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过,”晓萤有些脸红,有些不安,也有些不敢看他,“你不会是因为我昨天乱发脾气……所以气的离家出走吧……?

百草呆住。

他立刻用力摇头。

“那就好,”晓萤大大的松了口气,又说,“初原师兄也在找你,好像有急事的样子,你要不要跟他联系一下?”

“昨晚……我已经见到他了。”

跟在若白师兄身后,回到医院没有一个多小时,初原就感到了病房。整整一个晚上初原跟他一样,守在若白父亲的病房里。

晓萤张大嘴巴,然后尴尬的开始笑,“哦,呵呵,这样啊,呵呵,”挠挠头,她努力笑得很爽朗,“那就好,呵呵呵呵,那我就放心了……”

看着她,百草的嘴唇动了动。

训练厅的玻璃门被推开,沈柠教练走进来,训练开始了。

百草还是没有搭档,独自一人练习腿法,一整堂训练课下来,汗水让她仿佛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进行完训练后的总结,沈柠正准备宣布解散——

“教练,我有一件事想要向大家宣布,”队伍中,婷宜温婉的说,在得到沈柠教练的首肯后,她静静一笑,“下周日,我和初原要举行订婚仪式,欢迎大家到时候去参加。”

“下周日就要订婚了吗?”

储物柜前,梅玲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昨天还风云变幻,今天就宣布订婚了。她有些担心的看着婷宜,说: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初原前辈和……”

“就是因为她,我们才决定提前订婚,”打开柜门,婷宜笑了笑,“昨天我做的不对。她会喜欢初原哥哥,会去做那些事,都是可以理解的,同为队友,我对她说了那些话,有些过分了。”

“婷宜……”

梅玲感动了。

“只要我们订婚了,他就不会在胡思乱想,做些傻事,”婷宜将鞋放进去,“这样会对他比较好。”

“也是啊,”梅玲叹息,“否则,大家每天一起训练,气氛总是怪怪的,很不舒服……”

“喀!”

长凳上的林凤咳嗽一声。

梅玲后知后觉的回头看去,见百草已经洗完澡出来了,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刚才和婷宜的对话。

“百草……”

梅玲尴尬极了。

以往训练结束后,百草还要打扫卫生,比大家晚很多,今天居然这么早。

“梅玲,订婚仪式上可能还需要你帮忙呢,”婷宜微笑,仿佛屋里根本没有再多出一个人。

“啊,好啊,没问题,”梅玲连忙说,“需要我做什么呢?”

打开柜子,百草沉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他将打扫卫生的工作拜托给了光雅和晓萤,他必须马上赶回医院,不知道若白父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走了!”

林凤向大家挥挥手,先离开了。

这边,婷宜和梅玲也收拾好了。梅玲犹豫着要不要跟百草说句话再走,婷宜已经边向她交代订婚的仪式上需要做的事情,边向门口走去。梅玲为难的又看了百草一眼,只得赶快追上婷宜。

盛夏艳阳。

高高的台阶下。

一辆银灰色的汽车在阳光下静静地停在那里,一个俊秀的身影从车内出来,那人温文尔雅,眉目如画,如同古书中的仙人少年,宁静的望向他们的方向。

“是初原前辈!”

走下训练馆的层层台阶,梅玲欣喜地对婷宜说:

“初原前辈是来接你的吧。啊,你们一定是要去吃饭,然后吃饭的时候讨论如何举行订婚仪式,会办得很浪漫对不对?哈哈,我到时候会带上DV,把你们的订婚仪式全部录下来,将来等我订婚的时候,就可以好好参考一下!”

婷宜笑了笑。

梅玲兴高采烈的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初原的车前。

初原对他们微笑的点头致意,然后竟没有再说什么,目光望向他们身后,梅玲觉得有点奇怪。这么热的天为什么初原前辈不马上请婷宜上车呢?咦,是不是她在这里电灯泡了?于是她急忙说:

“呵呵,你们快走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正说着,有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梅玲回头一看——

又是百草。

糟糕了。。梅玲心中着急,这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怎么会这么巧!

“我来接你。”

打开车门,初原望着百草被阳光晒红的面庞,说:

“快上车吧。”

梅玲瞪大眼睛。

他看看明显有点不知所措的百草,又看看太阳伞下婷宜微微僵住的神情,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坐公交车过去。”

低下头,百草咬了咬嘴唇,抬步打算从他旁边身旁绕过去。初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对婷宜和梅玲抱歉地说了声:“我们先走了。”

说着,他不顾百草的错愕和挣扎,将百草塞进车内,关上车门。烈日下,银灰色的汽车消失在梅玲的视线外。

“这……这……”

梅玲目瞪口呆,他忽然有点不敢去看婷宜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说,初原前辈真的移情别恋了?初原前辈喜欢上了百草?!

“别担心,初原哥哥会向他解释清楚地。”粉蓝色的太阳伞下,婷宜淡淡一笑,“初原哥哥会尽量温和,不让她太痛苦。”

“哦,这样啊。”

梅玲恍然大悟,刚才她都快吓死了。

远远地,望见烈阳下的婷宜和梅玲都走了,晓萤才又推开训练馆的玻璃门走出去,在她身边,亦枫掩住嘴打个哈欠,说:

“古古怪怪的,为什么刚才要拉住我?看到百草要躲,看到初原要躲,看到婷宜还要躲。你闯了什么祸?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你。”

晓萤瞪他一眼

然后她黑着脸,一声不吭的闷头走。

车内的空气清新凉爽。

前面的道路被烈阳照射的微微反光,初原将车开得很稳,右手拿出一个盒饭递给她,说:“先吃点东西。否则一会儿,到了医院,一忙起来我怕你会没有吃饭的时间。”

“若白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百草急忙问。

初原沉吟片刻,说:“不是很好,今天清晨新换上的新抗生素,效果仍然不稳定,感染还在蔓延。”知道若白父亲的病情后,他向主任医师请了假,可以二十四小时陪在若白父亲的病房。

“那怎么办?”百草慌了。

“已经去申请一种美国刚研发出来的抗菌药,大约晚上会到。”初原握一下她的手,安慰说,“别担心,办法总是有的。”

百草紧紧咬住嘴唇。过了一会儿,她又不安地问:

“若白师兄呢?他还好吗?”

“嗯,若白很镇定。”初原看看她,“你也不要慌,你要给若白信心,而且,不要让若白再为你的事分神。”

“是,”百草用力点头,“我知道。”

所以她照常来训练,她知道在若白师兄的心中,她的训练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情。

道路边的树木自车窗外飞晃而去。

“吃饭吧,”初原又叮嘱一句,“别让它凉了。”

百草低头打开盒饭,里面有虾、有牛肉、有香菇、有草莓、还有一小份鸡汤。她怔了怔,抬头问:“你吃了吗?”

“吃过了。”

“吃的是什么?”

“别问了,快吃吧,”将车开得极平稳,初原接着说,“若白也吃过了,跟你的一样。”

“……哦。”

百草埋头开始吃。

她吃得很快,有点噎住,咳了起来。初原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轻拍她的背,等她终于缓过气来,拿出一瓶水给她,温声说:“不用太急,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吃完盒饭,将它收拾进垃圾袋,百草开始望着前方的道路发呆。

烈阳似火,就算在车内,她也能感受到外面一阵阵的热浪。

心中乱乱的,转过头,她望向正专心开车的初原,努力考虑着措辞,说:“初原师兄,你刚才不应该那样。”

“嗯?”

初原看向她。

“你把我接走,没有和婷宜解释,婷宜会误会的。”她垂下视线,双手握在一起,“……还有,我那天不该喝酒,对不起。”

“怎么了?”初原担心地问。

“是婷宜说了什么吗?”初原想了想,眉心微微皱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我当时以为……对不起,是我使你的处境很尴尬。”

“……婷宜说,”百草犹豫了片刻,“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们下周日就要订婚了。”

初原的眉心皱得更紧。

双手紧握方向盘,转过一个弯道,他哑声说:“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你专心训练和照顾若白。”

百草怔怔的看着他。

她不明白,他会怎么处理好。婷宜是他的未婚妻,他没有否认,婷宜那么喜欢他,婷宜是不可能放手的。

“初原师兄……”

她怔怔地说,只说了一句,声音仿佛卡在喉咙里。

“嗯?”

初原在听。

她怔怔的说不出话,脑海里飞闪过晓莹满脸的泪痕和婷宜苍白的面容,喉咙仿佛被硬硬地涩住。

“睡一会儿吧,”他伸出右手揉揉她的头发,初原微笑说,“昨天一晚都没有睡,今天又训练了一上午,累坏了吧。”

身体僵住。

百草下意识的闪躲开他的手掌。

初原略怔,他凝望向她,手指缓缓从她的发顶收回,重新握在方向盘上。

他的眼神黯了黯,声音依旧温和地说:“别想太多了,睡吧,到了医院我会喊你。”

医院里。

若白父亲的病情非常不乐观。清晨换上的新药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作用了,高烧持续不退,意识模糊,医生们会诊后,示意若白到医生办公室来、

“目前尝试过的这些抗菌素,效果都非常不理想,病人感染加剧,已经发展成重度脑膜炎,”主治医师庞大夫表情凝重地对若白说,“情况很危险。”

若白母亲惊骇,身体晃了晃。

百草急忙扶住她。

“医生,您的建议是什么?”若白力持镇定,沉声问。

“我们会持续尝试跟好的抗生素,”庞大夫犹豫一下,“病人现在的情况,为了避免脑膜炎恶化过快,我建议病人进入重症监护室进行治疗。只是,重症治疗师的费用很高。再加上药物,每天的治疗费用可能会高达上万,甚至几万元,你们能承受吗?”

若白母亲颤抖的说:

“一天就要上万?”

“是的,”庞大夫叹息一声,“我们理解,这样的费用对普通家庭而言,很难承受。致使病人感染的速度太快,而感染的细菌查不出来,我们必须尽量多地去尝试。在ICU病房,可以为病人争取跟多的时间。”

“好,请您安排吧,”若白凝声说,“麻烦您了。”

“若白,”若白母亲失措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可是我们没有……”

“我去想办法,”若白扶着母亲坐到椅子上,“妈,你休息一下,百草,替我照顾我妈。”

“若白师兄!”

百草焦急的喊出声,若白却已经大步离开医生值班室。

守着心力交瘁到有些支撑不住的若白母亲,百草不敢离开,她着急的一遍遍望向门口,终于过了一会儿,初原进来了。他告诉庞大夫,他已经联系好了他实习所在的医院科室,紧急空出了病房,随时可以安排转院。

“来不及了。”庞大夫遗憾的摇头。,虽然初原实习的医院无论是医疗设备还是医疗水平都要更高一些,但是病人现在感染太严重了,不适合转院了。

“是,这种情况应该马上进入ICU病房。”初原同意庞大夫的看法,“请你准备一下,马上就转进去吧。”

庞大夫为难的看着面色憔悴的若白母亲。

“费用方面,我可以先承担,”初原立刻就明白了。“请您……”

“我有钱!”

百草听到了,她急忙说:“我有钱!让我来付!初原师兄,你帮我照顾若白的妈妈,我去交钱!庞大夫,请你开单子吧!”

“百草,”

初原皱眉,“这些用不着你,让我……”

“我现在就有钱!”百草打断他,手忙脚乱的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你看,我有钱,全都在这里!初原师兄,刚才我没喊住若白师兄,麻烦你把他找回来好吗?求求你了,他应该还没走远!要赶快把他找回来,否则他不知道回到哪里去了!”

若白赶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转入了ICU病房。透过玻璃窗,能看到父亲依旧苍白的昏迷着,呼吸机一起一伏,心电监视器发出规律的“嘀、嘀”声,百草和母亲静静地守候在那里。母亲的头无力地靠在百草肩膀上,百草沉默着,将他的母亲紧紧的扶着。

仿佛感觉到他的目光。

百草朝他的方向抬头望过来。

拍了下若白的肩膀,初原走过去,替换下百草。百草僵僵地站起来,她忽然有点害怕,默默走到若白身前。

空气如同凝固了。

仿佛过了良久良久,若白涩声说:“给我缴费单。”

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单据,百草的手心有些出汗,她不敢看他,低头看着地面。

缴费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