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死里求生,一猫腰就往正朝自己碾压过来的立柱下躺了过去。

一声巨响,十数吨重的钢筋水泥柱被火箭弹炸开,肖克灰头土脸地从尘埃中逃了出来,看远处那家伙乐此不疲地还想发射,肖克不退反进,对着秃鹰的地方就冲了过去。

来得好!秃鹰不慌不忙,扛着火箭筒瞄着肖克前进的路线,他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整个下水道调水槽塌掉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这两个家伙陪葬,至于自己的生死,他不在乎。

眼看肖克距离自己不到五十米了,秃鹰露出狞笑,冲着肖克,扣动扳机,肖克惊出一身冷汗,变速跑,变向跑,Z字前进,蛇游路线…秃鹰像看小丑一样看着肖克,这最后一管不是普通火箭弹,而是高压缩火箭燃烧弹,专用于巷战的高温清洗,这么近距离,就算打不到你身上,也足以让你尝尝地狱的滋味。

可秃鹰很快笑不出来了,今天的运道确实不在他这一边,最后一枚火箭弹,哑火!

秃鹰瞄着肖克突进的路线,又扣了几次扳机,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么近距离,重新装弹已来不及了,五十米距离一个冲刺就到了。秃鹰反抱了火箭筒,当作榔头要给冲过来的肖克当头一棒。

肖克一矮身,一个鱼跃突进,抱住秃鹰的腰部撞上去,两人跌滚在地,各自想缠锁住对方,又不想被对方缠住,一人换了一拳之后,分开,爬起。

秃鹰扔掉火箭筒,肖克手中也没拿武器,两人开始肉搏。可肖克很快发现,纵使自己有一米八几的身高,但面对这个超过两米的巨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每一次出拳击中对方,都令肖克产生一种蚍蜉撼树的错觉,肌肉用不用长得这么离谱。

肖克冲上前去,左拳右拳左拳右拳,秃鹰只需双臂一合,护在头前,就尽数挡下,借隙觑见一个空档,简单的一记直拳,肖克同样双臂架住,却要踉跄地退好几步。

肖克踢腿别腿,秃鹰下盘稳如泰山,踢腰,秃鹰岿然不动,击胸,击肋骨,像打沙袋一样,“噗噗噗噗噗…”,秃鹰只是简单地将肌肉一紧,抡拳反抽,肖克打着旋儿就退了出去,眼睛里面全是星星。

当肖克助跑冲来,借助速度凌空飞踢,秃鹰只需将胸膛一挺,肖克就如撞上岩石一般被反弹出去了,还好没有用上全力,用尽全力说不定此时腿骨都脱臼了。

肖克喘息,看着秃鹰像一座山一样缓缓逼近,他发出野兽一般的低沉吼声,再次借力助跑,冲刺突击。秃鹰咧嘴大笑,他找到了虐杀的快感,对着肖克的头一拳砸过去。

肖克显然不打算再次正面冲撞,一猫腰,从秃鹰腋下闪过,转到秃鹰身后,在那里有一块爆炸后留下的水泥墩子,连着一根人臂长的钢筋,约莫有十公斤重。

肖克转过来,双手握紧钢筋,铆足了劲儿将其抡圆,如扔链球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点,是秃鹰那宽厚的背肌。本来是想打头的,只是力使得太足,方向没有控制好。

“砰”的一声闷响,秃鹰的战斗皮衣明显凹了一片进去,却只见他背肌一紧,肖克觉得自己仿佛打在了巨大的橡胶垫上,反弹的力量传来,带着水泥块的钢筋差点脱手。

秃鹰像个没事儿人一般转身回头,对着肖克手中的武器,挥手就是一记摆拳,“噗”的一声,坚固的钢筋水泥块像泥捏沙做的一般,被秃鹰一拳打散,裂作数块,从钢筋上脱落。

肖克手中只剩下一根食指粗细的钢筋,原本也是打架斗殴的利器,但在秃鹰面前有如牙签一般不堪重任,秃鹰又是一拳,肖克手中的钢筋立刻凹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肖克看了看手里凹变形的钢筋,用力地挥击,被秃鹰一把握在手中,奋力抽拉,夺不回来。

肖克见秃鹰马步扎得稳,一手握着钢筋,另一脚对准秃鹰两腿之间,全力踢出,大头靴和秃鹰的裆部发出“嘭”的碰撞声。

肖克感觉踢到了岩石,反观秃鹰,不声不响,缓缓地摇了摇头,手臂发力,将钢筋连带肖克,一同举了起来,然后那么一甩…肖克像被人扔出的破沙袋,重重撞在了水泥立柱上,先是肩背,随着惯性,脑袋也猛地磕在水泥柱子上,这一次就不只是眼睛冒星星了,两道血痕从额头,沿着鼻翼流下。

这一次猛烈撞击,似乎让肖克又想起一些事,记忆的碎片中,出现一个穿着皮大衣、拿着狙击步枪的男子,那面孔,既陌生又熟悉,是自己吗?模糊的记忆中,那名男子轻而易举地就将高出自己一头、身形魁梧丝毫不亚于秃鹰的壮汉打成了狗熊。

可其中打斗的过程,肖克却回忆不起来,当他想定神回忆时,那名男子连同狗熊一起消失不见了,肖克晃晃脑袋,擦干遮挡住视线的血污,望向秃鹰的方向。

秃鹰好整以暇,轻蔑地向肖克勾勾手指。

肖克静下心来,刚才那段模糊的回忆很短,但肖克似乎若有所得,想想那个被打趴下的狗熊,再看看壮若铁塔的秃鹰,自苏醒以来,原本引以为傲的力量第一次处在了下风,那么就得转变策略,不能硬拼。他忍不住又看了看秃鹰两腿之间,那家伙究竟是不是人啊,这么踢都没事。

秃鹰没等来肖克的进攻,却看到肖克活动手腕,抖动手臂,扭着腰身,旋转着头颈。肖克在放松自己全身的肌肉和关节,他很庆幸,自己只需要面对这么一个人形战斗怪兽,而不是需要面对十二个。

秃鹰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怎么能看着肖克在自己面前做出一些夸张的健身操动作,嘶吼一声,如莽牛奔象,大踏步地冲了过来。

肖克停止动作,深吸了一口气,迎着秃鹰,冲了上去。

如巨岩一般的强强相撞并没有发生,在将要接触的一瞬间,肖克灵活的一个闪躲,整个人身子一斜,先是踩在秃鹰的膝盖上,跟着抓住了秃鹰挥过来的拳头,整个人挂在秃鹰那几乎有常人大腿粗的胳膊上,腰身一拧,双腿抬起,两脚一剪,钳住秃鹰的头部。

肖克就像蛇一样,两只手抱住了秃鹰的拳头,两只脚钳住秃鹰的脑袋,整个身体缠在秃鹰胳膊上,而这时双方对冲的力量并未消散,肖克松手,脱离秃鹰的手臂,以秃鹰的头部为圆心,以冲击的惯性为助力,整个身体做出一百八十度的大摆幅,他本人以这个动作避开秃鹰的拳头并且转向秃鹰的身后。

肖克这时做的动作,就像杂技演员用脚勾住一个什么东西,全身做回环大旋转,秃鹰的颈部成了肖克的支撑点,这样的冲撞,等于是秃鹰在全速奔跑时,脑袋突然钻进一个活套里面,将他往相反的方向拉。

肖克在半空发力,腰身一拧,力道逐渐传递至双腿,他安然落地。秃鹰却被这股力量带得旋了小半圈,第一次轰然倒地,不过他皮糙肉厚,这点程度的伤害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肖克根本不待他爬起来,一个反身空翻,双膝捣背,将秃鹰将起未起的身体重新压了下去,手掌并拢微凹,对着秃鹰护目镜的正前方,那一双像螃蟹眼睛一样竖立着的夜视镜,往里一拍。

秃鹰大叫一声,身体一震,将肖克掀下背去,站起身来,猛地将头盔扯下,露出一张黝黑的脸,狮鼻阔口,眉弓高耸,有明显非洲裔人种的特征。

此时秃鹰的两道眉弓被划了两道口子,正渗出血珠,肖克那一下拍得不轻。肖克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真是钢筋铁骨,会受伤就好办。

“我要撕了你!”秃鹰露出一口森然白牙,咆哮怒吼。

这一次,轮到肖克向他勾勾手指。

逃出生天

秃鹰冲过来,肖克闪避,打软肋,反手肘击,太阳穴,闪开,右拳,太阳穴,跳起来,左手正前肘击,太阳穴,抱头,跳起膝撞,从腋下避开,后勾腿,下颌…前冲,跳起双腿夹头,整个人如仰卧起坐般微微仰起,跟着腰身一松,肖克上半身就从秃鹰两腿间钻了过去,而同时夹着秃鹰的头,令秃鹰以头触地。

秃鹰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发现肖克的路数完全变了,每次都攻击身体最柔弱的地方,臂弯、腿弯、软肋,更多的是头面、太阳穴、眼睛、鼻梁骨、咽喉,都是他重点攻击的对象。

而且他的进攻策略也很明显,要么贴得很近,大量运用反关节技,要么躲得很快,自己的拳头十拳中有九拳落空,击中的那一拳也被卸去大半力道。这个家伙,是在戏耍自己吗?如果他一开始就用出这样的武技,自己也不会如此大意轻敌。

“中国人!功夫?”秃鹰说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

肖克则以英文回答:“不,我学的不是功夫,只是杀人的伎俩。”

肖克长吐一气,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

通过两次交锋的观察,肖克已经掌握了秃鹰的一些基本信息,他擅长的有些类似自由搏击,而且以前应该做过拳击手,所以在格斗时还保持着许多拳手的弱点,比如他不善于利用腿部攻击,更多的是用来移动和占位,一旦头部有可能受到攻击,他会习惯性地架起双臂护住头部,而将软肋暴露出来,或许他深信他那厚实的肌肉可以挡住任何攻击。

黑种人的肌肉特性是肌密度大,肌纤维长,红肌多于白肌,爆发力强,腿肌强度高,跟腱长,体内血红蛋白高,携氧量丰富,耐力持久,在田径运动和体能对抗竞技运动上有先天优势;但同样,在柔韧性、平衡感和节奏感方面有先天劣势。黑种人四肢修长,在拳击上有很大优势,不过正是由于四肢修长,导致其身体重心偏高,举重方面黑人选手鲜有佳绩。

这些信息仿佛天然存在于肖克脑海之中,只一瞬就调用出来。面对这样的对手,与其正面搏击,进行力量上的对抗,显然不智,最佳策略是扰乱他的视线,攻击他的重心,破坏他的平衡。

所以当秃鹰再次攻来时,肖克一低头,避开他的挥拳横扫,一脚踹出,正中腓骨,秃鹰整个身体失衡,向前扑倒,本能地伸出双臂要撑地,而肖克踢出一脚之后,迅速将腿收回,身体微微一蹲,整个儿弹起,屈膝上顶,秃鹰再想用手护面已经来不及了,膝盖正中鼻梁,将其顶翻。

秃鹰庞大的身体做出空翻,肖克双手帮忙,先是照着他耳门拍了一记,跟着勾住他的头部,一记太极揽雀尾,让他多翻两圈,重重地摔落在地,一时七荤八素,不辨方向。

秃鹰双目赤红地爬了起来,不停摇晃着脑袋,耳朵里嗡嗡作响,看东西都是重影,步履轻浮,如踏云端。

肖克瞄了一眼秃鹰脚下,伸出一根手指,对他摇了摇,示意秃鹰不行。秃鹰如被激怒的公牛,双拳握得格格直响,鼻息也厚重起来。他稳住了身形,作势欲冲。

肖克没给他这个机会,灵巧地用脚抄起一块比拳头略大的水泥碎块,一勾一送,水泥块像出膛的子弹一般,直扑秃鹰头部,根本来不及反应,“嘭”地正中额头。与此同时,肖克早已踩住另一块水泥,足底往后一捋,足尖一挑,再一勾一送,又是一颗拳头大的水泥弹。肖克左脚靠右脚,夹住另一块水泥,往上一抹,右脚一勾,一个燕子翻身小踢,再来一块。

“嘭,嘭嘭…”接二连三被水泥击中,秃鹰额头留下几道灰色的印记,满面尘埃,脸色发灰,他被打得有些蒙了,一发狠,第四块水泥袭来时,一拳将水泥块打飞。

但肖克早已跟着第四块水泥靠近秃鹰,一个简单的侧滑勾腿,将秃鹰绊倒,另一条腿一蹬,正中太阳穴,将其踹开。

空有一身力气发不出去,却接连挨打,秃鹰终于有些被打怕了,肌肉也是肉啊,并非没有痛觉。他不再主动出击,而是搜索附近有什么趁手的武器…有把步枪,距离自己较近!

肖克也看到了,这个距离和秃鹰抢步枪自己没有优势,不过在步枪和自己之间,还有一根较直的钢筋。

两人同时动手,秃鹰两步大跨,伸手拾枪,肖克一个爆发冲刺,半路一矮身,钢筋已在手。

秃鹰刚端起枪,肖克已来到他的面前,没有正面攻击,而是蹲身低伏,将钢筋往秃鹰的足背一插…“啊…”秃鹰一声惨叫。

肖克手握钢筋,一个倒拔葱,借助钢筋的支撑,整个人倒拔而起,厚重的靴底直踹秃鹰下颌,另一条腿蜷曲,足尖踢中秃鹰臂弯内小海穴,秃鹰手臂一麻,肖克用足后跟灵活一磕,取过突击步枪,松手,凌空后翻,空中拾枪,落地!

“嘡…嘡…”枪中只剩两颗子弹,秃鹰胸腹飙出两道血箭,双目失神,仰天后倒。

秃鹰重重地倒下,这次再没起来。肖克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气劲一泄,顿觉浑身无力,各种酸软。和这头蛮牛抗衡这么久,肖克的体力几近掏空,甚至要拄着自动步枪才能站稳,左肩的伤早在打斗中渗出血来,都有些麻木了。

正打算瘫坐在地休息一下,身后又传来了悉率之声,肖克头皮一炸,明知枪里没子弹,还是不假思索地端枪回身。

“理…理惠子!你怎么来了?”

“我,我有些担心,就跟过来看看。你没事吧?”理惠子言语焦灼,格外关切。

“还没死。”明明想躺平了呻唤,但在理惠子面前,不知为什么,肖克挤出了最后一丝体力,挺直了腰。

理惠子却突然瞪大双眼,双手捂住了嘴,肖克察觉身后升腾起盎然的杀意,巨大的阴影将自己完全笼罩。

这如山如岳的人形阴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可恨肖克此时全身肌肉都僵硬了,连回头转身的力气都欠缺,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这该死的秃鹰,难道是不死之躯吗?这下我们两人都要完蛋了。”

正想着,却见理惠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松开双手,那惊恐和矜持都消失了,柳眉倒竖,一脸煞气地走了过来。

将肖克往旁边一拨,凛然不惧地迎着阴影冲了上去。

肖克扑倒在地,真的是瘫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只能保持呼吸,缓缓的积蓄力量来恢复身体的行动能力,听见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等肖克恢复了些力气,扭头看去,却看到,秃鹰倒在地上,理惠子骑坐在秃鹰背上,左右开弓,跟武松打虎似的,捏着她那纤秀的小拳头,拳如雨点般落下。

这次,换肖克惊恐地瞪大眼睛。

这一过程持续了约有四五分钟,理惠子渐感体力不支,朝肖克望了过来,露齿一笑,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衫,解释道:“我说过,我擒拿搏击不错的,还行吧?”

肖克早已半坐在地,现在又有了力气站起来,看着理惠子,有了新的结论:“悍妞啊!”

殊不知,这位悍妞也正怀着敬畏的心态看着这位此刻连走路都有些摇晃的男子,刚才那个黑鬼胸腹要害中了两枪,否则自己只怕一个照面就已经躺下了,其瞬间爆发的力量和格斗技巧充分说明他所受到的训练绝不亚于特战队员。

只需对付一个受了重伤的,自己就尽了全力,可眼前这个男子,却砍瓜切菜一般放倒了十一个,连这个重伤的也得算在里面。

短短十来分钟,消灭一支特战小分队,而且身上竟然没有明显的伤痕,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你究竟是做什么的?”理惠子忍不住再次问道。

肖克歉然地一笑,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地动山摇的一声怒吼,秃鹰那厮又爬起来了!

“小心!”理惠子一把推开肖克。秃鹰钵大的拳头击中她的小腹,将她整个人打得飞起来。肖克怒不可遏,原本消失的力气仿佛感应到怒火的召唤,陡然间都涌了回来,他猛扑上去,可力量竟然还是不如重伤后的秃鹰,秃鹰蛮力一发,一拧腰,将肖克也甩了出去。

滚落在理惠子跌倒的地方,两人对望一眼,看到了同仇敌忾的决心,相互搀扶着又站了起来。

秃鹰也并不好过,他这一动,身上的弹孔都飙出血来,但那一股要撕开眼前这对狗男女的执念支撑着他,没杀死这两人之前他决不会倒下。

肖克环视战场,寻找武器,理惠子忍着伤痛,看着肖克。周围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可是肉搏对这个打不死的蛮物似乎很难造成伤害,眼耳口鼻喉,肖克都已经不止一次地攻击过了,可看那黑大块,依然生龙活虎的样子。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黑壮的蛮牛已经冲了过来,伸出蒲扇般的巴掌要像捉小鸡仔一样捉住他们。

关键时刻,两人又非常默契地打出了配合,肖克抱起理惠子往上扔,理惠子踢向秃鹰面孔,肖克扫秃鹰小腿,但重伤后的秃鹰竟比先前更加稳扎稳打,几个回合后,瞅准机会,一脚踹开理惠子,反拧了肖克的胳膊,将他拎了起来。

肖克胳膊险些被拧断,他团起身子,使出兔子蹬鹰,踢到秃鹰伤口,才逃了出来。他向远处挣扎着爬起的理惠子使了个眼色。

就在刚才被拎起来的时候,肖克发现距离理惠子不远处,就是秃鹰扔掉的火箭筒,那里面应该还有一枚哑弹。肖克用眼神告诉理惠子,他来拖住秃鹰,让理惠子去试试那枚火箭弹,理惠子竟然懂了,冲肖克点点头。

又一次陷入与秃鹰的鏖战,肖克已经尽力躲避秃鹰的拳头,但是力量渐渐流失,反应和躲避也大幅下降,好几次躲不开,只能用肉和骨头去抵挡,不过每次被击中,肖克也能发现秃鹰的力量和速度在以等同的比例消失。

但肖克仍被打飞,冲上前去,又被打飞,黑人的持久战斗力果然是传说级的!

不得不说今天上帝的确不站在秃鹰这一边,瞄准肖克时,怎么扣动扳机也没反应的火箭弹,在理惠子手中,轻轻一扣扳机,“嗖”的一声就飞出去了。理惠子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扛着火箭筒往后栽倒。

肖克又一次被打飞,然后就看到,歪歪扭扭飞来的火箭弹在水泥立柱上炸开,浓缩的燃烧剂浇了秃鹰满头满脸,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将地下调水槽变做人间地狱。

肖克赶紧后退几步,竟然是烧夷弹,若是刚才秃鹰发射成功,自己已不知化成灰多长时间了。

纵是这样,秃鹰还没死!没有凄厉的惨号,没有狰狞的张牙舞爪,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宛若一尊铁人,透过熊熊火焰,似乎辨清了肖克的方向,迈开步子朝这边走来,沉稳,厚重,每一步落下,大地皆要一颤。

一步,两步,三步,他仿若地狱中的魔神战将。肖克甚至不禁有些敬重这位敌人,那是一位真正的战士,强大而执着。

浑身燃烧的火焰巨人轰然倒地,就在肖克以为这次终于结束时,他竟然又撑起前臂,支起了上半身,肖克不禁再退了两步,这时候他才听到那沙哑的喉咙中迸发出宛如地狱的咆哮,那是一种愤恨、不甘,如同隔世的怨咒。

在这漆黑的地下宫殿,从那唯一的火光之源,凄厉的长啸久久徘徊,余音不绝。

“我们走吧。”肖克搀扶起理惠子,两人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

理惠子用充满敬畏的目光,凝视着这个男人的侧脸,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究竟接受过怎样的训练?

肖克也被秃鹰临死前的咆哮所震撼,这是一场战争吗?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战?为了生存吗?这些可是比特种兵还要强大的战士啊,自己居然能在二十分钟内手刃十一人,全歼一个战术小分队,这真的是自己吗?要知道,在十二个小时前,自己的记忆里还只拥有一个建筑工的记忆片段,难道说,绝境真的是激发人体潜能的最佳助推剂?

“喂,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啊?”理惠子还在锲而不舍。

“肖克。”顿了顿,肖克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可能是叫肖克吧,我有一张身份证,上面是这个名字。”

理惠子轻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回答?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我忘记了。”肖克的眼神落寞,在黑暗中还能发出群星一般的璀璨光亮。

“咦?看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理惠子的好奇心被勾上来。

“是啊,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肖克有些自嘲,“说是很长,事实上这个故事从开始到现在,只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说来听听?”理惠子神采奕奕,仿佛满身的伤痛都减轻消退了。

第四章星盘里的秘密

断掉的线索

时钟的指针指向东京时间二十二时四十一分,两人从一处检修口爬上街道,人来人往,霓虹闪耀,倒是繁华。理惠子告诉肖克,这里是兵町,算长崎较为繁华的一个地方,同时晚上有很多三教九流出现,黑帮势力盘踞在周围,前面有条步行街,街的名字就叫恶魔之夜,再往前是仲见世铺街。

肖克心不在焉地听着,背着硕大的行囊时时出神。线索又断了,在下水道调水槽消灭的那支特战精英小分队干净异常,连枪械都是特制的,没有任何记号。最关键的是,肖克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就像一台机器,没有指令就不知所措,在与秃鹰搏斗中头部遭到重击,使他记忆里多出来一些东西。

其中有一帧记忆令他心头不安,那是一座大房子,空旷阴暗,房间里只有一张沙发,没有桌椅,余下的就只剩四壁,那个模糊的黑影男子就坐在沙发上,抱着狙击枪,端着笔记本电脑,好像死了一样。他就像一台机器,安静地等待着电脑里传达的指令,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指令什么时候到来,他仿佛就永远处于停机等待的状态。紧闭的窗帘外,似乎有海浪的声音。

理惠子介绍了几句便住口不言,在下水道中肖克简要地说了自己这一天的经历。理惠子知道,这个强大而神秘的男子迷失了自己,或许他正在努力地找寻他的记忆,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该带他去哪里呢?理惠子有些犹豫起来,两人的衣服在打斗中已经破烂不堪,理惠子蓬头垢面,头发上血块凝在一起。肖克换回了他自己的衣服,同样沾满血污,加上背着那个巨大的行囊,两人走在一起,就像一对落难流浪多年的公婆。

自己现在的身份,究竟还算不算一个俘虏呢?理惠子很想回家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看肖克的样子,他没有找出他此行的目的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现在前进的方向,正不知不觉在向家靠近啊!

正想着,听到“呱”的一声,肖克的肚子发出亢奋的肠鸣音,理惠子也早就饥肠辘辘,听到如此声音,她的肚子几乎就要产生共鸣了,马上提议道:“我们去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吧!”

肖克看了理惠子一眼,想来自己的模样也不会好太多,虽然没有认真听,不过还是大体记住了这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街道两旁都是些三五成群的小青年,有些直接用不怀好意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理惠子。不必要的麻烦,肖克麻烦已经够多了,他下令道:“找个清静没人的地方。”

理惠子道:“啊,我的家就在前面,只是,可能只有些剩菜,如果你不介意的…”

“走。”

理惠子住在七楼的公寓里,屋内有种女人的芳香,只是…内衣裤凌乱地扔在沙发上。理惠子一脸歉意地打包卷走,桌上横七竖八摆着几个啤酒瓶,理惠子也是尴尬地笑着将它们捋进垃圾袋里,厨房中放着隔夜的食物,卫生间里还有一股子酒味。理惠子只能一面频频点头鞠躬,一面嘴里“哥们,哥们”叫个不停。

这名女警,或许比自己想象中更对脾气,看来不能被她的相貌所蒙蔽了。肖克很没礼节地在各个房间审视,连卧室也不曾放过,他看的是窗帘有没有紧闭,窗户有没有关严,有没有窃听和藏匿的可能。理惠子身为被挟持人员,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肖克查看床下,拉开衣柜,打开床头柜…衣柜里的性感蕾丝镂空内衣,床头柜里的手铐,什么都被发现了。

肖克注意力并不在此,他看到了理惠子垫在抽屉底的格斗勋章,看来她没有撒谎,还有那金色相框中面容刚毅身着警服的男子的黑白照片,这应该是她从警的原因之一了。奇怪,她不是说她父亲是水务课的工程师吗?女儿的眉毛和父亲很像,没有发现母亲的照片,从房间的凌乱程度、灰尘的堆积厚度,还有那些没有丢弃的生活垃圾来看,她独居生活应该超过两个月了。

暂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肖克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砖头,还是没有指令,没有提示。

大洋的彼端,亚当二世一脸苦恼地看着屏幕,摸着自己那聪明绝顶的脑袋:“亲爱的米克,真的找不到他的位置吗?”

“你要搞清楚,那边的手段并不比我们差,七十二道非逻辑锁防线,我这次已经破纪录地侵入了第四十九道防线,如果我们能直接侵入他们的系统,还要那东西干什么,以前做的一切不都毫无价值?”邋遢男吐着烟圈,“我能维持这个系统的后门已经不错了,我还要做各种伪装和转移,好让EMZ的人无法注意到这台手持终端,幸亏他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找回那人身上,你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的时间。”

“唉。”亚当二世长叹一口气,“好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清理小队的包围里活下来。”不过在他心中,也觉得希望挺渺茫的,整整一个清理小队,他们的战斗力,堪比一个整编特种作战营。

这时,一名手下匆匆跑来:“亚…亚当二世先生,刚收到的信报,代号为鹰的清理小分队…全…全灭!”

“什么?”亚当二世惊得从座椅上站起来,牢牢抓住报信者的双肩,“消息确定?”虽然他很期待那个叫肖克的可以从清理者小队手中逃生,却没想过那家伙竟可以反过来将清理者小队一锅端了!这可是劲爆消息,就算是清理者1号,也做不到吧!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

不过,光头男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接着就涌起了巨大的喜悦,这么强大的对手,那么,从自己这个监视组眼皮下逃走,显然不能说是自己的能力不够。而且,那些顽固的老头子也会重新考量自己的计划,清理者小队可以说是组织里最强的军事力量,总共也没有多少支,总部显然不可能为了这一个男人派出两支以上的小队,毕竟他们还需要这些小队来控制各大洲的局面,防止被人反渗透。

那么,自己那个看似荒谬的计划,他们也会接受吧!

能和这样的高手过招,就算死了也是人生无憾啊!

十分钟后,他得到消息,他的计划被批准执行,亚当二世带着扬眉吐气的狂喜,对手下说:“去准备火箭级战斗机,让我们来一场突破音障的愉快旅行吧。”

“你还有一小时三十分。”这算是米克的祝福,或是谶言吧?又给自己多争取到半个小时。在单人舱的后座上,亚当二世合上手机,戴好飞行头盔,往后靠了靠,他要好好睡一觉,以最佳的精神状态来迎接这次人生最大的挑战。

失败了固然一死,成功了,收获的将不仅仅是摆脱基层分析师这个最底层职位这么简单,总有那么一天,传说中的那十三张椅子里,将有一把交椅是属于他,亚当二世的!

回想了一遍计划,可以说天衣无缝,唯一可能造成破绽的地方,就是对肖克身份的解读,从接手跟踪他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就很明确,肯定是EMZ派往中国的外驻特勤人员,只是不清楚具体是从哪个国家的基地派出而已。由于这次组织突然发起攻击,打乱了对方在所有国家的部署,他们在各国的有限力量已经被清洗得差不多了,这位外驻特勤人员也不得不放弃原先的计划,被迫暴露身份,以手中的计划为第一目标,随后,就发生了让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况。

这位在第一时间就因车祸而失忆的特勤人员,竟然迷迷糊糊就骗过了监测小组,躲开了几乎所有的拦截,抵达目的地抢先一步拿到了那东西。他不仅击杀了组织里教官级的潜伏人员,后来更是一对一地杀掉了清理者,现在更劲爆,直接灭了清理者小队!哪个国家能有这么强的特勤人员?就算有,也不会派驻在那个地方做建筑工吧,这些信息,只能等组织上层传回消息了,唉,机构大了,就显得臃肿而没有效率,若是自己掌握了那批潜伏在各国谍报机构中的力量,早就查清肖克的身份了!

在理惠子的单身公寓,肖克吃到了他清醒后最特别的一餐,怎么说呢,理惠子的料理水平和她房间的清洁程度都充分说明了她不是一个适合居家的女人,食物只能称得上可以咽下,不至于吐出来。

而理惠子本人显然更喜欢在吃正餐之前,来一瓶冰冻的开胃啤酒,一口气喝光一整听啤酒,打一个酒嗝,发出“噫…啊…”的长音赞美声,听她从嘴里吐出:“这才是惬意的人生啊!干杯!”总觉得是那么不真实,而理智却告诉自己,这才是这个悍妞最真实的一面。

理惠子同样震惊于肖克的食量,这名下飞机后就没有进餐而进行了连场激斗的男子,他的胃就像个无底洞,而且是那种狼吞虎咽,理惠子几次担心肖克会因吞咽不及而将自己噎死。

肖克几乎没有咀嚼,只是不停地将食物往嘴里倒,他能透过碗的边缘看到理惠子在观察自己,当自己回望过去,理惠子也是抓起啤酒罐一阵“咕咚咕咚”狂灌,然后发出猫儿一样的叫声。

餐后理惠子替肖克重新包扎伤口,发现男人果然都是大大咧咧的生物,肩头的洞穿伤居然还有金属丝残留,用眉钳夹出来线头尾端还有个像二极管一样的东西,支离破碎看不出原形。

而肖克背上的其余伤痕就有些惊人了,伤口都很小,有刀伤,有枪伤,伤痕都很陈旧,而且每一道伤痕都在要害附近,许多伤痕产生了叠加皮损,也就是说,在不同的时期,同一要害处,被用刀反复刺穿,或是被一颗子弹洞穿后,过一段时期,又被子弹洞穿。

疤痕存在的几处位置较为固定,不熟悉刀枪伤的非战斗人员还真难辨认出这些伤痕的来历,不过理惠子也非省油的灯,同样是每个月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的人,她能很清楚地从这些伤口读出这名男子刀尖舔血的历史。刺中要害的部位每一次都如此精准,说明他面对的敌人都是个中高手,带着这样的伤口,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摸够了没有?”肖克能感觉到理惠子的指肚抚过背上的一些高出皮肤的地方,这种感觉,似乎有种久违的温馨,但不知为何,结果却让自己感到一阵心痛。记忆中,似乎失去了什么不该忘却的东西,像针一样刺在心尖,像一种刻骨铭心的咒:“别忘!死也别忘!”

理惠子赶紧缩手,贴好大块的敷贴,缠好绷带,从她那熟练的手法,肖克能读出这名女警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离开下水道后,肖克就一直在思索,原本,找回自己,最佳的途径就是回家,看看自己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询问自己的亲朋好友,看那些照片、衣服,乃至骑乘工具、餐具,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都可能唤醒自己的记忆。但是,自己跟随冥冥中的召唤一路走来这里,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莫名压迫感,都说明一定有什么事,比找出自己是谁更重要。

理惠子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只问,接下来要怎么做,而不是做什么。

“我刚才找过警视厅内部高层的朋友,没人听说过EMZ这个组织,而且福田那废弃码头爆炸的事情也被压下来了,听说是美国在施压,这事儿可能和他们有关系,但是美国大使馆那边,我力量不够。”理惠子毫无隐瞒,坦诚她也准备在暗中调查这事。

肖克望了理惠子一眼,理惠子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和谁谈了什么内容,他都清楚,这件事情自然不会简单,那些工具是早就准备好的,将一个伪装了的人从中国送到日本,如此轻松,还有那几乎万能的砖头,其中蕴含的科技含量,都不是一个小组织或是小国所能拿出手的。

目前的线索还有两条,只是这个理惠子…肖克又抬头望了望这位换上宽松白衬衫和紧绷牛仔裤的女警,看似娇柔的外表下,却藏有一种狂热的好奇与执着。

星盘里的秘密

“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