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担心幽灵进来吧?呵呵!”季莫申笑道。

“不!我也说不好!”

“行了,唐风,你不用担心,晚上就待在这儿,哪里也不要去,不会有其他人进来的。”季莫申说到这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很快从自己那串钥匙上卸下一把钥匙,递给唐风,“这是那位老教授退休后,留给我的那把钥匙。虽然你们用不上这个,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留给你一把。”

唐风接过钥匙,季莫申再次叮嘱道:“切记晚上不要出去,特别是不要走到通往冬宫的那道大门边。那里有警报装置,晚间一有人触碰那道门,警报就会响,切记!”

季莫申一阵叮嘱后,离开了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唐风和梁媛。两人互相望望,不知道这个漫长的冬夜将怎样度过。

寒冷的冬季,彼得堡的白天变得短暂而奢侈。季莫申走后,天很快就黑了。唐风和梁媛无所事事,两人靠在沙发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梁媛梦见了她的母亲,母亲的音容相貌再次清晰起来。睡梦中,她和母亲一直互相默默注视着……直到她被一个声响惊醒了。黑暗中,梁媛侧耳倾听,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什么声音,但胆小的她还是唤醒了身旁的唐风:“我刚才好像听到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唐风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外面。”

唐风借着窗外射进的微弱光线看了看表,正是凌晨时分。他侧耳听了听外面,门外一片死寂,没有什么动静。“没听到什么声音啊?”唐风反问梁媛。

“我刚才睡得好好的,就被那个声音惊醒了,真的!”梁媛很认真地说着。

“也许是你梦中听到的声音吧!”唐风笑道。

梁媛又仔细听了听,外面确实没有什么声音。“难道真的是我梦中听到的声音?”梁媛自己也开始动摇了。

“行了,不要疑神疑鬼了!”唐风劝解道。

梁媛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又像是在听外面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梁媛又突然问唐风:“你相信季莫申今天对我们说的话吗?”

“什么话?伟大的塔?”

“不!我指的是没藏皇后的幽灵!”梁媛一本正经地说道。

“别开玩笑了,就算那个被封在佛像中的女人是没藏皇后,也不可能有幽灵啊。”唐风对梁媛的胡乱猜测嗤之以鼻。

“你不要不相信,我以前听老人们说过,人死后,如果不能按照生前的意愿下葬,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在人间,就是我们所说的鬼魂。西方人管这个叫幽灵。”

“想不到你年纪不大,还挺迷信。这都是谁跟你说的?如果是这样,那世上的孤魂野鬼也太多了。”

“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没藏皇后本来在塔里面待得好好的,结果被科兹洛夫带到了这么遥远的彼得堡,而且现在身体还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头骨,多可怜啊!你说她能善罢甘休吗?”梁媛越说越起劲。

“你真是为死人操心啊!既然你对这个问题这么感兴趣,那我就跟你说说我的分析。首先,那具尸骨是不是没藏皇后的,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你想想没藏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怎么会草草收藏于黑水城的塔中?你要知道,黑水城是西夏的边防重镇,就是在当时党项人看来,也是极荒凉遥远的不毛之地。”

“这些季莫申不是都解释了吗?”

“那只是他和几个外国学者的个人观点,并不能说明什么。严格地说,那只能是他们的推测,缺少证据佐证。这些老外有时治学态度挺严谨,有时又特别富有想象力,竟能将塔里的骨架和没藏皇后联系起来。就算谅祚解除了没藏家的权力,将他母亲没藏皇太后送进了寺庙,也应该是兴庆府的寺庙内。这样既便于控制,又可以少担不孝的骂名。所以从逻辑上讲,季莫申他们的推测解释并不那么合理。还有,贺兰山下的西夏王陵至今还屹立在那儿,这说明虽然党项人不像汉人那样讲究土葬,但党项高级贵族是实行土葬的。所以没藏氏作为元昊的皇后,身份高贵,没有理由被做成佛像,放在塔中。”

“那你说佛像中的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这确实很奇怪,佛像中的女人,一个奇怪的女人。不过,你放心,不管佛像中的女人是不是没藏皇后,她都不会变成什么幽灵。中国馆里的那尊佛头像里面,也不一定还有那女人的头骨。季莫申不是说了吗,当年检测这具骨架时,把头像也给打开了,可是后来这尊佛像又被人修补过。我想应该是在“二战”后,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修补的。修补时,头骨应该和骨架一起已经失踪了,不大可能再把头骨放到修补好的佛头中。”

“但愿如此,不过,我还是觉着冬宫里面飘荡着幽灵,不是没藏皇后,也可能是沙皇的……你听,刚才我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梁媛突然惊恐地说道。

一个奇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唐风的心脏猛地被揪紧了。这声音不大,唐风和梁媛互相看了看,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好像就在走廊上。”梁媛小声说道。唐风还在侧耳倾听,可是那声音很快又消失了,门外恢复了平静。

唐风和梁媛在黑暗中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那个奇怪的声音却再没响起。“不行,我要出去看看。”梁媛突然提议道。

“不!我们决不能离开这里。”唐风告诫梁媛。

“我在这里已经待得憋死了。咱们来彼得堡又不是来避难的,我们应该出去看看,最起码也可以透透气。”

“不行!万一……”唐风话没说完,梁媛一把挣脱唐风,已经打开了门。唐风见拦不住梁媛,慌忙起身去季莫申的办公桌上找手电筒。他记得白天看到季莫申这儿有个不大的手电筒。慌乱中,唐风打开了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资料,还有一个手电筒。唐风不知道这个手电筒是不是白天见到的那个,也不知道这手电筒里有没有电池。他抓起抽屉里的手电筒,试了一下,手电筒有电,可等他再往门口望去时,梁媛已经不见了。

唐风冲出了房门,外面宽大的走廊上空无一人。“这么一会儿,梁媛跑到了哪里?”唐风狐疑地走到了走廊尽头,一转弯,又是一条宽大的走廊。唐风颤抖着打开了手电,向这条走廊照去,光柱在走廊里摇曳。唐风发现走廊两边是一扇扇大门,走廊的尽头还是一扇大门。唐风轻轻推着走廊边的一扇扇大门,他生怕梁媛跑到了这些门里面,但这些大门都纹丝不动。他不敢喊梁媛的名字,甚至不敢出声。唐风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到了这条大走廊的尽头,这里又是一扇门,一扇高大而奢华的大门。

唐风用手电筒向这扇大门照去,这扇门上雕刻着精美的纹饰,甚至有些地方还贴着金,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唐风不知道这扇大门通向哪里。他用手推了推这扇精美的门,出乎他的意料,这扇看似沉重的大门,竟然轻轻一推就开了。唐风推开一道缝,闪身钻进了大门内。

黑暗中,唐风感到大门内是个很大的空间。他用手电向门内照去,偌大的屋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画架。唐风走近一排画架,他惊奇地发现画架上挂的竟然是西班牙大画家戈雅的名作《安东尼娅?萨拉特肖像》。唐风赶忙又向其他画架看去,一幅幅全是世界经典绘画。这是哪里?唐风暗自思忖,突然,他猛地瞪大了双眼,失声道:“难道我进入了冬宫?”唐风向四周看去,他终于确认自己竟然真的置身于冬宫之中,而且是夜晚空无一人的冬宫之中。

唐风想起季莫申曾对他说过,二楼走廊上有一扇门可以通向冬宫的展厅,难道就是自己刚才推开的那扇门?但唐风清楚地记得季莫申明明说过,那扇门晚上是锁上的,而且他特别叮嘱不要靠近这扇门,这里晚上是有警报装置的,可是……可是自己竟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冬宫,太不可思议了。

唐风走回那扇精美的大门,又用手电筒照了照那扇门。这次他清楚地看到那扇门旁安装有两个警报装置,但是自己进来,警报装置却没响?唐风疑惑地又向这间展厅顶上照去。大厅顶上,金碧辉煌,雕刻着神话中的人物。柱子顶部贴着金,天花板上绘有大幅油画,但是唐风没看到一般博物馆里常见的监控摄像头。“也许是为了保护古建筑吧!”唐风这样想着,向那扇精美的大门退去。他想赶紧回去,也许梁媛已经回去了。自己误闯进冬宫,已是大错,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下去,但是唐风忽然感觉自己的脚似乎不听使唤了,他又在大门前站住,又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一个神秘的力量推动着他走出了这间展厅,也许是自己不能抵挡一个人独自欣赏这么多艺术品的诱惑,也或许是……

唐风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又走进了一间展厅,唐风驻足欣赏这间展厅内的绘画作品,达?芬奇、提香……突然,唐风在转到另一个画架时,和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唐风手中的手电筒也摔落在地板上,这是谁?幽灵?自己撞到了幽灵?不!不是幽灵,因为唐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梁媛的味道。

那个黑影也认出了面前的唐风,娇嗔道:“你撞疼我了!”

“梁媛,是你吗?”唐风一把抱住了梁媛柔软的身体,感受着她的呼吸。

两人在黑暗中就这样一直相拥着,过了好一会儿,梁媛才轻轻地说道:“当然是我。除了我,这里还能有谁?”

唐风松开梁媛,道:“你把我吓死了,我……我还以为是……”

“呵呵,你把我当成没藏皇后的幽灵了!”梁媛咯咯地笑道。

“小点声,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被……”唐风没有再说下去。

梁媛此刻倒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对唐风解释道:“我跑出来时,又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我判断那个声音是从那条大走廊发出的。于是,我来到那条大走廊,但我赶到时,那个声音又不见了。我壮着胆子在大走廊上走了一段,想回去找你,但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我,推动着我,走到了大走廊尽头。然后我轻轻地推开了那道门,就进到了这里。”

“神秘的力量?”唐风想起刚才自己也是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推动,才来到了这里。唐风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他定了定神,捡起掉在地板上的手电筒,反问梁媛:“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我想我们现在应该进入了冬宫里面。”梁媛看看四周猜测道。

“是的,我们进入了冬宫的展厅,而且警报装置居然没有报警,这太奇怪了。季莫申明明说过这扇门晚上是锁着的,还有警报装置,可我们竟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是很奇怪,不过我觉得这样倒挺有意思。”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干吗回去?反正我们已经进来了,这里就我们俩,多好啊,我还没参观过呢,不如我们就来个夜游冬宫。”

“你疯了,我们在这里随时可能触动警报装置。”

“反正我不回去,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梁媛这会儿竟变得如此胆大。

唐风无奈地摇摇头,只得跟着梁媛继续向前走去,两人穿过了一间又一间展厅,孔雀石厅,陆军元帅厅,彼得觐见厅,纹章厅。两人走上了三楼,这里还是一间又一间的展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上楼梯时,唐风看见了楼梯上的两个警报装置,但是警报装置仍然没有响。唐风满腹狐疑地和梁媛徜徉在三楼的一间间展厅里,他们早把什么幽灵的传说抛到了脑后。

“咦?我们怎么走到了这里?”唐风小声地疑惑道。

“怎么了?”

“这是中国馆。”

“中国馆,里面有西夏的文物?”梁媛好奇地问。

“嗯,我上次来参观时,看见这里展出有几件科兹洛夫从黑水城带来的西夏文物,其中就包括季莫申说的那件佛头像。”

“哦!没藏皇后的头骨?”

唐风还没回答,梁媛却已经步入了中国馆。中国馆内一片漆黑。梁媛不知不觉已经置身于展厅的中央。她环视四周,什么也看不见。突然,一道强光射了进来,梁媛转身望去,是唐风手中的手电筒。她小声催促道:“你快点啊!让我看看那件佛头。”

唐风走到梁媛身边,用手电筒照了照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展柜,里面是几幅山水画。虽然唐风曾来过这里,但在黑暗中也辨不清方向。他拉着梁媛,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沿着展柜向前挪去……

唐风紧紧攥着手中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柱投射到展柜里,他看见了一件件来自中国的文物。突然,他看见了那件出自黑水城的佛经,还有那本已经残缺不全的《圣立义海》。唐风小声对梁媛介绍道:“那几件西夏文物就在这儿……”可是当电筒光柱继续向前射去时,唐风瞬间惊呆了,因为——因为他震惊地发现,原来摆放在这间展柜中央的那尊卢舍那佛头像,竟然不见了。

“唐风,你……你怎么了?”梁媛问道。

唐风怔怔地盯着那展柜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那尊佛像……佛像不见了。”

“什么?哪尊佛像?没藏皇后的那尊?”梁媛焦急地问。

“是的,我前几天还看见那尊佛像就摆放在这里,就是这个位置。”唐风指着展柜里空出来的位置,对梁媛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梁媛吃惊地看看唐风,又看看展柜。

“千真万确,难道被人盗走了?”唐风狐疑着仔细查看了一遍展柜,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忽然觉着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天旋地转。“这是怎么了?”唐风扶着展柜,大口喘着粗气。

梁媛却怔怔地站在展柜前,嘴里痴痴地冒出一些令唐风惊诧的话语:“也许冬宫真的有幽灵存在,而且就是没藏皇后的幽灵。她每天晚上从展柜中幻化而出,如孤魂野鬼,飘荡在这空荡宫殿内,寻找着自己已经丢失的身体,可是她却怎么也寻不到自己的身体,她已经在这儿绝望迷惘了近百年……”

唐风扭头吃惊地看着梁媛,她这是怎么了?就在唐风狐疑之时,在中国馆的门外,“刷!”——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唐风吓得当即瘫软在地。他那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他大口喘着粗气,绝望地又向门口看去。此刻,门口似乎恢复了正常,漆黑一片。一直盯着展柜的梁媛看见唐风这副模样,惊道:“你怎么了?”

“我看见了幽灵!”唐风颤抖着说。

“哈哈,你不是不相信有幽灵存在吗?这会儿怎么怕成这样?”

“它真的存在!你看……”

唐风话音刚落,梁媛朝门外看去,那个白影再次闪过,同时,还有一道亮光伴随着那个白影。亮光刺眼夺目,让唐风和梁媛无法看清那个幽灵的模样。见此情景,刚才还镇定自若的梁媛哇地一声,扑进了唐风怀里。两人紧紧地抱着,谁也不敢再向门外看……过了好一会儿,唐风才壮着胆子,抬起头又朝门外望去。此时门外恢复了平静,唐风小声对梁媛说道:“看来没藏皇后的幽灵真的晚上在冬宫里游荡。你还记得前两天晚上我们看见冬宫里的幽光吗?”

“是啊!我记得当时我们看见的那团幽光就是在三楼。”梁媛颤抖地说着,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你刚才看清那个幽灵了吗?是没藏皇后吗?”

“我哪儿敢看?那道光太刺眼,根本看不清幽灵的模样,不过,我隐约看见那个幽灵身上是一件白袍。”

“白袍?你不是对我说过,党项人就崇尚白色,喜欢穿白袍?”

“我是说过,可……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唐风说完,颤巍巍地扶着梁媛站了起来。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望了望漆黑的门外,门外到底有什么?是一片黑暗,还是幽灵的世界?

唐风和梁媛壮着胆子,走出了中国馆。门外不是幽灵的世界,还是一间宽大的展厅,依旧一片漆黑。两人不敢多做停留,唐风拉着梁媛向前走去。他记得前面有个楼梯可以下到二楼。

唐风和梁媛快步穿行在一间又一间展厅,可是唐风记忆中的那条楼梯却迟迟没有出现。唐风心中越是着急,脚下的步伐越发凌乱。

“我们怎么又回到了中国馆?”梁媛突然惊道。

唐风停下凌乱的脚步,看看四周,是的,他们竟然又走回了中国馆。“难道我们迷路了?”唐风喃喃自语,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那个白色的幽灵又出现了。伴随着一道亮光,那个白色的幽灵缓缓在中国馆门外滑过。唐风和梁媛瞪大了眼睛,目睹此景,两人彻底崩溃了。唐风一把拉住梁媛,不顾一切地冲出了中国馆,那个白色的幽灵也跟了上来。“幽灵跟上来了!”梁媛惊恐地叫喊着。唐风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他拉着梁媛没命地向前狂奔。他也不知是从哪道楼梯下来的,他感觉自己就要失去知觉了,只有……左手,左手还有知觉,因为他的左手紧紧拉着梁媛冰凉的右手。

下到二楼,是一条大走廊,走廊两边墙上挂着许多画像。唐风依旧拉着梁媛向前狂奔。唐风看看墙上的画像,他已经无法辨别那是什么画像,似乎是一些人物的肖像,又似乎……此刻,在他眼里,那些画像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凶神恶煞,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梁媛。

没完没了的走廊,没完没了的宫殿,手电筒也不知丢在了哪里,不知道幽灵是不是还在后面紧紧跟随,唐风已经完全辨不清方向,只知道梁媛还没有丢。当两人穿过一间宏大的宫殿时,突然宫殿内警铃大作。唐风心里又是猛的一沉,完了,警报响了,不知道是自己触到了警报,还是那个幽灵。

又是一间宏大的展厅,唐风拉着梁媛快步走到了这间展厅的尽头,可是这里却被一扇巨大的门挡住了去路。“难道没路可走了?”唐风喃喃道。

“这就是我们进的那扇门!”梁媛的话惊醒了唐风。是的,这扇精美的大门,就是他们进来的那扇大门。刺耳的警报还在响着,冬宫内的很多展厅都亮起了灯。一楼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唐风只觉浑身无力,双腿发软,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因为……因为他感到那个白色幽灵……幽灵跟了上来!

唐风不顾一切,用尽全力,推开了面前的大门。他和梁媛又回到了大走廊里。两人快速来到了季莫申办公室的门口。唐风使劲一推,可办公室的大门竟纹丝不动。唐风心里着急,又推了推,大门还是不动。梁媛在一旁焦急地问道:“你是不是出来时把门锁上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当时为了追你,根本来不及锁门。”

“不管那么多,季莫申给你的钥匙呢?”

“让我找找,让我找找,应该就在身上,就在口袋里。”唐风摸遍了全身,最后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季莫申给他的那把钥匙。

唐风颤巍巍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可是这个老式大门的锁,却很特别。唐风从没开过这样的锁,他使劲鼓捣了一会儿,也没打开门,越是着急,手就抖得越厉害。

“快呀,那个幽灵跟上来了!”梁媛听到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也不知道那是幽灵,还是冬宫的警卫。

唐风的手已经抖得不能自已。梁媛见状,用手紧紧握住了唐风的手。唐风又一使劲,“咔嚓”一声,办公室的门开了。

唐风和梁媛跑进了办公室,然后重重地关上了大门。两人背靠大门,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大门外面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唐风和梁媛大惊失色,两人又紧紧抱在一起。紧接着,门外又是一下重重的撞击。唐风紧紧抱着梁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抵在大门上。他不知道等待他和梁媛的将是什么。他们已经无处可逃,只能在这儿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们逃过了黑衣人,逃过了伊留金,却没有逃过幽灵,没藏皇后的幽灵!

阴暗潮湿的下水管道中,马卡罗夫独自一人握着手电筒,默默前行。突然,前方闪出一丝幽光,那是墙壁上一个小小的洞,有巴掌大小。马卡罗夫确认那丝幽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他取出背包中的小锤子,一下,一下,锤子重重地敲击在墙壁上。这堵并不算结实的墙壁,很快便被马卡罗夫凿出了一个更大的洞。“叮!叮!……”马卡罗夫还在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墙壁,终于,那个洞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半面墙壁完全坍塌下来,马卡罗夫这才停止了敲击。

他翻过剩下的半截矮墙,在一堆瓦砾中,他看见了那点幽光,那是一根大白蜡发出的亮光。白蜡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木桌上有几本书,而桌边,背对他坐着一个浑身白色的人,不!那也许就是地下的白色幽灵!

马卡罗夫走了过去,他绕到木桌的另一面,借着烛光,向那人看去,“米沙!”马卡罗夫认出了面前的人。他不是幽灵,他是当年和自己一起参加科考队的米沙。

米沙的头发又长又白,杂乱地披在脑后,身上的白袍也是又脏又破,一副落魄的样子。可当那个人听见马卡罗夫呼唤,抬起头时,马卡罗夫惊呆了,米沙的脸竟然……竟然还是那么年轻,就像当年的模样。半个世纪过去了,米沙竟然一点儿没有变!

米沙仔细端详着马卡罗夫,没有言语。马卡罗夫又说道:“我是伊万啊!你难道不记得了,半个世纪前,在中国,那次科考……”

马卡罗夫喋喋不休地说着,可对面的米沙却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待马卡罗夫停下,米沙才幽幽地说道:“对不起,你一定是认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米沙。”

“不!我不会认错的,你还是当年的样子,你的声音也没变。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你是怎么脱险的?你为什么不说话?”马卡罗夫不停地追问着。

“你要我说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你要找的米沙。”

“米沙,你究竟怎么了?你怎么会待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我也许能帮你。”

“不!你帮不了任何人,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米沙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苍老而低沉。

第十六章 迷雾中的米沙

“这……这是怎么回事?米沙,你的声音怎么……”马卡罗夫吃惊地盯着对面的米沙。

米沙再次缓缓地抬起了头。借着幽幽的烛光,马卡罗夫瞪大了双眼。他惊恐万状,盯着对面的米沙。米沙的脸,米沙刚才还年轻的脸,竟然在瞬间变得苍老不堪,变得面目狰狞。马卡罗夫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语言可以形容米沙的那张脸。那张脸上鼓起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脓包,脓包慢慢绽开,里面流淌出了红色,黄色,不,也许是白色的液体。马卡罗夫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他想吐,但是他却吐不出任何东西来,“米沙,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马卡罗夫无力地叫喊着。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突然长出了无数张脸,如米沙一样面目狰狞、流淌着脓水的脸。

“不!你们是谁?米沙……米沙……”马卡罗夫绝望地惊叫起来。他猛地睁开双眼,面前出现了几张脸。他怔怔地盯着这几张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原来是叶莲娜、韩江和徐仁宇。马卡罗夫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儿子的公寓里,不是那间地下小屋,也没有米沙那副狰狞的面庞。

“父亲,您刚才是怎么了?”叶莲娜关心地问道。

“是啊,把我们吓坏了。”韩江也问道。

马卡罗夫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他长嘘一口气,道:“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独自一人在幽深的下水管道内行进。走着走着,我发现了一点儿幽光,那是米沙的地下小屋。我破墙而进,发现米沙披头散发,身上的白袍又脏又破,但他的脸却还是半个世纪前的样子,年轻英俊,但当我问他为什么变成这样时,他却不承认他是米沙。最后……最后当米沙重新抬起头来时,他的脸变得面目狰狞。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太恐怖了……那张脸上突然长出了无数个脓包,然后脓包破裂,从里面流淌出让人恶心的脓水,太恶心了,太恐怖了!……”

马卡罗夫语无伦次地大致说完了那个噩梦,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做这个梦呢?怎么会做这个梦呢?”

叶莲娜不住地安慰着马卡罗夫。韩江去给马卡罗夫倒了一杯水。马卡罗夫喝下水,又休息了一会儿,精神才逐渐恢复过来。马卡罗夫看看韩江和叶莲娜,这才想起来一大早叶莲娜和韩江出去的任务。他关切地问道:“你们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叶莲娜和韩江已经换掉了身上的脏衣服。叶莲娜耸了耸肩,回答道:“没发现什么。”

“没发现什么?那个地下小屋呢?”马卡罗夫一脸失望。

“地下小屋去了,但是和韩江描述的一样,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叶莲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您最欣赏的韩江可是有重大的发现啊。他总是说他看见了幽灵,还说幽灵在暗处盯着我们,可我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算什么也没发现呢?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看看,这是什么?”说着,韩江取出了他在窨井里发现的那一小条白色布条。

马卡罗夫接过布条仔细查看了一番,将布条又递给徐仁宇,然后反问韩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幽灵留下的?”

“我想是的。我一进入下水管道,就一直有种感觉,觉着在暗处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那是幽灵的眼睛。最后,我和叶莲娜在一个窨井里发现了这条布条。”韩江介绍道。

马卡罗夫陷入了沉思。叶莲娜道:“可我觉着这条布条说明不了什么。”徐仁宇看后,也摇着头道:“仅凭这条布条,确实很难判断。”

“你是在哪里发现这条布条的?我是说在哪里的窨井中发现的?”马卡罗夫突然问韩江。

“冬宫,冬宫广场附近的一个窨井里。”韩江答道。

“什么?冬宫幽灵!看来真的有冬宫幽灵存在!”徐仁宇又想起了他以前听过的那个传说。

马卡罗夫心里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便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什么幽灵。”

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各自思考着他们的问题。叶莲娜忽然又说道:“对了,我们出来时,碰到了伊凡洛夫。”

“伊凡洛夫,他没抓你们?”马卡罗夫问道。

“呵呵,伊凡洛夫做梦都想保护咱们的叶莲娜小姐,怎么会抓她呢?”没等叶莲娜说话,韩江倒抢先答了。

叶莲娜冲韩江狠狠地瞪了一下,对马卡罗夫说道:“他是想追我们的,不过,我看出他也并不想抓我,因为他没喊其他人。”

“那你们后面没尾巴吧?”徐仁宇问道。

“你放心,博士,我们是很专业的。”叶莲娜笑道。

“那就好!”徐仁宇舒了一口气。

“对了,伊凡洛夫还提到了唐风。”叶莲娜又对马卡罗夫说道。

“唐风,他现在怎么样了?”马卡罗夫关切地问。

“伊凡洛夫说唐风跑了,不过,他又说他们很快就能抓住唐风。我估计唐风就一个人的话,人生地不熟,确实凶多吉少。”

“是啊!我今天早上特地用街边的公用电话给唐风打了个电话,可是他的手机没人接,再打,他的手机就关机了,也许是没电了。反正他就算没被伊留金抓住,也一定处于危险中。不要忘了,还有史蒂芬那伙黑衣人。”韩江忧心忡忡地说道。

“怪不得你今天早上和我去彼得保罗要塞时,中途神秘兮兮地非要下去打个电话,原来是这样。以后不准这样,在彼得堡,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向我汇报,不能瞒着我。”叶莲娜用命令的口吻对韩江说道。

韩江反倒被逗乐了:“一言一行都要向您汇报?我上厕所也要向您汇报吗?”

“你……如果必要也需要,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兵!”叶莲娜逼近韩江说道。

“好了,你们俩就别肉麻了,还是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怎么能找到唐风?”徐仁宇一句话,让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韩江和叶莲娜回来时,买了许多食品带回来。这会儿,四人围坐在客厅里,一边吃晚饭,一边商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马卡罗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着现在还是要弄清米沙,如果米沙确实还活着,就像我们之前判断的,他要么是黑衣人的同伙,要么史蒂芬那伙人也不会放过他。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米沙,找到了米沙,就能找到史蒂芬那伙人在彼得堡的藏身之处,也就能找到第二块玉插屏。”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徐仁宇道。

马卡罗夫点点头:“博士,你说得不错,但是我们需要不停地假设,然后去证明。前一段时间的行动,我们已经证明了许多假设,我想这一次一定也不会错。”

“我担心玉插屏现在已经不在彼得堡了。”徐仁宇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那就只有靠伊留金这个蠢蛋了!”叶莲娜咒骂道。

“博士,你放心,就算米沙不是黑衣人那伙的,只要他还活着,并且就在彼得堡,那么史蒂芬那伙人即便得到了玉插屏,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会露头的。”马卡罗夫分析道。

“但愿如此。可米沙这条线,我们该怎么做呢?难道再去下水管道里寻找那个幽灵?”徐仁宇问马卡罗夫。

“我们就四个人,彼得堡的下水管道那么庞大复杂,这样找下去肯定不是办法。”韩江摇着头说道。

马卡罗夫沉思片刻,道:“其实我倒有个主意,但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什么主意?”众人一起问道。

马卡罗夫环视一遍众人,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这样考虑的,米沙如果当年真的没死,回到了彼得堡,克格勃一定会掌握他的情况,甚至会为他安排好一切,就像当年他们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所以我想……在总部应该有米沙的资料,可能不多,但只要米沙没死,就一定会有。”

“米沙的资料?”叶莲娜寻思着。

“嗯,总部一定会有米沙的资料,不过,保密级别可能会很高,所以不好弄。另外,你我现在这样的身份,也实在是无从下手。”马卡罗夫道。

“老马,你在克格勃多年,应该有些老关系吧!”韩江问道。

马卡罗夫笑笑:“韩江,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现在即便没去见上帝,也都像我一样退休在家,准备去见上帝了。再说,我那时在克格勃,一向是不受人喜欢的。”

“那叶莲娜你呢?”韩江转而问叶莲娜。

叶莲娜对韩江说道:“父亲出这主意,就是等着我表态呢!总部我倒是认识不少人,很多人都是能接触到绝密资料的。要在以往,这只是小菜一碟,但我现在的处境,他们不大可能帮我;另外还有一点,根据总部的规定,那些不涉及这件事的人,是不应该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总部那些人我不可能去找。”

“那该怎么办?”韩江和徐仁宇又问道。

“你们不要急,我相信叶莲娜一定会有办法的。”马卡罗夫笑盈盈地看着叶莲娜。

叶莲娜无奈地摊开手,道:“我当然有办法,但你们这样是在逼我。”

“什么办法?”韩江追问。

“唯今之计,最有可能帮我们的,也是我唯一能去找的人就是伊凡洛夫。”叶莲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伊凡洛夫?噢!叶莲娜,你的排又要超编了!”韩江一副夸张的表情。

叶莲娜忍住没乐,冲韩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不想去找伊凡洛夫,但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亲爱的叶莲娜,你不会把我踢出你的排吧?”韩江搂住叶莲娜问道。

“当然不会,这个任务还需要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