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让殷觅棠帮忙说两句好话,完美!

把守质子府的侍卫果然拔.出长刀,不许他们进入。小红豆儿娇眉一竖,胸脯一挺:“竟敢拦着本公主,活得不耐烦了!”

殷觅棠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就连一旁的刘明恕也略讶然地挑起眉。

小红豆儿可从来没有这么跋扈过的时候, 刚刚的台词,还是她之前和殷觅棠一起看的话本里学的。

刘明恕笑笑,道:“无妨,圣上不会怪罪你们。”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最终都让开了。他们可不敢得罪鸿元公主,更何况还有个身份特殊的刘公子杵在这里。

几个人进到质子府,守在外面的侍卫急忙打起精神,以防意外伤了金枝玉叶。而侍卫长则是跟在小红豆儿身边。

小红豆儿问:“宿国的质子在哪儿?”

“应该是在后院。”

殷觅棠被小红豆儿说的也有点好奇,她们两个手挽着手往后院去。

质子府并不大,且处处有侍卫巡逻。小红豆儿拉着殷觅棠跑过宝葫芦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不太宽阔的后院。

宿禹行背对着他们,正弯腰在一口井旁打水。他身量极高,却过分消瘦。明明是严寒的冬日,身上却只穿了一身褐色单衣,松松垮垮,领口甚至敞开一大片,露出遍布疤痕的胸口。

他提起满满一桶水转身往前屋走,庭院中明明多了几张生面孔,他却仿佛没看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眼神掺着冷气,瞳底的那一抹暗绿色让他的神情瞧上去更加阴翳。

小红豆儿睁大了眼睛,棉斗篷上兜帽沿儿的毛茸茸有点遮视线,她掀开兜帽,目不转睛地望着逐渐走近的宿禹行。

刘明恕看不见小红豆儿眼睛里的星子,却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赞赏与欢喜。她说:“他的眼睛真好看,像大猫一样。”

刘明恕虚无的眸子投向脚步声之处,想象着这双像大猫一样好看的眼睛。

几个人堵在宝葫芦门,宿禹行走近,终于瞥了小红豆儿一眼,冷冷地说:“别挡路。”

“大胆!”侍卫出声。

殷觅棠急忙拉了小红豆儿一下,小红豆儿眨了下眼睛,和殷觅棠站到一旁去。

宿禹行短暂停留在她脸上的一瞥很快收起,继续往前走。

小红豆儿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下移,诧异地看着他脚上穿的木屐。她穿着几层棉衣都嫌冷呢,这个人竟然赤脚穿着木屐。她脱口而出:“你不冷吗?”

宿禹行脚步不停,提着水走进厨房。

“红豆儿,咱们该走了。”殷觅棠扯小红豆儿的衣角。

小红豆儿却松开殷觅棠的手,追了几步,站在院中,望着厨房大开的木板门。宿禹行将一桶水倒进锅里,然后烧火。

小红豆儿刚往前迈了一步,刘明恕拉住她的手腕,说:“该走了。”

“明恕哥哥,我……”小红豆儿咬了下嘴唇,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行的确莽撞了。

“轰”的一声,宿禹行把厨房的门踹上。

望着紧闭的木板门,小红豆儿抿了下嘴,轻哼了一声:“丑八怪!”

她转身,大步往外走了。

回去的时候,小红豆儿拉着殷觅棠说沈书香的事情,好像全然没去过质子府。殷觅棠原本还想劝她不要太莽撞,现在倒是无从开口了。

刚回宫,小红豆儿本想依殷觅棠的意思向戚无别主动坦白。可是李中峦急匆匆赶过来,在戚无别耳边低语了几声。戚无别便让小红豆儿和殷觅棠先回去,他提步往躬清殿去。

殷觅棠挽着小红豆儿的胳膊,一边往凌凤宫走,一边说:“红豆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非去质子府?”

小红豆儿“唔”了一声,她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笑了一下,说:“我也觉得今天太莽撞了。言行有些过分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看见质子府就特别想进去。是挺奇怪的……”

“好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找时间跟皇上说一声就好,你皇帝哥哥那么疼你,倒也不会怪你的。”

小红豆儿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回凌凤宫。

戚无别回到躬清殿时,他安排在宿国的眼线早就候在那里了。

“启禀陛下,宿国老皇帝活不了多久了,因为先前太子之位几次易主,如今几个皇子正在争权。三皇子和五皇子最有可能登位。”

戚无别问:“朝中可有人支持宿禹行?”

侍卫愣了一下,似想不到戚无别会这么问。

“宿国老皇帝极为宠爱宿禹行的生母,更是在他刚一出生的时候,不顾皇室血脉的纯正立他为太子。可是后来其母失势,他早就被废了太子之位,软禁冷宫。如今他亦被宿国老皇帝送来我大戚做质子,宿国朝中又怎么可能会有支持的他的力量?”侍卫胸有成竹地笑了,“所谓质子便是弃子。”

戚无别始终脸色冷淡,听完侍卫的话,仍旧脸色不变。

侍卫瞧着戚无别的脸色,有些纳闷。早在当初宿国提出送质子来大戚的时候,圣上便钦点了宿禹行,如今宿国宫中夺权,圣上又为何再次询问到宿禹行?

此时的戚无别却在想前世的事情。

前世的宿禹行虽没有被送到大戚做质子,却仍旧是宿国老皇帝的弃子。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关在冷宫中无权无势又失宠的波夷所出的弃子,在一年后老皇帝驾崩的时候杀光了争权的几个皇子,踩着白骨登上了皇位。

戚无别当然不想宿禹行当皇帝,所以他把宿禹行囚禁在身边。

许久之后,他摆摆手让侍卫下去,招李中峦近前,问:“药可都用了?”

“陛下放下,慢性毒.药已经放进了质子的吃食中,不出一年,七孔流血而终。”

戚无别点点头,道:“严加看管,不许外人随意进出。”

他下这个命令只要是为了防止尤河闯入质子府救人。

“这……”李中峦吞吞吐吐起来。

戚无别挑眉。

“是这样,今日鸿元公主和殷四姑娘还有刘公子有去过质子府……”

戚无别一怔,猛地站起来。

李中峦吓得一哆嗦,立刻继续说:“陛下不要担心。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管是公主殿下还是殷四姑娘都没事儿。鸿元公主只是听闻宿国质子相貌异于常人进去看一眼,很快就出来了。”

戚无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动。

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蓬勃而出。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小红豆儿提着裙子小跑过来,她轻轻敲了两下门,不等回应就直接推门进来,“外面太冷了,皇帝哥哥才不会怪我不懂规矩直接推门进来对不对?”

戚无别紧紧咬着牙齿。

小红豆儿一愣,脸上灿烂的笑容也僵着。她紧接着又更灿烂地笑起来,举起手中的食盒,撒着娇:“我给皇帝哥哥亲自下厨做的粥哦,这下可以不怪我了吧?”

戚无别深吸一口气。

茶肆

第80章

小红豆儿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挪到李中峦身边, 小声质问:“你是不是告我的状了?”

“哎呦喂,奴婢哪儿敢呐!”

戚无别堵在胸口的气闷慢慢舒出来,他重新坐下,打开食盒,不紧不慢地盛了半碗粥开始吃。

小红豆儿盯着戚无别的表情看了半天,才趴在案桌上, 托腮望着戚无别,问:“皇帝哥哥, 好不好吃呀?我可煮了好久呢!”

戚无别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 反问:“你煮的?”

小红豆儿吐了下粉色的舌尖儿,小声坦白交代:“我煮的那锅有点糊, 糖豆儿帮我……打了个下手,嘿嘿嘿!但是这碗鸳鸯饺真的是我煮的!”

说着, 她拿出小碗盛了四颗晶莹剔透的鸳鸯饺放在戚无别面前,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戚无别把粥放下,端起鸳鸯饺,尝了一颗。

“是不是很好吃?”小红豆儿问。

戚无别没理她,慢悠悠地继续吃。

小红豆儿皱皱眉。她端来前自己有尝过的,虽然比不上御厨,但是她觉得还挺好吃的。看着戚无别吃东西,她觉得也有点饿。

食盒里只准备了一副筷子和一个汤匙。

小红豆儿瞟了一眼戚无别,悄悄伸手去抓。

“唔!”

汤好烫,烫了她嫩嫩的手指头尖儿。

李中峦“哎呦”了一声, “公主殿下怎么用手去抓?伤了金枝玉叶呦!奴婢这就去给您再拿一副碗筷!”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小红豆儿低着头去吹自己的手指头。

戚无别看她一眼,终于无奈地用汤匙盛了一颗鸳鸯饺喂到她嘴边。小红豆儿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大口吃起来。

“慢一点吃。”戚无别有点无奈。

小红豆儿自小就挑食,这么大口吃东西的样子实在不多。

“皇帝哥哥难得亲自喂我吃东西嘛,红豆儿高兴!”小红豆儿提着裙子,屁颠屁颠地走到戚无别身边,挨着他坐下,笑眯了眼。

“戚不离。”

小红豆儿立刻收了笑,坐得板板正正。她从小就最怕戚无别连名带姓地喊她。

“你快十四了罢?”

小红豆儿眨眨眼,小声说:“皇帝哥哥,我和你同一天生的。”

戚无别点点头,说:“是该出嫁了。”

小红豆儿睁大了眼睛,惊呼:“皇帝哥哥,我还小!你怎么舍得把我赶出宫去!”

她立刻蒲草似地死死挽住戚无别的胳膊。

李中峦拿着碗筷回来,又顺带拿了些瓜果糕点,悄悄放在长案上。

“又不是要你现在就出嫁。不过是提前挑选驸马的人选。你实话告诉哥哥,有没有喜欢的人?”

小红豆儿愣了一下,使劲儿摇了摇头,说:“糖豆儿还没把我教明白什么是喜欢呢……”

戚无别默了默,问:“你觉得明恕如何?”

小红豆儿大大的眼睛里满满浮现恼怒:“他是我哥哥!你想做什么?那是乱伦!”

戚无别惊了一下,有些意外小红豆儿的强烈抵触。他又想起之前外祖父乱牵姻缘,希望沈书香进宫的事情。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小红豆儿的愤怒。

他轻咳了一声,别开眼,道:“那给你举办个天下招婿如何?”

小红豆儿眼眸滴溜溜地转动,忽然小心翼翼地问:“皇帝哥哥,是不是我想要谁都行啊?”

戚无别垂下眼,等待着。

“那……你把质子府的宿禹行送给我好不好?”

戚无别的手一抖汤匙落在碗中,溅起两滴汤汁在他的手背上。

“皇帝哥哥!”小红豆儿急忙拿出帕子给戚无别的手背仔细擦干净,“烫不烫呀?疼不疼呀?”

“不离……”戚无别抬眼,皱眉望着小红豆儿,“这天下的男人你随便选。但是只有他不行。”

“为什么呀?哦……我知道了,他是宿国的质子,不适合做驸马。”小红豆儿笑嘻嘻地,“我听皇帝哥哥的,不要他了。”

“真的?”戚无别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

“当然呀。”小红豆儿的眼中一片澄澈。

戚无别稍微有些放心,却又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刚刚想选他。”

小红豆儿犹豫了一下,有些困惑地开口:“皇帝哥哥,我也不知道,就是……你刚刚说到招驸马,我脑子里第一个就想起他了。”

戚无别心情复杂。

他缓了缓,才去拍小红豆儿肩,缓声安慰着:“宿禹行容貌异于常人,你不过是因为他与众不同,觉得有趣罢了。”

“哦。”小红豆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一块甜品来吃。

戚无别望着她,却忧心一片。

北地民风开放。过年的时候,殷觅棠和殷络青穿着厚厚的袄,带着殷康去逛连安城的街市茶肆。他们逛了一圈,买了好些东西,到一家茶肆里一边歇息,一边听着说书人讲时事。

“我听说茶肆这种地方最是能听到百姓心声了。”殷觅棠说。

殷络青压低了声音,笑着打趣:“我这妹妹现在就把自己当皇后了。”

殷觅棠瞪了她一眼:“姐姐不许胡说!”

“……当今圣上登基不过几年,如今大肆建宫殿,迁都,劳民伤财,实在是动了我大戚的根本呐!”

“就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大戚国自建国起,都城便在鄂南。为何劳师动众挪到连安来?”

“呵,你们不知道吧?陛下可是个孝子,为了太后呢!”说着夸奖的话,语气却实在是不怎么好。

“哎,皇宫挪建都城易址,恐怕要伤了龙脉啊!咱们陛下乃武帝转世,前些年的的确确政绩卓卓。可是怎么就忽然决定迁都了呢?想不通呐!原本定是要有个一代贤君的美名,如今恐怕是保不住了……”

“当初满朝文武力议迁都的弊端,可是圣上听了吗?完全没听,还发落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哼,这小皇帝自幼登基,向来一意孤行刚愎自用!”

“嘘,小点声!”

殷觅棠皱起眉,她居然不知道民间对戚无别的意见如此之大。

殷络青急忙说:“今天逛了很久了,咱们回去吧。”

殷觅棠点点头,刚想起身,就听茶肆里的人议论起立后的事情。

事关殷觅棠,殷络青也不肯立刻就走,怎么也要听上几句。

“皇后?皇后不是早就定下了殷家的姑娘?”

“你知道什么,当年陛下自己下旨封的皇后。那时候陛下才几岁?现在再立殷家的姑娘为后,朝中大臣怎么肯。”

“为何不肯,贤弟不若多说几句,愚兄实在想不通。”

“殷大为了妻女与其母相断,其为不孝。殷家那姑娘自幼住在宫中,听说时常宿在凌天宫里,此为行为不端。只这两点,朝中大臣便有诸多不满。再言,皇后是什么人?朝中谁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进宫中做皇后……”

殷觅棠起身,缓步往外走。

殷络青牵起殷康的手,匆匆去追殷觅棠。她压低了声音,劝:“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更别往心里去。你是和皇上一起长大的,他是贤君还是昏君,你心里有数。至于立后的事情,你也不要胡思乱想,皇上对你如何你也当明白。更何况太后也是极喜欢你的。”

“姐姐,我都知道的。”

殷觅棠抿着唇,想起的却是祖母。因为每每想起,心中多有酸涩,这些年她总是逃避去想起祖母。家里也从来不提。

其实殷觅棠知道当年的事情影响了父亲的仕途。而此刻听外人提到父亲不孝的恶名,她心里越发难受。

都是因为她,因为她这个父母不详的替代养女。

殷觅棠收回思绪,对上姐姐担忧的眼。殷觅棠笑起来,给殷络青一个放心的眼神。她回过头,从开着的窗户望向茶肆里滔滔不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