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成亲当日

在冯初晴面前,袁漠向来听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当真就现在原地张开双手。

冯初晴手拿着腰带往前一步才发现她忽略了袁漠身材,不管她怎么扔,都没法子将腰带从左手递到右手。冯初晴性子急,也执拗,干脆往前一个大步,整个人都扑在袁漠的怀里,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空隙。

这下子,她的双手总算是在袁漠背后拉到了腰带那头,成功的喜悦让她高兴地低呼出声,只顾着在前面丈量腰带结扣应该钉在什么地方,没注意到袁漠整个人僵硬得如岩石一般,眼睛瞪得老大,就差没叫出声来了。

“好啦,还不错,肩背这边好像有些小,幸好我多留了头,放些出来就行。”冯初晴不知道这是袁漠太过于紧张的缘故,还在那边盘算这衣服该怎么改。

嘀嘀咕咕了半晌,冯初晴这才发现袁漠定定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神呢,又拍了他肩背一把,“袁木匠,阿漠,回神啦!你觉得这衣服怎么样倒是说句话啊!”

“好。”多的话袁漠一个字也说不出,这衣服,他是真觉得好,从小到大,只有这些天才是真正的快活。不管冯初晴是出于什么心思,这些年还没人给他这样专门做过新衣服,单单是这一点,他就觉得值了。

冯初晴这人很擅长在别人正热血的时候一盆子冷水兜头浇下来。此时也不例外,就在袁漠内心沉浸在无限感动的时候,她突然飞来了一句,“都说大红衣裳没机会再穿,他们又不知道你我的约定,这衣服啊,你以后再娶媳妇的时候拿出来穿不就好了嘛!也不浪费。”

袁漠:“…”所有的心思又被沮丧占据,一声不吭就转身进屋去换了衣服,冯初晴还在门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都没句好话的啊!”

“这个给你,聘礼。”袁漠动作飞快,这边冯初晴话还没完,他就已经衣衫整齐出现在了门口,伸手塞给冯初晴一个油纸包。

这油纸包冯初晴看着挺眼熟的,是之前袁漠给她看的装着房契和保证书的那个。“这个放在我这也好,也不知道牛大姐一家搬没搬,这恶人就得恶人磨,你放心,房子我指定全头全尾给你要回来。”

见他收了,袁漠也就心安了。那房子,本来就是他师傅说留给媳妇的见面礼,之前不去争那房子,那是没心,可刚刚听冯初晴说要找人嫁了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房子作为聘礼,定要将身边所有珍贵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院门这时候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常满夏向来温吞吞的身影有些急躁,进门便见着竹楼走廊上一高大一娇小两人无比的刺眼。

“满夏哥,来啦。”常家对冯家的拉拔恩情重如山,特别是常满夏出力最多。这次成亲指定是要通知一声的,冯正柏今天一大早便去织造厂那边通知了常满夏二十那天吃酒席,谁知道常满夏一听,死乞白赖地就跟来了。

这刚一到止马坝,他就敷衍了冯正柏直往冯初晴这儿来了。可见到了冯初晴,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呆立在原地。

男人都是敏感的,袁漠之前便觉出常满夏对冯初晴心思不一般,可如今,自己胜了一头,又何必站在这儿招人眼呢。理了理身上分外精神的靛蓝衣衫,袁漠对冯初晴憨憨一笑,“刚才二哥说让我过去给忠叔说说做脚踏缫车要注意的地方,我这就先过去了。”

“诶,好。”之前冯初晴在织机图案上给常满夏提过些建议,她还单纯地以为常满夏这就是来说那个事情的。

可袁漠的背影都还没从竹林消失,常满夏就略显急躁地问冯初晴道:“为什么是他?”方崇光不断地暗示他,他却觉得落井下石太过卑鄙,可从来都没想过冯初晴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当然,喜肯定没多少,惊倒是太多太多了。

不知怎的,冯初晴突然就福至心灵听懂了常满夏说的什么意思,反问道,“满夏哥,你觉得袁木匠这人不好吗?可我觉得挺好啊,没一大堆烦人的亲戚在耳朵边上嗡嗡嗡响。我呢又是个急性子火爆脾气,找个老实听话的不是正合适吗?要是遇上个太有主见的和我吵吵怎么过日子?要是遇上个古板点的,指定也看不惯我这泼辣性子。”

“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常满夏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你想得倒是挺清楚的。”

常满夏本来是冲动之下前来的,可遇上冯初晴爽朗的笑容竟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最后还是冯初晴笑着说起了日后会在景山镇上开一家绣铺,请常满夏多多照顾。

常满夏有些庆幸刚才没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要不然今后连这种平和轻松的谈话气氛可就没有了。

还没到六月二十呢,整个景山村就沸腾了。

袁家那老实疙瘩要成亲啦!媳妇虽说是二嫁吧,听说人很水灵,家境不错,而且带过来的不过是个早晚都要出门的女孩子,不会影响到老袁家的传宗接代。

冯初晴之前预想的酒席是在景山镇,最后拗不过双方会过日子的家长,酒席定在了景山村的袁家。冯家那边来的亲戚少得可怜,益州历来就有孕妇不能送亲的习俗,冯正柏又怕小孩子嘴碎,所以家里就来了他一人。倒是常满夏带着常守信,高言娘带着旺哥儿,余德禄全家出动,凑足了送亲的一大桌子人。

景山村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留在村里的人也不是很多,满打满算就坐了十桌客人。前两天冯正柏和余姚氏过来安chuang的时候就顺带请了景山镇上一个出名的厨子主厨,一应家什和肉菜都由对方提供。冯正柏会做事,事先付了一半的定金,酒席之后袁漠和冯初晴只需要去付剩下的一半便成。

作为正主的新娘子今天其实没什么需要忙碌的,就只是天不亮就被余姚氏挖起来梳头上妆换衣裳,插上袁漠送的那根簪子,再戴上冯廖氏添妆的一对钗,然后就被塞进马车里晃啊晃的,好不容易被袁漠从马车上背下来送入洞房,那瞌睡就上来了,坐在能睡四五个人的超级大拨步chuang,倚着有牡丹雕花的chuang柱,冯初晴直接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大嫂,喝茶!”

突然,一声带着怒气的高喝惊得她浑身一激灵,堪堪抓着蚊帐才没一头栽下去,懵懵懂懂地心情就不怎么好了,“谁啊,这么大声?”

屋里片刻寂静之后,突然就多了许多声音,还有袁月夸张的埋怨:“哎呀,大嫂这才进门就开始嫌弃我们了,以后我们兄妹和爹要怎么才能过出来啊!”

看她身后黑压压的人影,冯初晴才想起马车上余姚氏临时给她说的那些话。新娘子进门后,新郎下头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女什么的会来服侍嫂嫂,新娘子得掏红包。她一直把这个当交易看待来着,并没有成亲的那个觉悟,之前哪有那个准备,一时囧在了那里。

“小月你胡说什么啊!大嫂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想必得起得很早,明明大哥都说了让我们待会儿再进来的,谁让你们随随便便就闯的。”袁旭穿的也是冯初晴前些日子送的新衣裳,布料什么的不重要,没一个补丁的衣裳让冯初晴就在小叔子面前刷足了好感值。

“大嫂,你先擦把脸醒醒神。”说是擦脸,袁旭却是端着个有盖的木盆直接将袁月撇在了一边,第一个冲到冯初晴跟前,微微弯了腰将盆子送了上前,趁着身后又是吵又是笑的,突然小声在冯初晴耳朵边上说道:“这是大哥让我给你送进来的,他去村口接洪大叔的几个朋友去了。”

“哦哦,”冯初晴伸手接盆子发现还挺重的,转身放到了chuang边上的春凳上,一掀盖子,里面就露出好些个红纸包的式样,见袁旭特意挡着后面人的视线,忙从里面抓了一个放在他手里,“这个是给小旭的,千万别嫌弃。”

袁旭在冯初晴面前也成功刷了好感值,当下嘿嘿一笑,“喜钱哪有多少之分,有个意头就好了。”

“二哥你让开,该我啦!”作为正经的小姑子,袁月总算是挤上来了,见袁旭手里的是红包而不是荷包有些失望,暗暗瘪嘴觉得冯初晴小家子气,又不是没钱,都不知道给自家长长脸。

待红包到手,捏着里面只是几个铜钱,袁月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竟然不管不顾现在什么场合,拉了身后的袁芬一把,“芬姐,你身体不好就别在这儿挤了。早知道上次定亲的时候该让你一起去的,还以为真是个大方的呢。”

“小月,你别这样,让嫂子知道了万一嫌弃我晦气怎么办?”袁芬是个惯常会装的,在袁月面前不知道靠着这招骗了多少同情心。其实这时候她的心里是猫抓似的,这景山村谁不知道她袁芬就是一枝花,和村里的那些个女人比,她白皙的肤色向来自傲;现下冯初晴才刚刚出现,就有人在一边说新娘子的皮肤比袁芬的还要白嫩云云,这不是给她找不痛快吗?

090 你来我往

冯初晴不由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怕我知道你特么的就别来起哄,或者别这么大声嚷嚷啊,待会儿有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地了!

不过这袁芬要是不跳出来还好些,她这一跳出来就算冯初晴不精明也看出袁月对她的维护,你说维护一个单纯新号如同袁漠那样的也就罢了,这袁芬一看就是个心多的,估计卖了袁月,袁月还要帮着她输钱来着。

冯初晴一边拿了木盆子里的红包一一发过去,一边招呼还在门口扭扭捏捏的袁芬道:“小月,你不给大嫂介绍下这位是谁家的妹子吗?日后路上见着了不认识那才叫尴尬呢。”

没办法,袁芬只得拿着扫帚上前扫了两下,“漠嫂,我是袁芬。”

冯初晴还没干什么呢,袁月就冲出来挡在袁芬面前,“芬姐是二婶家的,一直和二婶照顾咱们家,还教我缝补衣裳呢。”

“是吗,”冯初晴顺势拿了两个红包给袁芬,“那我得给芬妹妹发双份红包了,敢情你大哥的衣裳以前就是芬妹妹教你补的啊,真是辛苦你们了。”要不是藏私就是本身都不会什么针线活,不然学了这么久针线,最起码的也不该补成袁漠之前身上的那种补丁吧,冯初晴决定,在镇上铺子没装修好之前在村里就得好好谢谢二婶袁韦氏,听余姚氏说她“好得很”呐。

发完了红包,外面传来厨子叫开席的声音了。冯初晴今天是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等屋里再次空下来,她又开始百无聊赖了,不过这次却睡不着了,为啥,饿得慌啊!

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什么吃食了,早知道昨晚上就不赶那点工绣扇面多吃点东西。环顾四周,大约二十来平方还算宽敞,不过一间崭新的拔步chuang就占据了约莫半间屋子的空间,对面是半开的雕花木窗,窗沿开得挺高,只能听见外面不同的人声招呼着坐这坐那,根本就看不到人影,只有偶尔飞跃过的小鸟能够留下一道残影。

窗沿下放着一个新的绣架,大概是袁漠特意重新帮她准备的,尺寸和式样和家里那个应该没什么区别。左手墙边是衣柜和妆台,右手墙边放着桌椅,桌子上两个大红敞口花瓶里插着含苞待放的荷花,看着倒是挺雅致的。拔步床的床尾和右墙壁之间只留了一人多宽的过道,过道尽头是一扇木门。拉开门一看,不足一米的地方满眼的黑褐色岩石往上都望不到头,顺着岩壁往左边看去,不远处放着个带把手的恭桶,很明显,这边是如厕的地方。门边上倒是有水,不过是用盆子装着的,估计是方便之后拿来洗手的。

看了半天,得到了两个结论:家具都是实木的,崭新结实;岩石是不长庄稼没泉水滴落的。可吃食呢?花瓶里的水能解渴不?冯初晴气呼呼地一推手边上的木盆,“结婚怎么这么麻烦啊,怎么都不时新旅个游什么的就结了。”

这一推,她才发现盆子里貌似还有东西,刚才只顾着拿边上的红包可劲往外撒,都没把盖子给整个揭开。现下一揭开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二皮碗大的绿皮西瓜和一封米花糖。

西瓜是红岩镇的特产口口脆,皮薄汁多口味好,摸着皮竟然没有夏天独有的那种燥热气息。妆台上就有陪嫁的勺子碗筷什么的,拿勺子就直接开了西瓜舀了送入口中,微微的凉和着清甜顺喉而下,这种舒爽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米花糖是用大米爆开,然后熬了糖、加点炒熟的花生瓜子黏在一块,切成三寸长的条状,咬一口又脆又香,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冯初晴一口米花糖一口西瓜的,外面的人都还在上热菜,她就已经吃了个肚圆。隐隐听着外面有人在夸袁漠有福气娶到个美娇娘,也有坐在窗子下的人在说袁漠那样子这家境怎么可能娶到媳妇?

冯初晴不由对着掩上的房门扬扬手,“那是别人不识货,”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偏着头想了半晌没结果也就不想了。

又无聊地数了好一会儿手指,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随即又给关上落了锁,进来的人是余姚氏。

“给你,”余姚氏从身后变魔术似的端出了一碗饭,满满的素菜上头一大片油焖肘子分外显眼,“算你眼光还不错,阿漠是个疼人的,被那些个凑热闹的人抓着灌酒都没忘叮嘱我给你送饭进来,怕你饿着。只是他那个人也真是的,你喜欢吃素菜就尽装些素菜,今天什么日子,不吃点大油的东西顶得住吗?”

冯初晴这时间其实已经不太饿了,接了碗就将盖在上面的大肉给放到了妆台上的空碗里,有一口没一口吃了起来。

“诶诶诶,你真是浪费。庄户人家难得吃一回大肉,你没见着外面那些人都吃得多欢啊,只有你那小姑子和你二婶一家子拉长个脸,像是谁挖了他们祖坟似的。呸呸,日后他们家祖坟不也是你的祖坟了吗,瞧我这嘴。”余姚氏嘀咕了几句后发现不妥,作势扇了自己两下。

“没事。”冯初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不过倒也没叽里呱啦将和袁漠的约定就给倒出来了,看了眼门外,“穗儿今天没哭闹吧?”

余姚氏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会,穗儿那孩子有多喜欢阿漠你又不是不知道,比她自己的亲爹都上心。再说了,今儿她在路上就和四妹说定了,这些时日啊就暂时住在我们家,等你铺子那边弄好了再和四妹她们一起过去,好早点让你给她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

“咳咳咳…”冯初晴差点被余姚氏最后那句给吓死,咳了好几声才停下来嗔道,“嫂子你说什么啊!”

余姚氏神神秘秘的凑到冯初晴耳朵边上这才低声道:“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过来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我托了人打听过,人商家就穗儿和个什么大小姐,指定那家子人都有个什么隐疾,你别担心问题会在你这儿。袁漠就不同了,人强精壮的,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好在你是个有经验的,到时候别让他胡乱弄坏了你。”

“…”冯初晴只有无数个省略号想要送给余姚氏。余姚氏的气息吹拂在她耳朵上,害得她浑身都跟着热烫起来,这时候她才想起,合作成亲那也是成亲了,可不知道是袁漠单纯还是她心大,这最重要的事情两个人竟然到现在都还没谈过该怎么解决。

余姚氏惹得冯初晴心乱如麻后带着神秘**的笑容甩手离开了,晚些时候,冯正柏又站在窗子底下淳淳教诲了几句诸如新妇亚奥如何如何云云,止马坝的人这才收拾了上马车走人。高言娘也在这之后进房间一趟,她之前送了一份礼,进门后却是又格外拿了五十两银子的银票给冯初晴,据说逗趣堂开业大吉,这才没多少天,所有的东西全都售罄,方崇光教她要学会吊胃口,所以她剩下的这几天干脆下了半边门面,每天门口都围着人等东西呢。

知道冯初晴打算将大本营放到景山镇,高言娘简直比冯初晴还激动。之前方崇光那么看好常满夏和冯初晴,高言娘却一直没表态,一方面是觉得感情的事情顺其自然,另一方面是觉得常满夏家里的那个儿子懂事了,还精怪得很,他家的后娘一点都不好当,要不是常满夏是方崇光的朋友,高言娘就得叮嘱冯初晴远着点了。

还好冯初晴选择了和方崇光没有干系的袁漠,今后两人的合作才会因为不参杂私人因素而公平公正。

这一来一去的,外面院子里又摆开了晚饭,冯初晴同样没得吃,可她一点都不着急,依着袁漠那么好的性子指定是不会让她饿着渴着的。

果然,随着天色渐暗,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少,门吱呀一声再次被人从外头推开,袁漠的大高个子堵在门口像是一堵墙。

“我另外给你煮了饺子,趁热来吃点。”袁漠将手里的两个放在桌上,在冯初晴靠近时往后退了一步,“今天喝了酒,身上味道重,我先去洗一洗。”说罢还没等冯初晴反应过来,又一阵风似的闪身出了门。

“真是的,跑那么快做什么?”冯初晴皱眉坐下来继续吃东西。她倒是不知道,袁漠今儿心里本来就热情如火,中午和晚上又被人灌了不少酒,绕是他有几分酒量也是被灌得头重脚轻;开门之时借着外面晚霞光芒,chuang上的女子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如星星般闪耀,白皙细嫩的肌肤在墨发、红裳的映衬下透着酡红,如梦似幻。

那一瞬间,好像今天中午艳阳的热力都冲到了袁漠身上似的,让他有一种撕开衣裳扑上去的欲/望。但他的自制力告诉他,要是他真的失礼,以后他都别想看到她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不想提前结束。

091 争房大战

袁漠洗了个冷水澡后没忘给冯初晴带了盆温水,回来时,冯初晴已经用了饭菜在整理乱七八糟的chuang铺,上面撒满了花生桂圆这些吉祥果子。

窈窕的背影微躬,袁漠感觉方才的冷水澡又白洗了,周身依然那么热。

“你回来了,今晚怎么睡?我可是相信你不会做出那些没品的事情才走到这一步的噢。”听得木门声响,冯初晴知是袁漠进来,转身坐在chuang上先声夺人。

“你睡chuang上,我搬椅子去后面岩壁底下将就就行。”说着,袁漠将水盆放在桌上,一手一把椅子就往后门走。

屋里总共就两把靠背椅子,虽然袁漠的手艺信得过,那尺寸始终只是椅子,就是冯初晴上去也打不直身体,更何况袁漠那大高个子了。

“你就打算睡那两把椅子?怎么睡?”不管怎么研究,冯初晴都没办法将袁漠和两把椅子联想到一起,更何况,岩石那头不是还有如厕的恭桶,万一她晚上要起个夜什么的,岂不是更尴尬。

左看右看,这屋里又的确没有别的可以睡,农村的地上又不是什么瓷砖三合土,有心想让袁漠睡地上都不成。没法子,冯初晴往chuang里头一翻,让出了外面巨大的空挡,拍了拍,“好啦,我相信你的人品,你可以睡这边。我可是先说清楚,要是你有什么不轨的动作我可是会大声叫的啊,到时候没脸的可是你。”

袁漠看了一眼空位,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用的,我随便对付一晚上就是了。”

“一晚上你倒是随便对付,以后怎么办?快点吧,明天咱们就拿婚书去给崇光大哥,然后去镇上看牛大姐她们搬得怎么样了。”冯初晴很爽利地陈词结案,拉开了身上大红衣裳。

袁漠手里的椅子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的姿势已经转成了面壁式。

冯初晴在chuang上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她大红的嫁衣只是件长些的披帛而已,里面还穿着一件在现代看来足够保守的吊带长裙,长裙是晕染成水红色的细棉料子做的,完全贴合身体曲线,袁漠回头看了一眼后又转开了头,心里噗通噗通一阵乱跳。

“你呀面壁站一晚上就站吧,我可要睡了。”chuang上的被单也是大红的崭新棉布,因着是夏天,并没有装棉花,轻薄舒适,翻身往墙里面不再看外头,“吹灯,太亮了我睡不着。”

“呼”的一声,室内暗了下来,冯初晴朝着墙壁,刚才的紧张不知不觉就消失殆尽,累了一天的身体自动找到最佳位置,本来都还想看看袁漠能坚持多久,谁知道睡意渐渐袭来,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袁漠在黑暗里站了许久,黑暗对他的眼神没多大影响,chuang上玲珑的身段映入眼帘,袁漠周身的汗水就停不下来。

上去,还是不上去?

就只是两个选择,袁漠站在床边就是下不了决定,眼看着月上中天,疲惫了好些日子的身体也开始提出抗议,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一不小心就撞在了chuang柱子上。

摸了摸额头,袁漠做贼似的左右看了圈,摸索着柱子挪下来,屁/股往chuang边上试探着做了下去,倚着chuang柱子打起了瞌睡。

一夜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冯初晴一夜好眠,睁开眼睛伸个懒腰,神识有些混乱,这是在什么地方?

翻了个身,袁漠那高壮的红色背影映入眼中,冯初晴这才想起昨儿自己成亲了,就和眼前这个还穿着昨儿衣服靠在chuang柱子上头睡得正香的人成亲了。

袁漠昨晚上想了一晚上到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原本是想坐下来继续想的,可直到想到天边鱼肚白还没想清楚,终究抵不过疲惫睡了过去。

“不会吧?!”冯初晴小声嘀咕了句,看来她没找错人,这位袁老实当真是不辜负他憨厚的性子。

嘭——

袁漠听到身后声响,吓得猛地从chuang上跳起来,扎扎实实碰在了实木的chuang栏上,疼得闷哼了一声。

“你真的就这样一个晚上,你也太实诚了吧?”冯初晴忍住笑下来在衣柜里找出自己平日里穿的衣裳去后门外换好。回来见着袁漠也已经换上了他那件宝蓝色出门的衣衫。

“这时辰爹和小月她们都还没起呢,你再歇会儿,我去生火做饭,待会儿敬完茶我们就进城。哦,还有,待会儿不管我爹和小妹说什么你别太在意。”袁漠一边交代冯初晴在这个家里的注意事项,一面手脚利落地整理了床铺和屋里的摆设,让冯初晴彻底沦为游手好闲的“贤妻”。

袁漠那边刚刚做好了饭菜,袁月和袁久方房里的门也打开了,时间掐得刚刚好。

袁旭把袁久方抱到堂屋的椅子里,冯初晴这才算看清了袁漠这个爹的长相。只有一个词形容他最为恰当,“猥琐”!袁月和袁旭的长相倒是有八分随了他,袁漠和他却像是两个极端。

“先说好,我是个瘫了几年的废人了,别指望我能有红包给你们。倒是今后家里多了人吃饭,老大记得多交些银钱给你妹妹。”袁久方挠了挠腿,先就给夫妻两个来了个下马威。

不过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冯初晴还觉得对袁家人有些亏欠,哪里会去抢袁月的管家大权,至于能够花银子解决的事情,冯初晴看来就不是什么事。

恭恭敬敬上了茶,给弟妹送上见面礼,新嫁娘的第一天就这么磕磕碰碰过去了。

两人的婚书在景山镇衙门是早就上了档的,只需要备一份礼物去高言娘家里再和方崇光说一声就行,后面的事情自然会有他去打点安排。

景山镇上,竹篾店竟然依旧开着,牛大姐一家丝毫没有挪窝的迹象,这可大大出了冯初晴所料。难怪袁漠的要将房契交给她管着,敢情这家子想要赖在这儿不走了是吧?冯初晴沉着脸直接就走了过去。

“买点什么…”刘姐夫刚开口便发现来者不善,那驴脸也拉得老长,“你们想干什么?”

这都二十来天了,原本是该来打扫屋子装修铺子的,可没想到别人还留在这里,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质问她来干什么?冯初晴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上前就将左边墙上的筲箕、背篓什么的取下来往街面上抛。

“诶,你这女人干什么呢你?疯子吗!”刘姐夫是没料到冯初晴动作这么快,反应过来要来阻拦时冯初晴这边都丢了四五样出去了,气得直哼哼,“刘天你还不来帮我把这疯婆子拉住!”

“哦哦,”少年人刚才也是被吓坏了,被自家爹一提醒才匆匆上前就要推搡冯初晴。

“你们敢碰她一下试试!”父子俩的手都还没挨上冯初晴衣角,袁漠就是一声大喝挡在了她前面,不需要拿着武器,高海拔的壮实身子都足以让刘家父子两个望而却步了。

“啊,你敢丢我们家东西!”牛大姐这时候闻声从后门钻了出来,一下子就发狂了,火车头似的往袁漠这边就撞了过来。

袁漠是不好意思和女人动手的,可又不可能让开身子把冯初晴给露出来,惊忙之下匆匆回神一手揽了冯初晴的腰肢就让到了一边,“牛大姐,这事情是你们不对在先…”

“快来看啊,这是要逼死人了!”牛大姐才不让袁漠把话说完,顺势冲到门前大路上就是一躺,又是打滚又是哭嚎的,那阵仗,就像是人杀了她全家似的。

“我们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如今眼见着我儿要娶媳妇了,要是被人这么赶走了媳妇指定就飞了,这让我儿怎么活?我儿活不了,我也不活啦!呜呜…没天理啊!??”

牛大姐的声音相当高,又抑扬顿挫极具感染力,袁漠几次想插嘴都插不进去,只得干着急让她扭曲事实。

周遭邻居多,过路的香客游人也不少,见此情景都全然不顾大热天的晒得慌,团团将几个人围在中间指指点点。

袁漠一只手还放在冯初晴腰间,扯着脖子几句话被堵在心口呼吸就急促了许多,冯初晴见这样子也是心里膈应得慌,让她学牛大姐那样弄得鼻涕眼泪地泼妇样她是打死都不愿的,可牛大姐越哭越来劲,这不制止不行啊!

突然,冯初晴指着地上大喊了一声,“牛大姐,你压着屎了!”

再怎么不修边幅邋遢的人听到这话也不由一愣,就趁着她一愣翻身查看的机会,冯初晴干净利落往袁漠身上一倒,也哭上了。

“你这死鬼,说是在景山镇上有房子倒是哄着姑奶奶嫁给你了,现在堂也拜了,房也洞了,你的房子呢?房子呢?都是骗人的吧!我不用等待会儿,现在就死给你看!”冯初晴自然是信任袁漠会拦着她,使劲就要往墙上冲,途中“很不小心”踩了牛大姐好几脚,生生将牛大姐即将压上来的女高音给憋了回去。

092 赶出门外

起先袁漠还以为冯初晴是真哭,往墙边去时他都快吓死了,又不敢下死力气拉她,怕伤着她;跟着跑了两步才发现冯初晴有意无意往牛大姐身边凑,逮着合适的机会还踩牛大姐一脚;袁漠这才看出来她这是在装模作样呢!

怔愣间,腰间软肉一痛,冯初晴温热的气息就在他胸口吹拂,“你别只是拉着不放,倒是配合两句啊!”

袁漠心口痒痒的,偏偏这又不是笑的时候,耳边上冯初晴的抱怨又一声高过一声,他觉得,要是他在这么闷声不吭的话她指定会生气。

比起让冯初晴生气来,牛大姐的喜怒就算不上什么了,而且,对他有恩的是牛八叔,和牛大姐半分钱关系都没有,还有什么面子拉不下来。这么一想,袁漠的嘴巴就能张开了!

“媳妇,我真不骗你。这两间屋子和后面院子真是咱师傅留给我的,那房契不是在你手里吗?我在这里出入好几年,周围的街坊都是认识我的。”

这还差不多,冯初晴满意斜睨了袁漠一眼,接着演戏,“哪位街坊邻居能作证这房子你住过?”

这事情不用仔细问,之前洪师傅和袁漠住这儿虽然和邻居没怎么交好,但至少没像牛大姐一家如此交恶,当即便有好几个围观的邻居嚷嚷着能够证明袁漠曾经在这出入过。

牛大姐不知道冯初晴这是在为后招做铺垫,还在那傻傻呢喃“住过又怎样”?

冯初晴摸出房契,对着几间房子看了下,又对比了路口和左右邻居,“对啊,我们家房契是说了房子在这里,那里面摆着的铺子怎么回事?这位大姐,请问你是租用我家的房子还是借用我家房子的啊!阿漠?”

房契做不了假,邻居也做不了假,那之前牛大姐扭着哭个毛线?当即那些个原本不明就里的旁观者又调转了枪口对准了牛大姐,“原来这房子不是她家的啊,那她哭个什么劲儿啊!”

袁漠也配合着憨声憨气回道,“不是借用,也不是租的。”他和冯初晴现在还维持着相依相偎的姿势,一高大,一小鸟依人,都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赏心悦目之余,可信度也比地上邋遢的牛大姐高许多。

“这位大姐,你口口声声我要赶你们走没天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强占民宅又是哪门子道理?我记得上个月月末我和阿漠成亲前还特地来给你提醒了让你搬走这回事,现在都快一个月了你还没搬,你不搬我帮你搬!”胡闹过后,冯初晴又开始讲道理,说人情。

“你这是帮我们搬的样子吗?这就是活生生的强盗哇!就几件值钱的东西也不知道被你丢到哪去了?还动手打人,哎哟,我的这个老腰诶…”牛大姐这是打算耍赖到底了,竹编的东西能值几个钱。

袁漠以前来要收房子牛大姐就是这样,现在见她故技重施心里也是发怵,悄悄覆在冯初晴耳边道,“要不改天再来吧,要是她有个万一咋办?”

牛大姐就是吃定了袁漠怕麻烦,他除了这一处房产身无恒产,就是上个医馆也能把他给吓退。可惜,牛大姐忘了,袁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冯初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也没那个耐性等下一次再来。像牛大姐这种扯不烂揉不扁的人就不能给她上脸。

不是就躺在地上装病吗?我不好意思学你要逼你起来还不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