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

话还没有说完,戚不离的身子一下子软了,栽倒在地。

“小红豆儿!”

四周响起宫女的惊呼声,一瞬间,无数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全部围在戚不离身边。

殷觅棠心里着急,她想看看小红豆儿怎么了,可是太多的人涌过来,把她挤到了一旁。慌乱中,也不知道哪个宫女踩了她一脚。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小小的殷觅棠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避让。

她站在角落里,踮着脚尖张望,只能看见一抹红色的衣角。

本就体弱的小公主昏倒了,陛下若发怒,她们这些凌凤宫的人可都是要被降大罪的。上个月陛下还发落了凌凤宫的人照顾不周。这些宫女慌了,抱起小公主往回跑。再加上天色渐渐暗下来,她们就把角落里的殷觅棠给忘了。

等殷觅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急忙追上一个尚未走远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宫女。这芭蕉园是新建的,殷觅棠也是第一次来,她不认路。

“殷四姑娘,您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去请您的乳娘过来。”小宫女行了一礼。

“好,多谢了。”殷觅棠望着远处,开始担心起小红豆儿来。她有些懊恼没有早点劝着小红豆儿。她早就知道鸿元公主这半年身子忽然变弱,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昏倒。对小红豆儿的担忧,让殷觅棠的眼圈儿不由红了。

小宫女匆匆往前去了,可她还没赶回凌凤宫,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呵斥她动作慢,赶她去烧水。小宫女不过八岁,被这么一训,就把去找殷觅棠奶娘的事儿给忘之脑后了。

霆帝正在躬清殿召见几位大臣商议征兵屯马之事。

殿内的几位大臣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垂首立在两侧,等圣上指示。圣上虽年幼,这几人的恭敬却丝毫不减。不敢减。

一时之间,殿内寂静无声。

李公公从外面疾步进来,他弯着腰,穿过两侧的臣子,走到案前,恭敬又带着几分焦急地禀告:“陛下,鸿元公主昏倒了……”

戚无别这才抬头。骄锐的目光里浮现一抹沉色,这一抹沉色沉下去,便成了一层愠意。

“怎么?”他问。

没什么情绪的清寒声线里,偏偏掺杂着一丝稚气的童音,听上去有一种十足的违和感。

“回禀陛下,今日殷家四姑娘进宫与鸿元公主作伴,公主许是玩得太久,引了旧疾……”

“没人劝着?”

李中峦腰身又弯了弯。

“几位大臣先回去罢。”戚无别将手搭在乌沉的案上,随着他起身,玄色龙袍上的绣龙晃出张牙舞爪的辉耀。

戚无别有着让人一眼不忘的容貌,这与美貌俊俏无关,只因他波澜不兴的骄冷神态太过异于五六岁的孩童。

他是大戚的皇帝,天赐之帝。

戚无别稳步而行,臣子在两侧跪拜行礼恭送。

李中峦接过小江子递来的灯笼,跟在戚无别身后。他伸长了胳膊,灯盏在前照出一片光明。

戚无别赶去凌凤宫的时候,凌凤宫的宫人跪了一地,人人心中不安,惧怕责罚。戚无别径直走进戚不离的寝殿。

跪在床边的伊春轻轻推了一下戚不离。

戚不离睁开眼睛,眼睛里委屈地噙着泪珠儿。她还有些迷糊,盯着戚无别看了一会儿,才委屈地喊:“皇帝哥哥……”

喊完这一声,噙在眼眶里的泪珠儿就滚落了下来。

“我、我想母后和父皇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当初他们要带你和你二哥走,是谁不愿意的?”戚无别指责的话还没有说完,瞧着妹妹可怜的小模样,无奈地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儿,安慰:“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他们路上遇到暴雨,才耽搁了行程。哥哥一会儿给他们写信,让他们早些回来。”

戚不离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不要催了,下雨就慢点走!不急不急了!”

“嗯,好好歇着。”戚无别探手给妹妹拉被子。

戚无别的动作忽然停顿,他环视整个殿内,问:“殷家四姑娘已经回府了?”

殿内寂寂,一时之间,竟是无人回答。

戚无别的眼睛眯起来。

伊春战战兢兢地回禀:“回禀陛下,殷四姑娘可、可能还在芭蕉园。”

戚无别拂袖,大步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红豆儿:吧唧,先替哥哥尝尝甜不甜!

转圈

戚无别远远看见殷觅棠的身影时,悄然松了口气。

——殷觅棠正拖着芭蕉叶子原地转圈儿,碧绿的芭蕉叶子在地上围着她画大大的圈儿,一遍又一遍,在地上留下一圈圆圆的印子。她手里拖着的芭蕉叶子那么长,竖起来比她还要高呢。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阵风拂过,高大的芭蕉叶摩挲出一阵沙沙声。

戚无别以为殷觅棠独自留在这里会害怕的,起码前世的她是怕的。却不想她竟自己玩得忘乎所以。戚无别骄锐的眼中逐渐有了笑意,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笑意。

李中峦惊讶地看了一眼戚无别,在戚无别缓步走上前去的时候,李中峦想了想没跟上去,他执着灯笼候在原地。

殷觅棠听见脚步声,丢下手里的芭蕉叶,欣喜地转过身去。

“妈妈,你来接我啦!”殷觅棠愣住了,脸上的欢喜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戚无别的目光落在她睁大的眼睛上,看着她的眼睛从欢喜到惊讶再到无措慌张。他缓声问:“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殷觅棠回过神来,急忙将胖乎乎的小手交叠在身侧,屈膝行礼:“回皇上的话,也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因为我没找。”

戚无别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下移,在她交叠的小手上凝了一瞬,听她回话,又重新望向她的眼睛,笑问:“哦?殷四姑娘是打算住在芭蕉园不走了吗?”

“不是。”殷觅棠摇了摇头,“因为我没找,所以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如果我自己去找,找到了还好,可是一旦找不到,那就白走了路,还可能让来找我的人扑个空。所以我没有找路,在原地等着。”

“为何确定会有人来找你?”

“一定会有呀!”殷觅棠使劲儿点头,信誓旦旦。

戚无别“嗯”了一声,“走吧,朕带你回去。”

“谢皇上……”殷觅棠向前跳了一步,跟在戚无别身后。她忍不住偷偷去看戚无别的背影,看着看着,她的眼中浮现迷茫。她伸出手来,悄悄比量了一下自己和戚无别的个头。

他怎么比自己高了那么多呢?

不是说三生子吗?为什么皇上比二皇子和小红豆儿高了一头?

戚无别敛眉,垂眸望着地上的影子——身后的小姑娘踮着脚尖,一会儿摸摸自己的头,一会儿小手儿向前推。

她这是……在比个头?

戚无别眼中的笑意流转氲染,若星河闪烁。

不多时,天上落下零星雨丝。雨丝细如毫发,温柔地落在肩头。若是不注意,也不会在意这蒙蒙雨雾。鄂南是个没有秋冬的地方,这里的人早就习惯了悄声而落的雨。只是戚无别是皇帝,李中峦得时刻备着伞,不让雨滴落在圣上身上。李中峦急忙撑开伞,举在戚无别头顶。

戚无别停下,转身望向伞外的小姑娘,道:“进来。”

殷觅棠看见李中峦撑了伞,茫然地仰起脸,睁大眼睛盯着半空。她没看见雨,倒是隐约感觉脸上有点凉。下一瞬,一滴略大些的雨滴落在她的眉心,她“唔”了一声,伸出小手胡乱在脸上擦了一下,然后钻进伞下。

淡淡的药香钻进鼻子里,殷觅棠抬起头,发现戚无别一直在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眯起眼睛,说:“皇上,真的下雨了!”

戚无别“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殷觅棠歪着头瞧了眼戚无别的脸色,她很想问皇上为什么总是板着脸。可是她又一想,皇上是天下最大的人,她不能多嘴。

天色暗沉,这芭蕉园的地面铺着鹅卵石,并不好走。戚无别垂眸,看着殷觅棠两只小鞋子在艾青色裙底若隐若现。其中一只鞋子被踩脏了,上面的珠花也落了一只。

殷觅棠踩在一块不稳的鹅卵石上,小身子跟着栽歪了一下。她睁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手腕被稳稳握住。

“谢、谢皇上……”殷觅棠松了口气,转瞬笑弯了眼睛,望着戚无别。

戚无别没说话,他握着殷觅棠手腕的手松开一些,动作自然地下移,将殷觅棠的手握在掌心,牵着她往前走。

戚无别掌心温凉,殷觅棠被他手掌握住的手指头蜷缩着不舒服,她动了动手指头,一根根纤细的手指头从戚无别的指缝间滑出去。就像,平时和小红豆儿那样手拉手。

戚无别默然感受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小动作。

在后面举着伞的李中峦,目光复杂地看着前头两个小人握在一起的手。他眼睁睁看着殷觅棠的手指头不仅从陛下的指缝间捅出去,那白白嫩嫩的手指头还在那儿晃呀晃。

年纪小就是好,不知者无畏啊……

殷觅棠跟着戚无别回到凌凤宫,她松开戚无别的手,小跑到床边,紧紧攥着戚不离的手,紧张地问:“你怎么啦?还难不难受?”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戚不离反握住殷觅棠的手,也是一脸焦急,“她们怎么把你丢下啦?芭蕉园里黑不黑?吓不吓人?你有没有哭鼻子?”

殷觅棠扒自己的眼皮,“你看看,我没哭。我胆子大着哩!”

戚不离所谓的旧疾,其实是胎里带的。她和两个哥哥是一胞所出,大概是两个哥哥将养分抢了去,她胎里就带着弱。只是箫帝在登基之前,最为人所称道的不是富可敌国的财富,而是惊天的医术。所以自打戚不离出生,就得到了很好的调理。头几年,她胎里带的弱并没有显出来。可今年染了一场风寒,风寒是小事,却把胎里带的弱气给引了出来。如今她这病是治不得,只能慢慢调养。

戚无别立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姑娘说话,他侧首吩咐:“凌凤宫管事嬷嬷失职,送去浣衣坊。再调四个嬷嬷过来。其余所有宫人罚俸三月。”

明明是责罚,凌凤宫的宫人却跪了一地在谢恩。

殷觅棠回头望向戚无别,戚无别感觉到了,抬眸看她。殷觅棠一惊,匆匆转过头去,生怕下个被罚的是自己。

这个时候,赵妈妈被人领着匆匆赶进来。赵妈妈白着一张脸,满脸的焦急慌张。她在看见殷觅棠安然无恙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殷觅棠时常进宫和戚不离作伴,两个小姑娘年纪小,玩起来的时候,她身为殷觅棠的奶娘倒是不方便一直在旁边伺候。每次都在径自在外面等着。宫女给了她准备了房间歇息,有时候她也会和宫里的旧识嬷嬷闲聊。

今日她本来和旧识嬷嬷闲话,听说鸿元公主在外头玩的时候昏倒了,吓得不轻。她是担心殷觅棠受牵连。可是等她赶到凌凤宫的时候,凌凤宫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她想进去也进不去,她想打听消息,整个宫里的人都在担心小公主的安危,一时之间也没打听出什么。最后还是求了旧识嬷嬷打听出自家姑娘没跟着回来。她急忙去芭蕉园里寻找。只是宫中不止一个芭蕉园,今日殷觅棠和戚不离也不止去过一个芭蕉园。她一时没找到,正焦头烂额呢,李中峦派人把她寻到了。

“今日时辰已晚,殷四姑娘暂且住在凌凤宫。李中峦,派人去殷家支会一声。”戚无别道。

“是。”李中峦立刻吩咐人去办。

殷觅棠以前也在凌凤宫住过,不是第一回了。戚无别下令之前,殷觅棠已经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和戚不离手拉手说话。听到戚无别的话,两个小姑娘眼睛一亮,拉在一起的手攥得更紧了。

戚无别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小姑娘,转身往外走。

床上的两个小姑娘聊得太开心了,直到殿内宫人高声恭送,两个小姑娘才知道皇上离开了。

殷觅棠苦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又忘了行礼了……”

“没事儿!”戚不离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戚无别离开凌凤宫,没走多久,挥了挥手,屏退跟着的宫人,只让李中峦一人跟着。戚无别忽然停了下来。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粒白色珠子。——这是殷觅棠鞋子上掉下的。

他的指腹轻轻捻过细小的白色珠子,转身望向凌凤宫的方向。

他们一起经历了缱绻深情,也一起经历了生死,可如今,只他一人记得。

于身边这些人而言,这是他们独一无二的人生,而于戚无别而言,却是重复的人生。他所经历的一切,那些悲喜只有他记得了。

父母和胞弟仍健在,幼妹尚未远嫁,他的棠棠也还年幼。这大戚,还是一片熙熙攘攘国泰民安。他该庆幸。

那些喜,他重新经历一次,便是更浓的喜。

那些悲,他可以扭转。

作者有话要说:①没有什么前世负了女主,这辈子挽回的剧情。

我家男主几辈子都不渣。

②女主父母不会有和离后怀孕,忍了丈夫纳妾的剧情。

③网上闺蜜被黑得很惨,这对闺蜜不黑。

古怪

“陛下,去躬清殿还是回寝殿?”李中峦询问。

戚无别将那粒白色的珠子收起来,道:“躬清殿。”

“是。”李中峦跟在戚无别身后,为他撑着伞。雨线渐密,斜斜打下来。

行至百兽池,隐约听见人声。

“陛下当真是武帝转世?”小宫女的声音故意压低了,却带着点隐隐的兴奋。

戚武帝是大戚的开国皇帝,在大戚子民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大戚子民对武帝的尊崇之情,隐隐将其推至神话之地。

戚无别脚步停下,望向百兽池旁的凉亭,隐约可见几道身影,想来是宫女为了避雨暂时躲在那里。

李中峦皱眉,想要出声呵斥。戚无别抬手,阻止了他。戚无别朝着凉亭走去,在亭下假山后掩住身形。李中峦弯着腰跟过去,一边仔细给戚无别撑伞,一边心里忧虑,盼着那几个没规矩的宫女万不可再说别的大不敬的话。

“到底是不是谁知道呢?陛下又没亲口说过。就算陛下亲口说了,又不会说给咱们听。不过若不是,太上皇的皇帝当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把皇位传给陛下?还离开了京都。要知道,咱们陛下今年才五岁而已。”

“我的好姐姐,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陛下的年岁。我没进宫前在家里帮着阿娘带弟妹,别说是我家的阿弟阿妹,就是整个村子,也没见过五岁的孩子是陛下那样的言语举动……”

“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乡野孩童跟皇上相比。皇上是什么,那是天子!岂能和一般人相比。”

“是我说错话了。可是……不和外边的人比,就和二皇子比!皇上和二皇子乃一胞所出,但是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那也是天差地别呀!再看看朝中大臣的小公子们,其中不乏聪明伶俐的,可哪个是咱们陛下这样的?”

“皇上……哪哪儿都透着古怪!”

“又胡说,当心被听见了,砍了你的头!”

“你可别吓唬我了,咱们几个议论皇上本来就是大罪。要是被听见了,一个也逃不了!”

几个小宫女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又说:“早慧的孩童不是没有,其实咱们陛下最奇怪的地儿就是不像个孩子呀,除了外形,完全就是个大人……”

另一个人抢话:“所以说是武帝转世呀!”

这话,又绕回了开头。

“是不是武帝转世不知道,但是我听宫里的陈嬷嬷说陛下登基那一日,前一刻还是蓝蓝的天万里无云,皇上走到祭天高台最后一层台阶时,忽然天降祥云,红彤彤的云烧遍了大半个天空。而且那一日,全国各地多处显现祥兆……”

“我也听说了!就连千枯塘都在一夜之间所有荷花同时绽放,无数红鲤涌到池子边儿。还有兰沧乡有个百岁老人,弥留之际忽然高喊了三声‘武帝万岁’,然后安详地去了。他的家人说,老人家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像是登了极乐……”

几个小宫女又说了些民间传闻,越说越传奇。好像已经认定了皇上就是武帝转世一样。最后还是一个小宫女打了个结论:“不管咱们皇上是不是武帝转世,可也一定是一代明君、神君!天降的那种!”

戚无别眼底略染了几分笑意,他不再听这几个小宫女议论,转身往躬清殿走去。

他当然不是什么戚武帝转世,他只是重生了而已。而这些绘声绘色的传言,是他父皇箫帝弄出来的。戚无别毕竟年幼,即使有能力,也免不得因年幼被权臣欺凌,甚至不得民心。所以,便利用谣言,将他捧到一个让子民敬畏的高度。

谣言这种东西,只需要开一个头,哪怕是只有一句猜测,要不了多久,就会满城皆传。他是皇帝,没人敢明面议论,得偷偷摸摸地议论,而越是得偷偷摸摸议论的事儿,人们的好奇心就越重,传着传着,就成真了。

重生归来,变成襁褓中的婴儿。宛如梦一场。他是高兴的,因为他可以弥补那些遗憾,阻止那些悲剧。可他也曾苦恼过,十分苦恼过。

堂堂七尺男儿扮演婴孩?他当时躺在小床上,望着身边的一双弟妹,一个尿了,一个吐奶了。他觉得要演成弟妹那样,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戚无别曾因为过早开口说了一句话,惹得身边人震惊。也正是因为他没忍住说的那句话,让他父皇觉察了端倪。无奈,他只好跟自己的父皇坦白自己重生的事情。也正是因为箫帝知道戚无别是重生一世的人,才放心把皇位交给他,把整个大戚交给年仅五岁的他。

戚无别曾对于扮演孩童这事儿十分苦恼、疲惫。倒是箫帝轻笑了一声,告诉他不需要假装。戚无别还记得当日箫帝对他说的话——

“你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才需遮掩一二,免得被当成不详妖物打杀了。可你是朕的皇子,是太子、天子。站在权利顶峰的人便是说一不二。所谓的不详,也就变成了天地祥兆。”

于是,戚无别不演了。他我行我素地当这个皇帝。再加上武帝转世的谣言推波助澜,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正常,可是所有人都怀着一种敬畏之心,跪拜他们天资卓绝的年幼帝王。

戚无别回到躬清殿,长案上摆着今日新送来的奏折,两摞奏折一高一低挨着摆放。

戚无别看了一眼两摞奏折,将高的那一摞奏折上面的几份取下来,放在低的那一摞上,直到两摞奏折一样高了,他才蘸了朱墨,开始批阅。

李中峦一直没弄明白反正都是要批阅的奏折,为何一定要两份一样高。圣心难测,反正陛下的很多言行举止他都不明白,不过他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他记住了下次一定要摆放好。正如殿内的很多其他东西一样,能双数不要单数,双数的东西要平均摆好。

“陛下,您该歇着了,不易过度操劳……”李中峦第三次来催。

戚无别看一眼快要燃尽的烛台,才将朱笔放下,回到寝殿歇息。此时距离上早朝的时辰。也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

戚无别每日所做之事即使是放在成年人身上,也算得上是过分操劳了,更何况他如今的身体毕竟太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