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戚不离笑弯了眼睛。

戚如归不服气,想争辩。

“是太胖了。”戚无别忽然开口。

戚如归跺了跺脚,急忙辩解:“哥,大猫不胖,因为它是猫,不是……”

“说的是你。”戚无别打断他的话。

“你……”戚如归一噎。他瞪着戚无别,肉乎乎的腮帮子鼓起来。没多久,鼓起来的腮帮子泄了气,他圆圆的双肩也耷拉下来。他看着哥哥和自己一样的五官,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比哥哥胖了好多。

殷觅棠和戚不离笑了一会儿,殷觅棠扭头望着不高兴的戚如归,心里忽然生出一抹歉意来。这事儿本来是她引起的,是因为她才让如归哥哥不高兴的。

“如归哥哥,胖一点好看!”殷觅棠伸出手来,去捏戚如归脸上的软肉。

“还软……”殷觅棠白白的手指头又在戚如归的脸上捏了一下。她眯着眼睛,又补了一句。

戚不离也来了兴趣,去捏二哥哥另一边的脸。她一手捏二哥哥的脸,一手捏自己的脸,惊奇地说:“好多肉!比我多!”

戚如归傻乎乎地跟着乐起来。

始终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坐在长案后的戚无别眼底的笑意慢慢晕染,让他的轮廓也逐渐柔和下来。

李中峦吩咐宫女很快准备好了午膳,一个假小孩,和三个真小孩围着方桌坐下。

戚如归爱吃肉食,正举着鸡腿大口大口地啃。戚不离挑事,她咬了一口玲珑牡丹鮓,皱着眉将东西放下。殷觅棠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乖,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花折鹅糕。

戚无别饮了口茶,静静望着他们三个。岁月悠长,今生,能重新和他们一起长大,或者说能看着他们三个长大,是一种幸运。

戚如归“哎呦”了一声。一旁的两个小姑娘都抬头望着他。

“怎么啦?”

戚如归摊开手掌,他的掌心虽然比早上的时候消肿了不少,却还是红红的一片。

“没事儿!”他拍了一下手,又去抓碗里的虾来吃。

戚无别瞟了一眼他的掌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晚上,戚无别略想了想,道:“李中峦,陈先生年事已高,你给二殿下重新选个先生。”

李中峦向来会察言观色,他知道皇上还是因为二殿下被打的事儿不乐意了。他急忙答应下来,并且承诺一定挑个最合适的人。

戚无别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二殿下顽皮,选个严苛的。”

“是……”李中峦又应下来。他心里却是苦笑,皇上这是又要先生严苛教二殿下东西,又不许太过严苛。这个度可不好掌握啊……

“陛下,日照堂里只有二殿下自己读书,免得孤单了些。不若在朝臣中挑选些和二殿下差不多年纪的公子进宫来给二殿下做伴读。说不定二殿下就不会如之前那样抵触上学。”

戚无别点头。

戚无别忽然想起戚不离也该上学了。之前戚不离也是上学的,只是自从她上次病了之后,便把所有课给停了。

戚无别算了算时间,接下来这段时日殷家可不会消停。殷觅棠的身影又跳进他的脑海,戚无别的眉峰微皱,他不想看见殷觅棠那张无忧的小脸蛋上逐渐染上烦恼。

戚无别道:“鸿元公主也该重新上学了,同样在朝臣的女儿中挑几个年纪相仿且品性端正的做她伴读。”

“是。”李中峦应下,匆匆往外走。他迈出门槛,回身关门,望了一眼读书的皇上。

说起来,皇上也不过是五岁的年纪,却已经不需再去上学了。起先的时候,戚无别无师自通的天赋曾让朝臣和子民震惊。如今,也习以为常了。

和离

殷觅棠坐在回家的马车里时,歪着小脑袋昏昏欲睡。马车在殷家正门前停下来,赵妈妈急忙拿了件小袄把她整个小身子裹住,才把她从车厢里抱下来。

“到啦……”殷觅棠揉了揉眼睛,还认识家门。

赵妈妈笑着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温声哄着她:“棠棠乖,咱们回去了再睡,要不然会着凉的。”

赵妈妈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犯瞌睡的样子,又补了一句:“着凉了可是要喝药的哦,苦苦的药。”

“不喝,不喝!”一听说喝药,殷觅棠打了个激灵。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嗯,咱们棠棠不喝药。”赵妈妈将裹着殷觅棠的小袄围得更紧了些,抱着她疾步往回走。她抱着殷觅棠穿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往殷觅棠的小院走。

回去之后,殷觅棠爬到床上去,扯着赵妈妈的手求:“赵妈妈,我好困了,就睡一会儿。”

殷觅棠昨儿个宿在宫里,大太太一定想着她,一会儿就会吩咐人抱殷觅棠过去。之前每次殷觅棠留宿宫里的时候,大太太都很不放心,不放心到自己睡不好。

可是瞧着殷觅棠犯困的小模样儿,赵妈妈心软起来,她弯着腰给殷觅棠盖被子,柔声说:“好,咱们棠棠先睡一会儿。可咱们说好了,一会儿妈妈喊你起来,可不许懒床。咱们棠棠可别忘了,昨儿答应了以后再也不懒床的。”

殷觅棠点点头,胡乱嘟囔了一声。

赵妈妈仔细给殷觅棠盖被子,听她小嘴里嘟囔着什么。赵妈妈凑近了些,仔细去听。

“娘……抱……娘……娘……”殷觅棠的声音软软糯糯,拉长的尾音里带着浓浓的撒娇。

赵妈妈一怔,心里一阵酸涩。

大奶奶已经带着大姑娘和三姑娘离开两个月了。往日里,大奶奶很疼殷觅棠,殷觅棠也喜欢粘着她母亲。自打殷觅棠出生以来,母女俩还是头一回分开这么久。

殷觅棠不过才四岁而已,怎么可能会不想自己娘亲呢……

赵妈妈是真的疼爱殷觅棠,殷觅棠平日里从来不提想念娘亲,赵妈妈还以为她人小不懂事儿,只顾着贪玩。此时听着殷觅棠在睡梦里喊娘亲,赵妈妈心疼得心尖尖儿一阵阵地颤。

魏佳茗当时走得决绝,连大姑娘殷攸和三姑娘殷络青也一并带走了。京都距离牧西,有着千里之遥。若不是殷觅棠当时恰好染了风寒,又年幼。想必魏佳茗是会连殷觅棠也一起带走的。

当时赵妈妈曾窃喜魏佳茗没把殷觅棠带走,如果她奶大的孩子就这么被带走了,她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如今看着殷觅棠睡梦中皱着眉头喊娘的样子,赵妈妈倒觉得魏佳茗还不如把殷觅棠一并带走。哪个孩子能离得开自己的母亲呢……

赵妈妈又想起大姑娘和三姑娘来。大姑娘已经九岁了,早就懂事儿了。可是三姑娘不过才六岁。孩子离不开娘亲,也离不开父亲。也不知道大姑娘和三姑娘是不是也像四姑娘这样,在睡梦里喊着自己的爹爹……

想起府里的情景,赵妈妈叹了口气,悄声退出去,仔细给殷觅棠带上门。

赵妈妈刚出去,殷争就赶过来看望女儿。赵妈妈将这两日里在宫中发生的事儿一一禀告给殷争。

殷争点点头,他担心吵醒刚睡着没多久的殷觅棠,就没进屋去看她。

赵妈妈在一旁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把殷觅棠刚刚在睡梦中喊娘亲的事儿告诉了殷争。殷争愣在那里,许久不言。

赵妈妈偷偷看了眼他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言。

“忙了两日,先下去歇着吧。”殷争回过神来,吩咐赵妈妈将殷觅棠的厚衣服找出来。

赵妈妈诧异地问:“一会儿大太太会喊四姑娘过去吧?”

“家中有客,大太太不会找棠棠了。让她睡着,别吵醒她。”

“是。”赵妈妈应着。

殷争在殷觅棠的窗外立了许久,他的目光望着紧闭的窗户,脑子里想的却是魏佳茗。想魏佳茗的又何止是他们的女儿。

大概是他这个丈夫不合格,不能给予她足够的信任,才让她狠下心来,就这么丢下他和女儿离开。

殷争悄然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想让那些纷乱的思绪离开,可是魏佳茗的身影怎么都挥不开,反而随着他合上眼越发清晰起来。这两个月,殷争没有一日不想她。

他心里不是没有怨。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从牧西到鄂南,漫天的大漠没能把他们分开,宣帝的赐婚公主的阻挠没能把他们分开。他们一起走过了十年,有了三个可爱的女儿。可她就这么一狠心丢下一纸和离书离开了。

殷争甚至想不明白魏佳茗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他知道她有压力,可母亲虽心里有怨却从未当面说过她半句,那时母亲也没有往他房里塞人的想法,她在殷家和妯娌之间相处也算融洽,下人们也没有谁敢逆了她的意。

可是她就是这么走了。为什么?因为流言吗?

殷争长叹了一声,他转身离开,经过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时,殷争捡起一片枯叶。这棵海棠树去年的时候枯了。彼时殷争想要让人将它移了,魏佳茗没准,魏佳茗说这棵海棠树只是太累了要睡一年,日后还会开花结果,郁郁葱葱。

殷争吩咐家仆悉心照顾这棵海棠树,疾步往外走。

大太太那里的确是来客人了,她的妹妹带着两个女儿昨天晚上过来的。大太太的妹妹夫家不如殷家,尤其是这两年日渐没落,光景一年不如一年。

大太太的堂屋里,姨太太捏着帕子小声啜泣,大太太不由劝她:“芳华,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要太替素心担忧了。”

素心是姨太太的大女儿,本来是嫁过人的,可是姚素心出嫁没多久,夫婿就病故了。姨太太舍不得女儿守寡,又因为没有子嗣,就把女儿接回了家,想给女儿重新挑一门亲事。可姚素心毕竟是嫁过的,姚家的光景也不是很好,哪里那么容易挑到合适的夫家?这又过去五年了,还没寻到合适的。

“嗨,看我,一看见姐姐就忍不住诉苦。”姨太太擦了眼泪,扯出一抹笑来,“听说争儿媳妇儿回牧西了?还把攸攸和络青也一并带走了?”

大太太脸上的表情一僵,她很快收起脸上的表情,似随意地说:“许是和争儿拌嘴了吧。你知道的,她自小长在牧西,性子不似京都女儿乖巧。”

“这样啊……”姨太太点点头,“小两口拌嘴是小事儿,可也不能离家太久了。时间久了,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免不得被外人茶余饭后说道说道。”

“快回来了。”大太太随口敷衍。

姨太太抓了一把小几上的瓜子儿,悠闲地嗑着瓜子儿,等着大太太询问二女儿姚婉姝的事儿。可是她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大太太询问姚婉姝如何,只拉着她闲话。

姨太太心里不禁泛起嘀咕来。这情况和信里说的不太一样啊!

眼看着暮色四合,大太太一连打着两个哈欠,笑着说:“如今年岁大了,特别容易乏。好妹妹,咱们明日再叙旧。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歇着了,这几日路上也一定受了劳累。”

“那姐姐歇着,妹妹就回去了。”姨太太起身。

大太太点头。

王妈妈亲自送姨太太出去,等王妈妈回来以后,看着大太太倚着小几,目光随意地望着前面的灯台,哪里有困顿的样子。王妈妈略一合计,笑着走到落地灯架边,一边慢悠悠地挑着灯芯,一边说:“您昨儿个夜里没睡踏实,不如早些歇着吧。”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大太太忽然叹了口气。她没顺着王妈妈的话说下去,忽然说:“她把素心也带来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姨太太。

“姚婉姝是姚家的庶女,生母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了,之后就是姨太太养着她。这个姑娘性子软弱,温顺听话。魏佳茗那性子,就算是往争儿房里放人,也得挑这么个软面的。”大太太慢悠悠地说。

王妈妈在一旁点头,说:“姚婉姝的确合适。可是姨太太不仅把庶女姚婉姝带来了,还把自己的亲女儿素心姑娘也带来了……”

王妈妈看了一眼大太太的脸色,停顿了一下,才说:“之前老奴就奇怪姨太太怎么会为了一个庶女奔波,原来是为了自己的亲女儿谋未来……”

“得寸进尺的东西!”大太太有些生气地拍了一下身前的小几。

“太太,有些话,老奴一直想说……”

“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我何时因为你说了什么话怪罪你?有话直说!”

“老奴只是不明白,太太您心急大爷的子嗣之事为何只愿给大爷纳妾,而不是续弦呢?这从正妻肚子里爬出来的男丁才名正言顺。先不说素心姑娘是不是合适,只纳妾,没正妻在大爷屋里镇着,家里总是缺一个女主人。”

大太太苦笑,她望着王妈妈,大声问:“那我的棠棠怎么办!”

王妈妈愣住了,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这和四姑娘有什么关系。

“若是争儿真的续弦,就算争儿再怎么疼棠棠,总不能时刻管着后宅。继母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对我的棠棠好?就算我疼着棠棠,毕竟隔了一辈,手伸不了那么长。更何况,等我去了的那天,我的棠棠谁护着?”大太太说着,眼前不由浮现孙女翘着嘴角笑的小模样,她心中一阵心酸。

府里的人都知道大太太疼四姑娘,王妈妈却没想到大太太替四姑娘想了这么多。当年魏佳茗怀着殷觅棠的时候,大太太寻了不少大夫问男女,都说是个小子,大太太乐得早早把五六岁前的衣裳都准备好了,可没想到生出来是个女娃。大太太当时的确失望了一宿,可她不会将失望和焦急迁怒到孩子身上,对殷觅棠很是疼爱。殷觅棠一天天长大,偏偏喜欢黏着她,大太太对这个孙女的喜欢也是一日多过一日。

大太太又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我就想争儿和佳茗好好的,家和万事兴。佳茗不喜欢争儿房里有人,大不了去母留子!怎么就这么难……唉。”

王妈妈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你说真的是我过分了?”大太太皱着眉,还没等王妈妈接话呢,自己先开始生气。她拍了拍身前的小几,恼怒地说:“这都十年了!十年无子,纳一房妾很过分?这十年,我这个做婆婆的可有半分苛待了她?”

“自是没有的,自是没有的……”王妈妈在一旁小声重复。

“争儿当年为了她,违抗圣上指婚连公主都不要,差点连命都没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支持他们。他们夫妻情深,我这个做母亲的祝福。可他们怎么就不替我想想?我这半截入了土的人,想抱个孙子就这么难?头几年我等得起,可他们成婚已经十年了啊!我还能再活十年?长房嫡长子无后,我到了另一边怎么有脸见殷家长辈!”

大太太只有两个儿子,小女儿没满月就夭折了。若是遵从本心,她更喜欢女孩一点,觉得小姑娘软软的甚是可爱。可喜欢有什么用?若殷争没个长子,她觉得死后没法见殷家的列祖列宗。

王妈妈急说:“哎呦喂,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十年不十年的,您定然长命百岁!”

大太太摆摆手,道:“罢了,我歇着了。你也下去罢。”

王妈妈临走前,把憋了一晚上的疑问问出来:“太太,您不想四姑娘没母亲,可是大奶奶还会回来吗?”

大太太望着将要燃尽的烛火,没有说话。

表妹

“棠棠,该起来了。”赵妈妈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殷觅棠。

殷觅棠哼唧了两声,她翻了个身,脸贴在枕头上,屁股朝上,然后动作缓慢地往被子里挪了挪。之后只露着几绺儿柔软的头发在被子外面,铺在枕头上。

赵妈妈忍了笑意,板着脸说:“当日是谁一本正经承诺再也不睡懒觉的?”

被子里的小姑娘把自己的耳朵堵上了。

赵妈妈笑着掀开被子,把殷觅棠堵着耳朵的一双小手拉开,笑着问:“这个时辰,皇上可都快下早朝了。咱们棠棠不学皇上早起了吗?”

殷觅棠哼唧了两声,她还没挣开眼睛呢,胡乱挥舞着一双小胳膊,摸索到赵妈妈,顺着钻到赵妈妈怀里,一双小手搂着赵妈妈的脖子,将脸也埋在赵妈妈的肩窝里。

“他是皇上……”她奶声奶气的稚嫩童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赵妈妈笑了。小姑娘这是用她当日的话回答她呢。她摇了摇头,在殷觅棠的后背上拍了拍,好声好语地说:“姑娘,不能睡了。一会儿可迟了给大太太请安。你忘了家里有客人,迟了可不好。”

殷觅棠浓密的眼睫颤了颤,费力睁开。

“嗯。起。”殷觅棠动作缓慢地点了下头。

殷觅棠时常撒娇偷懒,可是该听话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赵妈妈喜欢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拿了丫鬟手里的衣裳给殷觅棠换好。

殷觅棠一直耷拉着小脑袋,像个小木偶一样任由赵妈妈给她换衣服、梳洗。直到赵妈妈拉着她的小手走出屋,被外头清晨的吹了吹,她才略清醒了些。

“棠棠要不要奶娘抱?”赵妈妈问。

殷觅棠拍了拍自己的小短腿儿,说:“长了,自己走。”

“好,咱们棠棠自己走。”

赵妈妈牵着殷觅棠的小手,领着她往右后院主屋去。如今老太太虽然还健在,可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希望叨扰,免了晚辈的请安。所以殷家长房和二房虽都住在这府中,家中晚辈请安却是分开的。

殷觅棠穿过花厅,还未走到大太太住的主屋,迎面遇见四奶奶领着六岁的二姑娘殷月妍、四岁的四少爷殷朝梧。后面还跟着个奶娘,怀里抱着才二岁的五少爷殷朝桐。

四爷是长房的庶子,还是当年的宠妾所出。所以大太太一直不太喜欢四爷这一屋子。

“四婶,二姐姐,四哥哥。”殷觅棠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过来,乖巧地喊人。被奶娘抱在怀里的五少爷桐哥儿伸着脖子,吐字不清地喊了声:“四姐姐。”

殷觅棠望着他的时候,脸上挂着笑。

四奶奶摸了摸殷觅棠的头,“真乖。”

四奶奶低着头,看着小小的殷觅棠时,目光里藏了一抹怜悯。

二姑娘殷月妍显然没能像母亲那样能藏得住表情,她挑着细眉,笑嘻嘻地说:“四妹妹,你自己过来的呀?”

殷觅棠黑亮的眼眸转了一圈,依次望过眼前四奶奶、殷月妍、殷朝梧和殷朝桐。

唔……一家人一起来请安呀……

殷觅棠向后退了一步,去拉赵妈妈的手,说:“二姐姐你看不见吗?我不是自己来的,赵妈妈在这儿呢。”

殷月妍浅浅地笑着,不说话。

殷觅棠抿了下双唇,随着她的动作,粉嫩的唇瓣上划过一道浅浅的白。

站在殷觅棠身后的赵妈妈脸上的笑慢慢收起来。这算什么?欺负个四岁的孩子吗?可她毕竟是个下人,敢怒不敢言。

大太太屋里的丫鬟急忙赶过来,笑盈盈地说:“主子们怎么在外头站着,太太刚刚还念着你们呢。”

四奶奶捏着帕子,将手亲昵地搭在殷月妍的肩上,说:“进去吧。”

殷觅棠站在原地,望着四奶奶一手牵着殷月妍,一手牵着殷朝梧往前走。她搭在奶娘手里的小手轻轻颤了一下。

赵妈妈担心殷觅棠又想娘亲了,急忙说:“姑娘,咱们快些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