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小雪将陈辅扶到床上歇息,又出门来向陆仲恺道:“陆公子,多谢你帮忙。”

陆仲恺道:“没什么。陈公子,令师年纪老迈,加上气血上涌,八脉有些错乱,待会儿你让店家做点粥汤给他喝,先不要吃硬东西。”说到这儿,他皱起眉头,沉吟道,“陈公子,你们今天就住这儿吧?”

陈靖仇道:“是啊。怎么了?”

陈仲恺沉吟道:“我的金针之术也只能解燃眉之急。不过我城外有个朋友,我去讨些补气的归元蜜来让老师父服下,定能让老师父恢复元气。”说着,他拱拱手道,“陈公子,在下先告辞了,明早我再过来一趟。”

陈靖仇见他如此热心,甚是感动,还了一礼道:“多谢陆公子。”心想:“然翁说得果然不错。人心若是坏了,还不如妖;而妖持心若正,亦成正果。这位陆公子就算是妖属,将来准会是第二个古月仙人。”他本来就对华夷之辨、人妖之别之类看得极轻,现在更觉得妖与人其实一般,一样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等陆仲恺走了,他便去厨房要厨子做些薄米粥来,待会儿好给师父喝。

米粥自是寻常之物,但要煮烂了也得花不少时间。这客栈客人不少,厨子们正忙得不可开交,店主听得客人要煮米粥,说厨子们一时也抽不开手,反正煮粥也不用什么手艺,便给了个灶眼让陈靖仇自己去煮。陈靖仇淘了一碗米,倒在一个瓦煲中又加了水,自己在一边慢慢等着。看着瓦煲中欲沸不沸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乱,他不知出了什么事,从厨房门口向外望去,却见从门口走进了好几个僧人。这些僧人都穿着红袍,却戴着一顶高高的布帽,长相与寻常僧人大不相同,竟全是胡人。他正摸不着头脑,却听“咚咚”的声响,一个红衣胡僧走了进来。

这胡僧身材高大,几乎将门都堵住了,生得颇为狞恶。陈靖仇一怔,心道:“这些番和尚来此做甚?难道是找我的晦气?”可想来想去,自己也不曾得罪过什么胡僧。这时店主却已闻声赶了出来,一见那高大胡僧,忙上前行礼道:“原来是婆帝大师大驾光临,不知大师有何吩咐?”

店主说得客气,那胡僧却仍是一脸凶相,喝道:“你,妖怪有没有?”话说得却不甚流利。那店主吃了一惊,心道:“问我有没有妖怪?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吃不成?”正待赔笑说小本经营,菜单上不做妖怪,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婆帝,不要无礼。”

这声音苍老而温和,那店主闻声却动容道:“原来叶大师也来了。”

从这胡僧婆帝身后,闪出了一个矮小老僧。这老僧双眼碧绿,也是个胡人,但他的汉话比那叫婆帝的流利多了。这老僧向店主合十行了一礼道:“店主东,叶罗什有礼了。贫僧刚从山中除妖归来,路过此地,见贵店中竟有妖气,只怕有妖物来过。”说着,一双碧眼扫视了一遍,又笑道,“这妖物原来已经走了,老僧倒是抱歉得很。”

那店主听得方才店里竟有妖物,不由吓了一跳,道:“叶大师,那妖物还会不会来啊?”

老僧道:“请店主东放心,此妖并不能害人,不必担心。”

店主听得妖物并不能害人,这才松了口气,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叶大师。”

待这几个胡僧离去,店主才如释重负地向厨房走去。他见那些伙计全都聚在一处,喝道:“快去干活!别磨蹭了,客人都等着上菜呢。”

陈靖仇待他过来,上前道:“店东,刚才那和尚是什么人啊?”

店主道:“公子不认得吗?那是叶罗什大师,来头可大了,听说是天竺什么寺里的高僧。前一阵陛下来江都,王留守将叶大师举荐给陛下,陛下大为赞赏,封叶大师为国师。那个高大的是叶大师的师弟伽罗婆帝大师,听说法术虽然比不上师兄,也很不简单呢。”

原来也是位法师。陈靖仇想着,这时门口忽地又走进一个人来。这人高声道:“沈老板,快拿碗面出来,越快越好。”

这人本是熟客,店主迎上前道:“钱兄,你不是刚去会稽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姓钱的叹道:“不要提起,会稽遭了大劫了,我能逃出一命也算万幸。”

会稽即是今天的绍兴,在当时亦是个大城。店主听了不由一怔,问道:“遭了大劫?”

“是啊。我还没到会稽,便迎面碰上了许多逃难的人。听说前不久突然有一伙穷凶极恶的盗匪杀来,攻下了会稽,见人就杀,现在全城都被夷为平地了。”

这消息太惊人了,边上有个食客听了扭过头来道:“真有这事?我也听得这消息,但实在不敢相信。这位兄台,你是亲眼所见吗?”

那姓钱的客人道:“怎会不真!我本来也不信,还想去看个究竟。结果刚到会稽城外,远远就见城里已是一片残破,只怕一个人都没了,城外尽是兵丁,一打听才知道是宇文太师亲自引兵前来。唉,可惜晚来一步,那伙盗匪虽然被尽数歼灭,但会稽城也已毁了。”

那食客惊道:“这是什么盗匪?难道有妖术不成?”

姓钱的客人道:“正是有妖人在内!我听逃难的人说,那晚突然从天上降下一颗大星,正落入城中,只一瞬间,城里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全城尽毁。唉,这些妖人只怕被宇文太师逼得走投无路,这才破罐子破摔,和全城百姓同归于尽,真是太惨了。”

陈靖仇站在厨房门边听这钱客人说什么“红光冲天而起”,心里忽地一动。这时一个厨子在身后道:“公子,你的粥煮好了。”他连忙从灶眼上端下瓦煲,拎着上楼,心里想着:“天降大星?难道盗匪是假,又是宇文太师搞的鬼不成?”

刚走上楼,却见拓跋玉儿站在门边。拓跋玉儿也在听那钱客人说话,见他上来,小声道:“阿仇。”

陈靖仇道:“玉儿姐姐,你也听到了?”

拓跋玉儿点了点头道:“是啊。阿仇,你说,会稽的事,会不会和东莱一样?”

东莱城被毁,正是当时杨硕在泰山之巅搞的鬼。当时东莱城也是有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接着便是全城尽毁。陈靖仇小声道:“我也有点疑心。玉儿姐姐,你还记得我们从杨硕身上搜出的那封信吗?”

那封信是宇文太师寄给杨硕的。信上说,当时宇文太师去雁门施万灵血阵,让杨硕在此对东莱施此阵法,如果说会稽城是第三次万灵血阵,那也完全有可能。拓跋玉儿面色凝重,低低道:“我记得。阿仇,你那时不是怀疑宇文太师在布什么九五之阵吗?难道,这也是他布九五之阵计划的一环?”

陈靖仇心里一阵茫然。他本来听说有五件神器便能布九五之阵,后来听师父说只有用琴、鼎、印、镜、石这五种神器才能布成,然翁却说用此五神器布下的叫“失却之阵”,不是什么九五之阵。难道,真正的九五之阵,其实并不需要神器,而是五颗以万灵血阵化成的万灵血珠?可宇文太师分明也在搜罗神器。他实在想不出端倪,便道:“我还是先问问师父再说吧。玉儿姐姐,你就在这儿等一下。”

师父对拓跋玉儿总是看不惯,见到她只怕又要生气,陈靖仇心想还是让他俩眼不见为净,省得自己夹在当中难做人。他一进屋,见师父半躺在床上,虽然神情还有点委顿,但精神已好多了。他又惊又喜,道:“师父,你好些了吗?”

陈辅吁了口气道:“真要谢谢小雪姑娘,她的疗伤咒功底很是不浅,你啊,唉。”

陈靖仇知道师父准是觉得自己枉在鬼谷门下这许多年,疗伤咒却根本及不上初学乍练的小雪,心想:“师父你也真会瞎埋怨,师伯都说过,我本性属木,这土系疗伤术当然没小雪练得好。”但他不敢顶撞师父,端起瓦煲道:“师父,方才有位陆公子给您扎了针,他说您伤未痊愈,又是气血攻心,不能吃硬食,喝点粥吧。”

陈辅见他辛辛苦苦煮了粥,心里倒也有点感动,点点头道:“现在还太烫,先搁着吧。方才我听楼下有人说什么宇文太师,这小子又干了什么?”

陈靖仇将那钱客人的事约略说了,又说了当初杨硕在泰山顶上施万灵血咒之事。他刚一说完,陈辅惊道:“九五之阵!这小子定然野心勃勃,在布九五之阵!”

陈靖仇道:“可然翁说,世上并无九五之阵。师父,您是从哪里听说九五之阵的消息的?”

陈辅道:“然翁老先生也不是事事都知,宇文小子定是在布九五之阵,没错的!若不赶快阻止他,一切都完了!”他说着便要下床,但身体虚弱,手臂在床上一撑又倒了下去,人不住喘着粗气。陈靖仇忙扶住他道:“师父,您先歇着,我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再说吧。”

他生怕师父还要强行出去,也不多说,转身向门外走去。小雪有点担心,跟着出来道:“陈大哥,要不要我和你一块儿去?”

陈靖仇看着躺在床上的师父,小声道:“小雪,你就留在这儿照顾师父吧。说不定,那位陆公子还会来。”

小雪眼里闪烁了一下,小声道:“陈大哥,你有没有发觉,那位陆公子…”

陈靖仇笑了笑道:“我知道。不过,你忘了古月先生吗?”

小雪脸微微一红,淡淡笑道:“是。陆公子不会是坏人,不过,陈大哥,你还是要小心点。”

拓跋玉儿虽然没进房来,却一直在边上听,这时走过来道:“阿仇,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陈靖仇知道小雪要照顾师父,拓跋玉儿一个人待在客栈准会嫌闷,心想与她一块儿走也好,便道:“好吧,玉儿姐姐,那我们走吧。”又小声对小雪道,“小雪,师父就有劳你了。”

第二十三章 破镜

陈靖仇本想向那会稽来的钱客人打听一下消息,但一下楼方知这人急着赶路,吃完一碗面就走了。他和拓跋玉儿只得出门,看还有谁知道会稽的消息。

江都繁华,天下闻名。陈靖仇和拓跋玉儿看得目不暇接,走了一段,前面忽然围了一群人,传来几声琵琶响,有个女子唱道:“扬州旧处可淹留,台榭高明复好游。风亭芳树迎早夏,长皋麦陇送余秋。渌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跃紫骝。绿觞素蚁流霞饮,长袖清歌乐戏州。”心道:“这不是方才的歌女吗?原来在这儿又唱上了。不知这是谁写的诗,说的便是眼前之景,倒也不错。”他本来就好诗文,又没有师父管束,便挤过去听听。才到近前,却听边上一个士人摇头晃脑地道:“陛下真是天纵英明,诗文也如此了得。”陈靖仇一怔,问道:“兄台,这姑娘唱的是谁的诗?”那士人见陈靖仇看上去亦是斯文一脉,点头道:“这是陛下先前来江都时的御制歌诗,时日未久,尚未流传,公子自然不晓得。”

陈靖仇心里也在暗赞皇帝这诗写得不错,心里正在想着:“皇帝并不是个笨人,可怎么竟会如此昏庸无道?天下事真个想不通。”和拓跋玉儿一路走去,一边沉思,拓跋玉儿忽然捅了捅他道:“阿仇,有人在看你。”

陈靖仇看向一边,却见边上有个中年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生怕那是什么暗探,正待离开,那中年人却已走了过来道:“公子,请留步。”

这中年人相貌俊朗,身形也甚是单薄,不似武人。若是置之不理反会惹人注意,陈靖仇心一横,忖道:“就算你听到了也不怕,反正空口无凭。”他索性迎上去道:“先生,请问有何指教?”

这中年人打量了一下陈靖仇,眼里隐隐有些异样,行了一礼道:“在下见公子仪表非俗,颇似一位故人,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陈靖仇心里一沉,随口道:“在下姓陆,贱名仲恺,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他一时间也捏不出什么化名,顺口就把陆仲恺的名字报了出来。哪知那中年人听他自称是陆仲恺,大吃一惊道:“原来公子便是医卜双绝的陆仲恺!久仰久仰,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久闻陆公子游戏风尘,行踪不定,今日有缘,请务必去舍下小坐。”

陈靖仇顺口报了陆仲恺之名,没想到这陆仲恺居然这般有名,反是一呆,心道:“糟了!我早该想到,那客栈里连那歌女都知道陆仲恺这名,真不该冒充他。”可话已出口,终不能说自己把名字都报错了,干笑道:“只怕今日无暇,还请先生见谅。”

中年人微笑道:“舍下便在左近。在下与拙荆久闻陆公子之名,一直想请公子相助,还请陆公子不要推辞,稍坐片刻即可。”

陈靖仇心里暗叫倒霉,心想:“他说陆仲恺是‘医卜双绝’,有事相求的话,不是要求医,便是要算卦。算卦我还能糊弄两句,可要我看病的话那真是要了老命,乱开一帖药,吃死了他怎么办?我没来由地冒充陆仲恺,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惹上这麻烦。”脸上仍然微笑着道:“只是今日我的金针药囊都不曾带在身边,先生若有事,还是改日登门造访吧。”

中年人道:“久闻陆公子医道通神,不过在下与拙荆都无病痛,只是想请陆公子为我寻找一个人,还请公子以慈悲为怀。”

这中年人越说越殷勤,定然觉得遇上陆仲恺很不容易,万万不可放过。陈靖仇一听他要算卦,心里倒是定了定,心道:“这个倒还能糊弄。看来没办法,我就胡扯几句吧。”他所学鬼谷秘术、中医卜星相、武功法术,各门皆有,陈靖仇虽然只学了武功和法术,但要说几句卜算卦辞骗骗外行人还是不在话下。他见这中年人纠缠不清,实在脱不了身,心道:“反正你让我寻人,又不是马上就寻得到,我就算胡扯你也是死无对证。”想到这儿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在下有事在身,不能久留。”

中年人听他答应了,大喜过望,深施一礼道:“多谢陆公子,请公子与这位姑娘随我过去吧,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桥边。”

拓跋玉儿见来了个中年人,硬要拖了陈靖仇走,有点莫名其妙,但陈靖仇已跟着他走了,她也只得跟了上去。中年人说他家就在附近,倒也不假,走了没几步,拐了个弯,便是一座石桥。中年人指着桥畔一间木屋道:“陆公子,那儿便是舍下,请陆公子移玉。”

陈靖仇见这中年人虽然衣着朴素,但言谈举止甚有风度,心道:“这人只怕是个破落的世家子弟,又住在江都,说不定当年我大陈覆灭时与亲人失散,一直想要寻找。”他对卜卦只是个嘴把式,哪能真个算出来,想到这人如此恳切,自己却要让他失望,不觉心里有点不好受。

中年人走到门前,大声道:“阿贞!阿贞!”屋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德言,你回来了?”

人随声出,走出来的是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女子,年纪将近四十。一见这女子,拓跋玉儿便是一呆,原来这女子姿容秀丽,态度娴雅,一张脸竟有三四分与陈靖仇相似。她呆了呆,那中年女子看见陈靖仇亦是一呆,中年人已上前道:“阿贞,这位便是医卜双绝的陆公子,我恰好遇上他,将他请了过来。”

女子看了看陈靖仇,微笑道:“原来是陆公子。小妇人见过。”中年人道:“陆公子,这便是贱内。对了,在下贱姓徐,草字德言。”

陈靖仇道:“原来是徐先生和徐夫人。”心里却不住打转,忖道:“徐德言这名字好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走进屋中,他见这屋中虽然甚是狭小,但布置得清雅不俗,打扫得一尘不染。正在心里嘀咕,徐德言道:“陆公子请坐。在下有一事相求,请公子替我卜算一人的下落。”

陈靖仇道:“不知徐先生要算哪个人的下落?”

徐德言道:“此人为男,今年…”说到这儿,他扭头道:“阿贞,应该是十六年前吧?”见徐夫人点了点头,又道:“今年十六岁。”

陈靖仇心道:“和我同岁?是这徐德言的儿子吗?”他虽然在《鬼谷秘录》中读到一些卜算之法,但从不在此用心,只是装模作样地掐指算着,嘴里道:“十六岁,男,他叫什么?”

徐德言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我也不知了。”

陈靖仇心头窃喜,心道这样正好,正好可以推说所知情形太少,算不出来。便道:“这个便难了,连姓名都不知道,实是无从下手。”

徐德言见他说算不了,心中着急,忖道:“这陆仲恺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遇到他,可不能错过了。”忙道:“因为当初分开时他出生未久,尚未取名,所以也不知他现在叫什么。陆公子,真不能算吗?”

陈靖仇见他仍不死心,倒也有点同情,便说道:“若是有随身衣物倒还有点办法…”他心想十六年前分开的初生婴儿,哪还会有衣服留着,这样来推搪,当真天衣无缝。果然,徐夫人道:“哎呀,现在哪还有衣服留下。”

陈靖仇站起来道:“唉,那就没办法了。本来若无衣服,有贴身物件也可以…”

他本想一个初生婴儿,连衣服都没留下,哪会有什么贴身物件,谁知徐德言和徐夫人眼中一亮,徐夫人道:“陆公子请稍候。”说完,便向内室走去。陈靖仇没想到自己多了一句嘴又走不成了,不由怔住,却见徐夫人拿着一支竹笛走了出来,道:“陆公子,这笛子当时就放在那孩子身边,是他父亲亲手留下的。”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道,“只剩下这个了。”

陈靖仇拿了过来,正想装模作样地说两句,但一拿起笛子,心里就猛地一跳。

竹笛的形制,全都大同小异,相去无几。但这支竹笛的一端,竟刻着一个小小的“岳”字。他拿着竹笛不由呆住了,拓跋玉儿在一边也奇道:“咦,阿仇,这不是你…”

她一说“阿仇”,徐德言和徐夫人都是一怔。但他们并不曾多想,只是心道:“陆公子小名叫什么‘仇’吗?用这字做小名也真怪。”徐德言道:“陆公子,用这笛子能算出来吗?”

陈靖仇看了看笛子。确实,这支笛子与他怀中那支一般无二,甚至上面刻着的这个“岳”字,字体亦是一模一样。他看了良久,将笛子放下道:“徐先生,请问这笛子本是谁的?”

徐德言和徐夫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徐德言叹道:“不瞒陆公子,这笛子本是前朝南陈江都王手制。本来是一对,但现在留下的只有这一支了,还有一支应该就在那孩子身边。”

他刚说完,只听“啪”一声响,却是陈靖仇一个趔趄,坐了个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徐德言吓了一跳,心道:“陆公子听得江都王之名害怕吗?可江都王虽被定为叛逆,但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现在谁还管他。”他还在莫名其妙,徐夫人却声音颤颤地道:“公子,你…你是不是姓陈?”

陈靖仇爬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支笛子。这支笛子与徐夫人拿出来的那支一般无二,只是因为平时常在吹奏,看上去旧了点。徐德言一见他拿出这笛子,顾不得一切,上前一把抢过,并在一起看了看,递给一边的徐夫人,徐夫人看着上面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岳字,突然将笛子往桌上一放,掩面哭了起来。陈靖仇低声道:“实不相瞒,在下陈靖仇,不知两位从哪里得到这笛子的?”

徐德言一听他说“陈靖仇”三字,喃喃道:“果然!果然!当初稷业公便说‘靖北虏,复国仇’,原来便以此给你取了名。”说着,眼里亦流下了泪水。

陈靖仇一听他说“稷业”二字,更是一惊。“稷业”那是师父的表字,知道这名字的,当今天下实是寥寥无几。他睁大了眼看着正掩面哭泣的徐夫人,心里既茫然,又隐隐觉察了什么。

徐德言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天可怜见,靖仇,终于又见到你了。过来,见见你姑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