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会议室里，天花板上探出了一个脑袋，回型的会议桌中心的花瓶上也飘了两只鬼，空调隔壁也有一只，角落里也站了两只，正在齐刷刷地盯着他。
饶是能看见鬼的卢兴安见到房客们的反馈都要抖下一层鸡皮疙瘩。
他搁下手机，抖了抖。
茶苓瞥了眼照片：“都这么久了，见到鬼你还怕？”
卢兴安：“不是怕，要是天天有这么多鬼默默地盯着我，我一定会不自在。”
一只手接过了手机，声音温和地问：”有多少鬼？”
茶苓双指划拉，放到照片，指了指：“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六个，都是我的房客。”
陆恒笑说：“真可惜我看不见。”
“阴阳眼，开吗？”茶苓问。
陆恒说：“免费吗？”
茶苓说：“行呀，你是我的老顾客，当送你好了。”开的次数多了，现在的茶苓也很是熟练，捏了个手决，又以自身灵气灌注，很快的，便替陆恒开了阴阳眼。
她笑吟吟地说：“以后你回到你的岗位了，可要记住我帮你开阴阳眼的事儿，给酆都大帝开阴阳眼，说出去能吹一辈子。”
陆恒问：“还有别的事情我需要记住吗？你说，我都记着。”
茶苓想了半天，说：“应该没有了。”
卢兴安默默地在一边看着，最近陆爷的攻势越来越猛，在老板家看见他不出奇，哪天看不见才不正常。
卢兴安觉得自己不该当电灯泡了，默默地溜了。
陆恒问：“你打算怎么做？我指肖通那边的事。”
茶苓说：“我等会约了张导。”
陆恒一听，顿时明了，说：“你有把握能劝退张导？”
茶苓：“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陆恒问：“你要怎么劝退？”
茶苓说：“你可以留下来，等会就知道了。”
没多久，张彬来拜访茶苓，见到陆恒时，倒没有很惊讶。打从知道茶苓住在这个小区后，他和妻子也搬来了这里，自然也是知道陆恒是茶苓的邻居。
至于其他方面，张彬也没有多想，有个大师在隔壁住着，多点来往总没坏处的。
不过这还是头一回茶苓主动找他。
张彬有些意外。
他问：“大师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茶苓说：“我昨天闲来无事，替你占了一卦，卦象标明张导近来不宜和属猪，属龙的人共事，否则易有血光之灾。”
张彬愣了下。
他最近在负责两个项目，一个是肖通的武侠剧，另外一个是自己的民国电影。
张彬自从上次茶苓的符篆救了他一命后，对血光之灾四个字便分外谨慎，他脸色有些凝重。两个项目里合作的人海了去，不过查明生肖倒不困难，就是有些繁琐。
但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张彬刚这么想，下一刻就给助理发了消息，让他把共事的所有人的生肖列表，猪龙标红。
张彬的助理办事效率高，在张彬和茶苓陆恒闲聊不到十分钟，就把信息统计出来了。统计出来一看，只有肖通属猪，元全属龙。
都是他负责的电视剧项目里的人，肖通不仅仅是剧的制片人，也是投资方，更是影视公司的老板，而元全则是原著作者。
张彬惊愕，一抬头，陆恒意味不明地朝他笑了笑。
张彬赫然领悟过来。
……为什么阿恒要辞演？肯定是先得到大师的关照了！毕竟是邻居！天天能来往！所以提前知道了这个事才宁愿赔偿巨额违约金也要辞演！巨额违约金算什么？命才是最重要！没了命，有再多钱也没有用！
张彬立马起身，对茶苓说：“多谢大师提醒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陆恒，匆匆离去。
陆恒看着张彬离去的背影，问：“他会退出吗？”
茶苓笃定地说：“会。”
陆恒有些好奇地问：“你的卦象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张导不退出去的话，我若动了手，难免会波及旁人，血光之灾也不是不可能。”茶苓慢条斯理地说。
陆恒说：“茶董果然厉害，看来完全不需要我的帮忙了。”
茶苓说：“也有你推波助澜的功劳。”
第二天早上，微博炸了。
《江湖》这部剧是个大IP，原著粉无数，版权改编消息发布之际，还粘上了一条极端粉丝的人命，受到关注的范围之广，是目前这些年来的各大IP都不曾有过的，加上剧版有陆恒与张导的加入，剧还未播出，隔三差五就有各种小道消息上热搜，包括前阵子陆恒的绯闻，也带着这部剧上了好几次热搜。
而就在前几天，陆恒发了条微博，表明因为个人原因无法参演《江湖》这部剧电视剧，违约金会如数赔偿等等。
微博一发，立即引起了广泛关注。
但很快的，《江湖》官博也转发了陆恒的微博，表示能够理解陆恒的不便，深感遗憾，盼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粉丝们本来都觉得陆恒是非常合适的男主角人选，如今陆恒不演了，都觉得怪可惜的，但也没有诸多强求，在陆恒的微博哭了阵后，这事儿就过了。
然而就在今早，张彬也发了条微博，表示要退出《江湖》的制作，登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人退出就算了，两个人退出，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网友们的眼睛都是自带显微镜的，在各种各样的真假爆料中，硬生生地挖到了一个远古的抄袭微博。
@不知名路人甲：《江湖》抄袭老透明一笔烟杆的《侠义江湖》，调色盘如下。
微博是五六年前的，转发只有几百人，事后也不了了之了。大家一看调色盘，发现还真的有点东西，有些字句像是中译中翻译过来的。有人秉着认真研究的精神挖掘了下去，把两本书彻彻底底地研究了一遍，才发现卧槽这不仅仅是中译中，而且连人设和框架都极具相似度。
有人做了新的调色盘，开始疯狂地转发。
还有人去联系一笔烟杆，未料却发现一笔烟杆在几个月前已经过世了，过世前的最后一条微博是——写文多年，虽然没赚几个钱，但我很欣慰，始终没忘记过初心，感谢江湖里的每一个人。
人死了，整个世界会对他充满了爱意。
加上一笔烟杆的微博里对于写文的自嘲，网友们纷纷批判元全，是元全的抄袭夺走了一个年轻人的生命。他原本有机会发光发亮，是廉不知耻的抄袭者活生生地剥夺了属于一笔烟杆的机会。
陆恒与张彬的前后退出，这会儿，广大网友们已经脑补出了真相，正因为不愿意纵容抄袭者，知道创意灵感文字的可贵，他们宁愿赔付违约金也不愿与这样脏的人为伍！
随着事情的闹大，又有了张导和陆恒的带头表率，原本与《江湖》签订了演出合同的演员们都陆续罢演，能付得起违约金的也花了这笔钱，一时间吸了不少粉。
《江湖》在短短几天内，废了。
茶苓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蝴蝶效应，游戏世界里的《江湖》最后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压根儿没有抄袭这档事。
而且……
一笔烟杆这个笔名还有点熟悉。
茶苓翻了翻，找出了一份文件，是当初给毛今联系阴差时，毛今给的报酬。
合同里白纸黑字地写明了——毛今的父母将毛今的所有版权转让给茶苓。
毛今后面还有括号——笔名：一笔烟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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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江湖》尚未开机，就频频受挫, 肖通原以为陆恒的离开已经是最坏的结果, 没想到更坏的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 原本受到业内广泛看好的《江湖》, 这会儿握在手里就跟一颗□□一样。
身为投资人兼制片人, 他深刻地明白, 如果他不作表态, 并且没办法让群众住嘴的话，这将会成为他事业上的败笔。
肖通召集自家公关团队开了个紧急会议。
会议结果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首先声明不知道《江湖》是抄袭的, 同样被蒙在鼓里，再三表达对原创对文字的尊重, 不再启动《江湖》项目，同时购买一笔烟杆的版权，并为一笔烟杆办一个追悼会, 祭奠真正的文字江湖。
方案里损了钱，但挽回了名声，也赚得了口碑，而且他让公司里的策划总监去看了《江湖》抄袭的那本，虽然没什么名气, 前面也过于慢热，但很适合改编成影视剧, 编剧加工得当，将会是一个优秀的剧本。
于万通而言，是个名利双收的机会。
公关团队还建议说肖通亲自去拜访一笔烟杆的家人, 以示诚意，版权费可以给个高价，这样在网络上也能宣传一通，既有人情味，又算是省下一笔广告费。
肖通雷厉风行，当即以万通的名义发了微博，旋即前往毛今父母家，登门拜访。
然而，肖通还没进门，就见到毛今的母亲一脸防备地看着他，开了门后，和毛巾父亲堵在了门口。
“有事？”
肖通说：“我是肖通，万通的总裁，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公司主要经营艺人培训和影视方面的开发。对于毛今的英年早逝，我深感遗憾，但好的作品不该被埋没，我有意购买毛今的版权，会给予最大力度的开发……”
肖通顿了下，他发现毛今的母亲手里抓着一支牙刷，紧紧地握着。而毛今母亲的眼神充满了反感，她扭了下头，又转回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必了，你和我们商量没用，阿今死后的所有书籍版权都转让给其他人了。你不要找我们了。”
“砰”的一声，肖通吃了个闭门羹。
电梯后默默扛着单反想拍个照放新闻的随行人员呆呆地放下了相机。
肖通没有死心，又敲门。
这回，是毛今的父亲开了门，只开了半条缝隙，露出了一只眼睛，同时还塞了张名片出来：“我们按照阿今的意愿转让给了大师，这是大师的名片，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找她吧，不要再来找我们。”
说着，又迅速关了门。
门一关，毛今母亲叫嚷道：“开什么门，没见儿子不舒服吗！大师说了，那些气运特别好的人，咱们儿子接近不得，接近了有损魂体，容易魂飞魄散的！”
毛今父亲赶紧拿过了毛今母亲手里的牙刷。
毛今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张鬼脸惨白惨白的，挤出一个笑容，说：“爸，妈，没事，我过会儿就能缓过来了。”
此时，肖通身边的随行人员上前，低声说：“肖总，我看毛今的父母精神像是有点问题，看着您像是如临大敌似的。”
肖通也觉毛今父母对他的态度实在奇怪，仿佛他就是个行走的炸弹一样。
“明天再让陈凌过来，和他们商量书粉追悼会的事情，新的版权拥有者……”他这会儿才低头看了眼名片，上面赫然写着“茶苓”两个字，话音戛然而止。
再想了想刚刚毛今父母口里喊的“大师”一词，以及毛巾父母如临大敌的表现，肖通顿时领悟过来。
方道长说过他是百鬼不侵的命格，想必屋里是有鬼了，百分百是毛今本鬼。
肖通改了口，说：“明天不用让陈凌过来了。”
他叹了声。
……看来《侠义江湖》的版权没这么容易买下来了。
但是再难买，他也得把它买下来。
在茶苓手里的话，想要买下来，恐怕得比原先设想的价格翻一倍了。肖通做好了心理准备，打听到了茶林的住址后，立马赶了过去。
他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是敞开着的。
他正要摁响门铃，门口上的可视门铃便响起了茶苓的声音：“肖总请进。”
她的声音温和，与他印象中的茶苓相差甚远。
肖通走进去，穿过花园时，有些走神。
不得不说，他这位前秘书相当有本事，不到半年的时间，从无名之辈到如今的炙手可热，娱乐圈内的但凡有点名气的明星都知道有那么一位大师卖路人符篆，有了路人符篆，可以抵挡百分九十九的记者跟踪，杜绝了空穴来风的绯闻，如今也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他听说了，那样的路人符篆，已经炒到了一百万一张，尽管价格昂贵，可想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而张导和童导对茶苓的欣赏，圈内也是有所听闻，谁也不愿意得罪一个会捉鬼会驱邪的大师。
肖通来到门口。
门口也是敞开着的，茶苓坐在茶桌前喝茶。
天气早已入了冬，别墅里没开地暖，可茶苓依旧穿着单薄的衣裙，在慢条斯理地泡茶。他穿着大衣都觉得有点冷，她似乎半点寒冷也感受不到，面色红润，白里透着红，皮肤细腻，宛如剥了壳的鸡蛋。
肖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茶苓不像人，像是神仙，不然怎么解释一个人会为什么能够有如此大的变化？
茶苓给肖通递了杯茶。
肖通接过了。
茶苓开门见山就说：“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我愿意把版权卖给你。毛今是我的朋友，我也在万通工作过一段时间，我知道万通是最适合它的地方，我也相信交给你，你会认真对待毛巾的作品，给予最好的资源，价格也好说，你按照市场价给我就行，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季悦不能参与进来，任何角色都不可以，这一条我要求写在合同里。”
肖通没想到茶苓会提出一个这样的要求。
他皱眉：“你和季悦有什么过节？”
茶苓笑说：“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答应的话，今天我们就能走合同，不答应的话，我可以给毛今找下一个买家。”
肖通盯着茶苓，本来想问一句是因为他吗？可看着茶苓这个模样，他便知道不必问了，他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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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肖通回去的路上十分沉默。
他侧首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景色，脑子里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季悦。那会儿的她还扎着羊角辫, 只是个小女孩, 拥有一颗纯真又勇敢的心, 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从充满一氧化碳的屋子里救了出来。
他至今无法忘怀那瘦弱的背影。
也正因为如此, 她才宛如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她才和那些庸俗谄媚的女人不同。
他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角色的。
可是现在却和公司的利益有了冲突。
一时半会, 肖通心中的天平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车停了下来。
肖通乘坐电梯上楼。
这是他的一处房产, 高档住宅区的房子，他工作繁忙懒得回别墅时会选择这里休息。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口坐了一道人影。
季悦抱着双膝坐在了门口。
听到了脚步声，她睡眼朦胧地抬了头, 略带惊喜地说：“你回来了啊。”
肖通有些意外，上前扶起了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抓紧了他的手，正想说——
我知道你这几天很忙, 担心你太忙了，不知道照顾自己，所以想来看看你，还特地给你熬了汤。
这是季悦准备的台词。
然而在握住了肖通的手掌的那一刻，她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当然是来问你事情解决了没有？能不能给我一个角色？我就靠着这个角色起来了！在这里也真他妈的憋屈！明明我是女主, 为什么要给茶苓一个女配抢了风头！等我……”
她惊呆了。
可是嘴巴却不受控制，完全停不下来。
“……拿到了角色, 凭借女主光环我一定能在娱乐圈立足，到时候我有了资本一定想方设法把茶苓弄进精神病院，那儿才是她的最终结局！”
肖通的眼神变得极冷。
“你一直在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