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个好觉,冯初晴又恢复了元气,拍拍袁漠,“放我下来吧。”电视里看过很多公主抱的镜头都会感觉浪漫满满,可真正抱过才知道出力的那人有多辛苦。下马车的地方到铺子距离不远,但也够让一般人喝一壶了。

袁漠可不是什么一般人,闻言看了眼前方,憨憨回道,“反正也就三两步路了,你累着了,我不累。”

“傻瓜。”冯初晴将头枕在袁漠肩头,第N次感叹自己的幸运。

家俱安装好之后,齿轮的用法被知州征用。鉴于此,知州夫人许下的诺言又重了两成。蜀郡的卢州知州和益州知州是连襟,卢州有一座闻名天下的卧佛,朝廷今年拨款要在卧佛不远处的山上修建一处別馆,作为京城女眷日后礼佛的一座行馆。

修建这样一座行馆,自然需要不少的工匠,日后行馆建成论功行赏之时,出色的工匠必然会被朝廷封赏;依着袁漠的手艺和益州知州的推荐,日后他的封赏必定少不了,据知州夫人说,就是给个八品闲职官衔也未尝不可。

不过,要修建这行馆,进去后没个一年半载是根本出不来的。要是换做以前,冲着那么高的回报,袁漠定然二话不说就去了。可惜如今拖家带口的,身边还有冯初晴这样的如花美眷相陪,袁漠就犹豫了。

冯初晴听得袁漠会在卢州待那么久还没办法传递什么消息出来也不干了。你说修建行馆就修建行馆,怎么还会有这么奇怪的规定,瞬时,冯初晴脑海里对封建社会统治者的那些阴谋论就一个一个跳了出来,脸色发白地制止了袁漠前去。

此时两人单独在路上,冯初晴想到此节不由轻声问道:“阿漠,我拦着不让你去卢州,你生气了吗?你性子这么实诚,我怕你被人欺负…”

“我知道你对我好。”袁漠的古铜色脸庞不自然的别到了一边,很显然,这个事实让他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

要是知道帮周峰林一遭会带来后面一连串的连锁效应,冯初晴是打死也不让袁漠出这个头的!

从益州城回来后第二天,九陇县的县尉便送了他的谢礼到景山镇。可惜之前薛县尉并未问清楚袁漠的铺子在什么方向,只得将一百两银子和些首饰布料都拿到了周峰林家的铺子上。

去的时候,周峰林本来背着手站在门口指挥着两个小徒弟干活的,看见薛县尉的瞬间便倚在门口咿咿呀呀喊痛起来,装病那叫一个蹩脚。薛县尉心情正好,也懒得和他计较,只是问了他袁漠铺子在什么地方。

周峰林不知道薛县尉的意图,还以为是事情办砸了要被人打上门去呢,拦着周黑妞就给薛县尉详细说了袁漠在景山镇上铺子的位置。

薛县尉可是人精,转身带着人走的时候不忘刺激了周峰林几句,不外乎他今儿是专程给袁漠送赏赐来的。袁漠得了知州大人青眼,以后他名下的店铺房产土地什么的全都会免除赋税,不仅如此,知州大人和他还专门备了礼物感谢袁漠夫妇的慷慨相助。

薛县尉倒是说了句话转身就走,后头周峰林一家子可是为此顿足捶胸后悔莫及。派人跟着薛县尉去一打听,发现人家果然是给袁漠送了好多东西,这么一来,周峰林的脑筋就全面动了起来。

第二日,周黑妞便扶着他亲自来了袁漠家,一定要把薛县尉的家俱钱分给袁漠一半。依着袁漠实诚的性子可想而知,他这银子根本就送不出去。

行啊,你袁漠不收是吧?那周家就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我看你家里人少事多,没关系,我家女儿黑妞跟着我这么些年,木器店的那点子东西是门清,不如就让她多多来帮帮你得了!

有了周峰林的“好主意”,周黑妞从那天起便开始来木器店报到。人家也不是明说觊觎袁漠的男色,打着为父亲还人情的旗号见什么做什么。

冯初晴有绣铺的事情忙碌,自然不可能时时守在木器店,况且人周黑妞不过是每天来帮忙站站门面招呼买主,或者是拿着扫帚动作利落地打扫卫生,实在是忙碌,人家还能拿着木工工具帮着袁漠刨几下。

“大爷,您是要做五斗橱啊?家里有木料吗?没有!那没关系,我们铺子里红木、黄花梨、酸枝、柏木都有,端看您老人家觉得哪种合适了。”

周黑妞的声音洪亮清脆,招呼客人也热情如火;冯初晴却在绣铺那边气得差点把柜台架子给掰断。

“那个…,东家娘子,要不我去让周姑娘把声音放轻些?”李嫂子瞧着冯初晴阴郁的脸色,小心翼翼将架子上的团扇给挪了个地方。原本冯初晴不喜欢来这前面的铺子的,自从周黑妞来了这两三天,冯初晴是每天必来报到,连活儿都少做了不少。

“不用。”冯初晴咬牙切齿回了句,丢开手里的东西站到了门边,那边木器店的人看不到她,她却是能将那边的声响尽收耳底。

那位被周黑妞招呼的顾客估计也是被周黑妞的热情给吓着了,左右看了一圈后犹疑道:“你们这铺子里面就一些小玩意儿,能做五斗橱吗?”

这倒是实话,木器店新开不久,铺面也不大,里面除了放了些小玩意儿就放了两张妆台,根本就没大件的式样供人挑选;周黑妞先前的介绍有些说大话了。

抢在袁漠和袁旭前头,周黑妞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大爷您知道上场那边的周家家俱吧?那也是我们家的,别说是五斗橱,就是全套那也是手到擒来,价格还能比那边便宜个一成半成的。”

“真的吗?”周峰林的家俱店在景山开了可不止一年半载了,就是整个九陇县那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一听这话,那老头的眼睛就亮了,跟着周黑妞在屋里坐了下来,“那成。刚好我今儿去看了那边的酸枝木五斗橱,式样大小都挺好的,就是觉得价钱贵一些,既然你们都是一家子,说个价钱吧!合适啊我就在这等着,你们找个板车给我拉过来就成。”

“哟,您是看上了我们那边门边上的五斗橱了吧!那可是我爹的拿手手艺,要是您诚心在这边订货,我能给您个九成价儿…”周黑妞盘算着,在这儿两三天了也没拉成一单生意,这老头看中的五斗橱在周家铺子里必然是十成价格不少的,自己现在让个一成,到时候再给袁漠抽个一成,怎么算都是合适的,当即便要应下来。

谁曾想一直闷声干活的袁漠却突然开了口:“大爷,酸枝木的五斗橱我这儿能做,不过今天却是拿不到的,得等我济通镇弄新料,最少也得等个五六天。你要是急着要,周家妹子带你去她家铺子里买便是。”

“袁大哥…”周黑妞急得一跺脚,就要埋怨两句。

那买五斗橱的老头估计是个急性子,一看两人架势顿时就不高兴了,“你们这是逗着我玩呢!”甩手便要走。

“诶,大爷,您别走啊!这样,我算你八成价格还不成吗?袁大哥,你放心不会亏了你的。”来了这儿两三天,周黑妞除了打扫卫生还没拉成一单生意呢,袁漠和袁旭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在她看来都是几文钱的生意,能挣着多少钱?

袁漠做的活儿几乎都是逗趣堂想要的那些东西,周黑妞才来几天啊,哪里就知道其中的关节,还只当袁漠生意不好想要借着时机帮袁漠拉点生意刷刷好感值。

袁漠并非那等坐享其成的人,即便是老头被周黑妞说得都开始犹豫不决了他也没打算接这单生意。憨憨一笑,便给周黑妞建议:“周家妹子,你要是想做这笔生意比如带大爷回去你们铺子吧,我这儿确实是没五斗橱卖给大爷的。”

一来二去的,那老头也听得没了兴趣,“合着你们真是逗着我玩儿呢?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我都不知道听谁的了。得,反正我下场还来,要是你们诚心做我生意的话就把那五斗橱放这儿。”

说完,老头这次是真的甩手便走,任周黑妞怎么叫唤也没回头。

“袁大哥,你怎么看到钱也不晓得挣啊!我爹那儿你要是直接拿货七成肯定没问题的,要是你觉得这样子不好,还能把五斗橱先借过来卖钱,过后你打一个还给我爹不就成了吗?”周黑妞拉不回买主,回头便开始给袁漠上起了生意课程。

132 满夏哥到

冯初晴在绣铺那边是听得火冒三丈,可就像德禄嫂子说得那样,周黑妞人家又没有明目张胆的抢男人,要是自己眼巴巴地就防这防那的才叫一个小气呢。

还好那边的袁漠没有被周黑妞传授的赚钱大计冲昏了头脑,任凭周黑妞说得天花乱坠也只是闷闷回了句:“你要是愿意做这单生意尽管让人去师叔的铺子,没事的。”

“…”周黑妞的教导戛然而止。她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她是想给袁漠多拉点生意挣点钱好不好。

袁漠这两个铺子不大,地方也一般,卖的东西价格还不贵,在不知道还有“逗趣堂”这么个大顾客的情况下,这两个铺子的生意看起来是在寒碜了点。

过了好一会儿,周黑妞才有些委屈地干巴巴来了句,“袁大哥,我这不都为了你生意能好一些吗?”

“周姐,我们很忙的。”袁旭见自家大哥一句话后又是闷声不吭的模样,他虽然也口拙但毕竟要比袁漠好上一些。

“你们做的那什么东西才买几文钱一个的啊。”很不巧的,这两天袁漠手上正忙着帮冯初晴做团扇的各种边框,有的雕花、有的就是简单的圆框,因着这是冯初晴和人签订的长约,周黑妞问起来时候袁漠就说了是帮人做的一文钱一个,好的也才三四文。袁旭手里的是摆在门口卖的小孩子玩具,竹蜻蜓、风车什么的也只是三四文钱一个,叫常常手里过几十上百两银子的周黑妞怎么看得上。

“这些都是咱们家的家务事,周家妹子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冯初晴实在是忍不住了,跨步从绣铺钻到了木器铺子这边。言下之意,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可是她旋即发现低估了人周黑妞的战斗力。这姑娘面不改色叉腰站在袁漠身边将冯初晴的小身板一阵打量,也不反驳冯初晴,就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劝道:“冯家姐姐,你看起来这么瘦要怎么给我袁大哥料理家务传宗接代?我洪师叔心心念念都是袁大哥成家立业早日开枝散叶…”

这话倒是不假,只是冯初晴听着怎么就那么刺耳呢?“周家妹子,你一个姑娘家说这个…”

“咳咳,冯家姐姐你也别嫌弃我说话了难听,从小到大我家就我一个姑娘,爹娘说话也都没怎么避忌我,这不是我爹娘为洪师叔为袁大哥担心吗,我这个做是没的也跟着操心又怎么啦。”周黑妞既然已经不顾一切站在这儿了又怎么会怕冯初晴几句揶揄,况且在她想象中比这更艰难的境况也有。

这还真堵得冯初晴无言以对,就像德禄嫂子说的那样,人不要脸鬼都害怕;你越是在乎人家就越是得意。这时候,就该看袁漠的表现了,冯初晴下意识看向袁漠。

接收到妻子的眼神,袁木头顿时一个激灵,看了下天色,“周家妹子,这天也不早了,我让小旭送你回去吧。”他也不算木头,这时候插话只有让两个女人更针尖对麦芒的,倒不如让两人分开为好。

殊不知,男人女人的思想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冯初晴需要的是袁漠来几句实在的维护话,袁漠口拙说不出来什么,倒是让周黑妞一副得意的样子隐晦地丢给冯初晴一个胜利的眼神,“袁大哥,没事的。我爹也正感激你帮着我们过了那么大个关卡,特意吩咐我每日来帮你多做些事情呢?今儿他还特意让我请你过去吃晚饭,准备好好谢谢你。”

冯初晴什么脾气,哪里忍得住被人如此挑衅,一瞪眼就哼了出来,“你爹不是病得都站不起来了吗,你不在家侍候他来咱们家装得再孝顺有什么用?”请客吃饭也诚意一点全家都请啊,倒多不少的就请袁漠一个,这不是摆明了有猫腻吗。

“初晴…”袁漠轻轻拉了下冯初晴的衣袖,倒不是觉着她对周黑妞太凶,而是她本来就因着天热没穿太严实的衣裳,面红耳赤的还挺可爱就算了,关键是她做出个捋袖子的动作,那白皙的手腕就露了出来,这可不是袁漠乐见的场面。

“干什么?”冯初晴正满肚子妒火,袁漠没表达清楚意思立马就让她怒火更甚,“我说她两句都不行啊,你舍不得?”

“不是,我…”袁漠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可惜刚刚说了三个字,那厢周黑妞就像是看出了什么,一口截断他的话,

“袁大哥,没关系的,冯家姐姐应该是今天没什么生意心里头上火呢。”

“没有…”

袁漠这时候的存在感绝对是零,又是两个字还没下文,后头冯初晴就快人快语给周黑妞回了过去,“谁是你姐姐,谁心里上火?你别动不动就露出一副小媳妇的表情,和你的身材一点都不搭。”

说实话,两人的身材相貌要是换过绝对就能够匹配了。一个长得高挑健美偏生作出一副可怜任人宰割的样儿;一个生得娇小玲珑却要气势汹汹面红耳赤地高声斥责。

“袁大哥,我没有那意思。我只是想帮我爹来表达下我们家的感激之情,姐姐这么说…”

白莲花什么的最讨厌了!冯初晴向来是看不出别人脸色的,只知道袁漠老半天了什么都不说真是太讨厌了,当即大声吼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姐姐,你既然叫袁漠大哥那为什么不叫我一声大嫂,分明就是觊觎我家袁漠。我告诉你,我没那福分做你姐姐,只要你们两情相悦,说一声,我立马和袁漠合离…”

“初晴!”袁漠的声音总算是大了一丢丢,止住了冯初晴越来越离谱的话,转身对周黑妞道:“周家妹子,你来的头天我就说了你们不欠我什么,不用你这样的。小旭,送周家妹子回家吧。”

袁漠平常当木头久了,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在两个不怕他的女人面前根本就起不了丝毫作用。不过是愣了一会儿,周黑妞就一脸体贴的笑容对袁漠笑道:

“袁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到我家用饭吧。”

她都还磨蹭着没走出门,门口就多了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晴姨!”常守信小朋友的笑容灿烂,一口整齐的小米牙差点在阳光下闪花木器店里一干人的眼睛。

“都在啊!很忙吗?”常守信温文地笑着,跟在常守信的后面迈步进了木器店大门,面上丝毫看不出他其实在门外听了许久的壁角。

“满夏哥、守信,真是稀客呀。”冯初晴收敛了情绪,快步迎上了常守信,捏上他变圆润的脸颊,“守信今日不用上学的吗?”

“万年镇上的私塾先生说已经没有东西教给我了,让我来景山书院里念书,原来书院就在三昧水那边,以后我就可以经常来找晴姨啦。”常守信有一双狐狸样的眼睛,眯起来笑得有着一丝丝狡黠。

“这样啊,守信挺厉害的啊。”冯初晴抬眼看向常满夏,“满夏哥待会儿没什么事吧,就在家里用晚饭吧,我这就去让三妹做饭。”

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色,常满夏笑得格外无害,“现在就说做饭是不是早了一点。前些天不是同你说过我要在景山开布行吗,看了个铺子正准备装修,瞧着你绣铺里的货架挺别致的,想让你帮我参详参详。”

顿了顿,常满夏又对袁漠礼貌一笑,“本来还说袁木匠你一个人做起来怕是太慢,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竟然和周家家俱店的老板认识,这下倒好,不如我铺子里的木匠活你们两家合着一起把这单子接了吧。”

周黑妞这才恍然大悟,“你是前些天来铺子里问货架的那个人。”

常满夏淡淡一笑,“可不是嘛,那天令尊说货架他不擅长,正巧袁木匠可算得上是个中高手,也免得我再去益州城找人了。”

“晴姨,走,我带你去看我们家的铺子,以后我和爹就和你们一样住在景山镇了。”常守信是小孩子,自然有小孩子的优势,不管这些大人在打什么肚皮官司,拉着冯初晴的手就往外挣。

冯初晴比九岁的常守信高不了多少,这一拉,整个人都被拉得往前踉跄几步,也脱开了拉着她衣袖的袁漠。想了想,干脆顺势就迈出了铺子门槛,“那好吧,晴姨这就跟你去。”反正看袁漠和周黑妞的样子也心塞,倒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再说了,常满夏铺子一开,日后她绣铺的原料得来也能省下不少功夫。

常满夏现在和冯正柏也算是正式分开了生意范围。冯正柏的缫丝作坊和常满夏的织锦作坊形成了对口生意,可谓是各取所需。有景山镇铺子的依托,常满夏的布料生意也能够再上一层楼。

常满夏和冯正柏两家子这算是真正翻了身,假以时日,重新站上益州城蜀锦大家也未尝不能!并且,这一次的两人联盟应该要比之前冯家和商家的联盟要稳当得多。

133 错位角度

常满夏在景山镇的铺子很大,位置在最好的中场十字街口,不管是上下左右都是人潮汹涌,哪怕是不逢集的下午也是人流如织。

“满夏哥在这安置办下铺子要花不少钱吧!”景山镇的房子铺子冯初晴之前可是问过价钱的,三开门的门面加上后面的两进住家院子,就是租用也要花不少银钱,可常满夏可是说了,这边房子是他买下来的,这就让冯初晴对他的财力刮目相看了。

“惭愧惭愧,就我手里头的银钱买后边这小院子都不够。这是我们家老爷子拿出来的银钱。”常满夏一如既往地温文儒雅,笑容也让人如沐春风。

“晴姨,我们家分家了。本来他们都说我和爹两个人不愿意分多少给我们,还是祖父和祖母说我爹年纪也不小了,多给他点银钱也好给我早些找个娘啊。”常守信一手拉着常满夏,一手拉着冯初晴,笑得是牙不见眼。

“听到你爹给你找后娘你这才怎么不炸毛了?”冯初晴只当常满夏是冯正柏一般的兄长,听常守信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说法不由失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像是把他之前炸起来的毛发给捋顺。

常守信躲开她的魔爪嘿嘿一笑,“这后娘是谁得我说了算。”

“这臭小子。”常满夏自然知道自家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生怕他说露馅了,推了他一把,“还不去把纸笔给找出来,让你晴姨帮着看看房子怎么弄好看。”

冯初晴原本以为就只是帮着参详下货架安排,不曾想连着后面院子花园、卧室什么的常满夏都要征询她的意见。有常守信这小子插科打诨,冯初晴一时根本就想不到别处去,只是在常满夏问起的时候心里略微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很中肯地回道:“满夏哥这是才搬进来吧,原本的主人家后院就弄得挺不错,不如先这样子将就下,日后手里方便了再来修改。”

“行,就按你说的办。反正这前面是住着铺子掌柜和伙计,后面只有我和守信住着,日后你觉得有需要的时候再按照你的心思弄吧。”常满夏笑得爽朗,看似豁达的话底下藏着冯初晴这粗神经根本就看不透的小心思。

盛情难却,冯初晴又受邀和爷俩去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吃了晚饭。常满夏揣着明白装糊涂根本没提邀请袁漠的话来,冯初晴又被常满夏缠着说一些别的事情,弄到都宾主尽欢吃了饭冯初晴才发现好像这一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了。

“真是麻烦你了,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是送你回去吧。”常满夏看了看暗下去的天色露出个抱歉的笑容。

“没事的,还要多谢满夏哥说些家里的事情,我都好些时候没回去了。”止马坝冯家兄弟这些日子也不是那么太平,特别是冯正松家里闹得有些过分,冯初晴知道后心里也能有个准备。

客气了一会儿,冯初晴也抵不过爷俩的热情,答应让两人做护花使者送回家。谁知刚刚从常满夏买下来的房子路过发现门口等着两三个人,为首的正是常家那个老下人何叔。还没等冯初晴推辞两句,常守信就首先拿了房子钥匙挥挥手,“爹,我去安顿何爷爷,你送晴姨回家去吧。”

常满夏心里暗叫一声小鬼头,常守信就是这样,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必然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常满夏虽然没在家人面前露出半点冯初晴是“假成亲”口风,但常夫人却不止一次在常守信跟前叹气,叹为什么常满夏慢了一步,没有把冯初晴这个常守信喜欢、人又斯文识大体的媳妇给娶到手;偶尔还会唠叨两句冯初晴如今嫁得不如意云云。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时间一长,常守信就真的觉得冯初晴嫁得不如意,应该到自己家给自己做后娘,至少,冯初晴对他不错,人看起来也不是别的女人那么不靠谱。所以这次来景山镇撮合自家爹和冯初晴在一起那叫一个殷勤。

常满夏是个温和的人,也很健谈。送冯初晴回去的这一路上丝毫没露出本人私心来,良好的态度加上侃侃而谈的笑语,二人一路说说笑笑煞是投契。之前冯初晴觉得常满夏致死和冯正柏一样的兄长,现在嘛倒是觉着还能和他做好朋友的那种。

“满夏哥,进去坐坐吧。你不是说你铺子里的货架要让阿漠帮你做吗?倒是谈谈价钱和工期吧。”冯初晴可自豪她家袁漠的手艺了,深觉他那样的手艺就该被人知晓。眼下铺子里供逗趣堂的木器玩具也不用要太急,袁旭也开始上手。正好让袁漠脱开身来帮常满夏干活,双方都得利。

“我就不进去了,装修事宜明日里我在铺子里等他。你进去吧。”常满夏轻轻摆了摆手,打算看着冯初晴进去再走。

随着他摆手的动作,朦胧的灯笼光芒下,冯初晴像是见着他肩头有一道流光闪过,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里用比他衣服颜色深一点的绣线绣着几道奇怪的花纹,半天了不显眼,光照下却是大有不同。不由“咦”了一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摸上去。

常满夏措不及防,局促地退后了半步躲了开去,清咳了两声。

“不好意思啊满夏哥,”冯初晴脸一红,这两天她心里在寻思着用什么东西来给自家的商品打上通用的记号,一直没什么头绪,刚才常满夏肩上的花纹闪过倒是给了她一点灵感,正要上前看个仔细,不曾想被他躲了开去,这才发现如今可不是那个开放的时代。虽然男女大防不如以前了解的那么苛刻,但这不是夫妻的男女靠得近了也是不好。

“无事。”常满夏其实是有些后悔退后这半步的,弄得现在的气氛充斥着无法言说的尴尬。一个下午走来,有自己独立思想又妙语连珠的冯初晴再次让他内心的爱慕加深了一层,他可不想这么快就破坏两人之间的和谐关系。眼见着冯初晴还往自己的肩头瞅,别过脸看了下,接着说道:

“这衣裳是上次去眉州卢老板送的,我和方崇光一人一件,听说是卢家那位在皇宫当差的贵人所赠。”

“难怪呢?”冯初晴心里已经有初步的主意,左右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长街,探出手,“我能不能摸一下那个绣样的纹路?”她想看看纹路是否如她想象一样走向。

“好。”常满夏面上虽然还是那如沐春风的淡笑,实际上心跳如擂鼓,这种感觉是他和亡妻之间也没有过的,看着冯初晴清澈无杂念的眸子,常满夏只觉得自己身体腾起一股久违的热意,配合冯初晴的动作微微矮下身子。

“没有凸痕!这是怎么绣上去的?难倒是抽掉了原本的丝线然后顺着纹路绣上去的?真的好神奇。”神奇的绣艺和绣法让冯初晴失神,不管绣什么,只要有丝线绣上去必定就会有立体的纹路,然而这奇怪的纹路却是摸着并不明显,也难怪白日的时候她竟然都没发现。这哪里是苏绣,分明就是一种未曾见过的绣法。

冯初晴的沉思,常满夏的等待;两人的动作正面看除了靠近了些并没什么不妥。然而从另外的角度,比如中场的街口从侧面看去,分明就是冯初晴微微垫着脚尖单手扶着常满夏的肩膀。常满夏则微微倾身俯首亲吻她的面颊或是…唇!

至少,自诩视力过人的袁漠眼中就是这么一副让他五内俱焚的场景。紧紧抓住街角转弯处的木柱,他双眼通红,脑海里不自然就跳出来在周家听到的那些话。

她这是利用你呢…

她只是想找个跳板罢了…

你不过就是富家小姐无聊的玩物而已…

她什么样人家,你什么样人家?俗话说铁板门对铁板门、篱笆门对篱笆门…

袁漠向来自卑词穷,冯初晴的青睐对他来说不吝于天上掉馅饼,但综合和冯初晴在一起的这半年如神仙的日子,他还是自己劝自己事实不会那么残酷。

然而浑浑噩噩从周家出来才走到中场就见着冯初晴和常满夏两个说说笑笑转过街口,连他这么大个人在旁边都没见着。

鬼使神差的,他远远的跟着走了一路。当初冯初晴“假成亲”的说法不期然就爬上了心头,如蚂蚁缓缓蚕食他整个心灵。所有的心理建设更在见着眼前景象时土崩瓦解,他很想冲上去质问冯初晴为何如此“水性杨花”、为什么把身体给了他还会和常满夏如此“勾搭”?

可是,袁漠不敢!甚至他都想转身不回铺子,这样也许就能晚一些听到她说“对不起,袁漠,我要嫁给满夏哥了,所以,我们合离吧!”

他不想骗自己冯初晴还会跟着他这样一辈子过下去。瞧前面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怎么看都比他一个土鳖和冯初晴站在一起顺眼。以前总是说能够远远看着冯初晴就心满意足,可现在才知道,放手是那么的艰难。

134 夫妻吵架

告别了常满夏,冯初晴进了门,发现袁漠不在家。一问才知道他和她前后脚离开的铺子,而且是和周黑妞一起走的。

看冯初晴脸色有些发黑,袁旭连忙帮忙解释了几句。原来,常满夏昨儿就到周黑妞家去问过货架的问题,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都没定下来;常满夏来找冯初晴正好让周黑妞看到了其中的商机,死活要拉着袁漠去她家和周峰林商议一二。袁漠推脱不了,自然只有跟着前去的份儿。

“推脱不了?我看是不想推脱吧。”无端端的,冯初晴心里就是一阵烦躁,捂着胸口恨恨来了句。

袁月心里头虽然服气她,嘴里向来是不留情面的,干脆还刺了她一句:“你不也是跟着别人屁颠屁颠就走了的。”

“我那是正事。”冯初晴说了这几个字后自己就焉了气,人周黑妞邀请袁漠难道不是正事,她在这儿发什么火。深呼吸了两口,勉强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算啦算啦,没事的,一切照旧。”

虽说是照旧,一个人回到房间内才发现一点都不习惯。没人跟在后面问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热水…,总觉得哪里都不舒坦哪里都不爽利。

坐在卧室内桌子旁边拿出日常记账的本子想算算账,又觉得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猜测。一会儿袁漠被周家人给灌醉弄了个霸王硬上弓了,一会儿是周黑妞装白莲花把袁漠那傻小子给骗住了…

啪——

冯初晴扔了笔,起身往门口走去,正要张口叫袁旭陪自己出去一趟,就见着袁漠高大的身影站在照壁旁边,拍了怕胸口,冯初晴不由嗔怪道:“人都回来了还站在那边干什么?打水洗漱了早些歇着,明早你去满夏哥那边说说做货架的事情。”

袁漠没吭声,径直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便端着一大盆子水进了房间,放在冯初晴手边上,闷闷道:“我洗过了。”说完,衣裳也不脱,就那么合身往床上一躺,拿背对着尚在状态对镜拆发髻的冯初晴。

这是怎么了?冯初晴手一顿:“阿漠,你在周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除了这缘故,冯初晴猜不出来袁漠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没有,你别问了。”袁漠心里的滋味又岂是冯初晴能知道的。明知放手对大家都好,可不论如何他都舍不得说出半个离字来,只有闷在心里独自纠结。

“不问就不问。”长期被袁漠捧在手心里的冯初晴心里立马不平衡了,委屈地都差点哭出来,蹬在脚盆里的脚使劲踩了踩水,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该不会是被周黑妞那白莲花给勾了魂魄了吧。”

原谅冯初晴两世为人情商都不高,谁叫她两世为人都没和男人相处的经验呢?这个时候这样嘀咕对男人无疑是雪上加霜,要是遇上个脾气和她一样火爆的人这时候就该吵闹起来了,万幸她遇上的是袁漠这性子憨厚、沉默寡言的老实疙瘩,只是侧躺的身子僵了僵,并未翻身而起。

熄了灯,心里都有疙瘩的两个人并未像以前那样靠在一起睡,而是背对背各自辗转反侧。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两人都开始各自忙碌起来,冯初晴开始赶制一批蜀绣团扇,袁漠和周峰林合作帮常满夏做货柜。因此关系,周黑妞和常满夏成了木器店和蜀绣铺子的常客。

才不过是三四天,急脾气的冯初晴就忍不住了。在两人又一次同在一张床上烙饼的时候她直接扑到了袁漠身上,强行掰过他的脑袋,对上他有些怔楞的眸子:“阿漠!你说,你是不是生二心了?”

“什么二心?”凭着袁漠的身躯,就是用单手单脚也能把冯初晴给收拾了,可是他又怎么舍得弄疼她呢,只得还出手扶着她的后腰以免自己翻身时候把她给摔下去?

“我知道,我人老珠黄的还是带着个孩子二嫁给你的,哪里有那青春活泼妩媚动人的年轻姑娘好?而且人家还自带无数嫁妆,不像我,还要占你的地盘剥削你的劳动力…”说着说着,冯初晴的眼泪是真的下来了。之前那么坚强那么强势地就认定了袁漠,现在说起来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沾了袁漠好多便宜,也一味地享受袁漠的宠爱,都不曾问过袁漠真正想做什么、愿意做什么!就像周黑妞说袁漠似的,学了十多年的手艺,难道就用来做几个陀螺、做几个小孩子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