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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秦明月眸光一闪,想起当初在李家那番遭遇,以及那个格外与一般女孩子不一样的洪兰溪。那洪兰溪事后倒曾来找过她一次,可惜彼时她不在,还是事后听戏园子里人说的。

不多时人被引了进来,果然是洪兰溪。

“我那次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去找你,可惜你不在。早就听说你今日大喜,我娘和我爹都去了镇北王府吃酒,我托辞说来找你,我娘才放我一个人出来。”

洪兰溪身穿鹅黄色金丝芍药团花褙子,葱青色十二幅绣忍冬纹的湘裙,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梳了一个随云髻,头戴金累丝孔雀衔珍珠串步摇,端得是倩丽大方。

此人也是个自来熟,从外表来看怎么也是一端庄的大家闺秀,可一张嘴就有些露底了。

秦明月正想着与她说什么,就听她又道:“我刚来京城没多久,我娘日日拘着我在家里学规矩,算得上朋友的就你一个。今儿你大喜,我怎么也要来送送你,你不会觉得我唐突吧?”

话都说成这副样子了,还怎么觉得唐突,且秦明月也挺喜欢她这种性子的,当即摇了摇头道:“我得谢谢你,谢谢你来送我。我在京中也没有什么朋友,你也算是第一个吧。”

她一面说,一面引着洪兰溪去坐,又吩咐香巧几个上茶。

之后的时间里,俱是洪兰溪叽叽喳喳不停地说,而秦明月有一句没一句与她聊着,时间倒也过得挺快。仿佛这不是依依不舍的送嫁,而是小姐妹之间的家常叙话。

*

且说另一头,到了吉时,迎亲队伍就从镇北王府出发了,

一路上引来无数人争相围观,幸好有五城兵马司和京卫指挥使司的人维持现场秩序,不然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无他,皆因这迎亲队伍与寻常的不大一样。

只见偌长一条队伍,领头的是几个骑着白色骏马身穿铠甲的骑士。为首的那一位头戴金凤翅盔,一身鱼鳞金甲,肩披猩红色披风。但见他身材高大硕长,剑眉星目,鬓似刀裁,这一身装束衬得他威风凛凛、气宇轩昂,格外的英伟不凡。

而其身后几名骑士也是一身铠甲,却是鱼鳞银甲,同样肩披猩红色披风。

还没见过迎亲之人是如此穿着的,若不是其后面跟着挂红结彩的八抬大轿,并有敲锣打鼓鸣锣奏乐的吹打班子,以及负责撒喜钱的红衣之人,还真以为是哪个将军打赢了胜仗班师回朝。

这么看来为首那位身穿金甲之人就是安郡王了?

这还是安郡王第一次出现在京中老百姓眼里,世人俱传这安郡王是个身高八尺,手撕活人的混世大魔王。虽之后因有赈灾之举,一改之前的坏名声,但人们还是没见过其本人的。

此时看来这安郡王哪里是什么魔王,明明就是一英挺威武的男子。

孙珩骑在高头大马上,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

别说外人没见过这么迎亲的,他也没见过。可那位爷决定迎亲之时不穿喜服,而是改穿盔甲,为了与之相符,他们也只能跟着弄这么一身装束。

一众寻常在世人眼中斗鸡走狗玩世不恭的浪荡子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穿如此正式衣裳。不自在自然是有的,可看见路旁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俱都一脸心荡神驰地望着自己,顿时一种豪气干云之气由心中发出。

“嘿,爷明儿大婚时也这么穿。”其中一人说道。

“切,就你这样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你怎么说话的,想干架是不?”

“来来来,爷怕你不成。”

为了不有损形象,这几人都是压着嗓门说话的,祁煊好不容易端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俱都被他们破坏了。

“都给爷闭嘴!”

顿时窃窃私语声没了,大家清清嗓子都摆出一副威仪样,弄得好像并不是去迎亲,而是去打仗也似。

*

坐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鞭炮大作之声,由远至今。

彩儿急急从外面跑进来:“姑娘,来了,迎亲队伍来了。”

室内顿时一阵乱,洪兰溪当时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秦明月,香巧香桃忙着去找盖头。秦明月被她们这一番弄的,也有些六神无主了。

这时,薛妈妈从门外走了进来,“慌什么,香巧你扶着姑娘再去补一遍妆,香桃你去取凤冠和盖头来。迎亲队伍刚到门口,不着急,咱们还要等两位公子。”

于是秦明月便被扶到妆台前,又略施了一层脂粉,并将之前喝茶蹭掉的胭脂补上。这时香桃取来凤冠和盖头,薛妈妈上前检视了一番秦明月的仪容,才郑重地将凤冠戴在她头上,并将盖头帮她盖上。

顿时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红。

似乎有人进来了,外面也越来越吵,门外鞭炮大作,不绝于耳。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秦明月被人扶上了背。

“小妹,别怕,大哥背你出去。”正是秦凤楼。

从盖头下看去,还能看见身边跟了一双黑色的靴子,秦明月知道这是她二哥秦海生。

一步一步,感觉自己从屋里到了屋外,一路慢慢前行,秦明月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

直到有一双并不陌生的手扶住自己,她顺着盖头下看去,只能见到此人似是穿了一身金甲,因为入目可以看到金甲下缘的鱼鳞片。

“我把月儿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

“一定。”

直到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秦明月才恍然意识到此人是谁。

金甲?

她不禁一愣。

同时也有一种失笑感,他该不会还弄了一朵七彩祥云吧。

*

鞭炮声中,花轿在镇北王府大门前停了下来。

镇北王府中门大开,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站了许多人。

一身大红色凤冠霞帔手抱着喜绸的秦明月被喜娘扶出花轿,踩在铺在脚下的福袋上。刚站定,就感觉手中的喜绸一紧,身边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接下来的一切,秦明月都是跟着喜娘的引导动作着,直到在喜堂拜了天地,被一众人拥进新房。

“掀盖头,掀盖头。”一片笑闹声中,有人这么喊着。

坐在喜床上的秦明月,不禁局促地动了一下。

眼前突然明亮,秦明月下意识去抬眼,这才看见她身前站着的祁煊。

只见他一身鱼鳞金甲,头戴金凤翅盔,剑眉虎目,鬓似刀裁,格外英伟不凡。尤其一屋子的龙凤火烛,照得满室耀耀生辉,映在他那身金甲上,乍一看去,宛如天神下凡。

“好漂亮的新娘子!”恍惚间,有人说道。

听见此言,秦明月忙垂下头去,她是不想让人看出她并无羞意,哪知被人误会了,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大笑,还有人说新娘子这是害羞了。

这时,有丫鬟端来结了红绸的银盆,盆中装着红枣、栗子、红豆、桂圆、莲子、花生等物。一众衣衫华丽的男男女女俱伸手去盆中抓起喜果,满脸笑意地往端坐在喜床上的两人砸了过来。

大家都有分寸,所以喜果都是轻轻地砸在身上,便掉落了下来,还有许多则是砸在了喜床上。直到一盆喜果尽皆用完,祁煊才站了起来:“好了好了,都去前院吃酒去。”

一众来闹新房的宾客被送了出去,祁煊这才道:“你先换了衣裳歇着,爷还要去前院待客,若是饿了,便吩咐让人端些吃食过来先用,不用等爷。”

在他深邃的眼神中,秦明月点了点头,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室中终于安静了下来,秦明月抬头向四周望去。

只见满室都是一副富贵气派的景象,不过她也没多看,因为实在是折腾了这么半天,头上又带着那么重的凤冠,浑身都不舒坦。

她正想叫香巧,这时有两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

面孔很生,不过生得倒是不错,水灵灵的,嫩得像刚掐下来的葱白。

两人走上前行礼:“郡王妃。”

秦明月点点头。

这两人又道:“郡王妃可是需更衣?”口中说着,人就凑了上来。

秦明月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心,问:“我的丫鬟呢?”

两人对视一眼:“奴婢二人是王妃特意命前来侍候郡王妃和郡王的,郡王妃的丫鬟已经被安排下去歇着了,还是由奴婢二人来服侍郡王妃吧。”

不提镇北王妃还好,一提秦明月就想起那次惊马。

她脸上挂着笑,手上却挡开两人的动作:“我不惯让她人服侍,你们还是去叫我的丫鬟来吧。”

“这……”

其中一个绿衫的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郡王妃,可是奴婢二人侍候得不好?若是不好,您直说,千万别撵了奴婢二人走,不然奴婢二人回去可是要挨板子的。”

这一幕着实弄得秦明月有些措手不及,还不待她说话,另一个也跪了下来,小脸哭得是梨花带雨,让人看起来怜惜不已。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走进来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

她头戴棕帽,插桃心顶簪,上穿白护领交领短襦,下着马面裙。板着一张脸,目中厉光乍现。

一见此人,这俩丫鬟眼中就露出惊惶之色。

这妇人冷笑,也没说话,只是一个眼神身后就进来几个婆子丫鬟,这些人二话没说,低着头上来就把两人捂着嘴拖出去了。这期间动作之干练利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之人。

直到这群人下去,这妇人才步上前来,挂着一脸笑,温声道:“奴婢夫家姓裴,郡王妃叫我裴婶就好,是安郡王府的管事妈妈,也是这浩然苑的管事妈妈。这次郡王爷和郡王妃的大婚被安排在镇北王府,郡王爷怕府中下人不妥帖,特意将奴婢从安郡王府接过来暂时服侍郡王妃。”

一听这裴婶两个字,秦明月就有些愣住了。

她虽没见过其人,但可不止一次听过此人的大名。这裴婶的丈夫乃是安郡王府的大管家,而裴婶本人则管着安郡王府的内务,除过这一层关系外,裴叔裴婶二人也是当年陪着祁煊回京的老人儿,所以这一声裴婶着实当得。

秦明月也叫得格外心甘情愿:“裴婶万万不当如此说,您即是爷命来照应月儿的,月儿还得仰仗你的照顾才是。”

只经过方才那一出,她就能感觉出这镇北王府其中的机锋。大婚之日,她那婆婆派了两个莫名其妙的丫鬟过来,话还没怎么说,就跪下来的哭着求饶。

且不提大喜之日是不能有人哭的,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这刚进门的安郡妃,洞房花烛夜还没过呢,就仗着身份打骂下人。

经过薛妈妈的一番教导,秦明月如今也能明白这高门大户内里的机锋,这种事情传出去,她的名声也甭想要了。虽说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可这刚嫁过来就被人议论‘一遭得势就膨胀,下贱胚子不愧下贱的出身’,秦明月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外面会怎么议论她。

“郡王妃真是个和善人,既然如此奴婢就托大了。折腾了这么一天,估计郡王妃也累得不轻,郡王爷在前头待客,奴婢来之前已经命人将郡王妃的陪嫁丫鬟给叫了过来。”

正说着,香巧等人从门外步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年纪约有十*岁的丫鬟。

“这是莲雾,郡王妃有什么需要做的都可以命她去做,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她。”后面这一句是对香巧等人说的,显然这莲雾是裴婶命来帮衬她们的,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有个熟悉情况的人带着总是好些。

又说了两句,裴婶便退下了,香巧等人这才走了上来。

“姑娘,这王府可真大,奴婢等人走了好半天才走进来,来了之后就被人安置在一间屋里,也没人来跟我们说话,我们想找您也找不到,还是这莲雾姐姐带着咱们来找您的。”

芽儿年纪最小,一向的天真烂漫,快人快语。

“还叫什么姑娘,现在是郡王妃。”香巧在一旁斥道,芽儿也知道自己错了,在旁边吐了吐舌。

“好了,你们服侍我将这身衣裳换下,然后备水沐浴。”说着,秦明月看了一旁的莲雾一眼:“她们初来乍到,还望你能多帮衬着些。”

“是,郡王妃。”

脱了这身凤冠霞帔,又去沐浴,等从浴间里出来,秦明月已是满身轻松。

她身穿一身正红色金线绣牡丹花开的寝衣,任头发披散着,这时莲雾等人也端来晚膳,她便去了桌前用。

用罢,被人服侍着漱口净手,才来到临着窗下的罗汉床坐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秦明月却是感觉到一阵困乏涌了上来,于是便靠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在说话。她下意识睁开眼,就撞上那个一身金红色喜服的男人身上。

与之前一身威武的金甲相比,身穿喜服的祁煊又是一种不同的形象。

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喜气,脸上依稀有一丝潮红,不过因为人肤色暗,所以看不显。

他站在罗汉床前,无端就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想着今儿晚上是洞房花烛夜,秦明月不禁有些紧张。

她坐了起来,问:“爷饮了酒,可是要喝些醒酒汤?”

祁煊也不说话,就站着解身上的衣裳。

“爷可是还要用些吃食?要不要沐浴,我让丫头们备水?”他越是这样,秦明月越是紧张,眼珠不落地盯着他的动作,一副生怕他扑上来的样子。

祁煊突然笑了起来,“爷还没见过你这样。沐什么浴,咱们还没喝合衾酒呢。”

正说着,莲雾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上面放着两个用红绳系着的金盏。

明明是该牢记便于以后回忆的事,却因为太过紧张,秦明月根本不知道过程是如何就结束了。

祁煊大掌一挥,莲雾就带着人下去了,门也被人从外面关上。

室中一下子就静谧下来,秦明月垂着眼,不看去看对方的脸,喉咙发紧嘴发干。

突然一阵天翻地覆,人被抱了起来。

她好不容易将讶声咽了回去,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人扔在松软的喜床上。她一个骨碌坐了起来,就想往床下跑,“你满身酒气,实在熏得慌,我还是叫莲雾她们备水,服侍你沐浴吧。”

可惜人还没下去,就被人捉了回来。

祁煊人高马大,秦明月在他手里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绵羊。

她早就觉得他身材壮硕,但还是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的庞然大物,她骇得小脸有些泛白,忍不住在脑海里回想现代那会儿听说过的。

据说男人的那东西一般都是和其体格呈正比,这人壮得像头熊,那他的……

还不待她想下去,就感觉下巴被人捏住了,一张薄唇覆上来,在上面重重的啃咬舔舐。酒香混着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熏得秦明月脸热脑胀,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不自觉中,身上的衣裳就被剥光了,而对方身上的喜服也不知在何时全部褪了去。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一场事罢,秦明月累得连脚趾头都不想动一下。

而祁煊这厮却精神奕奕的,明明她都嫌弃得给他了一个脊梁,他还是黏黏糊糊,在她背后摸摸索索,一刻都不能闲下。

见他又在往不该摸的地方摸,她实在忍不住了,扭过身来推了推他。

“让我睡一会儿成不成?我实在是累得厉害。”

他咬住她的耳垂,含糊道:“你睡你的就是,爷不困。”

可问题是,你这样,你让别人怎么睡啊!

心里无限悲愤,可精神却是支撑不住了,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在打架,迷迷糊糊中她就睡着了。

半睡半梦之间,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坐云霄飞车,忽上忽下,又像似过山车,上下颠簸。她历来不喜欢这种挑战人心脏的游戏,心里害怕的不得了,紧张到了极限,突然感觉身下一片湿。

她心中羞恼,简直没脸见人,可是恍恍惚惚又似乎明白自己其实在做梦……

半夜的时候,秦明月似乎醒了一次,迷迷糊糊见那人依旧挥汗如雨着。

她心里闪过一个词语——打桩机。

然后又睡过去了。

次日醒来,秦明月感觉自己像是被卡车碾过一遍也似,浑身酸痛,不过那个地方却不疼,倒是奇怪得紧。

她想起昨晚那股清凉感,还有自己有些异常的反应,不禁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对我用药了?”

祁煊早就醒了,神采奕奕的,正确应该是说他昨晚就没怎么睡。要不秦明月怎么说这厮是个牲口呢,精力旺盛到让人愤恨。外面天还没亮,他就醒了,正打算再来一场,没曾想秦明月醒了。

听到这话,他笑得得意,一点儿都不心虚:“不是什么药,叫逍遥丸。孙珩那小子给的,说洞房花烛夜爷肯定用得上。据他说这东西是好物,他手里也仅仅只有两丸,给了爷一丸。”

见她瞪自己,他凑到跟前儿来小声道:“这东西不伤身,就是起些辅助作用。据那小子说,塞入之后,有润滑催情之效,我看你昨晚那般难受,就用上了。”

果然!

秦明月脸色爆红,同时还有一种恼羞成怒感:“以后不要再对我用这种东西。”

她实在不喜那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虽确实舒服了,且有奇效,但她还是十分排斥那种东西。

“爷才不屑用那种东西,有它就足够了。”祁煊说得大言不惭,笑得仿若一只餍足的大猫。

要是可以的话,秦明月真想蹦起来揍他一顿,当然只是想想罢了。

思绪飘忽之间,这人的手又开始不老实,秦明月忙去推他:“别,实在受不住了,今儿还要见人呢,你是想让我见不了人?”

看她一副惨兮兮的模样,祁煊残存的一丝理智冒出头,俯身在她唇上狠狠地碾了一遍,才道:“爷晚上再收拾你。”

收拾你妹啊!

当然这腹诽还是在心里,秦明月见他一副不吃到嘴誓不罢休的斩钉绝铁模样,心里想着晚上怎么才能躲过去。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说话声,渐渐说话声越来越大,似乎因为什么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