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我一生心 第六章 文/绿亦歌

第六章 而我只有你

这些年的痛苦和思念, 好似瓢泼大雨, 一起淋下。

| 01 |

连羽生日那天,先是一大早被他母亲的电话吵醒,他母亲难得如此念念叨叨地说了他好一会儿。挂了电话,连羽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才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

连羽对过生日完全无动于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只有春节和清明节会正儿八经地过。

过了一会儿,他又接到连意风的电话,年轻男生在对面中气十足:“哥!生日快乐!”

连羽把手机往外面挪了挪,被吵得头疼,他没好气地回答:“你这份热情还是以后留给你女朋友吧。”

“哥!”连意风依然兴致勃勃,就跟今天过生日的人是他一样,“我给你买了礼物!放学给你送来!”

“我来接你吧。”连羽淡淡地笑。

“不用!我自己过来!生日快乐!”

吃过早饭,连羽打开工作间的门,进去工作了一会儿。连意风还有几个月高考,他最近都没有再接私活,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汽修厂,要交代和准备的事情太多。但是他总还是努力挤出时间,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补那个被摔得粉碎的瓷碗。

等连羽好不容易调出合适的颜色,他才忽然想到什么,换了衣服走到门边。连羽打开门,果然不出意料,门外躺着一个精美的礼品盒,他看了一眼对面关上的屋门,想应该是早上的时候姚小同敲了门,他没有听见。

连羽弯下腰,将盒子拾起来。

他打开绑在上面的绸带,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条厚厚的针织围巾,灰黑色的毛线,看得出来是她一针一针织的。

还有一个她自己做的蛋糕,用奶油歪歪斜斜地写着“生日快乐”。连羽伸手摸了摸围巾,柔软得很,他就这样将围巾拽在手中,不肯松开。

连羽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这条围巾,连羽在心底试图说服自己,或许,一年中总该有那么一天,可以活得不那么较真。

于是他收好盒子,敲了敲对面的门。这是他这个冬天第二次敲姚小同的门了,这一次,打开门的时候,显然连姚小同都没有预料到。

“生,生日快乐!”她又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连羽。

连羽愣了愣,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然后他轻轻摇头笑,觉得什么都可以不说了。连羽侧侧身看了姚小同一眼,淡淡地问:“你不是一直想来看看吗?”

一直到连羽走到玄关处,姚小同才怔怔地回过神,激动得快说不出话:“那那那,西西也可以吗?”

连羽没理她。

几分钟后,姚小同抱着西西好奇地站在连羽家中,看看这里,瞧瞧那里。

“这里面是我工作室,”他难得语气平静地指了指二楼,“你要看看么?”

结果等他手碰到门,正准备推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连羽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姚小同一眼:“还是算了吧。”

姚小同满头雾水,又跟着连羽下楼了。

连羽给姚小同泡过茶,接到工作室的电话去了阳台。姚小同伸手去捂茶杯,看到茶几下放了一本书,连羽的书都放在书房,这本落在外面,大概是最近才翻过。姚小同认得这封面,她拿起来,是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

姚小同想,这不就是她和他吗?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却永远见不到对方。

连羽收了电话回到客厅,看到姚小同坐在沙发上,低头认真地看书。头发垂了几绺下来她也懒得绾上去,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姚小同赤脚踩在雪白的地毯上,身旁的西西趴在她脚边,这一人一狗第一次出现在这屋里,却如此理所当然,自然而然。

偌大的屋子,好像一直缺点什么,现在终于突然圆满了。

连羽没说话,打开一旁的电脑上网,这台电脑大部分是用来给连意风玩游戏的。

过了一会儿,姚小同看完了全书,这是她学生时代最喜欢的故事,只是长大后,就很少再看了。她伸了个懒腰,看到连羽在玩游戏,他操作挺流畅,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姚小同咳嗽了一声,见对方没理自己,她便捧着书,大声地念了出来:“当时,我也感觉到自己像是每天晚上,从圆形的船窗看着冰月亮似的。厚二十厘米,冻成坚硬冰块的透明月亮。不过我身边没有任何人。那月亮有多美丽多冰冷,都无法跟任何人分享,只能一个人看。”

瞟一眼,发现连羽还是没发现,她也不气馁,翻了下一页继续念。

“姚小同,”一局结束,连羽终于有了反应,他揉了揉眉心,“这本书我看过了,你不必念出来。”

姚小同弯着眼睛笑,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

连意风下了晚自习上连羽家的时候,姚小同已经走了。他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摆了个蛋糕,冲他招招手:“吃不吃?”

连意风没多想,坐下来吃了一块:“咦,这蛋糕味道不错,奶油不甜,哪里买的?”

连羽没回答。连意风一下子察觉出来了,他哥今天心情不错。等连意风吃完蛋糕,把礼物从书包里翻出来递给连羽:“哥。”

连羽打开来,是个用锦袋装着的玉石挂件,连意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去寺庙求的,开过光,你有佛珠,我就不帮你求平安了。我这是专门帮你讨桃花的,早点给我找个嫂子。”

“臭小子。”连羽笑了笑,伸手去揉他的头。

然后连意风突然想起什么,他低头去看连羽手腕上的佛珠。沉香木,戴的时间越久越是光泽泛亮。连羽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这串佛珠,他猜到了连意风的想法,抬起手臂,笑了笑:“这不是给我保平安的。”

“那是做什么的?”连意风好奇地问。

“你管那么多,吃饱了写作业去。”

吃过夜宵,连意风回到他的房间里做作业,中途出来接了一次水,正好看到连羽坐在书桌前,在抬头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哥,有什么事吗?”连意风探头问道。

“没什么。”连羽淡淡地回答。

连意风也跟着转头望向墙壁,时针和分针重合,原来是正好十二点了。

十二点,童话结束,午夜降临。

| 02 |

北京又下雪了。

姚小同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自从知道自己早上是见不到连羽之后,她就彻底放弃了早起计划。

姚小同有起床气,抱着枕头气势汹汹地开了门,看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阮丹丹。她精神状态很差,卧蚕都变成了眼袋,抱了一个锦绣盒子。

“怎么了?”姚小同一边止不住地打着哈欠,一边给她让路。

阮丹丹走进屋子,她和姚小同性格截然相反,喜怒不形于色,读书的时候大家都叫她冰美人,和姚小同倒真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阮丹丹才从车上下来没多久,鼻子就被冻得通红,她坐在沙发上,姚小同给她冲了杯雪芽,阮丹丹捂着茶杯,浑身终于渐渐温暖起来。

阮丹丹整理思路,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跟姚小同说:“第一件事,我和许念分手了。第二件事,我打算辞职。第三件事,”说到这里,阮丹丹顿了顿,打开怀中的盒子,“我来找连羽,帮我修补它。”

盒子中,静静躺着一个碎掉的笔筒。

姚小同被吓了一跳:“这这这,哪个朝代的?怎么摔了?”

“明代,”阮丹丹低着头,手指划过笔筒断裂处,“不小心磕了。”

姚小同顿了顿:“你唬谁啊,不小心把这么贵一玩意儿磕了,换我还有可能,你那性格怎么可能?你可是阮丹丹,你这二十多年,从来不出错。”

阮丹丹恼羞成怒:“还不允许人手滑了!”

姚小同瘪瘪嘴,直勾勾地盯着阮丹丹,阮丹丹受不了了,举起双手投降:“和舒秦吵架,火气上来,不注意碰到了。”

姚小同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鸭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她深呼吸:“算了,咱们一件一件来。第一件事,你和许念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向我求婚了。”阮丹丹凝视着茶杯里的茶叶,翠绿色的茶叶浮上来,一根一根立着,茶的幽香就这样慢慢散发出来。

雪芽娇气,对气候和土壤都有着严格的要求,产量极少,千金难求,称得上是国珍。阮丹丹其实不太爱喝茶,她喜欢喝酒,特别是像百利那样的甜酒,加上冰激凌或威士忌进行调制都可以,她一直觉得百利很独特,它可以包容任何一种喝法。

就像是爱情,有一千个傻子,就有一千种爱情。

可是有人曾站在阿尔卑斯山顶,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她说:“No,no,no,小姑娘,爱情可不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