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就是这么说的。”梁媛说着又拿出了她佩戴的那条有她妈妈相片的鸡心项链。

“你不会是梦见你妈妈了吧?”韩江笑道。

“不,我还是梦到那个戴面具的女人了,但是就跟上一次一样,在梦里我跟她游山玩水,还大块朵颐,反正全是美事啦!”梁媛笑着说。

“有意思嘛!一场黄粱梦啊!”韩江笑梁媛。

梁媛反驳道:“总比你们天天噩梦强。”

“还是听听唐风的噩梦吧!”韩江说道。

“我……”唐风用手使劲摁了摁太阳穴,“我的噩梦跟你们都不同。我又听到了那诡异的乐声,然后就在胡杨林里见到了戴面具的女人,她承认她就是没藏皇后,并对我说了一些她的身世,她说的身世和我已知道的基本吻合,但是她却又说她不是什么皇后,我不明白,她当时说……说了这样一句话——你见过身首异处的皇后吗?”

“身首异处的皇后?这是什么意思?”韩江和梁媛大惑不解。

“对了,她还说‘可惜我无福享受皇后的尊荣,最后居然身首异处,千年之后,仍不能安息。’”唐风又补充道。

“好奇怪的话,从字面上看,她是说自己没有当皇后的福分,最后身首异处?!”梁媛道。

“身首异处在古代是很严重的刑罚,谁会让一个皇后身首异处呢?古时候,就算皇后犯了谋逆大罪,要皇后性命也不过赐三尺白绫。”韩江说道。

“是啊,一是女子,二是皇后,就算犯了最严重的罪也不会让尊贵的皇后身首异处而死!”唐风直摇头,也想不通。

“但是没藏皇后的遗骨确实出了问题,头颅和身体确实不是一人。”韩江道。

“而且这次我清晰地记得我在面具的眼眶那两个洞中什么都看不到!再加上上次面具后面可怕的一幕,这一切都似乎在应证没藏皇后确实死后身首异处了。”唐风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

“历史上没藏皇后究竟是怎么死的?”梁媛忽然问道。

“关于没藏皇后的死亡有不同的说法,不过流传比较广的一个说法是说没藏氏当上皇太后,还很年轻,于是与几个男宠混在一起,荒淫无度,她没有等到谅祚亲政,没藏家族衰败的那一天,就被两个刺客刺死了,有人说那两个刺客曾是她的男宠……”唐风说到这,没了声,他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我有点明白了,没藏皇后说她身首异处,很可能是刺客所为。”

“刺客所为?你是说刺客在刺杀了没藏皇后之后,割去了她的头颅?!”韩江和梁媛对唐风的推断感到无比震惊。

一阵沉默之后,唐风拍了一下脑门,“对!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没藏皇后才没了头颅。”

“按你这么说,黑水城大佛塔中是被割去头颅的皇后尸身,架上了另一个女子的头颅?”韩江惊道。

唐风点点头,“肯定是这样。所以,谅祚亲政后,对母亲的不检点生活很恼怒,特别是母亲的尸身没有头颅,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崇信佛教的母亲尸骨加上一个头颅一起封在佛像中,这样既端庄,又能保守这个秘密!”

韩江却摇了摇头,“这么做虽然完全可以,但是我总觉得这么做不符合常理,如果没藏皇后的人头没有了,非要给她加上一个的话,完全可以用金属材料,比如金银,或铜铁做一个头颅,架上没藏皇后的腔子上,为什么要找个其它女人的头去配?这不符合常理。”

“是啊,这是不符合常理,古人是十分强调血统地位的,哪个女子的头可以被架在没藏皇后的腔子上,可是我实在想不出除了这样还能是什么让没藏皇后身首异处?”唐风摇着头说道。

“会不会……会不会佛像里的那个头颅是没藏皇后的?”梁媛忽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

“头颅是没藏皇后的?”唐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有这种可能性,没藏皇后被刺后,头颅被刺客割去,于是,朝廷只好将没藏皇后的没有头的尸身与元昊合葬在西夏王陵中;而数年后,谅祚亲政的时候,没藏皇后的头颅被人找到了,这时,已经不方便再打开陵墓,将头颅放进去,但是这又是他母亲没藏皇后的头颅,不能轻易处置,所以谅祚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他母亲的头颅封在了一尊佛像里。”

“这样解释,你又绕回到原来的问题了,佛像里的头颅是没藏皇后,那么又是谁的尸身配得上皇后的头颅?如果只是为了安放没藏皇后的头颅,完全可以只将头骨放进佛像,根本不用做个身子。”韩江反驳道。

“是的,你说得有道理,都似乎多此一举,但只能是这两种可能性,还能怎样?”唐风反问。

“总之,没藏皇后死的比较惨,身首异处了,千年之后,仍不得安息,所以她的魂魄才不得安宁,老来骚扰我们!”韩江也迷信起来。

“那接下来呢?”梁媛催问道。

“接下来,戴面具的女子不再讲述她的身世,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来,她问去哪里?我就一五一十说了我要去瀚海宓城,就像你昨天梦里说的那样,这女子劝我不要去瀚海宓城,说什么瀚海宓城是党项人的禁地,我根本不可能找到它,还说这一路的艰难险阻足以夺去我的性命。”

“你傻啊,她是党项人的皇后,当然会这么说,你不会说不去!”韩江数落唐风道。

“我没有隐瞒,我执意要去!然后就像梁媛梦中一样,她说瀚海宓城已经辉煌不再,成了一片废墟,我说不管瀚海宓城现在变成了什么样,我都要找到它,哪怕只是看一眼,我也心甘情愿。”

“你可真拧啊!”韩江冷笑道。

“你别笑我,接下来好事就来了,戴面具的女子见我执意要去瀚海宓城,就说要送我一件东西,说这件东西也许对我有用!”

“什么东东?在哪儿?”梁媛追问道。

唐风在身上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出来,韩江对梁媛笑道,“大小姐,你傻啊,他那是做梦,还真有人能给他东西啊!”

“那倒也是,我在梦里吃了好多好吃的,不过我现在肚里空空如也啊!”梁媛摸着自己的肚子说。

韩江又转而问唐风,“好好想想,她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我……我记得最后她又冲我抬起了右手,我感到恐惧,本能地靠在一棵奇形怪状的胡杨树上,然后我就感到胸口一阵灼热,再后来……再后来我就醒了。”唐风努力回忆着,嘴里又喃喃自语道:“胡杨树……那棵胡杨……”

唐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径直向胡杨林西面那棵奇形怪状的胡杨走去。

韩江和梁媛不解其意,紧随其后,跟着唐风来到胡杨林西侧,唐风停住脚步,环视周围的胡杨,很快,他就看见了那棵奇形怪状的胡杨。

唐风疾步走到这棵胡杨树下,对,就是这棵胡杨,连续两个晚上,噩梦最后都在这里终结!而此刻,这里正沐浴在清早的阳光中,没有干尸的手臂,也没有戴面具的女人,唐风怔怔地盯着这棵胡杨出神,他的目光从树冠一路向下,树干,树根,最后延伸到树的周围。

唐风围着这棵胡杨来回转了几圈,韩江和梁媛不敢打扰,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许久,唐风忽然觉得这棵胡杨树下的沙土中有些异样,似乎……似乎有什么东西,唐风趴下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尘土,一块完整的玉璜渐渐在沙土中显露出来。

“这……这里竟然有一块玉璜!”唐风惊叫起来。

“玉璜?这鬼地方还有玉器?”韩江和梁媛也吃惊非小。

果然,一块精美的玉璜正静静地躺在胡杨树下的沙土中,“这就是没藏皇后给你的东西?”梁媛问道。

“我想是的。”

“这……这怎么可能?昨天早上我们可是完完整整把这里勘查了一遍,要有什么东西早就应该发现了,更何况这里之前科考队,科兹诺夫都曾来过,他们难道也没发现?”韩江一头雾水。

“所以,我现在开始相信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了,这块玉璜是用和田上好羊脂白玉制成,看做工应是北宋西夏时期的物件,它在这里静静地等待了千年,终于让我找到了。”唐风越说越兴奋,“我清楚地记得,没藏皇后说这件玉璜是昊王送给她的,是她的心爱之物。”

“心爱之物就这样给你了?妈的,真是没天理了!”韩江骂道。

“不,她并没有说这件东西就是我的了。没藏皇后是这样对我说的——如果你能到达瀚海宓城,就请你帮我把这件东西带到那里去吧!如果你没能到达瀚海宓城,又平安地离开了这里,这件东西就留给你了;如果你没能到达瀚海宓城,也没能平安地离开这里,那么,这件东西就作为你的陪葬品了。”唐风对这三句话印象极其深刻。

“这么说这件玉璜还指不定是谁的呢?你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韩江道。

“我还有三分之一死在这里的可能性。至于找到瀚海宓城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唐风道。

“没藏皇后为什么要你把这件玉璜带到瀚海宓城呢?”梁媛不解地问。

“我问过这个问题。没藏皇后的回答是——天机不可泄露!你只要去了,自然就会明白的。”

“故弄玄虚。我看是这淫荡的皇后看上你这个小白脸了,你要小心啦!”韩江说完,便掉头向悍驴走去。

“你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唐风冲韩江嚷道。然后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玉璜从沙土中捧到了胸前,突然,唐风觉得胸前一阵强烈的灼热,他忙撒手,玉璜掉在了沙地上,幸亏地面还算松软,玉璜没有损坏。

唐风忙掀起衣服查看,发现自己胸前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道形似玉璜的印迹。

唐风拿着玉璜,回到车上,韩江突然清了清嗓子,“下面我们开个会。”

“开个会?”唐风和梁媛都是一愣。

“对!因为现在我们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大家必须拿出个主意来,咱们下一步往哪里走?我现在有三个选项,一,继续从昨天我们走的魔鬼城前进;二,掉头回去;三,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掉头回去?那我们不白干了,肯定不行!”唐风率先否掉了掉头回去。

韩江看看梁媛,梁媛也摇头,于是,韩江说道,“好,第二条先否掉了。第一条呢?”

“第一条……第一条估计还是凶多吉少。悬!”唐风很犹豫。

梁媛也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第一条走不走,那要先听听你的第三条喽!”

“好,那我就谈谈第三条,我是这样想,西北方向的魔鬼城诡异得很,咱们再冒失闯进估计还是凶多吉少,但是我们确信瀚海宓城就在魔鬼城的北面,那么我想不走魔鬼城,从外面的沙漠走,或许是个可行的办法。”韩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从沙漠走?”唐风和梁媛仍然很犹豫。

“是的,这里到处都是沙漠戈壁,其实路多得很,关键是把握好方向,别在沙漠中迷失方向就行。”

“问题就出在这个方向上,且不说这里磁场诡异得很,就是这沙漠戈壁,没有任何可参照物,一旦进入就很难辨别方向。”唐风犹豫地说。

“我们不是有指南针,电子罗盘,GPS吗?磁场异常的现象毕竟不多见,我不相信我们运气就这么差!”

“运气差?当年科考队全军覆没是因为运气差吗?磁场异常现象是不多见,但这里既然是人迹罕至的生命禁区,那么各种罕见的现象都有可能出现。”唐风道。

“那你说怎么办?”韩江反问唐风。

唐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韩江转向梁媛,梁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好,梁媛同意了我的意见,你呢?”

唐风刚想张嘴说什么,韩江突然又说道,“你不用说了,梁媛要走,你肯定得跟着,梁媛就代表你同意了。”

“哎……”唐风还想说什么,韩江已经发动悍驴,一头扎进了胡杨林正北面的沙漠中。三个人都十分清楚,这可能是一段从没有人类走过的路,联合科考队没走过,科兹诺夫也没有走过的未知领域,但是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悍驴艰难地在一座又一座巨大的沙丘间穿行,窗外全是单调的让唐风想呕吐的黄色,大约两个小时后,唐风发现他们非但没能摆脱这些没完没了的沙丘,周边的沙丘反倒更大,更高,连绵不断,像一座座山脉横亘在他们面前。

“这……这好像全是流动沙丘。”看着看着,唐风看出了一些名堂。

“流动沙丘?流动沙丘又怎样?”韩江不明就里。

“流动沙丘是沙漠中最可怕,也是杀伤力最大的,他们不停地随着风移动,早上,它们可能在东面,晚上,它们就可能移动到西面。”唐风用手一指车窗外东、西两侧两座巨大的沙丘。

“你不会是怀疑当年科考队就是被这些流动沙丘掩埋的吧?”

“我一看到这些流动沙丘,就想到了当年的科考队,你曾经说过,科考队失踪后,国家派了很多部队和直升机在沙漠里寻找,但是找了数月,一无所获,你想想是为什么?”唐风反问韩江。

“你的意思是被这些巨大的流动沙丘给埋了?!”

唐风点点头,“所以在沙漠中失踪的人,一般都很难找到,除了沙漠戈壁的广袤,荒凉,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失踪的人很容易被流动沙丘吞噬,然后便永远了无音讯,也无法找到他们的尸体,所以说流动沙丘就是过往商旅的灭顶之灾,它对商旅的吞噬可能是毁灭性的,完全让救援的人发现不了你。当这些流动沙丘发怒时,它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将是惊人,足以将一支队伍完全吞噬,表面不留一点痕迹。”

“看来我得小心了。”

“你的方向对吗?”

“应该是对的。怎么?”

“我们要赶紧开出这一片区域,否则一旦这些沙丘开始移动,后果不堪设想。”唐风告诫道。

韩江加快了车速,但是车仍然在沙丘间来回颠簸,很慢,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在翻过一座高大的流动沙山后,终于来到了一片平整的戈壁滩上。

戈壁滩上铺满了石头,韩江不得不将车速放缓,唐风很快注意到一些异样,他发现在这片平坦的戈壁滩上,除了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更奇怪的是,不大的戈壁滩四周居然全是高大的流动沙丘。

唐风示意韩江停车,韩江将车停在了戈壁滩中央,唐风下车,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里怎么四周全是高大的流动沙丘?”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韩江反问。

唐风随手拿起了两块石头,摆弄了一番,道:“这是很好的风棱石。”

“风棱石?”

“一种靠风长期雕凿出来的奇石。这儿的戈壁滩上铺满了风棱石,说明这里经常遭到大风的侵袭,是个风口,像这几块石头,不是经常有十级以上的大风,是不会形成这种模样的。”

“十级以上的大风?”韩江和梁媛感到震惊。

唐风话音刚落,三个人就觉得天色发生了变化,唐风抬眼望去,乌云又遮住了太阳,唐风暗道不好,“可能要起风了。一旦来次尘暴,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死地!”

韩江和梁媛也紧张起来,三人赶忙回到车上,这时,车外已经狂风大作,一阵阵狂风不知从哪儿刮来,卷着成吨的黄尘,裹挟着戈壁滩上大大小小的风棱石,像狂暴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向唐风他们扑来,韩江惊恐地望着就要逼近的“猛兽”,冲唐风大吼道:“我们该怎么办?”

“都是你要从这儿走的!”唐风抱怨道。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韩江叫道。

“往……往那儿开!”唐风指了指东侧一座比较低矮的沙丘。

韩江猛踩油门,向那座沙丘奔去,就在这当口,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唐风回头一望,背后那个“猛兽”已经变成了黑色,遮天蔽日,排山倒海,原来不同方向的几股力量瞬间汇聚在了一起,黑色的猛兽成了一堵高墙,一座山脉,一排海浪,不,应该是海啸,以不可遏制的力量由西往东,吞噬一切。

唐风瞪着惊恐的眼睛,目睹这一切,突然传来了梁媛的尖叫,“这是什么?”

“这……这是黑尘暴!”唐风从嘴里喃喃地冒出这么一句来。

“黑尘暴?”梁媛不寒而栗。

“对!最可怕的黑尘暴,它能吞噬一切,它的力量大的甚至可以把这里的沙子一直带到东部沿海地区。”

“啊——这么大的威力,那我们该怎么办?”

“快!快点躲到那座沙丘后面去。”唐风不停地催促。

悍驴和黑尘暴开始了一场赛跑,忽然,“砰——”的一声,被黑尘暴卷起的一块风棱石直接击穿了悍驴的后挡风玻璃,砸进车内,汹涌的狂风瞬间灌进了车内,梁媛不住地尖叫着,“趴下,趴到座位下面去!”唐风冲梁媛喊道。

梁媛哭喊着趴到了座位下面,车后的“猛兽”越逼越近,那“猛兽”的体积也在不断壮大,越来越高,越来越庞大,遮天蔽日,横扫一切,顿时日月无光,阴风哭号,那恐怖的声响,唐风无法形容,但是心脏的剧烈跳动让他马上想到了科考队出事的那个晚上,马卡罗夫的回忆中,和今天的景象是何其相似!

身后的黑尘暴已经迫近他们,唐风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开始绝望了,但就在这时,韩江驾驶着悍驴猛地冲上了东侧的沙丘,跃过沙丘,沙丘后面是一块凹地,唐风一看,心中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果断地冲韩江喊道,“把车停在凹地里,我们下车,躲到车下。”

“这样行吗?”

“不知道,只能一试!”

“流动沙丘会把我们埋了的!”

“听天由命吧!”唐风几乎是扯破嗓子喊出了最后一句。

悍驴的速度很快,流动沙丘很软,韩江知道悍驴很快会陷入沙子中,他高超的驾驶技术,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就在悍驴要陷入沙子中时,韩江驾驶悍驴一头冲进了沙丘后的凹地里,几乎同时,猛打方向盘,将车身横亘过来。

“快!媛媛,下车!”唐风连拉带拽的将梁媛拉下了车,唐风利用沙丘和车身作掩护,又用自己身体将梁媛压在身下,韩江也趴在了悍驴车身后面。

就在三人各就各位的同时,唐风感到他身下的大地剧烈颤动起来,狂风裹挟着沙粒不断地钻进自己的口鼻,衣领,身旁的悍驴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唐风知道黑尘暴已经逼近了,悍驴抖动越来越剧烈,韩江敏锐地觉察出悍驴的问题,前两次沙尘暴他们靠着悍驴的保护躲了过去,这次黑尘暴的力量远远超过前两次沙尘暴,随着悍驴越来越剧烈的颤动,韩江的心也落入了深渊,但是他还想反抗,难道就这样听天由命吗?

不!韩江猛地站了起来,冲唐风和梁媛大喊道:“不行,悍驴撑不住了,我们不能躲在这里。”

说罢,韩江强行把唐风和梁媛拉了起来,狂风吹得三人东倒西歪,韩江拖着唐风,唐风拽着梁媛,三人刚刚从悍驴身旁站起来,就见悍驴瞬间被一股强大的黑色气流掀了起来,在半空中翻了三个滚,然后又重重地落在了唐风他们刚才趴着的地方。

目睹这一切,唐风浑身冰凉,若不是韩江及时把他们拉起来,此刻,他们已经被悍驴砸成肉饼了。

三人跌跌撞撞地又爬上了一座沙丘,就在他们爬上沙丘的同时,沙丘上的细沙全被卷了起来,将他们三人包围,唐风回头望了一眼,满眼黑色,猛兽就在他们背后,精疲力竭的三人再也没有力量对抗黑尘暴,三人几乎同时滚下了沙丘,黑尘暴横扫而过,刚才还突兀的沙丘在黑尘暴面前,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瞬间被移为了平地……

第十五章 大白泉旁的遗骨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从沙漠深处又吹来了一阵风,这是一阵还算柔和的风,风轻轻吹去覆盖在唐风身上的黄沙,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唐风苏醒了过来。

唐风微微地睁开眼,他看到的是蓝天,白云,这里没有狂风,也没有黑尘暴,曾经可怕的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直挺挺地躺在黄沙中?那恐怖场景在唐风脑中迅速闪过,吞噬一切的黑尘暴,悍驴被整个掀到了半空中,又重重落下,幸亏韩江及时拉着……韩江,梁媛呢?唐风强忍疼痛,从黄沙里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死过一回,此刻,就像木乃伊复活了一样!

唐风站起身,放眼四望,黄沙漫漫,不见韩江,也不见梁媛,就连那么大的悍驴也早已不见踪影。此时此刻,唐风伫立在黄沙中,才真正领略了什么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唐风摸了摸身上,他发现自己右手握着那把匕首,左手里死死攥着玉璜,从悍驴逃出来时,还在身上斜背着水壶,另外,手表上的指南针还能派上用场,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唐风看看手里,身上这几样东西,忽然觉得好笑,这要是没醒过来,这里就成了自己的坟墓,千百年之后,当考古学家发现自己时,自己可能已经成为干尸,或是骨架,不过,自己还有几件随葬品,一手握刀,一手握玉,斜背一个破水壶,几百年后的考古学家发现自己时,估计会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丧葬习俗,研究半天,想到这,唐风不住地苦笑着。

让唐风惊奇的是,左手中的玉璜在经历了黑尘暴之后,依然完好无损,唐风吃惊地盯着手里的玉璜,拿起水壶,想喝口水,可令他沮丧的是水壶的壶盖居然没有拧紧,水壶里的水基本上快漏完了,唐风从心里一直凉到了脚底,在这广袤的沙漠里没有水,就意味着死亡!唐风此时再看右手中的玉璜,不禁苦笑,难道没藏皇后一语成谶,这件精美的玉璜将成为自己的陪葬之物?

唐风现在还来不及多想这些,也顾不上饥渴,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梁媛和韩江,唐风开始在周围寻找开来,“韩江——”“媛媛——”唐风不停地呼唤着,但是回答他的只有沙漠深处传来的回声。

强大的黑尘暴已经彻底改变了这里的地形地貌,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参照物,唐风漫无目的地在沙丘上走着,他爬上一座小沙丘,放眼望去,连绵不断的沙丘,韩江和梁媛会在哪儿呢?唐风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被黑尘暴裹挟而去,然后重重地摔在了这个地方,他犹疑地又登上另一座小沙丘,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荒凉的沙漠,寂静无声,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一丝生机,唐风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唐风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自己刚才走到小沙丘,是在向东走,东面可以走出沙漠,但是韩江和梁媛还在里面,唐风仔细回忆了黑尘暴,尘暴是由西向东推进的,如果自己是被尘暴卷到了东面,那么,韩江和梁媛现在很可能还在西面,想到这,唐风毅然决然地又向西折去。

唐风不知道这是他们出事后的第几天,也许是第二天,也许是第三天,也许……此刻,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唐风跌跌撞撞地行走在沙漠中,嘴唇因为缺水已经干裂,脸上,胳膊上,因为烈日的炙烤,塌了几层皮。

但是,他还是没有发现韩江和梁媛的踪影,甚至没有发现一点生命的迹象,唐风开始明白是什么使当年科考队全军覆没,唐风的眼角淌下了两行热泪,他觉得韩江和梁媛凶多吉少,恐怕已经被永远埋在了这漫漫黄沙下。

唐风就这样一步一步在沙漠中前行,他已经忘记了时间,他已经辨不清方向,他就这样机械地向着他也不知道的方向前行。

慢慢地,慢慢地,唐风已经走到了他的生理极限,唐风本能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扯开嗓子,喊了两嗓子“韩……江……,媛……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唐风完全放弃了呼喊,他现在只需要一样东西,就是水!

唐风头昏沉沉的,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看到前方有一长条高高的沙山,他已经没有气力再爬上这座沙山,唐风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滚烫的沙地上,他支撑着抬头看看前方那座沙山,想重新站起来,可是却没有力气,唐风又重重地摔在沙地上,他想到了放弃,他慢慢地合上了双眼,也许这里就是自己最后的坟墓。

坟墓?唐风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趴着死去,太难看,怎么着临死前也要与几百年后的考古学家们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于是,唐风一侧身,转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笑容,直视头顶的烈日,一手握着匕首,刀尖冲上,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另一只手举起玉璜,然后轻轻落在自己的胸前,这个姿势应该可以让几百年后的考古学家们研究一阵了,想到这,唐风满意地闭上了双眼。

但是唐风忽然觉得胸前凉飕飕的,像是有块冰放在自己胸前,他挣扎着又睁开眼,唐风发现是那块玉璜,此刻,玉璜是冰凉的,唐风抓起玉璜,他又想起了那个戴面具的女子,没藏皇后?!不知何为,唐风看着这块玉璜,心底里忽然产生了一丝希望,他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量,竟然又支撑着站了起来!

唐风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翻过前面这座沙丘,做最后一次尝试,虽然唐风并不知道这样做对自己还有什么意义,也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者是自己心里还有不能放下的东西。

唐风费尽了最后的气力,终于爬上了沙丘的顶端,最后一段,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唐风想站起来,但他试了一下,又摔倒在沙子里,唐风就这样在沙丘上趴了很长时间,直到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雄鹰,唐风才重新聚集力量,站了起来,他抬头望了一下在半空中盘旋的雄鹰,他真希望自己也能生出一副翅膀,飞到空中,看一看这片神奇的土地!但是当唐风的目光移到沙山下时,他已经不在乎生出一副翅膀了,因为他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在沙山下面,竟然是一个挺大的海子,海子里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正泛着金光。

唐风是连滚带爬冲下沙山的,他兴奋地想喊,但是却没有力气喊出声,唐风滚到海子边上的时候,甩掉了手中的匕首,连玉璜也被他扔在了一旁,唐风的上半身直接冲进了海子里,他将整个头都埋在了水里,然后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喝着海子里的水,那架势,活像草原上饥渴的斑马。

但是,唐风喝着喝着就觉得这水有哪儿不对劲了,他抬起头,离水面保持一定距离,再定睛观瞧,水怎么是白色的?他惊得赶忙吐出了嘴里还没咽下的水,果然都是白色,不过,唐风砸吧砸吧嘴,倒觉得这水甘甜清凉,口感很不错,甚至可以算是此生喝过最好的水。

可是这白色的水,却不得不让唐风提高警惕,他疑惑地盯着水面,白色的水,但不是牛奶,也远没有牛奶白,更没有牛奶黏稠滑腻,分明就是水,可是为什么会呈现淡淡的白色呢?

唐风正在犹疑之时,他忽然瞥见身旁的海子边上是一大片金黄的芦苇,芦苇既然能在这水里生长,那么,这水应该是可以喝的,想到这,唐风心里稍稍宽心,但仅仅是几秒钟的稍稍宽心,唐风忽然发现芦苇丛里隐隐约约有一些白色东西,唐风心里一惊,他钻进芦苇丛,拨开芦苇丛,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是白骨,竟然又遇到了白骨!

唐风又拨开了旁边的芦苇,多具白骨惊现在他的眼前,唐风的心里顿时凉了一大半,这些白骨看姿势全都是扑倒在海子岸边,难道……难道这些人都是像自己一样,饥渴难耐冲进海子喝水的人?

在这炎炎夏日,唐风感到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气,这些人喝了海子的水,应是顷刻之间扑倒在海子边而亡的,自己刚才也喝了海子里的水,看来自己大限也不远了,唐风不禁冷笑了两声,临了命运还不忘跟自己开个玩笑,先给你希望,再将你的希望碾得粉碎。

唐风这会儿喝过水,恢复了一些体力,他不甘心,又继续查看芦苇丛,又有几具骨架显现出来,有扑倒在水边的,有拧巴在一起的,可想而知,这些人临死前的痛苦,但是,当唐风拨开另一片芦苇时,他突然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正在看着他。

唐风看见那两个人,惊得向后一蹦,瘫坐在海子边的沙地上。这时,那两个人慢慢从芦苇丛后面走了出来,唐风看见这两人一人面带微笑,另一人则面呈惊恐之色,正是韩江和梁媛。

“你……你们俩……没事?!”唐风结结巴巴地问。

“怎么,你盼着我俩出事?”韩江咧开嘴笑了。

“不!……”唐风感到自己脑子里有点乱,语无伦次地说道:“不,我只……只是觉得那……那么可怕的黑尘暴,还有……还有这么长时间也没找到你们……”

“哼,你都没事,我们怎么会出事?”

“我……我差点死掉……怎么没事?”

“唐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梁媛一脸不安和惊恐。

“干嘛,你干嘛这副样子,我还没死!”

“你刚才喝了这里的水,感觉怎么样?”梁媛追问道。

“没……没事,不过,这水是有些奇怪,怎么都是白色的?”唐风似乎恢复了过来,站起来又走到海子边上。

“我们三天前遭遇黑尘暴后,就找不到你了……”

唐风打断梁媛的话,“三天?!都已经三天了。”

“是的,已经三天了,好在我和韩队醒过来时,背包还在,我们靠背包里剩的一些食物和水坚持了两天,但是昨天水就喝完了,食物也没了,我们也在寻找你,我……我以为再也见到你了……”说到这,梁媛有些哽咽。

“我这不是没事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唐风拍着梁媛的肩膀,安慰她。

“可……可是你刚才喝了这里的水……”梁媛说着更伤心了。

“唐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韩江问道。

唐风翻着白眼,使劲回味了一下刚才喝水的味道,“没,没什么感觉啊,这水还有点甜!”

“靠,真的假的,还有点甜?”韩江怀疑地盯着水面。

“真的,说起来我可没你们幸运,醒来的时候,就剩一把匕首和这件玉璜,哦,还有水壶,但悲催的是水壶的壶盖居然没有拧紧,里面的水全流光了,我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就这样在沙漠里一直走,刚才看到这海子,我早就渴疯了,想都没想,等我喝饱了,才发现这水颜色不对!”

“我们昨天也弹尽粮绝了,今天上午我们发现了这处海子,本来以为是天无绝人之路,谁料到这水竟然这个颜色,闹得我俩谁也没敢喝,但又舍不得放弃这水源,于是,我俩纠结到现在,为了躲避正午的烈日,我们一直呆在芦苇丛中,没想到你居然也跑到了这儿来。”韩江叙述了之前的情形。

“你说说你,哪像个领导干部?”唐风反问韩江。

“我怎么了?”韩江不明就里。

“领导干部要敢为表率,你们俩上午就找到这儿了,到现在你居然不敢尝这儿的水?难道你想让梁媛先尝吗?”唐风数落起韩江来。

“就是,又舍不得走,又不敢尝!”梁媛也附和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