寥几只。
小飞头枭接二连三化作灰烬，飞头枭群却没有发现丝毫不对，更是不曾怀疑什么。
“幼年飞头枭必须独立捕获一个人的神魂，才可成功进化到成年，脑袋渐渐变成那个人的样子。”萧焰语声淡淡地解释道，“捕获神魂并不容易，倘若失败就会发生反噬，像它们这般烧成灰烬。”
慕烟华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飞头枭群已是习以为常：“两只幼年飞头枭同时上前，至少有一只失败？”
一个人的神魂只能给一只幼年飞头枭用，就算有一只成功了，另一只同样必死无疑。
“确实如此。适者生存罢了。”
慕烟华、萧焰两人说话间，又有三组小飞头枭饮恨，场中只余下唯一一只小飞头枭，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飞头枭群早已无法保持平静，厉声高叫不绝于耳。
“头头！头头头！”
那只最高大的飞头枭一把将仅剩的小飞头枭抓了过来，毫不留情地扔到慕烟华眼前。
小飞头枭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地探出钢针。
结果不言而喻，最后一只小飞头枭被苍白色火焰裹住，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一阵静默。
飞头枭群剧烈骚动着，一下子有七八只成年飞头枭抢上前来，尖利的爪子愤怒的抓向冰雕。
“咔嚓！”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冰层半个印子都未留下，飞头枭的爪子却齐齐断裂。
同样苍白色的火苗蔓延上身，同样瞬间化作苍白色火球，整个烧成了灰烬，再寻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这下子飞头枭群傻眼了，呆呆地看着困着慕烟华的冰雕，许久不曾动作。
“头头头！头头！”
那只最高大的飞头枭低低叫了两声，十数只飞头枭从中分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近冰雕，张开嘴巴喷出一道道幽蓝色水箭，击打在冰雕之上“叮叮”作响。
冰雕散发出一圈苍白色光芒，向着四周扩散而出，将十数只飞头枭全部裹在里面。
化作十数个苍白色火球，很快变成一堆灰烬。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那三次四次很多次呢？
倘若换了其他聪明点的妖兽，这会儿定然会发现不对劲，然后一拥而上解决了困着慕烟华的冰雕。
那只最高大的飞头枭却不这样。
它恼怒地叫了一声，再次派出二十多只飞头枭去攻击冰雕。
二十多只飞头枭牺牲之后，又派出更多的飞头枭。
慕烟华就这么看着，飞头枭群自动分成一批一批，毫不意外地被萧焰轻易各个击破。
“头——！”
最高大的飞头枭一声厉叫，这一次再也没有飞头枭上前了。
不知不觉中，它已是成了光杆司令。
飞头枭仰天惨叫，一圈圈音浪席卷向慕烟华，引得外面冰层不住轻颤。
魔音传入冰层之内，遭遇慕烟华身上罩着的银白色光幕，却是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飞头枭攻击手段不多，最大的绝技是攻击人神魂。”萧焰出声提醒道，“等一下刺它两眼之间。”
眼看着拿手的攻击奈何不了慕烟华，飞头枭拍打着肉翼，化作一道黑影扑了上来。
“噼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