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闲林一下子瘫坐在铁椅上…

记不得接下来怎么审的了,他已然完全无法再狡辩。

——光是名单就有三张纸之多,这些都是张淑琴提供的。

楚闲林木木然低着头,看着掌心的指纹,算命的曾经说他是大富大贵之人。但是五十岁的关头上总归会有一劫。今年他恰好五十岁,就迎来了这般的牢狱之灾…

签字,画押,收监…

他怎么就变成了一个阶下囚了呢?!

不对!楚闲林怒上心头——这一切都是拜张淑琴那个该死的女人所赐!

审核完毕,两名狱警过来,要再次把楚闲林关押起来。但楚闲林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的双手死死抓住了铁质的栅栏,咆哮了起来:“让张淑琴来见我!!他妈的这个表子!贱人!烂货!我他妈的要把她碎尸万段!”

其实张淑琴就在不远处的另一间审讯室里面。

张淑琴这次下手的十分痛快。十几年前,她就收买了楚闲林的一个属下。每次楚闲林在外面鬼混的时候,这个属下就会把照片反馈给她。如此一来二去,她掌握到了足以让楚闲林永世不得翻身的证据!

为了防止自己年老色衰的时候被楚闲林抛弃,所以张淑琴一直留存着这些证据。现在,为了孩子和亲弟弟,她也彻底豁出去了!

举报完了楚闲林,张淑琴并不觉得有什么愧疚可言的。反而觉得一阵轻松,终于可以不再伺候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了。她和孩子们终于解脱了!

——再说了,楚闲林现在坐了牢,他家的那些财产还在。楚家又没有其他的继承人了,这一笔钱不给她这个正妻还能给谁?!等她拿到了八千万的家产,就带着儿子女儿出国去!以后还是继续做个逍遥的阔太太!

想到自己可以继承楚家的家产,张淑琴不由得一阵激动。她甚至后悔举报的太晚了,应该早一些就对楚闲林下手的。说不定这样的话,自己和孩子就可以踢开楚闲林,单独去国外过逍遥日子了…

直到隔壁的审讯时爆发出一阵咆哮时,才让张淑琴如梦初醒。

听到楚闲林的吼叫声,张淑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一回他们夫妻两个是不死不休了!为了儿子女儿弟弟,她一股脑将楚闲林当年做的那些丑事都倒了出来!

反正大家都撕破了脸了!

张淑琴真的是越说越痛快,连楚闲林什么时候贪污了多少钱,挪用了几笔公款,她都一五一十地举报了出来。旁边的小书记员记录的都手酸了,张淑琴还在没完没了地继续说,好像在嫌楚闲林死得不够快似的。

这夫妻两个,一个不停地咒骂贱人去死,一个不停地举报丈夫的丑闻。两个人只隔了几堵墙的距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呢!但是谁曾想,一个月之前,两个人还是别人眼中恩恩爱爱的伉俪夫妻呢!

举报完毕,夜都凉了下来。

十五年的夫妻感情,如今就成了这般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地步。

张淑琴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公安局,她整理了下衣冠,觉得把楚闲林送进了监狱以后,自己的好日子又快要到来了。

她并不在乎楚闲林的死活,反正有钱,有一对儿女就够了。

想到了儿女,她又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楚瑟:“我已经举报了楚闲林,可以把蕾蕾楚畅和我弟弟交出来了吗?!”

楚瑟冷笑,她和薄瑾亭什么人物?怎么会去惹这一身的腥?!绑架两个小孽种这件事,全程都是张小彬的意愿。至于张小彬拿着两个孩子干什么,他们只负责隔岸观火就可以了,反正责任全部都在张小彬的身上。

所以,淡淡道: “哦,他们跟着舅舅去了老家度个假。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听到消息了。”

“老家?!”张淑琴疑惑不已。

对,的确是老家,不过是楚闲林的老家。

一个十分偏远有名的吸.毒村…

第28章 寿宴【二更】

飞机遇到气流, 颠簸不已。

航班上,睡在商务舱的少年, 微微蹙起了眉宇。

他梦到了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一辆大货车尾随而至,把他的车逼到了道路的边缘, 继而翻下了山崖。

一阵天翻地覆以后,他发觉自己被压在车底下, 铁质窗框横穿了胸膛, 血流如注,到处都是黏糊糊的液体。胸口一阵窒息般的剧痛, 几乎让人的灵魂都四分五裂了开来。

他知道死亡已经很近了, 就不断地爬、爬、试图爬出这个满是狼藉的地方…地上是石子、泥土、车身的碎片、还有…他自己的碎片。

他费了最后一丝力气, 终于爬了出来,声音嘶哑:“救救我…”但上方几十米远的盘山公路上, 车祸的肇事者大笑不止, 笑的那般得意…猖獗…

发觉他还活着,肇事者不笑了,而是轻描淡写地道: “呦呵, 还活着呐?!”

这个人是来杀死我的…他这么判断, 但为时已晚。

不过, 双方之间隔了一道五十米的山壁,肇事者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下去。而远方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肇事者啐了一口唾沫, 再往下看了一眼, 觉得他伤成了这样, 肯定必死无疑。

临走之前, 肇事者还要开个恶毒的玩笑,就解开了皮带,向着下面的山谷撒了泡尿,口中大笑着道:“哎呦,你不是大少爷吗?你不是玩最漂亮的马子开最豪的车吗?!尝一尝爷爷的圣水味道怎么样?!保证这是龟儿子你尝过最好吃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他闻到了腥臭的味道,不断地咳嗽,身体的知觉越来越模糊。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如同魔鬼一般张狂的大笑声…

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冷汗已经湿透了衬衫。

喇叭里传来通告声:“各位乘客你们好,本次航班即将到达…”

***

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

天微微亮的时候,楚瑟就醒了过来。

如果你睡着正香、忽然感觉到脸上一冰、有湿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被子被掀开了半截、也会像她这样——大惊失色,“谁!”

“是我。”话音刚落,就被某人压在了身下,她略微放了心,含糊一句:“瑾亭,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啊…”一个吻就在这时候开始了,两瓣唇缠缠绵绵,薄瑾亭不客气地撷取她的温度,他吻得仔细又透彻,又侵入了她的唇舌之间…

这是早安吻是么…

楚瑟迷迷糊糊地想,分开了半个月,薄瑾亭这一回来就占她便宜,真够可以的啊!但谁让对方是薄瑾亭呢?她,也不想抵触。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亲吻着,四肢百骸仿佛被热流过了一遍,浑身都软了下来。几乎都忘了自己被单下的身体,只穿了内衣内裤。

当他的双手抚摸上她的身体,楚瑟才清醒了过来——这丫的不仅想和她接吻啊!他是想和她XXOO啊!

可是才十五岁XXOO个头啊!

几乎是一把推开了他:“薄瑾亭你大早上的干什么呢?!”刚才晕乎乎的,没怎么看清楚他的情况。这一看楚瑟才发现,他穿着那件黑色的衬衫,身上有一层薄汗,衬衫也是半湿半干的。

看样子刚回家就扑到了她这边来。

呃…男人这么猴急了吗?!

楚瑟刚想开个玩笑,说我们还小呢,却发现他的眼神不太对。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情绪,但还是露出了一丝阴郁。

“你…”楚瑟斟酌着语气: “薄瑾亭,你大早上的…回来也不吱个声,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想你了,就进来看看你。”不过刚才他真的是昏了头:“抱歉,我忘了你才十五岁。”

楚瑟抱着个被子,心里郁闷。他是真的忘了?还是找个借口占自己的便宜?于是问道:“你真的不是来吃我豆腐的?”

“你才多大?我有那个必要吃豆腐脑吗?”薄瑾亭恢复了和颜悦色。

“豆腐脑?”

“就是豆腐的不完全形式。”

呵呵呵,薄大佬难得讲一次笑话,可是这个笑话好冷啊。楚瑟囧:“…说正经的,你这一次去香港,该办的寿礼办完了吗?”

“办完了,我也给你带了礼物。”薄瑾亭宠溺地看着她。

于是楚瑟睡不着了,她下了床,看到客厅里面摆满了大包小包的。

“我靠,gucci的包包!”

“我靠,香奈儿的情侣腕表!”

“我靠,日本资生堂的补水套装…”

“你到底有多少钱?”楚瑟都快哭了,她上辈子的工资也很高,但一直攒半年买个gucci的包包之类。哪里像薄瑾亭这样,买奢侈品一买就是买一套的。还买了几十套不重样的回来。

薄瑾亭回答:“这些用不了几个钱。”又道:“我姐姐去香港玩,也喜欢买这些东西。每次,她也是刷我的银.行卡。”

她点了点头,这还是薄瑾亭第一次主动提到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姐姐陈曦呢!想想陈曦那样漂亮窈窕,总是让她自行惭愧的,楚瑟就暗暗下了决定:这辈子,本姑娘也好好好保养。以后站出去不给薄瑾亭丢人!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

隔日是元旦,薄家老爷子大寿。

上午九点多,薄家老宅的山脚下已经豪车云集了。

楚瑟坐在车里,看到薄谨亭穿着一身西服,不大的男儿非要端起十二分的气派来。若不是知道他已经三十四岁了,还真是会说这个人虚伪。

她有些心疼他的少年老成,更担心的是,这次无论如何,薄谨亭都会面对他的后母和弟弟,薄家的内事她不太清楚,可是薄谨亭的性格她清楚。

说白了,有仇必报。这个男人也有他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

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有几个陌生男子探访了轮椅上的薄大少,她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少爷,二少爷已经去了法国了…”

“去了法国就去了法国,法国不是不管制枪支弹药吗?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只想要看到薄谨礼惨死异国他乡的消息。”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男人很陌生,绝对不是她认识的薄谨亭。

有个属下唯唯诺诺道:“少爷,夫人还没出国,她还呆在老宅里,就是不肯搬出来…对了,您的母亲也在那里。”

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薄谨亭的冷笑,那是一种恨意透骨的笑:“薛荟伊知道我不会放过她儿子的,所以拿我母亲做人质威胁…好、好、你们继续去法国盯梢,我倒要看看,爷爷和父亲,要包庇这个女人到什么时候。”

——薛荟伊就是薄谨亭的后母,他父亲薄铭跃的“真爱”。就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儿子薄瑾礼,制造了那一出车祸,导致薄瑾亭半身瘫痪,多脏器损伤…

上辈子,薄谨亭将死之际也没能等到薛荟伊搬出薄家老宅。因为母亲也在那里,薄谨亭始终没有对薄谨礼下手。

显然,是薄家抛弃了他这个大的。选择了那个不择手段的小的…

所以,她很担心他。

临下车前,薄谨亭对她道:“你要是不愿意等的话,我让老王送你回去。”

“不,我在车库等你吧!”楚瑟挪了挪身子,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小薄!见到你后母和弟弟不要胡来,记住了: 我在这里等着你,你要早点回来。”

看她这么紧张兮兮的模样,薄瑾亭笑了,他一次知道被女朋友关心是个什么感受。这种被爱护的感觉很好,他也更加温柔安慰着她:

“别想太多了,这只是一场家宴而已。”

说完,他侧过了身子,微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楚瑟闭上了眼睛,等他走了以后,才打开了手机,看着某个电视台的实况转播。

薄老爷子是国内名人、省内商业巨擘、这次过七十大寿半个政府机关都到了,还有数十家媒体前来采访报道,很是热闹。但她看的不是热闹,只是那一个人。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薄谨亭的身影,一下子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个头一米八、穿着墨色的西服、系着一条灰色的领结、衣冠处一丝不苟,深邃的双眸衬出帅气逼人的一张面孔。

这样英俊的小鲜肉大少爷,很难不成为人们的焦点。

不过很快,薄瑾亭的父亲薄铭跃上场了。人们又把镜头对准了他。这位在北京呼风唤雨的实权派人物,可是很少出现在老家的社交场合了。这次恰逢父亲七十大寿,薄铭跃才带着妻子儿女回来参加寿宴。

而二少爷薄谨礼是晚些时候来的,他来的时候,现场的反应更大。几乎每一台镁光灯,都对准了这个薄家的正牌继承人。

这也是楚瑟第一次看到薄瑾亭的弟弟。这个薄瑾礼的相貌和薄瑾亭一点都不相似:亚麻棕色的眼睛,单眼皮、薄嘴唇。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但是这种薄而硬的相貌,容易给人一种寡恩的感觉。

上辈子的时候,薄瑾亭受了伤,只有这位连个探病的样子都没装出来。事后,又匆匆忙忙去了法国。许多人都说:是薄瑾礼戕害了哥哥,做贼心虚了…她也这么觉得。

再看看两个少爷的站位: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就会知道:薄瑾礼在家族中的地位是要高于薄瑾亭的。

又有人忍不住赞叹…一个俊美无匹,一个贵气逼人。啧啧啧,薄家的种质量怎么这么高呢?!

薄谨亭和薄谨礼打招呼的时候,双方的笑容都有些不自在。

两个人行了握手礼,表面上很是客气,其实双方都在暗自较劲,卯足了力气。

但真正较劲的地方并不是在表面上的这些客套,而是两位薄家少爷今天呈给爷爷的寿礼。

要知道在中国,这送礼也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这次爷爷七十大寿,薄谨礼也精心准备了许久,送的是一件名贵的古董:“这是我委托人在香港佳士得拍卖上拍下的海外流失古董,价值一千万,大开门的真品。爷爷,今日孙儿送给你,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一千万的古董!薄谨礼如此大方,博得了现场一片喝彩!

但楚瑟注意到了,老爷子的面色不是很好看的,还咳嗽了几声,道:“太贵了。”薄奶奶也摇了摇头,看起来他们两个都不是喜欢奢侈之人。

薄谨礼顿时显得很尴尬,好在母亲薛荟伊也在,笑着打圆场道:“父亲,这件蓝釉描金贯耳大瓶意义可不一般,是乾隆的款,寿字纹,是乾隆皇帝祝寿用的。”

薄瑞荣“哦”了一声,面色缓和了点。

接下来轮到薄谨亭送礼了,他可没弟弟那么“大方”,一送就送个乾隆。

其实楚瑟知道他要送什么,刚刚还吐槽过:“一副字值钱吗?!”

“值不值钱不是关键的。”

“那什么是关键的?”

“面子。”

当薄谨亭当众打开那副字的时候,楚瑟注意到了,薄老爷子“哦”了一声,坐直了腰板。他目不转睛看着那一副墨宝,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此时,不少人也认出了落款,纷纷祝贺:“香港股王蔡君雄的题字啊,不得了,这个面子不得了。”

“是啊,蔡君雄都隐身十年了,这次为薄家题字,可见交情不一般啊!”

“薄家大少爷这么小,还这么有面子?能让叱咤国际股市数十年的东南亚首富题字?!”

楚瑟不认识这个什么东南亚首富,不过看样子,这人的确很有面子,能让薄老爷子眉开眼笑,这次笑的比刚才薄谨礼送古董真多了。

于是这一局,大少爷完胜。

宴会一直到下午才结束。薄谨亭回来的时候,楚瑟检查了下他的手,都被捏红了一片,也是无语:“你弟弟的力气也太大了。”

“他也一样。”手骨都快被捏碎了。

楚瑟拿过了他的这只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捂一捂,这个行为,让薄谨亭一扫之前的阴郁之气,语气也轻松了不少:“等我等到现在,累了吧?”

“不累,唉,我问你,那个蔡君雄和你家什么交情,看你爷爷乐成了那样?”

“…他是我爷爷的偶像。当年新加坡刚刚独立的时候,蔡君雄去了那里投资。我爷爷追随他而去,搞到了不少新加坡的绩优股。后来,爷爷多次想登门拜访蔡君雄。但是蔡君雄为人孤僻,不喜欢和这些追随者交往。”

“那你怎么搞到这幅字的?”

薄谨亭也并不神秘:“我重生以后,买了几支香港的对冲基金,其中就有蔡君雄投资的那一份。我们两个的基金走势都不错,所以见了个面,打了个招呼。我让他一些红利,让他给我爷爷题个字,这不过小事一桩罢了。”

楚瑟不再言语了,继续捂着他的手,薄谨亭很享受她的服务,又心疼她在车上等了五个小时。于是道:“以后还有这种宴会,你就回家去等我。”

楚瑟摇了摇头: “不,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心。”

“为什么?”

楚瑟淡淡道:“因为我来了,你才知道要早点结束,早点回来带我回家吃饭。”

薄谨亭微微动容——是的,难得薄谨礼和薛荟伊从北京回来,本还想和他们讨教一番,可是想到楚瑟就在山门口外,他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都没有了。一心一意挂念的,只有早点回来,早点让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楚瑟看着大大咧咧的性格,其实内心细腻如丝,她真的很懂他,也知道怎么让他没办法。

“过来。”他招了招手。

楚瑟挪了挪屁股,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怀抱。

薄瑾亭捧着她的脸蛋,吻上了她的嘴唇,一丝的缝隙都不留。

背后是热闹的烟花盛开,照亮了车内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