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定义,最早的时候,我是跟你一起学的呀。”

吃力地吐出一口气,霍免咬紧下唇:“还记得老师怎么说吗?朋友,是相互尊重、相互帮助,相互分享美好事物的人。你问问自己,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吗?”

长睫覆住眼底的情绪。尤谙闷闷地,反思着他刚才过分的举动。

——他确实是把她当成朋友的,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那之外还有更多的,更多的……

“尤谙,你早晚要接受的,你得睁大眼睛看看我。”

抬起他的下巴,她正看着他,也逼迫他直视自己。

少女的身体发育良好,初具大人的模样。

长发别在耳后,唇是樱桃色的,喋喋不休。

她的瞳孔通透一片,面对他的时候没有秘密,那样坦然。

“对不起,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七岁的小孩子了。”她说。

“很快我要开学,我已经上高中了,不是幼儿园。我有别的朋友,玩得最好的是两个女生,一个叫黄橙橙,一个叫林妆。还有我不想再瞒着你了,回到车队我不是来找你的。我们家拆迁,搬到这儿只是暂住,再过一阵又要搬走了。到时候,我……”

“别再说了。”

尤谙的肤色惨白,让人联想到冬日里皑皑的雪。

可他唇边猝然出现一抹的笑,是冰天雪地里燃起的一簇火。

能见的光线,被山一样得身形遮蔽得透彻。

他凑近的那一刻,她清晰地在他眼里,看见了他的失控。

手掌压住她的肩膀,他所带来的寒气,阴沉得骇人。

探出的殷红舌尖触上她颈部的皮肤,在单一的那处细细打圈,似乎在探测着,肌肤之下、她的内里,血液的流动。

霍免应该推开他,至少,出声反抗。

可是,被强大天敌威压的战栗感,又回来了。

她瞬间想起那天仓库外的夜晚,她被怪物差点扭断的喉咙。

他的唇舌是凉的,湿滑地缠在皮肤表面,像密密的扎人的细小冰凌,要将那处磨薄舔化,再刺出一个小孔。

“嘶——”

头皮泛着阵阵的麻,霍免完完全全地失了声。

他的步调不紧不慢,对怀中猎物不厌其烦地柔和轻吮。

这画面是那么的邪恶。

霍免感到,自己似是被一只毒蛇用粗壮的蛇身禁锢住了身躯。窒息感蒙住眼睛,越沉越深,她无力挣扎,绝望地看着它一点点地将她吞入腹中。

但最终,他没有。

不知受了什么触动,他突然善心大发地放过她。

额头落向她的肩膀,尤谙念着什么,发音模模糊糊的。

霍免尚未来得及向上天感激自己的死里逃生。

理智倏地,又被拽进了那片混沌。

他对她说:“……不要,赶我走。”

却不是威胁语气,是乞求她的施舍。

——比她强壮无数倍的他,竟在向她示弱……她能给他什么?

霍免觉得自己的身体烫得像发高烧了。

手摸上自己的脸颊,仿佛开水完全蒸发后,器皿表面烧干的炙热。

这无疑是个糟糕的夜晚。

从天台回到家中的时候,霍强和陈爱娴正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机里放着某台的小品,他们随着观众的笑声笑得乐呵呵的。

见霍免开门进来,霍强看了眼墙上的钟:“哟,还不到九点,回来得挺早的!”

陈爱娴同样是好脸色:“挺乖的嘛,交代你买书,你真的买了。”

霍免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拿着两本没算钱的书。

敷衍地冲父母点点头,她溜回房间,拿洗澡的水桶。

“小免啊,现在去洗澡天太黑了。”

看她拎着水桶出去,霍强叫住她:“我叫你妈给你烧点水,你在房间里擦擦身子吧,明早再去洗好吗?”

“是啊,这个时间去淋浴房洗澡怎么方便。”

陈爱娴空出个位置,朝她招招手:“你过来跟我们聊聊天吧,今天同学聚会好玩吗?”

“我先去洗澡了。”霍免没有理会他们的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诶!这小孩……”陈爱娴撸起袖子,想追出去喊她回来。

霍强劝住她:“算了算了,她今天可能在外面玩,出了汗,想洗澡吧。”

“是吗?我觉得有点奇怪。”

刚准备坐下,陈爱娴想到一件事,忽然拍桌而起:“连水都没烧,没带热水壶,她要洗冷水澡啊?!”

追到走廊一看,霍免的影儿都不见了。

陈爱娴叉腰骂骂咧咧:“就算是夏天也不能乱来啊!等她待会儿回来一定要说她一顿!!”

霍免确实是洗了凉水澡。

她把自己滚烫的脸颊埋到水桶里,用冰凉的井水仓促地帮身体降温。

触过凉水的指尖碰上高烧的皮肤,她红着耳根,把自己的衣服褪下。

感觉,是没错的……

白色内裤上有一片透明的湿迹。

——怎么会……

她仍是不相信,为了确认,冰冰的手指摸了摸腿间隐秘的地方。

那儿是一样的,在出水,湿湿热热。

不敢再看,她做贼似的赶忙把内裤沾了水,匆忙拿肥皂洗干净。

越搓洗,霍免越感到羞愤欲哭。

——太奇怪了!!

——身体里面,不知道哪里,坏掉了。

※、第23章 草莓

洗完澡回来后, 霍免的神色蔫蔫的。

陈爱娴看到她正想说她呢, 见她表情不对,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关心道:“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洗凉水澡生病了吧?”

霍免抬手揉了揉自个儿的脸蛋, 语气中隐隐地也在为自己的状态担忧:“脸还是红吗?”

“好吧,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避免陈爱娴多问, 她赶忙找借口躲开她:“今天累了,我回房间休息了。”

回到房间,霍免看向床铺。

知道此时尤谙就在自己的床底下,她心里的感觉更奇怪了。

不太想上床睡觉,她翻出本漫画书心不在焉地看着,正好林妆来了电话。

想也知道,她的好朋友是特地打电话来八卦一下, 单独相处时她和赵言之间的进展。

霍免实话实说:什么都没发生。

“哦哦,你现在在家吧?是不是不方便说话怕你爸妈听见?”

林妆一副她很懂的机灵样,马上提出了新的建议:“明天有空吗?再出来一趟呗,我把黄橙橙也叫上, 我们三个正好很久没有一起逛街了。”

“是真的没什么……不过, 逛街可以啊。”

霍免看向自己桌角摆放的那两本书:“你们陪我去图书城一趟吧?”

——钱要还给店家的,不然她拿着书良心不安。

林妆果断答应了。

明天又要出门,得早点睡觉。

霍免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充分的理由, 于是放下漫画书, 安心地躺到床铺上。

谁知,辗转反侧了半夜,她一直没有睡着。

不用尤谙的“顺风耳”打报告, 霍免都能知道,外面的爸爸妈妈已经睡死了。

她睡不着,是因为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干,没法安心……

“睡觉吧。”

当那道熟悉的声音,弱弱地从床底响起时,霍免才知道——她是在等尤谙主动跟自己说话。

翻身从床上爬起来,霍免一下子精神了。

“你出来!”她敲了敲床板。

床下的人应声“咻”地探出脑袋。

没有开灯,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猜,他也看不见她的。

夹紧双腿,把自己的下.身严实卷在被子里,她悄声问尤谙。

“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

“嗯?” 尤谙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或许是被子裹太紧,霍免又觉得热了。

脚尖磨蹭着床单,胸中憋着股闷闷的烦躁,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形容自己的感觉。

她总不能把内裤的那件事跟他说啊……可明明是他的错,他做了些什么。

他干嘛忽然亲她的脖子呢??!!

“你过来!”

黑暗中没有方向感,霍免伸出手,勉勉强强糊住了他的脸,气鼓鼓地说:“你知道今天自己错了没?”

尤谙老老实实:“错了。”

——认错这么快的?

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吃亏了:“哼,那你让我也亲你脖子!!”

“好。”一阵移动的悉悉索索声,他乖乖地爬到她的床上。

一起睡觉这事不是头一回了。尤谙流畅地掀开她被子的一角,把自己冰棍似的身体藏进去,然后一动不动地听候她的发落。

离得太近了。

想起脖子上的感觉,心脏再度忽忽地失速。

霍免迁怒于他,羞恼地踹了尤谙一脚。

“你好冷!你不准进被窝!”

“好。”他可怜巴巴挪了出去,恭顺得像一只受气包子。

两人都没说话,短暂的沉默倒使霍免良心发现——她刚才对他讲话的语气不太好。

“你,你的手给我。”这句说得稍微温柔了一点。

话音刚落,一只大大的手掌压到了她的掌心中。

霍免抓着它,找准方位……坐到了尤谙腿上。

现在,他们该是面对面的。

尤谙的双眸夜可视物。

霍免的身体柔软又温热,带着一股干净好闻的肥皂香;裸.露在外的纤弱脖颈,上面残存着他先前留下的痕迹。

她选择用这样的姿势与他拥抱,那么适合。

他能看见,她那双找不到焦点的眼睛。

她专注地盯着黑暗中的某处,睫毛没有一丝的颤动。

牙齿小口咬过下唇,留下一片湿迹,霍免看上去,有一点渴。

发烧的手沿着尤谙脸部的轮廓一路向下,她撩开他的头发,触碰到他的脖子。

他好像哪里都是这么的凉,摸着特别舒服。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屏息俯身,湿热的唇瓣贴上他脖颈的皮肤。

冰的。

轻轻吮吸,似能缓解心中烧着的热。

她像一位沙漠里的旅客,在茫茫的烈日里,尝到了一口美味的冰块。

内心有股难以理解的冲动蠢蠢欲动着。

霍免想:要能把这口冰块咬破,吃到里面的味道,那必是无上的珍馐。

此时,她终于得知尤谙身上那阵甜腻馥郁的香气源自哪里。

——那来自他的皮肤之下。

——那里面,藏着些什么。

艰难松开环住尤谙身体的手,霍免扶着床垫,气息不稳地大口换气。

心跳尚未平复,她急着向他确认,他们的感受是不是相同的。

“告诉我,被我这样了,你、你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尤谙感到很难过。

她的动作还原了当时的场景,也再一次提醒尤谙,他差点忍不住伤害她了。

……

次日,睡到中午的霍免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她已经迟到了将近半小时。

王橙橙和林妆挤眉弄眼地笑话她:哎哟,一脸没睡饱啊?昨晚有心事睡不着对吧?

霍免想想,她们说得也没错,于是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三人第一站先到图书城。霍免趁朋友看书的时候,独自走去收银台,将提前准备好的钱交给店家。

“不好意思,昨天我在这看书,不小心把书带回去了,这是书的钱。”

店家见她这么诚实,并未多加苛责,只是有点奇怪:“咦?我们图书城的门口是有警报器的啊,你怎么把书带回去的?”

——我被人抱着一下子飞过了警报器,所以它没响……这个回答显然过于玄幻。

霍免抓抓脑袋,尴尬道:“我也不知道。”

书的事算是解决了。但王橙橙和林妆关心的八卦,霍免还没能满足她们。

正午最热的时候,三人找了家冷饮店坐下。

饮料还没上齐,林妆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地盘问起霍免了。

“你怎么能说什么都没发生啊?你可是被赵言当着全班的面表白了呢,然后你们还出去单独相处了那么久,孤男寡女、爱意涌动的,总得发生点什么的呀。”

“对的对的,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你该不会连我俩也要隐瞒吧?”王橙橙也表现得对霍免的说辞很不满意。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就是和他一起去图书城,买完书我们就各回各家了。”

霍免表现得很无奈,能说的她全都已经说了。

“哼。”林妆断定了霍免是有意瞒她,审视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不放。

“霍免,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明人不说暗话,凭着她们三年的交情,王橙橙最不愿意看到两个好友间有疙瘩,索性捅破了窗户纸。

“你是不是因为林妆以前喜欢过赵言,所以不想跟她说啊?但她这回帮赵言追你耶,都这样了,还怎么做你的情敌呢?”

霍免喝到嘴里的一口饮料差点卡住。

“咳咳……”她赶忙拿纸巾擦嘴,一边感到好笑:“王橙橙,你在想什么呀?”

“这样跟你们说啊!第一,我暂时没打算和赵言早恋;第二,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要早恋,林妆喜欢赵言是初一的事了,后来她还喜欢过张三李四一大堆的男生,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我的‘情敌’了;第三,你们俩可是我的死党,什么男的在我心中都不可能比得过你们的地位……”

霍免正在这儿喋喋不休地表白呢,一直死盯着她的林妆忽然看见什么,尖声打断了她的话。

“等会儿,王橙橙你快看,霍免后脖子的那个是什么?!”

王橙橙的反应比霍免快,她眼疾手快地按住霍免,一手迅速掀起了她散着的长发。

少女白皙的后脖颈处被吸红了一块。

头发散着时不明显,这样撩开后,它分明是……

“哇!草莓!!”王橙橙的声音激动得像用了扩音喇叭:“霍免被赵言种草莓了!!”

“呵,这样还说什么都没发生呢。”

林妆不高兴地拉长了脸,掏出包里的小镜子递给霍免:“事到如今还不想承认?你要不要自己看看?”

霍免接过镜子。

那个“草莓”,确实是存在的。

它没有破皮,只是经过一夜的时间,颜色由浅粉变成了深红,因此在她的脖颈上显得相当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