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整个京城的马车都来了,那些马车各个都是说不出的豪华,一排排的停在宅子外面,高大的槐树形成了天然的马车棚,既宏伟又奢侈。

魔娘走在那中央并没有一丝的不自然,来来回回的人,也没有几个会注意到她的。

小厮带着她一路无阻,绕过长廊的时候,正听到几个少爷在谈论,谈论的对象还是她。

其中一个华裔少爷斜靠在长廊上,嘴角带着笑:“这样看来,洛少对那位魔家大小姐的热情消退的也差不多了?”

“肯定差不多了,你不知道吗,这些日子洛少对魏家那位妹妹有多用心。”另外一个少爷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洛少为什么会对魔家那一位另眼相看,还不是因为很早以前洛少输给过她几次,否则谁会要一个做过牢的女人…”

那少爷还没有说完,周围的人就笑了起来,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在这个圈子里就是这样,并不是说不真心,只是感情不会很长久。

谁都知道曲大少爷的做派,从来都没有对哪一个女子的兴致超过一个月。

只是这个三个月以来,曲大少爷似乎比以前乖的太多,酒桌上显少会看见他,以前的那些公子哥儿聚会也少了他的身影,天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和他关系好的人问他,他只是似笑非笑的丢过来一句:“卖画养家。”

人们还以为他突然之间转性,结果没出几天就出现了这么一个魏家小姐…

“不过,看魔家大小姐现在那副样子,我还以为有多难接近,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洛少拿下了。”倚靠在长廊上的华裔少爷那表情看上去有点慵懒:“这是无趣。”

有人笑道:“你就知道她被洛少拿下了?”

“这不废话嘛,如果不是洛少把人搞定了,热情也就不会消退的这么快,已经追到手的东西,还有什么稀罕的。”

霎那间,魔娘觉得自己的和脚都凉了。

接着,她笑了起来,眼睛却空了…

那领头的小厮奇怪的看着她,又绕了一个花园才来到一片连绵不绝的竹林。

翠绿色的竹林里屹立着一个八角古亭,亭子里只坐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曲家的当家主母,曲洛的生母…纳兰红叶。

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更何况现在又撑起了整个曲家的后院。

她打扮的很朴素,穿的是麻质的长裙,那裙子看上去非常的薄,端雅美貌让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

她的手腕很白也很细,戴着一个翠白色的玉镯,泡茶的时候从衣袖里露出来,更凸显出了她名门世家的气质。

见了魔娘,她抬了抬眸,示意她落座。

并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恶婆婆甩过来一大堆的钱,让魔娘离开。

纳兰红叶就像是早辈对晚辈那样,随意的聊着天,嘴角的弧度始终保持的很完美。

那一刻,魔娘总算知道为什么曲洛笑起来从来都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敷衍。

因为,他和他的母亲太像了。

生在这种世家里,似乎已经把笑到成了一种必要的交际手腕…

纳兰红叶把茶杯放下:“曲洛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但凡是自己看上的就要想办法弄到手,弄到手之后很快就会扔掉,我也经常为这件事头疼,而且他对胜利的追求,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象,这其中也包括你…”说完,她起身来拍了拍魔娘的手背,她已经说的够清楚,魔家那个丫头应该明白了…

魔娘自然明白,她从小就是在这个圈子里长大的,谁娶谁,谁要嫁给谁,大家心中都有数,尽量会挑符合自己身份的选…

第一卷 436即将离开

436即将离开

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是会顾及自己的形象,就连说话都是如此,喜欢兜兜绕绕。

只是何必呢。

魔娘笑了笑,带着微微嘲弄。

她并没有做很久,转过头去看向那个一直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丫鬟,声音淡淡:“告诉曲夫人,我对你们曲少,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可以放心了。”

语落,不待任何人反应,她便起身离开了凉亭。

她走路的速度并不快,每一步迈出去的时候,都把腰杆挺的很直。

没有很刻意的去计较该用什么走姿和表情。

一切都成为了一种自然。

她的笑容很标准,瞳孔黑的纯粹,并没有很难过,就连回到魔家也是一切如常,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当年魔家失势的那段岁月,她也是这样。

那个时候的心情,因为已经过去很久了,到现在只觉得有些模糊的不真切,大约是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心里空荡的没有着落。

在那段被所有人都不相信,自虐般抱持着那一点点坚持不肯放手的时间里,没有人能够拯救她,除了她自己…

没什么的。

从巅峰跌到谷底,不过如此…

本来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魔娘不知道为什么曲洛还会过来。

他邪笑的看着她,一把将她从背后抱住,浓厚的酒香里夹在着淡淡的胭脂水粉味儿:“这几天过的好无趣。”

“是么”魔娘并没有把他推开,坐在木椅上,整个身子都隐在了黑暗之中,只有那双眼睛现了出来,瞳孔极黑。

她笑了笑:“我以为你玩的很开心。”

“每天都喝一肚子的酒,有什么好开心的。”曲洛勾着薄唇,似乎是十分享受这份亲昵,连音调都带着些撒娇的味道。

魔娘的眸光有些发黑:“小豆丁,你感兴趣的只是当年的我吧.”

曲洛顿时一愣,一向邪魅俊美的脸看上去竟有些慌。

魔娘看着他的模样,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也许那称不上是个笑容,因为他的眼底是冷的。

“其实很早以前你就把我打败了。”她的声音淡淡,眸光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玩射箭,如果不是你当时的个子和力气比我小,你肯定比我射的还要远,就连先生都说你的速度和准确率是最高的,只不过是年龄的差距,才显现出来的距离。现在,你以前长大了,无论是交集能力还是为人处世都比我厉害的多。所以,到此为止吧,我考虑过,还是觉得彼此都不适合…”

曲洛看着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手指有些发僵:“我们才刚开始…”

魔娘看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腰间拿开:“已经结束了。”

“呵,结束了?”曲洛嘴角弯了一下,眼里浮出了一层冷意:“不是结束了,是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我开始吧。”

魔娘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质问一样,转身打开了房门,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那样平静的态度。

好似这段感情,她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那样理所当然的态度毫不犹豫的就切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曲洛忽的笑了,说不出的邪魅:“都没有玩尽兴,魔姐姐就喊停了。”

他的音调很华丽,尾音微微向上扬着,却又冰寒到了极点,听不出任何的温度:“是因为那个人吧?魔姐姐,你有的时候真的不够聪明,连他送给你的东西都舍不得扔,呵,真是愚蠢的让人感动。”

魔娘没有说话,手指不自觉的开始慢慢的收拢,寒凉入骨的感觉一点点的侵入,从指间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直达心底。

曲洛越笑眼底的寒意越深,倾斜着身子,连呼吸都带着酒气的冰冷:“被我说中了?”

“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就像你说的不过是玩玩而已。”魔娘伸手刚把他推开,就被他抓着手腕,一把拽了回来。

带着硝烟味的气息从薄唇渗了进来,带着冷冷的狠意,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碎了一样,没有半点的柔情,就像是在发泄什么一样,舌尖勾着舌尖,甚至能听到亲吻的声响。

魔娘举起手来,想要把他的甩开,却被他按着手腕压在了墙壁上,那样的力道,根本无法逃脱。

没有办法,魔娘只能在嘴上用力气,牙齿重重的咬下。

铁锈的血腥味从口腔里蔓延开来。

抵在舌尖的力道没了。

他低眸看着她,眼睛里的热意迅速退却,彻底冷了下来,脸上带着笑,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酷。

隐约的能听到他的冷笑,低沉的语调带着细细的压抑。

就那么嘭的一声摔门走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仿佛对他来说,这真的只是一场游戏,游戏一结束,双方也不过是个没什么关系的路人,随便的挥挥手,曾经的所有都能烟消云散。

魔娘坐回木椅上,垂眸看着脖颈上的护身符,然后伸出手来,一把抓掉扔到了窗外。

翠玉应声而碎,魔娘看着玉片,伸手将眼睛捂住,仰面倒在了木椅上,一睡就是一整天…

感情不在了,生活还要继续。

魔娘第二天还是要扛着那些画去卖,卖到临近黄昏的时候,又见到了曲洛。

只不过这一次,人比较多,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都是圈子里的少爷小姐们。

那位姓魏的千金也在,两个人都穿着大红色的衣衫,众星拱月一般向钱走着,有说有笑。

他们像是没有看到魔娘一般,就这么直直的掠了过去…

倒是跟在曲洛身后的那些少爷们,别有深意的似笑非笑着。

魔娘并没有管他们,伸手把画包好,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一群人,手上拿着木棍,一脸的凶神恶煞,伸手就把魔娘的画摊砸了稀巴烂。

站在树阴下的那个华裔少爷,魔娘之前就看到过,他懒懒的看着她,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洛少,你以为你这个摊子能撑多久?”

第一卷 437四年后

437四年后

“现在好了,洛少对你已经失去了兴趣。”华裔少爷勾了下薄唇,带着微微的嘲弄:“不过是脸长的好看一点,听说你还是个落魄小姐,实在是看不出来你以前会那么让洛少着迷,比起表姐来,你简直就像一滩死水.”

魔娘手指弯了弯,眸光平淡的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弯腰把地上的画具捡起来,然后背在了身上。

她走的不紧不慢,也没有什么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过牢的原因。

现在的她不管遇到什么,都会习惯。

她懂得这个世界的规则。

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现在。

再大的困难她都过去了。

不差这一次。

只是,走到拐角处的时候,魔娘还是抱着自己的那些残留下来的画卷顺着围墙,静静的坐在了地上。

她没有哭,眼圈却红的吓人。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落日的方向。

夕阳很美,美的让人有点绝望,残留在天边的血色,渲染了整个云层,她把自己抱紧,头埋在膝盖里,连什么时候下雨了都不知道。

辽叔见她湿漉漉的回来,一张老脸上布满了心疼,又是熬姜汤,又是煮热水。

“小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阿紫看到她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小姐这么狼狈的时候。

魔娘笑了笑,把她手上的毛巾拿过来,擦着头发,也没有说画摊被砸的事,嘴角微微扬起了弧:“刚好赶上大雨,画都被弄的乱七八糟的,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哐当的一声!

刚刚煮好姜汤的辽叔手一歪,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

“爹!”站在一旁的烟儿一下子就被吓哭了,丢掉手上的托盘,手指发颤的摸上了辽叔的脸。

魔娘心脏一紧,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人背了起来,也不知道在跑什么,伤过的右脚钻心般的疼。

但是她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一步一个水印的往前走着。

如果那个时候来得及改变,是不是祖父就不会死。

她已经做错过一次了。

不想再错第二次。

辽叔,别离开我…

雨水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打在了阿紫的手臂上。

阿紫这才反应过来,她家小姐哭了…

药铺的门敲了很久才打开,魔娘几乎花光自己所有的银子才救会了辽叔的一条命。

但是辽叔的身体依旧太虚弱,需要足够的银子去支撑。

魔娘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把之前曲洛给她的东西全部都抵押在了当铺。

也不知道南宫苑的苏夫人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知道她缺银子,便来到了魔府,仪态端庄的看着她:“魔丫头,你也老大不小了,按照道理来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们都已经成了婚,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忍心看看你总是这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早点成家也好。”

“成家…”魔娘双眸一顿,她还能成家么?

苏夫人笑了起来,吹吹手上的茶:“掌管侍卫军的梁将军,你应该听说过吧,他一直向我打听你,他战功累累,富甲一方,只不过是有点小爱好,你嫁过去总不会吃亏的。”

闻言,魔娘的手指狠狠的紧了一下。

没人会懂那是怎样的一种羞辱感。

梁将军,那个比她大上三十几岁,小妾娶了一大堆,花心好色不说,还喜欢虐待别人。

把这样的一个老头子介绍给她。

魔娘笑了一下,站了起来:“阿紫,送苏夫人出去。”

苏氏的脸色僵了下来,眼睛里没有了笑意:“你不嫁不要紧,只要到时候别巴上戎光就行!”

放下狠话之后,苏氏便拂袖走了出去。

魔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只是一天,却好像经历过了无数的事。

魔娘坐回了摇椅上,慢慢的摇晃着,她不明白,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的逼她。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留在魔家的宅子里,守着祖父留下的东西。

但是很多人显然不是这么想。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了他们的喉间,不拔不快。‘

他们不想让她留在京城。

就连皇上在看到她的时候,都是一边在内疚,一边不想看到她,希望她从没从辽成回来。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了…

“妞儿,这么低沉是不行吆!”

突地,一道清冷含笑的嗓音从头顶响了起来。

魔娘猛地抬起头来,只见树梢上站着一个人影,栗色的微卷长发,一身劲酷的黑色紧身夜行服,白皙的小脸比其他女子看上去多了一份洒脱的俊逸,罩在她肩上的袍子很大,随着夜风猎猎作响。

魔娘失笑:“是你,你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嗯…一路尾随。”南宫白夜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带笑。

魔娘把手上的水递给她:“果然是盗夜。”

南宫白夜喝了一口,坐在她旁边,静静的呆了很久才开口:“很小的时候,我和你差不多,总是会别人欺负。”

魔娘看着她的侧脸,低头饮水:“后来呢?”

“后来…”南宫白夜转过头来,黑色的眸深邃好看,瞳孔晶亮无比:“后来的事说多了就没意思了,我现在只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离开京城,到这四周走走,顺便和我一起富甲天下?”

顺便。

多有趣的说法…

说着,她向着自己伸出了手。

魔娘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在那个充满绝望的雨夜里。

是那双白皙细长的手把她从黑暗的泥潭里拉了出来,让她看到了光…

“好。”魔娘笑了起来,明眸皓齿。

说走就走。

魔娘烧掉了那个曾经死死抱在胸前的包裹。

魔家只留了一个老园丁在看守,其余的下人想要走的就走,想要留的就留。

几个人买了一辆马车,连夜打的包裹。

魔娘坐在窗边,听着耳边老园丁不舍的哭声,手指紧紧的攥成了拳,露出了泛白的骨节。

总有一天她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