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拓现在用双剑了?陈靖仇记得师父说当初杨拓用的是把黄金大剑,不过那时杨拓年纪还小,现在可能换了兵器吧。先前他也听张烈说,带兵破了拓跋部的正是个手持双剑的将军,没想到便是杨拓。

告辞了齐二郎一家,三个人在一处商议。不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追寻杨拓的下落,看他是不是把神农鼎带上了泰山之巅。小雪想了想道:“如果宇文太师真的把鼎交给了杨拓,他为什么要绕个大圈子,到东莱城再转道去泰山?”

神农鼎原先是在豆子坑魔王砦,泰山在魔王砦与东莱城之间,现在这么做,实是绕了个大圈了。陈靖仇百思不得其解,拓跋玉儿道:“别人怎么想,我们去猜也猜不到。反正,拿刀顶住那个杨拓,看他说不说。”

陈靖仇不由苦笑。师父对杨拓满怀惧意,屡屡告诉自己不可与杨拓正面对敌,只怕要用刀抵住他喉咙非自己所能。但他心里却隐隐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师父把杨拓说得越厉害,他就越不信邪,更加想试试这杨拓的斤两。他道:“好,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就去泰山!”

东莱城到泰山不过两三日路程。这一趟不用带着齐二郎,加上三人都心下着急,走得更快,这一天离开东莱城,第二天黄昏就已到了泰山脚下。只是泰山脚下驻扎的那支军队仍然没走,将上山的道路封得严严实实,不许任何人上山,他们三人察探了半天,正想找个防御不严的空隙好上山,拓跋玉儿忽道:“陈大哥,军营里好像有人来了!”

军营里果然有不少人从帐中跑出来集合,一个骑兵穿营而过,高声叫道:“韩将军到,列队!”这支部队与他们见过的隋兵甚是不同,纪律严明,紧接着,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带着几个人进了营。远远望去,见那个高大的将军须发已然花白,年纪也不小了。陈靖仇正看着,小雪忽然道:“陈大哥,这个韩将军是不是也去过豆子坑?”

陈靖仇心下一凛。回想起来,宇文太师在魔王砦抢神农鼎时,身边那两个汉子中其中一个正是这个老将。他扭头向拓跋玉儿小声道:“玉儿,你看是不是?”

拓跋玉儿点点头道:“很像,神农鼎果然被他们带上泰山了。”

陈靖仇再无怀疑,心想:宇文太师为何要舍近求远,去东莱城绕个圈再上泰山,现在仍不得而知,但神农鼎只怕就在山上。他道:“趁他们现在在集合,我们上去。”

他们上了山道,在道旁树林躲藏起来,那韩将军已与人上山了。上得没几步,韩将军向另一个军官道:“吴将军,请不必送我了,好生看守,不可误事。”

那吴将军答应一声,转身下山,韩将军独自向山上走去。陈靖仇见这韩将军年纪虽老,但英华内敛,精神矍铄,心道:这韩将军只怕不易对付,若他与杨拓在一处时,真不好下手。

他正在沉思,拓跋玉儿见韩将军上山已远,小声道:“陈公子,我们不上去吗?”

陈靖仇道:“等等。这姓韩的不是易与之辈,万一宇文太师也在的话,那就麻烦了。”

拓跋玉儿想起姐夫说过,若宇文太师黄金剑在手,连他都不是对手,自己这三人定然斗不过他,不要说再加一个杨拓和这韩将军了。她不再说话,又等了一会儿,只见韩将军消失在暮色中,她才低声道:“现在行了吧?”

陈靖仇见已见不到韩将军了,这才道:“好,我们上去。”又加了一句,“千万要小心,别被发现了。”

泰山高有数百丈,那支隋兵要在山道上步步设防,倒也不可能,他们沿着山路拾级而上,一路上没再碰到隋兵。等他们上了山顶,月已上中天,远远地望去,只见山顶有火把光。陈靖仇道:“小心了,他们就在前面。”

他们生怕还会有隋兵,没想到这山顶只结了一顶营帐,却不见有什么兵丁守卫。营帐前的空地上,正放着一只大鼎。一见这鼎,陈靖仇心头便一阵剧跳,小声道:“玉儿姑娘,那便是神农鼎吗?”

拓跋玉儿道:“这儿看不清。我过去看看吧?”

她正待过去,陈靖仇忽地一把拉住她,将手指放在唇边,也不说话。就在这时,营帐中有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那韩将军,另一个却是个身背双剑的青年军官。韩将军一出营帐,看了看天道:“时辰已到,杨将军,开始吧。”

陈靖仇听他说“杨将军”,心道:这便是杨拓?他只觉握着的拓跋玉儿的手一颤,不由看了看拓跋玉儿,拓跋玉儿无声地点了点头。

月光下,只见杨将军身着白袍,两把长剑交叉背在身后,颇有英气。陈靖仇心道:没想到杨拓长得倒甚是英俊。他听师父说过,杨拓的双眼颜色不同,有“阴阳妖瞳”之称,只是暮色中也看不清他眼睛的颜色。只见杨将军背着手看了看东边,忽然叹道:“韩将军,要施此术,我真有些不忍。”

韩将军喝道:“杨将军,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他喝了一声,却也叹了口气道,“只是你说得也对。唉,不要多想了,这点牺牲总是难免了。”

他们想做什么?陈靖仇心头疑云大起。这杨将军的话中竟然带着悲悯之意,他难道是这般一个人?一边的拓跋玉儿突然低声道:“假惺惺!”一听她说话,陈靖仇吓了一大跳,生怕被韩将军和杨将军发现,好在泰山顶上山风甚大,他们是在下风头,声音只怕传不到那边,韩将军和杨将军并没有发觉。这时杨将军已与韩将军两人站在鼎边,两人同时双手捻诀,口中喃喃念诵。

在他们的念诵声中,脚下的空地上,突然亮起了几道暗红色的光柱,倒似地上用火油划出过痕迹,此时点燃了一般,看过去,地上竟是个六芒星形,那大鼎便在六芒星正中。

这是什么?陈靖仇不由得一呆。他鬼谷秘术中也有法阵,但向来没有这种六芒星阵。他正猜测着韩、杨两人的用意,地上这几道红线越来越亮,已映得杨将军和韩将军两人都成了暗红色。隐约中,忽然东边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那是一道红色光柱,自地面直直冲上,已与浮云相接。黑暗中,陈靖仇只觉一双柔软的小手一下握住他的手臂。

那是小雪。小雪的脸上已满是惊惧,不知在想些什么。陈靖仇握了握小雪的手,小雪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东莱城!”

东莱城?陈靖仇往东边看去。只见那道红光起处,正是东莱城的所在。本来东莱城那边还有隐隐的灯光,但这道红光一起,已将城中灯光逼得再也看不到了。而那道红光冲霄直上,一闪即没,待红光消失,原本东莱城的地方却已黑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靖仇正想着,韩将军与杨将军两人忽地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一点红光直坠而下,正落在地上这大鼎之中。韩将军急道:“杨将军,如何?”

杨将军道:“不辱使命。”他伸手到大鼎中一探,摸出了一颗发着红光的珠子,道,“万灵血阵已然见功,血珠在此。”

韩将军接过了血珠,喜道:“太师的计划果然有效,加上七日前雁门那一颗,万灵血珠已有两颗。”他见杨将军仍是神色颓唐,又道,“杨将军,你立下此功,难道不高兴吗?”

杨将军叹道:“东莱城六万生灵,方换来这颗万灵血珠。韩将军,你说我高兴得起来吗?”

韩将军道:“不必多想了,还是那句话,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他看了看东边东莱城的方向,也长叹了一声,又道,“世事不能两全,杨将军,你在此歇息吧,我马上将万灵血珠送到太师处。”

杨将军道:“你要用遁术了?你奔波辛苦,要不要紧?”

“太师大计,不可耽搁了。杨将军放心,老朽这点还承受得住,何况来时我不曾用遁术。”他将那血珠放进怀里,向杨将军道,“杨将军保重。”

“韩将军保重。”

韩将军双手捻诀,在身前画了个圈,口中念了几句咒。随着咒声,他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突然消失不见。陈靖仇看在眼里,心道:果然是他,在魔王砦不也用了这法术?原来这是遁术。只是他们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东莱城六万生灵,难道他们要屠灭东莱城吗?东莱城并不是叛军所据的城池,他实在有点想不明白。

韩将军一走,杨将军仍是呆呆站立在鼎边。陈靖仇不知他还要做什么,却见杨将军忽然伸手在鼎上一拍。“当”的一声,竟然发出了金铁相击之声,随着这一拍,大鼎竟霍地碎裂。拓跋玉儿没想到杨拓竟将鼎毁了,失声叫道:“啊呀!”

这一声杨将军也已听到。他万万没想到边上竟会有人,喝道:“什么人?”“锵”的一声,背后双剑已然出鞘,人便如闪电一般冲到拓跋玉儿近前,双剑齐刺。拓跋玉儿见行藏已露,伸手拔刀正待招架,陈靖仇已抢上一步,拔剑挡住了杨将军的双剑。自从在龙舟上见宇文太师与张烈的交手,他自知功力尚远不及这些人,这些日子苦练法术剑术,便是师父当日严厉督促,也不曾如此刻苦,现在功力又比那时高出倍许。杨将军出手虽快,但他仍是章法不乱,只见双剑大开大合,他守得也是井然有序,只听是“当当当”的声音,三柄长剑在眨眼间已格挡了十几下。小雪和拓跋玉儿见陈靖仇虽然还挡得住,但仍是难挡杨拓暴风骤雨般的进攻,攻一步退两步,便也冲了出去。这时杨将军的右手剑正压住了陈靖仇的长剑,左手剑如毒蛇般分心刺来,小雪的玄铁环一伸,锁住了他的剑身,拓跋玉儿的腰刀已递了出去。他三人这些日一直在一起修习,配合之间已有默契,只见这一招虽然有神鬼莫测之机,却也被他三人合力挡了开去。

杨将军的左手剑被小雪锁住,眼见又有一柄刀削来,手腕一抖。铁环虽能克制刀剑,但小雪的功力毕竟远不及他,只觉虎口一热,哪还锁得住,惊呼一声,只见左手剑已从小雪的铁环中抽了出去,一个空心跟斗,向后倒翻出数步,拓跋玉儿的刀也削了个空。拓跋玉儿见这一招也没能伤了他,不由暗叫可惜,陈靖仇听小雪的叫声,心头一沉,低声道:“小雪,你没事吧?”

小雪只觉得手上发烫,好在杨拓意在脱身,不曾反击,不然方才自己只怕要受伤。她道:“陈大哥,我没事。”

杨将军此时已看清,面前竟是三个少年男女,看去全都在二十岁以下。他心头暗惊,忖道:怎么来了这三个了得的少年?江湖之大,真是藏龙卧虎。他向来自命本领高强,没想到眼前这三个尚存稚气的少年男女竟是出乎意料的强韧,心里多少也有点忐忑,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拓跋玉儿骂道:“杨拓,你为什么要毁掉神农鼎?”

杨将军一怔,哼道:“在下杨硕。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神农鼎?”

拓跋玉儿道:“我姓拓跋,你记得吗?”

杨将军眉头一扬,道:“原来是拓跋部的人。有趣,有趣,小姑娘你倒比你族中的男人还要厉害一点。”

当初他奉命攻入拓跋部,夺到了神农鼎。攻杀之时,便觉拓跋部众虽然悍勇,却也没有太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这个自称姓拓跋的小姑娘竟比当日与他对敌的大汉还要厉害。陈靖仇却听得他自称是“杨硕”,不由一呆,喝道:“你叫杨硕?不是杨拓吗?”

杨硕喝道:“小子,你认错人了。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杨名硕。”

陈靖仇心想:是了,他确实不是杨拓。师父说过,那杨拓本领极高,遇到他要趁早逃走,不可正面对敌。但他与杨硕对了十余剑,虽然觉得这青年军官本领亦在自己之上,相去却也不是师父说得那么远。拓跋玉儿道:“陈公子,别管他叫杨硕还是杨拓,他毁了神农鼎,杀了他!”

杨硕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本事不错,眼力却实在不高明。”

陈靖仇听他话中之意,毁掉的竟不是神农鼎,不由一愣,道:“那神农鼎在何处?”

杨硕喝道:“要想知道,杨某剑下领取。看剑!”

第十一章

杨硕的左手一提,左手剑横在了胸前,右手剑却是竖在了面门前,双剑交成十字形。陈靖仇心下一凛,叫道:“十字剑!小雪,玉儿,小心他的妖术!”

杨硕听他叫得出“十字剑”之名,哼道:“小鬼还有几分门道。”这十字剑是他的独得之秘,攻入拓跋部时,拓跋部众虽有勇悍之士,却没有一个能在他这十字剑下挡过三个回合,若不是方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险险受伤,他也不会用这一门秘技。小雪和拓跋玉儿虽不知十字剑是什么,听陈靖仇说得这般急切,心头一凛,知道此术厉害,两人已向陈靖仇靠拢,三人背靠背站在一处,结成了三才阵。

杨硕的十字剑一出,泰山之巅顿时风起云涌。泰山顶本已高过了云层,但此时乱云不住涌来,霎时将这一片地方遮得密密实实。他三人心下骇然,只觉这杨硕虽然不如宇文太师可怕,但却也不是个寻常人物,陈靖仇更是忖道:我只道不能与宇文太师一争短长,没想到连这个杨硕都还尚有不如。但他性情倔强,就算明知不敌,心中仍是毫无惧意。乱云中,杨硕的双剑不时如闪电掠过,划破云雾,但他三人的三才阵已成,虽然每一剑都堪堪要刺到身前才挡开,却也守得章法不乱。拓跋玉儿的本领都是张烈所传,与陈靖仇和小雪的鬼谷秘术虽非一门,却也有相通之处,他三人使出这三才阵,竟然不比先前陈靖仇和小雪与张烈一同对抗司马豪时所结成的三才阵弱多少。

“当当”的一阵兵刃相击之声,云雾又被山风慢慢吹散。陈靖仇只觉方才直如梦寐,等云雾一散,只见身边的地上已是一道道剑痕,不远处的树枝也有不少被削断,但他身上却分毫无伤。他生怕小雪和拓跋玉儿有失,沉声道:“小雪,玉儿姑娘,你们怎么样?”

小雪道:“我没事,陈大哥。”

拓跋玉儿却“哼”了一声道:“我没事,不要紧的。”

陈靖仇心头一惊,眼睛一斜,见拓跋玉儿臂上已红了一片,不知何时被刺了一剑。不过看样子,伤势确实不重。他见拓跋玉儿受伤,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一般,叫道:“玉儿,你受伤了!”

拓跋玉儿抿嘴一笑道:“陈公子,我说不要紧的,这姓杨的也累了。”她平时常不见笑容,此时笑起来,却也如春花乍放。陈靖仇抬眼望去,却见杨硕手提双剑,仍是呈十字状交叉在前心,但脸上已不再有方才那种好整以暇的神情,细细听去,已能听得他的喘息变粗了。陈靖仇心想:“果然。师父说十字剑虽然厉害,但极耗内力。我一个人是挡不住,但有三才阵相助,这回这杨硕是作法自毙,反倒落了下风了。”

正如陈靖仇所料,杨硕见这三个少年男女全都不弱,便打了个速战速决的主意。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三人竟会有这个神妙之极的阵势,守得如铁桶一般,他的十字剑竟是久攻不下。十字剑威力虽大,但极耗内力,何况他施万灵血咒,已耗去了大半内力,加上施术后心中内疚,先前多少也有点不忍下杀手,此消彼长,陈靖仇他们惧意渐去,他却惧意渐生,心道:糟了!为了施万灵血咒,他屏去左右,连一个随从都不曾带上山顶。本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但现在连叫人帮忙都不成了。见一番疾攻,仅仅在拓跋玉儿臂上划了无伤大雅的一剑,更是信心大失。他本是当朝宗室,因为不屑养尊处优,这才投入宇文太师麾下,虽曾带兵攻入拓跋部,其实实战经验并不丰富,现在方寸一乱,只觉这双剑都有点异乎寻常的沉重。

他心神一乱,陈靖仇已看在眼里,喝道:“他要不成了,我们上!”说着,挺剑又向前刺去。三才阵可攻可守,可大可小,现在他三人为了抵挡十字剑,靠在了一处,三才阵更如凝成一体,三个人便如一个三头六臂的巨人一般。杨硕咬了咬牙,心道:不要怪我下毒手!他左右双剑一分,两剑齐齐插在地上,双手在胸前飞快地变了数个手印,喝道:“万木萧萧,疾!”

一声出口,狂风大作。山顶上本还有些残云,被这阵狂风一吹,立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地上的浮土也被吹得飞扬起来,他整个人都似淹没在这阵浮土之中。陈靖仇见杨硕使出了这一手,心道:原来是土系法术,怎么叫个“万木萧萧”?他生怕拓跋玉儿受伤后挡不住,抢到她跟前将手中剑脱手一掷,双手亦连捻数诀,喝道:“甲木克戊土,落地生根,疾!”

这是鬼谷秘术的木之剑。黑山镇上,高尉官正是中了陈靖仇这一招落地生根,被钉死在地,此时陈靖仇比在黑山镇时功力更高一筹,长剑飞去,杨硕身周本来有浮土环绕,便如立了个土盾,但陈靖仇的长剑到处,浮土却如冰向火,立时左右分开。就在他放出长剑的同时,杨硕的两柄长剑也正好破空而来,小雪见陈靖仇危急,手一扬,铁环一下套住了飞来的长剑。杨硕的长剑来势极猛,剑刃擦着铁环,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吱”声,小雪只觉手腕剧痛,她咬了咬牙,心道:不能让他伤了陈大哥!虽然有种马上要被击破的惊恐,但她仍是咬紧牙关紧紧锁住这两柄长剑。拓跋玉儿见小雪有点阻挡不住,一个箭步上前,腰刀连着在杨硕的剑身连击两下。“当当”两声,杨硕的长剑被拓跋玉儿连击两下,就如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般失了势头,就在这时,陈靖仇的长剑却已飞入了浮土之中,那边传来了杨硕的嘶声惨叫。

这一剑,正中杨硕肩头。杨硕“万木萧萧”本是一往无前的招术,他要驭使双剑出击,己身守御便已有不足,陈靖仇的木之剑又破了他的护身土术,长剑穿透了他的肩胛,他站立不住,仰天摔倒,而陈靖仇的长剑去势未竭,遇土即入,已将他钉在了地上。他双剑已经离手,人已被钉住,不要说拔不出来,就算能从肩头拔出长剑,他一臂已废,也定然不是陈靖仇三人的对手了。到了这时,杨硕只觉万念俱灰,心道:没想到竟然伤在这三个小鬼手上。

拓跋玉儿见这一剑钉住了杨硕,心头一喜,叫道:“陈公子,我们打败他了!”

陈靖仇仍然不敢怠慢,双手捻诀,缓步向前,沉声道:“小雪,给玉儿疗伤,这儿有我呢。”黑山镇上高尉官死而复生,若非张烈出手相救,那一次他险些被高尉官翻盘,这回再不敢大意,木之剑虽然钉住了杨硕,他仍不敢收法。杨硕见陈靖仇还是如临大敌地上前,苦笑道:“陈公子,你已胜了,还要做什么?”

陈靖仇喝道:“你们先前所说的东莱城六万生灵换得万灵血珠,是什么意思?”

杨硕道:“陈公子,你还在睡梦里吗?这意思便是东莱城的六万生灵已经荡然无存,化成了那一颗血珠。”

陈靖仇心中虽然隐隐觉得是这个意思,但从杨硕嘴里听到,最后一线希望也已破灭。他心道:什么?方才那道红光,就是东莱城已经毁灭?他耳边仿佛听到东莱城里遭到灭顶之灾那一刻的万众惨呼之声,失声叫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这时小雪正在给拓跋玉儿施疗伤术,拓跋玉儿却已耐不住,走到了那碎鼎前检视。她捡起一块碎片看了看,叫道:“陈大哥,这不是神农鼎!快让他说,神农鼎在哪里!”

杨硕道:“神农鼎被张公公在押送途中失落了,太师正在追查下落,问我何用。”

陈靖仇沉吟了一下,道:“杨将军,那杨拓到底是什么人?”

杨硕笑道:“那是宇文太师先前之名。太师本为杨义臣老将军收为义子,改姓为杨,单名为拓,现在已复原姓。陈公子,你们能胜我,但想胜太师,可是痴心妄想。”

杨拓原来就是宇文太师!陈靖仇这才知道师父师伯的大敌原来是同一个人。他喝道:“快说,宇文太师现在何处?说了便不杀你!”

杨硕双眉一竖,却也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想杀我,不劳你动手!”他人已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右臂已废,但左手还能动,左掌忽地向自己顶门拍下。他虽不能杀人,但自尽之力尚存,这一掌拍得七窍流血,顿时气绝。陈靖仇没想到杨硕居然自尽,不由“啊”地惊叫一声,小雪和拓跋玉儿只道又有变故,连忙过来。见杨硕已然自尽,拓跋玉儿余怒未消,骂道:“还要发狠,我把你斩为肉泥!”

她正待上前,陈靖仇挡住她道:“玉儿姑娘,人死为大,这杨硕也不算什么小人,别去坏他尸身了。”他走上前从杨硕身前拔出长剑,见杨硕仍是双目圆睁,当真死不瞑目,想起杨硕先前为东莱城百姓亦曾一叹,心头不由恻然,伸手掩住了他的眼皮道:“杨将军,愿你来生做个好人。”

他刚站起身,却见小雪站在一边,眼里不住地流泪,诧道:“小雪,你怎么了?”

小雪道:“陈大哥,东莱城…真的已经毁了?”

从这儿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东莱城。但他们上山时还能看到东莱城的灯火,现在却已一片黑暗,直如大地上剜去了一块。陈靖仇道:“定然是。”

小雪忽地抽泣道:“那…齐二郎一家…阿宝…”齐二郎千辛万苦才逃回家中和家人团聚,他妻儿的欣喜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只是现在齐二郎一家定然也已随着东莱城的六万百姓同时丧生,小雪实是不敢相信。陈靖仇心道:宇文太师的手上,又多了一笔血债。只是…九五之阵,难道要如此残忍吗?师父说寻到五样神器,便可发动九五之阵,便能一统天下,重兴大陈。只是九五之阵竟然要伤害如此众多的无辜生灵,陈靖仇第一次觉得,师父若真个这么做,只怕也比宇文太师好不到哪里去。

拓跋玉儿见小雪痛哭失声,陈靖仇也一脸沮丧,心中亦很不好受。但她没能找到神农鼎,心有不甘,又走到杨硕身边。陈靖仇只道她仍要砍杨硕的尸身泄愤,急道:“玉儿…”却见拓跋玉儿伸手在杨硕胸前摸了摸,抬头道:“陈公子,这杨硕身上有封信。”

陈靖仇接了过来,见信已经撕开了,他取出信纸,见上面写着:“字谕硕弟:愚兄已于雁门施万灵血阵取得第一颗万灵血珠,祝吾弟东莱施法顺利。得手后火速赶往大梁,共觅神农鼎下落。静候好音。”落款却是“宇文拓”三字。心道:杨硕没骗我,宇文太师果然叫宇文拓。只是看信上,神农鼎确实不在他手上,而且说他先前在雁门,难道当中竟还能抽空去魔王砦吗?

拓跋玉儿见他沉思,急道:“陈公子,信上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