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我一生心 第十章 文/绿亦歌

第十章 我爱你

----原来要越过这一季,竟是这样容易。

1

夏天的时候,姚小同结婚了。

宋二开着车来接她去民政局,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门口,姚小同本来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连衣裙,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觉得这个颜色似乎太不吉利,又回到房间,特意换了一件粉红色的小衫。

她走出门,看到宋二靠在树下吸烟,姚小同便安安静静地等他抽完这支烟,才下台阶和他打招呼。

宋祁临挑起眉毛笑,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夸她:“哟,美人儿。”

他这轻佻的一笑,却神奇地一下子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姚小同原本还有些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宋祁临走到车门边,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没想到竟然一路畅通无阻,道路两旁的发过梧桐不断往后倒退,下午三点的阳光,不夺目也不灼热。下车的时候,姚小同终于忍不住,问宋祁临:“为什么?”

其实在她回家以后,姚父告诉她,宋家对她第一次逃婚并不介意的时候,姚小同就想问了。

她一时的任性,其实最对不住的就是宋祁临,害得他平白无故被人嘲笑好久,在圈子里从一个翩翩公子沦为了一个笑话。别的不说,就冲宋二的家世背景,也不该这样受她的气。

“姚小同,我们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宋祁临取了车钥匙,在手里抛着玩,姚小同只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她究竟在问什么,宋二一边想一边回答,“私下里我们也说到过你,其实都挺佩服你的。我们都自诩性情中人,可是真的性情中人,我宋二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

“与其找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结婚,还不如和你呢。打架知根知底,我对你倒是没那方面的感觉,一点好感都没,这样最好,扯上了感情的事,就总觉得烦。小时候一起打打闹闹,也算有过革命友情。”

姚小同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远方,车头前面,不知何时落下一片树叶,静静地躺着,明明是盛夏,明明满眼都是生机勃勃的绿,可是它的一生却已经结束了。

“喀喀,”平时风流倜傥的宋二工资难得犯了怂,说,“我这前二十七年,过得挺混的,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不太清楚你对爱的定义是什么,我也给不了你那样的爱,但是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让你笑一笑,还是可以的。”

姚小同笑了笑,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谢谢你。”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眼泪可以流。

也就是在和宋二领了结婚证的这天,姚小同接到孙大年的电话。

“在机场了,准备去日本,跟你说一声。”

“会回来吗?”

“当然啦。”孙大年笑了笑,“对啦,你记不记得,当时你问我工作室为什么要叫柒夏?”

“当初我决定加入柒夏婚礼也是这个原因,”姚小同说,“我喜欢七这个数字。”

“我好像从来没有给你讲过自己的事情。”孙大年说,“我喜欢一个姑娘,喜欢了七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我不敢跟她说,她每次交了男朋友都第一个带来给我看。后来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觉得那些都不是真爱。看着她和别人分分合合,难过的时候借给她肩膀就够了,那时候我觉得,全世界的人离开她,我也不会。”

“然后呢?”

“然后毕业那年,我得到去日本深造的机会,为此努力了很久。可是真的得到的时候,又犹豫不决,舍不得她,我去找她,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孙大年笑了笑,好像陷入了往事,“结果她跟我说,她要结婚了。然后我还是留了下来,是我给她办的婚礼,我这一生办的第一场婚礼,就是给我最爱的女孩。”

“后来呢?”

“后来搬家的时候,才看到一封她写给我的信,都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没看过,错过了,就错过了......之后的事情,也已经扯不清了。”

姚小同欲言又止:“我......”

“当个漂亮的新娘子,每个人都是,放下了前尘往事才能向前走。”

“是时间不对吗?”姚小同问他。

“不是。”孙大年打断了她。

“可是......”

孙大年再一次打断了她:“恭喜你,结婚了。”

姚小同知道他不愿意再提及那段过往,同时也是怕自己再伤心难过,他是在提醒自己要往前看,姚小同笑着说:“你都不给我办婚礼。”

孙大年摇摇头:“因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场怎么样的婚礼吧。我说过的,你这样的客户最头疼了。”

2

第二天,姚小同许久没有起得这么早。可是化妆师起得更早,让姚小同换好衣服后,就开始为她做发型。

姚小同穿的还是她逃婚之前特别定做的那件婚纱,这段时间她瘦了不少,胸部有一点松,不得不塞点海绵。做发型、上妆、姚小同戴着厚厚的假睫毛,简直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阮丹丹也来了,也是一副打着哈欠没睡醒的样子。

姚小同开玩笑,佯装生气地说:“拜托,我结婚呢,你居然这么没精打采的。”

“就是因为你结婚,害得我昨晚失眠睡不着。”阮丹丹在凳子上坐下来。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沉默了。

等化妆师关上门离开后,剩下姚小同和阮丹丹面面相觑。相亲相爱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之间,谁不曾对彼此说:“等长大以后,我给你做伴娘噢。”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姚小同却不愿意再让阮丹丹做她的伴娘了。

说是要独处,姚小同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你和舒秦,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丹丹眼珠子都要落下来了:“要小统计,你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聊点别的欢喜点的事情不行吗?”

“不好,”姚小同摇头,“我就喜欢听你讲。”

“有什么可讲的?”阮丹丹叹了口气,转身坐在凳子上,“性格不合适,分开了,他以为是因为我移情别恋,爱上了许念。”

“不是,你们俩怎么会凑一块儿去?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在瑞士的那几年,我俩是室友,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吧。我喜欢他......很久了,”阮丹丹轻声说,“你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你同我聊天,说有个人下重金买下了舒秦所有的照片,那个人就是我。当时为了不被发现,我啃了整整两个月的馒头。”

“他这个人,其实没把爱情看得多重,他更喜欢自由,讨厌有人拘束着他。而我恰恰相反,”阮丹丹笑着说,举起脖子上挂着的单反,拍了一张大镜子里的姚小同,“我用一百分去爱一个人,我渴望他能以两百分回报给我。我从来没对他说过爱他,因为对我来说,自尊比什么都重要。”

“我真的很烦他,烦他一天到晚那个样子。也很烦爱着他的自己,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累,所以无论再爱,我也不想一天到晚去猜测他的心了。”

“丹丹,”姚小同伸过手,牵住她的手,她们十指相扣,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走在北京炎热的街道上,她问,“你难过吗?”

“我本身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一直觉得,所谓传奇,所谓爱情,都应该停留在最心碎的那一刻。你的爱情观决定你拥有怎样的爱情,确实是这样的。所以你也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在瑞士念书的时候,我曾和舒秦一起去过圣彼得大教堂。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只是普通发小,教堂里刚举行过的婚礼,到处都是白色的花瓣,有一张纸条落在地上,我捡起来,上面写着“I Love you with all my heart(我全心全意地爱你)。”

“当时我就对舒秦说,等以后我有了心上人,我也想和他在这里举办婚礼。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说,哦,祝你幸福。我一直记得他当时的语气,无关紧要,漠不关心。可是那时候,我却已经爱了他很多很多年。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终于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先爱的那个人,注定输得比较惨,不是吗?”

“那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而他,就像站在云端,高高在上,俯身看着我,笑得毫无感情......最后我们分开的时候,我提前回到我们合租的别墅,收拾好行李,坐在客厅里等他。一直到深夜,他才回来,他看我坐在床边,被吓了一跳,问我在干吗,他给我道歉,说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他最近也很忙,在做一个项目的投资,总之,就是.....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