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碧小泉终于噗通地跪倒在她的面前,千言万语都凝结成一声深深的含泪呼唤。

“安儿…安儿…”杜曲音依偎着夙母,目光直直地望着碧小泉,噙着泪一遍遍地摇头,一遍遍地呼唤,就是不敢伸出手去触碰近在咫尺的那张仿佛已经被埋藏在岁月中的容颜。

“是的,是安儿,妹妹,是你的安儿!这不是梦,更不是幻想,真的是你的安儿来见你了!”夙母抓住她的手探向碧小泉的脸颊,急急地道,“不信,你摸摸,你摸摸!她的脸,她的皮肤,还有她的泪,都是热的,活生生的热的。”

不等她的手颤巍巍地探尽,碧小泉已一把握住了她那纤瘦地几乎只剩骨节的冰冷手掌,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再叫一声!再叫一声!”指腹和掌心都触到了那一片温热的刹那,杜曲音的眼神中猛地迸发出了极其绚丽的光彩,陡然弯腰用双手捧住了碧小泉的脸,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将依赖者她即将到来的那声呼唤般紧紧地凝视着她。

“娘!娘!娘!”她的期待太强烈又太脆弱,仿佛自己动摇一丁点就有可能会令她万劫不复,碧小泉不敢动,连一丝眼神都不敢动,只能一声又一声地低柔地轻喊着,将希望一点点地注入那双复杂的无以形容的眼眸之中。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的,总有一天…”杜曲音忽然笑了,手指一点点地抚摸着那娇嫩的容颜。笑容凄美地就像最后一片凋零的花瓣,又像是经历了无数寒冬和冰雪终于得以拱出枯枝的那点嫩芽,仿佛终于得到了所有的补偿,

夙母忍不住转过头去,只觉得再看一眼她的笑容心就会一寸寸地碎掉。

“对不起!娘,我来晚了,让您受苦了!”碧小泉含泪凝望着她,看到她那头白发就酸楚万分。十八年的岁月,六千五百多个日夜,十五万七千多个小时,这些白发就这样一毫米一毫米地煎熬出来的,让她怎能不愧疚,怎能不心酸?

杜曲音微笑着摇摇头,慈爱的目光片寸不离她的眼眸,只想要将十八年来的相思和牵挂一次性好好地看个够。

“嘘,不要说傻话,让娘好好看看你。”杜曲音爱怜地端详着女儿的每一寸,目光中满是幸福和满足,温柔地感叹道,“这十八年来,我总是做梦,可梦里头的你一年一年地长高,面容却总是模糊不清,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像我…”

“那是因为我是娘的亲生女儿…”碧小泉摩挲着她冰冷的掌心,却头一回感觉脉搏里流动的都不是血,而是无比浓郁的亲情,犹如实质般可以直接触摸,比火焰还要温暖的温柔母爱。这种感觉,绝非当时误以为林月芳是自己生母时的那种感觉可比,也根本无需任何印记的验证就能明了和深信。

因为,她的生命就是来自眼前这个饱经磨难的女子。

“是,是娘的女儿…”杜曲音本来已稍稍平缓的泪,又因碧小泉这句包含着无限依恋的低语,而幸福地落下,曾经无比空虚的心却反而迅速地充实和饱满了起来。

“娘!”碧小泉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跟你说说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吧…”

她知道,这,一定是娘亲此刻最想要了解的!

正文 135 危机逼近

135 危机逼近

一个时辰有一百二十分钟,一个时辰可以走几十里路,一个时辰能看很多风景,一个时辰也可以有很多发呆的时间。可是,当一个时辰来到相聚中间时,却仿佛是抓在手中的流沙,任你握得再紧,也会快速地从指尖溜走。

直至石门传来打开的声音,屋内的三个女人才豁然醒悟到时间的流逝,幸好夙母机灵,立刻抓了桌上的绣品塞给杜曲音,同时遮住碧小泉的头,并故意夸张地叹道:“唉,这刺绣的活呀,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这上中下的区别本来就大了,更何况还要是绝对精品的活儿,音姑娘这一手绝活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学的。说不得还要请音姑娘多多指教才行,不然不要说这小姐儿,就是我再年轻个十岁,也不见得能学会两三分…哎呀,这位大哥,一个时辰已经到了么?我们听着音姑娘指教针法,没想到一晃儿就到时辰了。”

说着,不动声色地朝着他走去,脸上带着为难的笑容,一掏袖子已经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这位大哥,您可能也知道,这绣品啊最是慢工才能出细活儿,音姑娘刚刚讲到关键处,只差一点我们可能就能明白一点了,您能不能通融通融再给个一炷香的时辰?小妇人保证绝不再超时。”

大汉看了看桌边正凑在缎子上低声讨论针法的两个女人,犹豫了一下,勉强地道:“好吧,就一炷香,下不为例!”

“多谢大哥,大哥真是宽宏善良之人,必定会有好福报的。”

大汉一走,夙母就忙从怀中取出乔装工具。

“妹妹,今儿就只能到这里了,好在你们母女总算团圆,等我再多打点打点,明后日一定再来看你。”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碧小泉任凭夙母在脸上动作,双手却紧握着杜曲音那终于有了一些温度的瘦手,坚定地道。

杜曲音温柔地看着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安儿,你不要费这些心,娘在这里住了十八年,早已习惯了,何况这是娘应得的惩罚…”

“不,娘…”

“你听娘说,”杜曲音轻柔地打断她,抚摸着她的脸颊,“有些错犯下了就是犯下了,不是解释几句就能弥补的,当年灵主和长老们没有当场判你母亲死罪,却容我苟活至今,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我自食其力,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今天终于能见到你,娘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开心,娘只希望,以后能再隔一阵子再见一回安儿就好了,别的,娘不想奢想。”

“可是娘,当年的事情又怎能全怪您?而且您已经付出了十八年的代价了。”碧小泉急道。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杜曲音微笑抱住她,“安儿,现在让娘再好好地抱你一会。”

“嗯,娘!您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身体,这些糕点是我和伯母亲手做的,里头加了一些养生的药材,您多吃点,我一定会争取尽快地再来见您。”碧小泉也依恋地回抱着她,她理解母亲心中的负罪感,可那近乎嶙峋的瘦骨却更让她感到心疼。这十八年来,她的母亲所受的又何止是躯体的囚禁,更是心灵的桎梏啊!

“差不多了!小心别让人发现。”夙母给碧小泉装扮好后,利索地将篮子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并将其中一块白绸缎交给杜曲音,“妹妹,时间短暂,说不了太多东西,所以有些事情我们就还是用老方法写在了这上头,回头你若有什么话,也可以写在衣服里头送到锦云绣庄去。”

杜曲音微笑着点头,放开碧小泉,又抱了抱夙母:“扬波姐姐,您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自从认识这个义姐之后,她就不知道为了自己做了多少事情,尤其是在自己遭遇大变之后,更是只有她始终未曾放弃过自己,不但冒险地来看自己,将自己从近乎疯癫的状态中拉了回来。那以后,为了不令自己有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并能常常给自己鼓励,又不知道花了多少心力给自己争取了一份刺绣的活儿,让自己即便身在囚牢也能自食其力的同时,更给了自己一点希望的盼头才能终于等到这一日。

夙母拍了拍她骨瘦如柴的身躯,朗笑道:“你呀,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身子养好来,好好地享受母女天伦。不过你若真要报答什么恩情的,眼下可就有个绝好的机会呢!等你看完了信就明白了。”

说着,冲碧小泉挤了挤眼:“是吧?小泉?”

“伯母!”

碧小泉忍不住娇嗔,引得夙母哈哈大笑,更让杜曲音十分好奇,笑道:“那我可真要马上就看了。”

正说着,地面忽然一阵晃动,屋顶扑簌簌地震下许多灰尘来,三人顿时同时变色。碧小泉一挥手便放出一个土灵结界,同时赶紧扶住了杜曲音。

所幸,这次震动的时间也不久,只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就已恢复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杜曲音面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又骇然又震惊,“安儿,你怎么居然能在这里使用土灵?”

碧小泉和夙母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的神色,但可想而知,这一震动,上头的汉子必定会马上下来,碧小泉赶紧撤了结界,并抓紧时间快速道:“娘,现在没时间跟您解释,我们明天一定找机会再来看您,到时候再跟您说。”

话音刚落,石门外已传来声响。三人赶紧分开。

门一开,夙母就佯装十分惊恐地询问那汉子:“这位大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好事,你们赶紧出去,不然要是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汉子看起来虽镇定,但眼神中的紧张却出卖了他,不由分说地就抓起碧小泉往外走。

杜曲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再握一下碧小泉,却硬是忍住,只是心痛地注视着她们的身影被石门快速地遮蔽掉,这才揪着胸口缓缓地软了下去。

“安儿,安儿…娘的好女儿,娘亲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呀?”

“快走!”一出伏罪塔,汉子就催赶碧小泉好夙母离开,不给她们半句多问的机会。

两人只得带着满腹的心事疾步离开了伏罪塔,转弯的时候,一只拳头大的彩蝶恰好从面前飞过。

想起夙母曾说圣女塔四周种植了不少花卉,又想到这里灵气充沛,碧小泉心一动,见这段路的前后正好没人,立刻抓了那只蝴蝶拢在手心中,向它输了一点荧光,那蝴蝶先是挣扎了一下,随即十分温顺地卷了卷长须,抱住了碧小泉的手指头,用那小眼睛灵动地望着她。

“帮我看着那座塔,有任何动静就马上告诉我。”碧小泉欣喜地向它发出了指令,她很幸运,这只蝴蝶虽然远未到灵兽的级别,可是也因沾染了不少灵气而已有了一点懵懂的灵识,能勉强地和人交流简单的意识。

蝴蝶振翅而去,翩翩地飞向伏罪塔外的一株灌木,忠诚地停歇在上头不动。

碧小泉这才略略安心地和夙母一起离开,虽然她也知道万一伏罪塔发生什么情况,这只蝴蝶是根本就帮不了她的母亲的,可至少能让她及时地知道这里的情况。因为,刚才那再次的地动实在给了她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更是提醒了她还有一个更沉重的使命。

走出圣女塔的警戒范围,夙源就迎了上来,不用他转述,碧小泉就能从大街上残余的恐慌气氛中明白刚才那地动很可能是全城性,甚至是全族性的。

“我已经让它们去打探了。”夙源沉声道,指的自然是两只狼妖和武大爷。

“先回客栈再说。”夙母沉声道。

回到客栈,三人立刻围坐下来分析,并分别传信给金昇塁和邩千冶询问那边可有类似情况。至于木族和水族,没有直线的联系方式,就只能等灵兽们从街头巷尾的议论中探听一些有效的消息了。

不多久,两边就传回了消息,说是火族和金族都不曾有异,已经暗中探查出的几个魔族奸细也奇怪地安分的很,半点马脚都不露,仿佛在等待什么机会,却又因身份都有些特殊而让他们一时间没有办法下手收拾,只能继续密切的监视。

回复完正事后,金昇塁又道,说他已特地让族人运送了一批精矿石到四方城来给碧小泉吸取金灵气,明日中午应该就能到城里。另外,他还准备让族里为碧小泉打造趁手的兵器,只是这个就需要耗费时日,必须等完全制作好了才能送来,最后,还一副十分嫌麻烦的口吻,让碧小泉最好不要为了这等区区小事专门再传信感谢他,免得他起鸡皮疙瘩。

他既这么说,碧小泉自然不会再侨情,只在心中记下这份盛情,便继续和夙源母子讨论揣测当前的局势,以及对付轩辕真并营救木清华的方法。

虽然眼下他们的势力明显单薄的不能再单薄,而金昇塁和邩千冶又必须先顾及本族,可是有些事,并不能因为看似力不可及就不去做。

想着严峻的局势,想着今日才第一次相见的母亲,还有那许多还来不及询问和了解的事情,碧小泉的手不禁抚上了胸口的那方白玉印章。

正文 136 人魔之战

136 人魔之战

夙母眼尖,立时看到了碧小泉的小动作,想到方才她们母女相见的情景,不由地又想起那个害得她们分离了十八年的男人,心里头忍不住又涌起一股怒气,但随即又恢复了理智,反而平静地主动提出:“小泉,既然你母亲都不怨你那个爹了,你就看看那印章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吧?我和源儿给你护法。”

碧小泉默默地点了点头,先和两只狼妖打了声招呼,以免又像上次那样因为无法和自己意识相通而着急,又设了一个大结界将房间都包围了起来,然后才盘膝坐到床上,从锦囊中倒出白玉印章放在掌心中,双手覆盖平放在小腹前,合起眼睛,一边缓缓地运起灵气,一边用心地感受印章的变化。

渐渐的,她的指缝里开始透出一点光芒。而后,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大,颜色也开始变得丰富起来。

夙源母子紧紧地注视着,发现那光芒先是呈现黄色,而后变换成青色,接着又变换蓝色、红色以及白色,显然是代表了土木水火金五种灵气。接着,五种颜色的转换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光芒也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变成了一团难以分辨出具体颜色、绚丽璀璨却又不至于耀眼地无法注视的流彩。

流彩犹如活物般不住壮大,四周更有点点光芒升起,从手心处不住地往外蔓延,没一会,就团团地裹住了碧小泉整个人,犹如一个光茧,将她的面容也一并淹没在那无法形容的流光之中。

与此同时,碧小泉的意识里也出现了一个五彩洞穴,犹如科幻电影里头的时光通道般,不住地旋转流动。若不是她很确定自己此刻是在打坐,几乎以为眨眼间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另一个地方。

定了定神,确定自己此刻应该是纯意识形态,碧小泉毫不犹豫地就往前走去。

尽头看似很远,实际上却很近,不一会一个圆圆的明亮洞口就出现在前方。然而不等她加快脚步走到洞口,洞口已突然缩到她的面前,同时,漫天的血色和火光也陡然冲她扑了过来。

碧小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才发现,眼前呈现的居然是一幕极其壮烈的战斗场景,仿佛天地都被颠覆一般,每个角落都变成了地狱的修罗场。

各色各样的男人和女人,奇形怪状的妖魔,无数奋力拼搏的灵兽,无数残暴嗜血的魔兽…各种法术,各种兵器,全部都冲撞在一起,艳丽地仿佛有无数的炸弹在密集地绽放,飞洒出去的除了血肉还是血肉,那浓郁的腥味布满整个空间,强烈地直冲鼻腔,搅动胃部,让她只看一眼就恶心地干呕晕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心中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这是怎么了?怎么啦?难道这是世界末日的预言吗?

“不,这是千年之前的那场人魔大战!”一个声音忽然从身边响起,低沉地道。

碧小泉骇然地转头,下一秒却猛地睁大了眼睛:“爸爸!”

男人侧头,对她微微一笑:“小泉,你终于进来了!”

“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碧小泉急切地拉住了男人飘然的袍袖,又不放心地直接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一转眼就会消失,又留给自己无数的谜团。

“放心,这一次,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男人温和地笑着,身影忽然往前飘移,一瞬间已经带着碧小泉踏入了满是血污和呼喊惨叫的战场之中。

一个妖魔正撕开了一个少年的身体,那血雾竟然一下子溅到了碧小泉的身上,染红了她的衣裙,更是热乎乎地直接飞到她的脸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妖魔的头又突然被另外的人削掉,砰地直接撞在她的胸口,直惊得她死死地咬住了唇,这才没有不争气地尖叫出声。

碧父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没有停,更没有安慰她半句,只是继续地带着她往前走。

一路上,没有任何妖魔或人类攻击他们,他们似乎游离在世界之外,碧小泉的理智也清楚地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千年前的真实幻觉。

可是,她的双脚却分明真真切切地踩着粘稠的血泥,每走一步,都几乎陷在血泥之中无法自拔,她的呼吸中,满是世界上最令人作呕的味道,身上溅落的也是再真实不过的血肉残骸,她的衣裙,本来曾被那一波*的灵魔气冲击地不住地猎猎飞舞,后来却因被鲜血浸得太过湿重而紧贴着身躯,再也飞不起一点边角。

这不是现实,却又是现实!

碧小泉浑身僵硬地行进着,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却只能机械紧抓着碧父的手臂,徒劳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或者女人悲惨地倒下,看着一只又一只灵兽或者妖魔死亡,脑子麻木的几乎无法思考。

她见过夙源和木清华杀羊魅,经历过轩辕真和魔魅们的攻击,也见过魔魅们自爆而亡,血肉都黏在结界上直往下滴滑的血腥场面,也亲自处理过轩辕真那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还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身临其境地站在这赤luo裸的血腥和暴力之中,她才发现,她所以为的恐怖还远远不够恐怖,她所以为的悲惨还远远不够悲惨。

可更悲哀的是,面对这一幕幕人间惨剧,她却根本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听着,感受着,直至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杀气所窒息。

但她终究没有因窒息而死亡,而是没有任何预警的,所有的逼真触感突然间消失一空,她又回到了半空中,浑身干干净净,却虚浮地如踩棉花,根本就站立不稳。

“很可怕,是不是?”碧父反手抓着她的胳膊,静静地看着她,眸光中露出一丝了然地怜悯。

“爸爸,你让我看这些,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情景,还会再发生?”碧小泉咬了咬牙,感觉心脏前所未有的沉重,沉重地仿佛要将她再度拖回到那个修罗场中去,甚至,还会穿过修罗场,直坠向更深的地底深渊。

“今日是八月十三,还有一个月零两天便是天网建立整整一千年的日子。”碧父答非所问地道,然后问她,“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天网要垮了?”碧小泉一下子想到这个最可怕的可能。

“是,如果在此之前不能重新修补天网的话。”

碧小泉轻颤了一下,目光紧盯着碧父:“是不是,这就是我要承担的重任?”

“我们再来看!”碧父一挥手,眼前的混战的修罗血场忽然变了场景,改成了人魔互相对持。

重重的乌云下,一圈起码有三四丈高的城墙团团地围住了一座城,将妖魔和人类隔离了开来。可是,这样的对持明显只是暂时的,不论是城内积极忙碌着备战的人类,还是城外越来越多的暴虐妖魔,都表明着这将是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战随时都可能到来。

很快地,战斗又展开了,妖魔一波*地往城墙上涌。虽然看似每一次的进攻都被击退,然而,用于城墙下堆积的妖魔尸体越来越多,却让后面的妖魔的进攻也越来越方便。终于,有些妖魔成功地登上了墙头,眼看着单纯的进攻和防御就要再次变成赤膊的近身战。

蓦地,一声嘹喨的嘶鸣声仿佛从九天之上穿云而来,响彻了整个长空,惊得所有的人类和妖魔都情不禁地停下了战斗,同时仰望高空。

只见围城上方的厚重仿佛陡然被一只大手撕裂,万道光芒以锐利难挡的气势笔直地直射了下来,将整座城都笼罩在其中,正在爬墙的妖魔们齐齐吼叫着立时摔落了下去。经过长久死战的人类立刻醒悟过来,抢先一步,齐心协力地立刻趁机斩杀已登上墙头的妖魔。

而城墙下的妖魔们反应也不慢,随即就马上重新进攻,可是这一次,不论它们怎么冲撞,都只能狠狠地撞在光芒之外,而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城中的人类先是怔立,而后陡然发出了震天响的欢呼。而就在这匆忙惊喜的欢呼声中,一团五彩的光华徐徐地从天上降落下来,落在了城墙和妖魔的中间,虽然光芒迷闪了人们的眼睛,但还是能看出那里头是一个人,还有一只瞧不清形态的坐骑。

“自退三千里,不然休怪我赶尽杀绝!”随着一声人人可闻的清冷音质,笼罩着城墙的光芒忽然暴涨了数百米,最前头的妖魔们立时纷纷抱头惨叫,有弱一点的,当场就爆体而亡,不过瞬间,残余者就连一半也不到,还能战斗者更是寥寥无几。

这一招顿时骇得所有的妖魔都飞快地后退了两三里,阵型大乱。

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并没有因此就变得轻而易举地彻底扭转,妖魔们在慌乱了一阵后,由于看到那一拨光波并非是一击全歼,而是也有幸存,在各族魔王的命令下,很快又再度冲了上来。

光芒中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忽然展开身影,飞快地沿着城墙旋转起来,凡是他的身影所掠过之处,皆有妖魔成片成片的倒下,就像是一把飞快地削皮刀,瞬间将苹果削了一半。

这一下,本来就心存侥幸的妖魔阵型终于彻底混乱,再也无心和光芒中人对抗,纷纷逃向四方。

被光圈笼罩的围城内,欢呼声更是震耳不绝,城门大开,无数的灵兽驮着主人,纷纷趁胜追击,几天几夜的驱赶之下,大片被妖魔侵占的土地很快重新回到了人类的手中,越来越多本来躲在各处的人类也纷纷地从藏身之处涌了出来。

躲藏的一方,很快就变成了曾经无比肆虐的妖魔。

人类终于胜利了!

正文 137 碧父的苦衷

137 碧父的苦衷

画面再转,所有的战斗场面全部消散,宽阔的视野也被五彩的光芒充斥,然后,一座高塔拔地而起。

圣女塔!碧小泉刚一眼就认出,画面又变。

一株嫩绿的小苗迅速地拱出地面,在春风中摇晃着成长,很快就粗壮分叉…忽然,树影都变成了涌动翻滚的火红岩浆,几乎瞬间就能将任何事物融化。紧接着,一阵清凉迎面扑来,一座淡蓝色的冰山逐渐地沉没在碧海之中,而后,岩石的颜色持续加深,无数的巨大石块纷纷坠向一个无底的深渊,转瞬间叠起了一座山。

最后,一团光波猛地爆涨了开来,飞速地掠过大地和高山,平原和湖泊,最终消失在天地的尽头。四周茫白如雾似云,转瞬间,天地间就只剩碧小泉和对面的碧父依然存在。

“明白了吗?”碧父负着手,衣袍飘飞,淡淡地站在她的对面。

“五行分立,天网成立。”碧小泉定了定神,才将自己从那遥远的千年拉了回来。

碧父点了点头,一挥手,四周忽然又变成了青山绿水,两人也从站着变成了面对面地坐在一叶小舟上,中间还有一只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旁边有红炉小壶在汩汩地冒着热气。

碧父就着湖水洗手沏茶,似浓还淡的茶香在风中隐隐飘动,传来无比宁静祥和的气息。

碧小泉静静地看着他,虽然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惑,可她知道此刻既然在这里,就代表他们父女间一定会有一场持久的谈话。只因,仿佛很久之前,他们就是这么相处的,所以,她不再主动询问。

茶很快沏好了。

碧小泉接过一杯,轻轻地闻嗅着,正是记忆之中的熟悉,轻呡一口,也依然是那个味道。

碧父微笑着看着她,很满意她此刻的不急不躁,等她品完一杯之后,这才一边给她重新注满,一边缓缓地道:“你一定很好奇,千年之前的那个云天上人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

碧小泉默默地点了点头,等待着父亲的答案。

“他就是我们的祖先。”碧父微笑着,平静的光芒中带着淡淡的骄傲,“我是他的第八代孙,而你是第九代,我们原本没有姓,自从天网成立后,我们的祖先才随意地取了碧这个字作为我们一脉的姓氏。”

碧小泉握着茶杯,只微微一动,并没有露出很诧异的样子。

自从在金昇塁和邩千冶的小窝中发现自己是五灵之体时,她就几乎确定自己一定和千年前那个一手布下伟大天网的云天上人有某种血缘关系了,而今,果然是。只是,比起这个问题,她是在更好奇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有妖有魔有修行的人类,却惟独却没有神仙呢?

碧父注视着她,仿佛也不奇怪她的不诧异,只是继续接着叙述。

“当年,我们的祖先虽然几乎拥有开天辟地之能,布下天网,一举隔绝了人族和魔界,可是,由于所耗的身心太大,又是在临飞升的关头出关救世,自己却反而前功尽弃。”

“飞升?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吗?可为什么没有任何神仙的传说?”碧小泉终于开口问道。

“之所以没有神仙的传说,是因为这是个被神仙们遗弃的世界,人们不得不奋力自救,才能在魔族的威胁下侥幸生存。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千年的磨难自然会令人们失望透顶,再也无法相信所谓能济世救人的的万能神仙,传说也就自然慢慢地少了。”碧父沉声道,“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神仙会遗弃人族,因为就算你问了我也不知道。”

“那后来呢?为什么云天上人还能临飞升?”碧小泉从善如流地改问,既然是和现实无关的她现在也没时间关注。

“人们虽然不肯再相信传说,可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修行既能保护自己,又能消灭妖魔的法术,所以,神仙们虽然离开了,一些法术却留存了下来,并一代一代地传承。甚至,还有些人能凭借着自身的天赋和努力,将其进一步地发扬光大,我们的祖先便是其中最为佼佼的代表。只是他生性淡漠,不愿为世俗羁绊,当修行有成后,更是索性隐居了起来,一心只想突破自己的潜能,以求终有一日能破碎虚空。所以,当魔界举族入侵人界之时,虽然惨不忍睹的情况一再发生,起初,他依然无动于衷。”

这个祖先,心肠可真狠。碧小泉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虽然他最后还是站出来了,但以他的实力,若是能早点站出来振臂高呼,那场灾难也不至于严重到那个地步吧?

忽地,头上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他是我们的祖先,纵有一些不是,也不是我们这些后辈可以腹诽的。”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碧父笑着轻嗔了一句。

这个小爆栗子却让碧小泉忽地回想起过去十八年来父女之间的亲密无间,以及这短短两个月来人生的翻天巨变,不由地升起几分真正的委屈来,忍不住微微地噘了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