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年前左右,经过海水浸泡和腐烂,已经无法辨认外貌特征。通过电脑还原头像,核对失踪人口记录,再联系到家人提取DNA比对,确认死者身份。

死者叫王军。外省人。曾在启程集团总部网络中心工作,因沉迷游戏和赌博被开除。苏辙找到他生前同事了解情况,据说他离职后一直没找到正式工作,在网吧当过网管,后来落魄到跟女友搬去住平房,那个地址听起来有点耳熟。

苏辙蓦地想起,另一个人也在那住过,灵光一闪,几个人名在脑子里串连成一条线。

他拿出徐丽照片让王军同事看,他女友是不是这个?那人立即点头,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漂亮见一次就记住了。

苏辙又带着王军照片去平房区,房子竟然被拆了,所幸在附近垃圾点找到那个收破烂的女人,女人看了一会儿用力点头,证实这就是徐丽的“老公”。

书店顶层楼梯间,几乎无人经过的角落,苏辙带白露到这里,站定后问:“你知不知道徐丽还有个男友?”

白露摇头,“不太清楚,我们之前一年多没联络了。”

“他们两人应该是同一时间失踪的。”

“啊?”

“我们刚发现了她男友的尸体,”苏辙看着白露一字一顿道:“枪伤,在头部,尸体被抛入大海。”

“她男友曾是启程集团的员工。”

还没等白露反应过来,他又追问道:“那个绑架你的人,是不是启程集团的?”

白露呼吸一停,苏辙继续,“你跟姓程的在一起,根本不是为了钱,而是受他胁迫对不对?”

白露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苏辙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见自己猜测被证实,激动地抓起她的手,带着歉意道:“白露,我误会你了,是不是?”

“不是,”白露立即想到那个人的威胁,本/能地否认,目光躲闪着说:“我跟他,是因为他帮过我”

“哦?”

“小天在校外跟人起了冲突打伤人,被勒索”

苏辙闻言皱了皱眉,“去年国庆节?”

白露恍惚地点头。

“是你主动找的他?”

白露一滞,她没法在苏辙面前坦诚自己为了筹钱去卖/身,苏辙却接过:“是他们找的你?”

白露一时无言以对,苏辙自顾自地推测下去:“这也不奇怪,别忘了你手机里的窃听器,你的事情尽在他们掌握中。但是,”他话锋一转,“既然他们做了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过,整件事可能都是他们布的一个局。”

这一推论让白露表情凝滞,显然,她从未这么想过。

包里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吓了她一跳,摸出一看,屏幕上显示一个“童”字。一定是在外面等她太久嫌烦了,她抬头看向苏辙。

他点头,“接吧。”

白露想了想,走到离苏辙几步距离才站住接听,那边声音好像还挺欢快,“喂,你猜我现在在哪?”

她一愣,听他自己答道:“我在海大,你弟就在我身边。”

白露反应过来,今天送她的是阿森。

那边声音忽而变得阴沉,“听说你现在跟那个警察在一起?是不是忘了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了?”接着便说:“你弟要跟你说话。”

随后就换成小天声音:“姐?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儿啊?”

“姐?怎么不说话?”

白露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喉咙干涩道:“我在书店,想问问你,有没要买的书。”

“哦,就这呀,没有要买的,我还以为多大事呢。”

电话又交到小童手里,她压低声音,“你别动他。”

那边又换回轻快语气,“这个可全都取决于你啊,小白同/志。”

挂了电话,白露借着放回手机的动作快速地平复心情和表情,然后转身跟苏辙说:“我还有事,该回去了。”

“回那个人那里?”苏辙声音里带了些不明情绪。

“不然呢?”她看着他,一脸认真地问:“你们能马上把他抓起来吗?”

苏辙一滞,“要先上报,经审查后才能立案 ”

白露心里一灰,“所以我只能回去。还有,如果你们能替徐丽讨回公道,那自然最好,但是我,”她略一顿,“我不能作证人。”

苏辙眉头微蹙,“你不相信我?”

她凄然一笑,轻声说:“我信你。只信你一个人。”

程彧晚上回来一进门,就见白露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也没开,肥猫又不在,她脊背挺得笔直,看向他的眼神冰冷,还带着几分陌生。

他心里有数,施施然走过去,不疾不徐地开口:“怎么着,又见到旧情人了感慨万千?”

白露起身,没接他的话,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问:“小天跟人打架的事,是你设的局?”

程彧凝视她几秒钟,然后说:“是。”

白露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她居然还怀有一丝期待,期待他否认。

程彧看着她,略带讥诮地问:“那个警察帮你分析的?”

回答他的是短暂的沉默,随即一个巴掌毫无预兆地扇过来,声音很响,未等觉察出疼意,程彧便精准地攫住她的手腕,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疯了?”

转眼却是一怔,白露眼里已蓄满泪水。

“为什么?”她声音极轻地问,随即忽然拔高:“为什么?就是因为我长了个该死的梨涡?”

程彧心头一堵,还未开口,就见她眼里泪珠纷纷滚落,声嘶力竭地质问:“我弟他才多大,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吓到他?”

“你知不知道,我被逼得走投无路,下了多大决心才迈出那一步?”

“你们怎么能这样?就因为你们有钱有势,就能随便决定别人的命运吗?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她喊到最后嗓子已经沙哑,眼里泪水丰沛的涌出,噼里啪啦地往下落,仿佛落到程彧心头,她的右手腕还被他握着,他作势去抱她,被她猛地打在手背上,同时身体往后躲,一脸鄙夷道,“别碰我,卑鄙,恶心。”

程彧不由分说,猛地将她扣在怀里。

白露奋力挣扎,手脚并用,像是一只拼命挣脱的鸟儿,不惜毁掉自己一身羽毛。程彧自她身后抱着她,将她的手臂和腰身一并环住,沉声喝止:“白露,别这样。”

她不听,仍死命扭动,他又低声唤,“露露”

白露猛地一颤,立即哑声反驳:“别叫我露露,我不是你的猫。”

她喘息几下后,声音更哑:“那只猫是她养的?”周姐说过那猫年纪不小了,她也亲眼看过它的体检档案,是十岁。

程彧没说话。

白露之前没往深处想,只是觉得巧合得邪乎,此时却忽觉一阵悲哀。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卷入这样的生活啊?

因为两只梨涡,因为跟一只猫同名?

这一认知像是一枚细小的针,戳在她心头,也戳破她饱满的情绪,泄了气的气球般倏地瘪下来,紧绷的身体也在瞬间放松,变软,但程彧仍是死死地抱着她没撒手。

两人就以这别扭的姿势紧贴着彼此杵在客厅里,片刻后,白露忽然问了句:“你杀了多少人?”

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蓦地一紧。

她闭了闭眼,“让我走。”

“做梦。”

“你不让我走,我就去揭发你。”

“除非你不想要你家人的命了。”

身后人的声音很平静,但威慑力分毫不减,白露笑了下,自暴自弃道:“我们一家几条贱命,换你一条,也值了。”

程彧却像是忽然失去耐性,猛地抓着她肩膀扳过她身体,让她面向自己,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说话声音也异常阴冷:“你心里委屈,我让你发泄,但别蹬鼻子上脸,跟我谈条件,威胁我,你也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白露被他吼得怔住,只见他眼里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没错,我不是好人。别忘了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情况下?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说完也不给白露回旋余地,顺势扛起她就往浴室走,进去后将她上半身按进浴缸,伸手就开始放水。

一套动作下来,利索得不可思议,白露意识到他的意图,自然拼命反抗,可她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眼看水越来越多,她尽力侧着脸,抬起头,两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身体每一寸都绷紧力量,抵御着向下的压力和自身重力。

程彧拧了开关后,便用两只手压制她,紧紧盯着她的脸。

看到她凌乱的发丝沾了水,贴在脸侧。

一双大眼睛异常明亮,这会儿已没了泪,只有强烈的倔强和不甘,她两只手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里,尽管隔着不止一层布料。

两个人无声地叫着劲,只听见水流汩汩的背景音,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水面一寸寸涨高,眼看就没到她的脸,白/皙小巧的耳垂已浸入水里。

“怕了?”听到她变得急促的呼吸后,程彧不动声色地问。

白露不说话,不知是不屑回答,还是保存体力。

“知道害怕,总算有点进步。”程彧说完手上一松,她身体猛地反弹,离开浴缸,带出水来,自己也因爆发后陡然失力跌坐在地上,程彧也顺势坐在瓷砖上,丝毫不顾价值不菲的西裤会沾到水渍

两个人都开始喘息,只是白露喘得更剧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然后,他的手抚上她的脸。

这次她没躲,任他的掌心反复摩挲。

程彧伸手将她软软的身体揽到怀里,低头捧起她的脸,开始吻她。

先是轻轻地研磨她的唇瓣,然后舌头探入,用力吸吮,猛烈地扫荡

旁边浴缸无人理会,仍在往里注水,水声哗哗,掩盖了两人口中津液交融时的细微响声,也掩盖了随后的呻/吟和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多说两句,这个文我个人觉得,充分暴露了自己是个新人生手的事实(有时被人忽悠多了自己都忘了这个事实,对自己提出一些略显苛刻的要求)。抛开水平不说,对网文写作太不了解,而且这个故事好像被我用一种很怪异、可能有点蠢的方式讲出来,至少是不适合讲究快热爆点的网文套路,也许这是老有人提进展缓慢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暂时还没搞懂╭(╯^╰)╮

如果大家有懂的,欢迎解惑。

然后,推荐一个我们蚂蚁大人的新坑,此作者有后妈之称,其实我觉得还好,比我正派多了,而且文笔很好,行文看起来很舒服。大家被我的粗糙怪异搞凌乱了的,可以戳一下链接,去洗洗眼睛~

在杨乾追沈乔的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三年,他们又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陌路之后,就真的是陌路吗?

是不是真的要像那句歌词所唱的: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该有你

最后,这两天家里有事,下一章后天更,还是晚八点,加个“左右”╭(╯3╰)╮

32

王军的案子很快就查出眉目,他被辞退后仍沉迷于赌/博,跟多家地下钱庄借过高/利/贷,到期还不上就拆东墙补西墙,最终惹怒了债主而被赏了一颗枪子儿。

说来凑巧,刚从高校小吃街骚/乱中抓获的一批混混里,就有送王军上西天的那个凶手,那人在地下钱庄做打手,在交代罪状时把这一件也连带出来。只是,因为民间非法金融团伙也是此番打/黑的重点目标,他的老板在此之前便闻得风声潜逃了。

案子顺利破获,苏辙却暗暗皱眉,他私下找到队长,提出异议,希望在启程集团这条线继续查下去。因为王军的同居女友在他出事同时失踪,而之前曾托付老乡保管一份与启程有关的光盘

队长听完,问:“证据呢?人证?物证?”

想到白露的顾忌,苏辙一时语塞。

队长语重心长道:“现在是打/黑关键时期,我们要集中火力,那种捕风捉影的事儿就别往手上沾了。”说完顿了一顿,“而且涉及到启程,更要慎重,现在连市长见了人家都得敬三分,上次那个匿名信调查事后领导还特意打电话安抚呢。”

“匿名信?”苏辙从没听过。

队长摆摆手,“这个跟咱们没关系,事实证明是有人无中生有,恶意陷害。”

“也许不是陷害呢?”苏辙不由嘟囔道。

队长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启程集团是咱省的纳税大户吧,现在省里和市里最重视的项目在人家手里做着,去年还投建了海韵广场,平时慈善义举不断,在民间也有极佳口碑,前阵子还传他可能被罗书记招为乘龙快婿”他说着笑笑,“总之,这是咱们省咱们市的一面招牌啊。”

见苏辙还是拧着眉头,似乎不太认同的样子,队长拍拍他的肩膀,“小苏啊,你进了咱们队后表现一直有目共睹,这一次咱们这边让你牵头,也是因为上面有意要提拔你,别在这个关键时刻给自己扯后腿。”最后略带隐晦道:“有些事,只有在特定位置上才能做。”

苏辙郁郁地回到座位,想起白露那一抹凄然的笑,还有那句,我只信你一个人。那种久违的无力感再次从胸膛涌起。

随即又想起师父。从警将近五年,参与破获大大小小的案子数十起,赢得赞誉无数,可是最在意的人最在意的事,却仍是无能为力。

不由一阵灰心。

然后他再次拉开抽屉,翻出那个承载着他最后希望的笔记本。

晚上十点多,程彧回来时,白露正在餐厅吃饭,进来个大活人连眼都不抬一下。他皱眉,“这么晚才吃?”

周姐站在一旁表情讪讪的,他顿时明了,是白露闹脾气。

自从那天爆发又被他镇压后,她就开始玩冷战,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既不尖锐,但时刻能让你感受到她的不爽,甚至愤怒。

桌上饭菜倒是很丰盛。

程彧在她对面坐下,冲周姐说:“给我来一碗。”

晚上开会讨论项目,跟下面人一起吃的盒饭,耽搁一会儿就凉了,他这两天胃不好,就没多吃。

白露低着头不看他,他也不在意,很快发现个有趣现象,她只夹一道菜,不见得是喜欢吃,而是离得最近,看来他的存在还是影响到她了。

他忽然兴起,拿起那盘菜,换到自己这边。

她举到半空中的筷子顿了下,然后又挑了个近的吃。

他再换,她干脆搁了筷子,起身就要走。

程彧这才开口,语气冷冰冰:“把饭吃完,我的粮食不是给人浪费的。”

白露站在那僵了几秒,坐下,然后就真的,一筷子菜都没夹,一口接一口地把碗里米饭吃的干干净净,然后站起走人。

周姐在旁边都看傻了,在她观念里,自己这位老板可是丝毫冒犯不得的存在,她以为程彧会发脾气,可他像是没看见一样,气定神闲地吃完自己的,然后起身,平静地吩咐:“可以收拾了。”

程彧回到卧室时,白露已经梳洗完上了床,才几分钟的功夫,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洗的。程彧冲完澡出来,就见她被子拉到耳朵上,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熟。

冷战的另一个重要部分就是,不肯让他碰,当然他要是来强的她也没辙,可他不想。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尤其是这种久旷之身,欲/望多些似乎无可厚非,可他也意识到自己对她已处于失控边缘,这对于向来强调自律的人来说,可不是好现象。

知道白露没那么快入睡,程彧靠着床头拿起一本书,一边翻到上次读的位置,一边说:“明天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身边人恍若未闻,没有回应,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听见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我让人把礼服送过来。”

白露见装聋作哑不管用,闷声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