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栀从旅行社出来,见时间还早准备去超市买菜,晚上给陈新北做顿好吃。

正往地铁口走,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你好,哪位?”

“是我,关俏。”

秋栀突然间想挂了这通电话。

那头似乎预料到,紧接着说了一句,直达主题,“我中午十二点飞北京,走之前我想跟你聊聊,不超过半小时。”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秋栀言语冷淡。

关俏笑了声,“如果跟维度的股权有关你也不想聊吗?”

秋栀静默片刻,“地点。”

“公司附近的咖啡厅,你来吧。”

秋栀挂断电话,越过地铁口直接去路口打了一辆车。

半小时后,秋栀推开咖啡厅的门,一眼看去,关俏坐在最右边的角落里看,似乎来了已经有一会儿。

“来了,坐。”关俏放下手上的杂志,下巴一抬,“给你点了焦糖玛奇朵。”

秋栀脱下外套,并未碰那杯咖啡,问道:“直接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俏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微微点头,不急不缓的说:“成江既不是我的老家,也没有我的亲人,可不知不觉我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六年。”

秋栀没听出她话里的重点,没有接话,等着她继续说。

“我从马里兰研究生毕业之后,跟着陈新北一起创业,之后回了中国,最开始在北京,好不容易扎稳脚跟公司开始步入正轨,他突然说要回成江发展,但不强求人人跟着他走。”

关俏端起桌上的黑咖喝了一口,看着杯身若有所思,“北京有我的亲人,如果我留下就是公司管事的,但最后,我还是跟他走了,这一待就是六年。”

秋栀依然沉默,目光晦暗不明。

“可这么多年,终究也不是我。当年他为了你回这里,我就不应该自欺欺人的。”关俏放下杯子,像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我并不觉得自己比你差,只是这么多年陈新北还是没有眼光。”

秋栀看着她,“你这话太失礼了,关俏姐。”

关俏无所谓的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面推到了她的面前,“陈新北让我离开维度,承诺给我市价的三倍,这里面是四倍的钱,你替我还给他。”

“他不会收的。”秋栀说。

关俏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前放在桌上,拿过自己的外套和包,站起身来,“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从不欠人东西。”

秋栀叫住她,“我实在不懂你这样做的理由,折腾半天你能讨到什么好?”

关俏回头,“花钱买个我痛快。”

秋栀不语。

关俏朝她走了两步,凑到她耳边说:“我这快十年的青春,结束之前在你们两人心里留下一点存在感,这很公平。”

秋栀拿着卡,面色诧异的看她。

“什么结束?”

关俏戴上帽子,最后一次捏了捏她的脸,“字面上的意思,我要远离这个鬼地方。”

话毕,关俏收回自己的手,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秋栀站在原地,看着咖啡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她黑色风衣的衣角被风吹起来,被皮裤包裹的细长双腿展露出来。

侧脸看过去,依旧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却又跟以前有所不同。

秋栀说不上来,看着手上的□□,这一瞬间,她转变了想法——

陈新北会收下这张卡。

因为收下,才是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都处理完毕, 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总算能保持好心情回来更新啦。

后面找个时间双更,这两天断更不好意思,给大家发红包吧,评论就行。

——

第51章 回头

与温家周旋了将近一周,陈新北不到最后关头始终没有透露自己手上有一段视频, 就在温家以为维度已经妥协的时候, 他亮出这张底牌, 打了温家一个措手不及。

温家的掌门人也就是温芮俪的父亲, 一生好面子,何幸的案子温家上下打点, 温芮俪的罪名几乎已经被撇清, 这个面子勉勉强强也算保住。

可这个视频一旦曝光, 这么多年媒体记者没在温芮俪身上找到的“实锤”但凡露出点苗头,也会被抓着不放。

温家这些年在外苦心经营的企业形象将会毁于一旦,到时候造成的损失远不是维度这份低价收购的股权能够挽回的。

陈新北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当初关俏用多少钱卖出去的股权, 他没有多花一分,原价又收了回来归入自己名下。

至于关俏给秋栀的那张银.行.卡,陈新北收下之后以她的名义全额捐给了中科院, 用于遥感项目的最新研究。

这天, 秋栀在机场把旅行团的送走之后,跟着司机回了旅行社, 听同事聊天才意识到明晚就是除夕夜了。

老家在外地的早就请了年休假, 而剩下的本地人, 大多数也要回家团圆。

老板见人回来得差不多, 从办公室出来喊了声, “都去会议室,开个短会。”

同事们彼此间交换一个眼神,皆是愁云满目。

秋栀刚回来不了解情况, 拿起桌上的会议小本追上了阿雪,与她咬耳朵,“这什么情况?”

阿雪已经见怪不怪,“明天除夕后天大年初一,没人想工作,但工作来了也不能拒绝,公平起见,每年都是抓阄决定带团日期。”

秋栀点了点头,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种举家团圆的日子,似乎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几分钟后,老板拿着一个笔筒走进会议室,往桌子中间一放,直奔主题,“每天都有活,大过节的我指定到谁头上都不人道,所以老规矩,运气说了算。”

大家左右看看,认命的站起来从笔筒里各自抽出一根签来。

秋栀拿着签坐回位置,看见竹签下面的数字1,暗自感叹自己真不是一个抽签的料。

周围抽到后面几天的同事松了一口气,阿雪看着手上的数字2,啐了声,“这手真臭啊。”

声音不大,可秋栀坐在她身边却听得真切。

“你哪天?”阿雪问她。

秋栀将竹签放在她眼前,“明天。”

“得,难兄难弟。”阿雪将竹签扔在桌上,双手抱胸道,“家人过年我接团,还真是爱岗敬业从新年第一天开始。”

秋栀多问了一嘴,“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什么,团圆饭而已。”

抽签结果已经出来,老板把对应的团队信息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秋栀拿着自己手上这份,是三天两夜的夕阳团,基本上都是国外的老太太老大爷。

比起年轻人,老人相对来说要轻松一些。

毕竟身体素质在那放着,安排太多行程老年人也吃不消。

秋栀看了眼阿雪的,发现也是夕阳团,只不过那是两天一夜,行程划分来看,跟自己这边的大致相同。

她想到之前手受伤阿雪给她准了假并且还没有扣工资,平时手上有油水多的团也在尽量的让给她,可以说自己这段时间以为受了她不少的照拂。

“阿雪姐,不如你的团我帮你带吧。”秋栀开口,将自己这份团队信息递过去,“我看了眼,咱们行程差不多,住的酒店也是同一个,我带两个能应付。”

“大过年的,你不休息的?”阿雪难以置信的看她。

“不用,我本来就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秋栀淡笑道。

阿雪犹豫片刻,最后接受了这份好意,“团你帮我带,小费也归你,过年之后我请你吃饭。”

秋栀连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顺手……”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瞎客套。”

阿雪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起身就走。

秋栀哭笑不得,了解她的性格,也没追上去再推脱。

开完会后,秋栀跟明天接机的司机交接好,最后核对了一下两份团队信息,无误后下了班。

陈新北的父母今天回国,落地的时间是下午,算起来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

秋栀伤好后,陈新北不放心她再住宿,把学校附近公寓的钥匙给了她,正好那里离旅行社也更近。

房产证上面的名字已经改过来,秋栀少了心理负担,不愿再在这些小事上跟他发生口角,便住了过去。

回公寓就两站路的地铁,秋栀看见时间还早,选择了步行。

临近年关,今年成江还没有落下初雪。

大城市一到过年就像是变成了一座空城,平时来在这里务工的外地人早就背起行囊回了家乡,走在街上,许多店铺已经关门,行人也不多,年味很淡。

秋栀裹紧了围巾,不紧不慢的走着,正想着要不要给陈新北打个电话,那头似乎有感应一样,先打了过来。

“下班了吗?”

陈新北那边还能听见机场广播里的航班信息提示音。

“在回家的路上,你呢,接到阿姨他们了吗?”秋栀问。

“航班晚点半小时,还要等等。”

陈新北顿了几秒,“真的不来老宅里过年吗?”

秋栀数不清这是陈新北第几次问她这个问题。

他怕她落单,一直想带她一起回去。

秋栀避重就轻的回答,“不了,我明后天手上都有团,阿姨他们一年才回来一次,你好好陪陪他们。”

陈新北斟酌了两下,试着说:“那我一会儿送他们回家后去找你。”

哪有一接到父母就撒手不管的。

秋栀绞着衣角,语气未变,“不用,等过了这几天再见面也不迟。”

听到陈新北那头还想说什么,秋栀抢先打断,“我要进地铁口了,信号差先不说了,你好好在家过年,不用担心我。”

“……好。”

秋栀挂断电话,停下脚步盯着已经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失神。

这种孤独感在回到家后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变得愈发强烈。

到处都是陈新北的气息,但只有她一个人。

秋栀把自己扔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过节的感觉,似乎远比她想象中的要难受得多。

但她没得选。

-

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秋栀从早上出门一直忙碌到了晚上,把旅行团的人安全的送回酒店,交待好明早的出发时间,工作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她揉着发酸的脖子往酒店门口走去,不到五步就被旅行团里的一个老太太给叫住。

她说她的老伴身体有些不适,心脏疼得厉害,需要去医院。

秋栀带团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不敢怠慢直接去酒店台前让他们帮忙叫了救护车。

她跟着老太太去了两人的房间,喂他吃了一颗身上的常备药之后情况似乎稳定没有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秋栀松了一口气。

救护车来得很快,两边语言不通,秋栀顾及到老太太的情绪选择一同前往。

经过医生的初步诊断,应该长途奔波太过疲惫导致心绞痛,建议留院观察,做一些基本的检查再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老太太一听要留院观察就不肯了,说自己在美国有熟悉的医生,嚷嚷着马上要回国。

医生不管这些纠纷,老太太的怨气全部发泄到了秋栀的头上。

秋栀好说歹说总算让老太太的情绪稳定下来,借去洗手间的功夫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之后,那边说以客人的意愿为准,旅行社不要过多插手。

秋栀给机场打了电话,最早的一班飞机也要到明天早上七点。

老太太却一秒也等不了,闹着现在就坐飞机回美国。

秋栀跟她好言好语的解释,“我问过医生,你的丈夫目前情况不宜进行长途飞行,不如等状况稳定下来再回国也不迟,这个医院是成江最好的,你大可放心。”

老太太丝毫没有听进去,“不,我不相信,我要回我的国家,那里有专业的医生,请你安排我们回国。”

秋栀学语言三年,第一次感受到文化差异带来的麻烦是如此让人头疼。

文化差异。

秋栀灵机一动,走到护士站问:“你们科室有外国医生吗?”

护士想了想,说:“有一个过来实习的交换生。”

“我能见见他吗?”秋栀目光发亮。

护士不明所以,但看见那边棘手的情况,还是带她去了那位医生的办公室。

老太太不肯让中国医生给她的丈夫看病,那找个外国医生给她看不就得了。

秋栀说明自己的来意,那位实习生表示理解,跟主治大夫商量之后,走过去劝了老太太几句。

果然不出秋栀所料,老太太看见自己国家的老乡,对这个医院的信任感骤增,没一会儿就改变了想法,决定观察几天等稳定之后再回国。

秋栀见事情总算得到解决,交待好后面的事情,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过将近十二点。

还有不到十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

秋栀身心俱疲,走到医院外面的一张长椅上坐下,这边临近市郊,有政府允许的燃放爆竹的地点。

她靠在椅背上,隐隐约约能听到放鞭炮的声音,抬头看去,夜空上零星的升起盏盏孔明灯,此情此景下,她总算有了一种这是在过年的感觉。

突然间,她感到脸上有丝丝凉意,仔细一看,空气中渐渐飘起了雪花。

秋栀生在大山,不同于很多南方人,看见雪也没有太大感觉。

何况今年,她已经在草原见过一次雪。

秋栀呼出一口气,在雾气中她看见一个身着红色小棉袄的小孩子朝着自己跑过来。

“姐姐,新年快乐。”

小孩子皮肤很白,圆滚滚的一团,声音奶声奶气,秋栀听着心都快被酥化了。

她弯下腰,摸了摸小孩子的毛绒帽子,笑着说:“谢谢你,你怎么一个人呀?”

“我爸爸妈妈在那边。”小孩子指着不远处的夫妻俩说。

秋栀抬头,迎上他们的视线,颔首一笑算是打招呼。

“有个很帅的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小孩子把攥在手里的纸条放在秋栀的手心上。

秋栀不解,想多问一句,见小孩子已经向他的父母跑去,只好作罢。

她展开纸条,上面苍劲有力的笔迹映入她的眼帘,“回头看看。”

秋栀的手微微颤抖,缓慢的转过身,只见陈新北正笑着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