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到城门前,彦璋将江月放下来:“里面人多…”知道她还是在乎女儿家的颜面,所以才这样贴心。

江月脸色微微一红,又道了谢。守城卒查过二人的腰牌,放他们入内。

驿馆里,卫铭以及刑部的人果然一个都不在——走得未免太快了些!江月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身侧的纪大人。彦璋好像知道她的心思,淡淡道:“没什么事,你赶紧去吃点东西。”他们一路走来,还没吃东西。说着,他转身回房去。

“大人,您不吃一点?”江月猜纪大人忙碌了一天,又走了许多的路,此刻定然还没功夫吃饭,于是连忙这样问道。

彦璋摇头,只吩咐驿丞烧了热水送过来。

房内,烛火闪烁,案上是彦璋之前想发给京城的信,驿丞还没来得及寄,他默默叹了一声。

捻起来细细一看,他又举到火烛旁烧掉。

四处窜动的盈盈火苗中,隐约能看到“爹,娘,凤英想求娶一位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越发能感受到亲们满满的支持,好感动,谢谢!我一定会继续努力哒~

谢谢绵绵、猫的个人晚餐的地雷,某元好开心,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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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元的专栏,亲们不来包养一下?→_→,开坑早知道^_^

、寺庙遇险

贺远奉纪大人之命去昭熙寺查那几个和尚的底细,这日反而发现一桩奇事,于是大清早过来向彦璋禀报:“大人,何忠明死前曾去过昭熙寺,可他却不是个敬畏鬼神之人…”

贺远这话,和江月上次听那个寡妇李氏说的一模一样,倒是可以相互佐证,不像有假。

彦璋敛眉:“查到他去做寺里什么?”

“何忠明在殿里上了一炷香,又添了些香油钱,然后在厢房歇了个晌午就回去了,至于其他的…”贺远摇头,“卑职没查出来。”

微一沉吟,彦璋吩咐道:“待会儿你随本官走一趟。”

二人边谈论此事,边往灶间去,没想到正好与江月迎面遇上。彦璋步子微微一滞,旋即又恢复正常神色。

“纪大人!”江月在一旁拱手见礼。

彦璋微微颔首,又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

见贺远大清早跟着纪大人,似乎有事情,她道:“纪大人,贺大哥,你们待会儿要去哪儿?”

彦璋不答,只撩起衣袍坐下,驿丞连忙端上清粥小菜。

贺远还不知道江月女儿家的身份,跟江月走在另一张桌子坐好,回道:“江兄弟,我随大人去昭熙寺。”

昭熙寺?

江月偷偷拿眼觑纪大人,见那人这几天根本不搭理自己,简直视若无睹,她不觉有些憋闷,于是问:“大人,我今天做什么?”她已经闲了好几天,实在难受得厉害。

彦璋舀了一勺粥,慢慢吹着气。热气腾腾之中,他淡淡说道:“你留在驿馆。”

“为什么?”江月走到彦璋身畔,极为忿然,“大人,您不是说…让卑职好好查案的吗?”

陡然被她拿话顶回来,彦璋微微一怔,勉强道:“那你去提刑司看物证…”

这算是派了个差事,可是等于没有!

江月气道:“大人,您不是亲自去看过了么?怎么还要卑职去?”她顿了顿,毛遂自荐道:“大人,不如让卑职去查一查守备府那些桐油的来路?”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彦璋抬眸望过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凝睇着她,可江月亦回望过来,一脸的倔强。彦璋叹了一声,道:“贺远你去查桐油的来路…”

“那我呢?”

“你跟在我身边。”

说罢,彦璋低低垂眸,又舀起一勺白粥,只余江月一人脸慢慢红了。

江月亦明白纪大人的心思,可这话实在太引人遐思,她的双颊烫的有些吓人,于是弱弱反驳:“大人,其实卑职可以的…”

“本官的话,不必再议。”

这回,他的声音多了一分清冷与几分强势。

江月默默退到后面一桌,偷偷看前面那人,两道秀眉微微颦起。

其实她挺怕纪大人的。这人时不时要发脾气,还总爱冷脸,好似千年寒霜,有时候说话更是尖酸刻薄,可偏偏这样一个人跟自己求亲…江月就觉得微妙了。她悄悄收回视线,耳根子却依旧发烫。

偏偏贺远在一旁奇道:“江兄弟,你是不是身子不适?怎么面红耳赤成这样?”

江月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胡诌:“灶间有些热,被蒸的。”

彦璋闻言,微微抿起嘴角,是个浅浅的笑意。

用完朝食,江月随彦璋往城西去,而贺远独自一人去查桐油一事。

昨天下过雪,如今堆得很厚。临安城里还好,挨家挨户都会扫在一旁。而城外,路上的积雪不停被人踩来踩去,就冻成了结结实实的冰,马蹄子一踏上去便容易打滑。彦璋察觉不对劲,率先跳下马,牵着马缰缓缓走在前面。

江月见状亦跳下来,她一踩到地上,就刺溜一下,脚底打滑。勉强扶住马站稳,就听前面飘来一句话:

“你小心些。”

声音清清冷冷的,却透着关切之意。

彦璋没有回头,江月看着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影,这张不争气的脸不由又开始热起来。她搓了搓耳根子,低低“哦”了一声,亦步亦趋。

这样走得极慢,两人到昭熙寺山脚下时,已是日上三竿。

将官马拴住树上,彦璋抬眸望向这弯弯曲曲的山道。山里的气温更低,现在的山道更滑,每一层台阶都结成了冰,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摔。他皱了皱眉,走到一旁,折下一根树枝,反手递给江月,“这里滑的更加厉害,你自己当心。”

那树枝灰色本是普通寻常,可握住他的手里,就多了不一样的料峭风骨。

江月微微一怔,垂首接过来,又低低说道:“大人,其实您不需要这么照顾卑职的。”她从未被人如此仔细照顾过,甚至是捧在心尖上宠着,现在竟有些不知所措。

彦璋看了她一眼,只淡淡道了句“知道了”,又一马当先往山上走。

从山脚到山间的寺庙路程稍有些远,再加上地滑,彦璋有意无意走得慢,江月跟的不算吃力。

山门前,寺中方丈亲自迎出来,“大人,之前贫僧那该死的小徒实在…”他话里说的正是那天的小沙弥,“他如今已被提刑司带走,是死是活我们都不愿再过问,还请大人莫怪罪全寺上下。”

方丈话中满是战战兢兢之意,彦璋却照例面如寒霜:“劳烦方丈将何忠明来此做过些什么,详尽告知。”

寺庙不大,方丈领着彦璋往里,不过几步就到了大殿,“何施主当日来,曾在此殿内逗留少顷,然后又去了后院厢房。”

彦璋翻阅搁在一侧的香油簿,果不其然,见到何忠明的字迹。他在提刑司见过何忠明的笔迹,如今静静看着,与自己曾见过的那些暗暗比对。见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又往后面厢房去。

熟料何忠明休憩的厢房,居然是上回江月睡过的那一间!

彦璋怔愣少许,方提步跨入房内,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那张榻,想到那夜月色下,那人柔美的睡颜,不禁微微失神。

江月却毫不知情,她已经在一边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彦璋定定望了她一眼,又默默叹气,目光落在四堵墙上。等他回过神来,江月已经半蹲在地上敲地砖,又趴着身子听底下的动静。

“起来吧,底下没东西。”彦璋道。

“大人您又知道?”江月有些不服气。

彦璋“嗯”了一声,也不多做解释,只继续环顾四周。

“大人,这厢房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啊…”江月转了转,满是疑惑,“咱们会不会想太多?”

彦璋也有此疑虑,此刻不禁蹙眉。

忽然,一道影子从门前一闪而过,实在可疑。江月大叫了一声“站在”,连忙拔腿追过去。彦璋背对着门,稍稍落下一步,亦不敢耽搁,着急追赶过去。

那道影子显然对此极为熟悉,三下两下就窜没了,又引得江月追到后山的梅花林中。

对于这样大片的梅林,江月有很不好的记忆。馥郁的梅香钻进鼻尖,令她心生恶寒,于是连忙想回去,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

“大人?”

这里太过安静,根本没人应,江月往后退了几步,又唤了一声“大人”。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突然袭来一柄暗器。江月听见风声,连忙侧身,堪堪躲过一劫。

来人做和尚打扮,此刻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凶悍的眼神。他也不给江月停歇的机会,第二把暗器发过来,江月连忙操起腰间的朴刀抵挡。

这一击力道很大,击到朴刀的瞬间,江月虎口被震得发麻,手中的刀就落了地!

第三柄暗器紧接着飞至跟前,快得不可思议,江月愣了一瞬,就见不知从哪儿斜斜扔来一块石子。

铮的一声——

江月又捡回一条命,“大人!”

“伤到没?”彦璋将她护到身后。

男人的身影高大,江月盯着,又泛出一股安稳之意,“卑职无事。”她道。

彦璋这才安下心来。他今日没带兵器,如今手里只有刚刚攀折的一支梅枝。勉强与那个蒙面和尚过了几招,旧伤不巧又发作…他自知难撑下去,一回身,牵着江月往林子深处去。

“大人,你打不过他?”

彦璋顿了顿,如实道:“打不过。”

“…那咱们还是赶紧跑!”

这一路雪很深,一踩一个脚印,极容易暴露位置,彦璋蹙眉,单手将江月抱起来。借着梅树枝头,运劲掠远一点。待力道用尽,才将江月放下来,两人藏在一颗梅树后面。

这梅树不算粗,幸好旁边枝影横斜,勉强能挡住身形纤瘦的两个人。

“刚才多有得罪。”彦璋道。

形势危急,江月才不计较这些,她只是焦灼地问:“大人,那人追上来了么?”她的耳力不行,此刻想要探头张望。

彦璋连忙拦住她,“在附近,别动。”他低低说道。

江月一听,连忙顿住,身形不自觉往里避了避。

她这么一避,恰好躲到彦璋怀里。身后是男人坚实的胸膛,江月不觉愣住,旋即要避开些,熟料彦璋突然扣住她的胳膊,“别动!”

江月又是一怔。

只听外面传来窸窸窣窣声音,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恨不得自己就缩得越来越小。

可这儿就这么大一株梅树,再躲,也只是往男人怀里躲。

江月微微侧目,就对上一张棱角分明的下巴,隐隐冒着青茬,她不敢多瞧,连忙垂下头。

这么一来,那人的呼吸时不时扫过她的脖子,像是羽毛拂过,江月耳根子红得更加厉害了,比枝头的红梅还要娇媚。还有,被他的手扣在的地方烫的像烙铁…

她坚持不住,悄声问道:“大人,那人还在么?”

彦璋不答,只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江月百分百信任纪大人,知道他不说话,就意味着那和尚必然还在附近,所以,她的头只能闷得更低了。

很是煎熬!

过了许久,彦璋才轻轻放开她。

江月大大舒了口气,又往旁边避开一步,才回过身。

这一瞧,她又吓了一跳,只见纪大人脖颈处有一点伤痕,痕迹不深,如今渗出些血来,“大人,您受伤了?”

彦璋抬手摸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眼指尖的血,道:“有毒。”

淡定得好像不是他中毒一样!

江月快哭了:“大人,您何必来救卑职呢?”

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眸望着她,彦璋淡淡道:“因为…我放不下你。”

作者有话要说:纪大人的追妻模式正式开启,一条路走不通再换一条,简直分分钟碾压小月月,咩哈哈。

、投桃报李

大人,您何必来救卑职?

因为…我放不下你。

放不下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是在夜里睡着睡着就会想到她,想她是否安然入眠;是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会惦记她,惦记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否迈着一样的步子;是无时无刻的担忧,是随时随地的守护,是希望能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娇宠,是希望她能一世安稳的心意,还有,想占有她…

江月于感情之事虽然懵懂,可她心里依然震惊…今生今世,还没有一个人如此待她!

可是…

她不知所措,只死死盯住横斜在眼前的一枝红梅。

彦璋静静注视着江月,一双乌黑的眸子蓄起点点心潮,仿若汪洋大海中深不可见的浪涌,可也只是一点点。他极快地掩饰掉,又以退为进,淡淡解释:“我是真心之言,却不是要为难你,我更不会再说什么娶你之类的勉强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更不用担心。”

话中坦坦荡荡,更显君子之风。

江月闻言,暗暗吁出一口气,终于偷偷瞥向身侧那人。

“过来,帮我把毒挤出来!”彦璋吩咐道。

他脖子上的伤口虽浅,此时已经隐隐发黑,江月看在眼里,登时心生骇然,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抛诸脑后,“大人,卑职怎么帮你?”她搞个跌打损伤还勉强凑合,这种中毒之类的确实不在行。

彦璋撩起衣摆,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镇定问道:“有匕首么?”

“放血?”江月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头,“不行,这太危险!”

脖子上割一刀,还要不要命?何况,她也没带…她顿了顿,慢慢俯身,道:“大人,您稍微侧一下头。”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之间,专注又静心,还有女人的温柔,像水一样…

彦璋心头有些热意,他按着江月的话侧过头,却越发清晰地感受到她注视的目光。周遭很静,彦璋垂下眼帘,静静望着地上白色的积雪,努力转移注意。

体内,毒液顺着汩汩热血蔓延开,手指有些发麻,四肢略微僵硬,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偏偏跳得越来越快…

一双柔软的手在他的脖颈之间,拂来拂去,努力想要将毒从伤口挤出来,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彦璋能察觉到江月指尖的濡汗,还有微微的颤抖之意。她害怕弄伤了他,她不敢用力…

彦璋心头涌起一阵甜意,倏地,那双手离开了,他微微一怔,下一刻,另外一份柔软就贴在脖颈间…

更柔更软!

那是女人最娇美的唇…

轰的一声,彦璋身上的血齐齐往上涌。他正要偏过头来,江月用手摁住他的肩,低低说道:“别动,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她虽然故作平静,声音之中却有着女人独有的羞怯之意。

彦璋僵在那儿,没有再动。

女人柔软的唇,在他的脖子间吮吸,辗转反侧,比上一次更加折磨!

并不是只有女人脖子敏感,男人也是一样…

那一下又一下,彦璋的脸慢慢、慢慢地红了,爬到双颊,爬到耳后,沿着脖颈蜿蜒而下。

一瞬间,安静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终于,这种无声的煎熬解脱!彦璋慢慢回过头,视线落在身旁那人身上。江月却没有敢看他,她蹲下来身子,仔细搜罗着干净的白雪,口中说道:“大人,卑职再替你洗一洗伤口。”

“嗯。”

彦璋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又落在她的耳垂上。那枚白皙的小耳朵此刻已经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彦璋抿唇,浅浅一笑,又挪开视线。

江月等红透的脸悄悄白回来,双颊烧得没有那么厉害,才慢吞吞起身,用雪水替彦璋清洗伤口。

做完这一切,她道:“大人,估计还有毒液未清,咱们赶紧走吧。”

彦璋不接话,只转眸定定望向她。他扯着嘴角微微一动,江月生怕他又要说什么女子清誉之类的话,于是连忙道:“大人,您不用在意这些,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彦璋有点失望,可也只是一点而已,他顺着回道:“放心吧,我不娶你。”

江月心头松去一口气,下一刻,她一双冻得通红的手就被彦璋抓到了手里!

“大人,你这是…”江月惊呼,可是想抽又抽不出来。

彦璋垂眸,很是无辜:“投桃报李。你替我吸毒,我便帮你暖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也不用在意。”

这话配着这举止是不是太无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