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林正哲却在此时走了出来：“我们知道，你的亲生父母现在正陷入一桩官司里。你可能不知道：林颖萍的家族，在美国从事法律行业。如果和林家打官司，那周家胜诉的可能性很低。到时候，你的父母可能要面临牢狱之灾。”
周源再一次呆滞：林正哲和林荣莲关注着她家的事儿？！怎么感觉今天的会话，完全就是一次坑爹的设陷阱啊！
而林正哲非常“体贴”地道：“当然，也不是没办法保周家。这起案子，关键的证人就是林小茹保姆的儿子。只要王保姆的儿子改了口，那么，你的父母就可以洗脱罪名。”顿了顿，算是提醒她：“苏博青算不得什么证人，他和林家还有另一起官司。”
法院不会允许一个被告人当另一个被告的证人的。
而且原告还是同一个。
半晌，周源才反应了过来。且不说林荣莲打的什么主意，她还是挺关心案子的:
“那，林先生，我父母的官司…胜诉的可能性有多少？”
林正哲缓缓道：“不瞒你说，甘肃武威的法院就要开庭了。我们咨询了下当地的法官，胜诉的可能性不大，让你父母坐牢的可能性很大。”
林荣莲微笑地看着她：“听说还有赔偿金？”
“是，林颖萍向周家索要一千万的精神损失费，如果胜诉的话，周家将要面临巨额赔偿。”
林正哲背书一般地说给她听。
周源全部听清楚了，她现在明白了：林荣莲真的是有备而来，而且掌握了更多的情报。
只怕林荣莲早就有让她和娜娜留学的意思。还怕她舍不得高考，特地打听了下她最大的需求。
如今，甘肃的案子，就是她的心头郁结。
其实心里也很明白，王保姆的儿子被收买了，苏博青无法作证人。林颖萍的律师团队太过强大，周家胜诉的几率很小。
更何况，周家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林颖萍充分利用了传媒的优势，开始大肆宣扬这一起拐卖案。而就在武威当地，谁都知道周家曾经拐卖过富家女儿。
弟弟周泽在学校，受到了全校同学的鄙视和欺负。他已经半个月不敢去上学了。
姐姐周湄正在准备高考，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影响。听说上次的期末考试，姐姐从全校第21名滑落到了500名开外，直接变成了差生。
周家的那对父母更不用说了，他们被乡里人几乎骂死了。天天都有记者扛着个摄像头，走入黄土高原的窑洞里，要问问那一对没有良心的夫妇，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为何要拐卖人家的女儿，把自己的女儿滥竽充数上去…
周家的父母，现在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
可笑的是，周家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独善其身了。
这算不算是报应？！不，这都是周家该得的惩罚。她也并不怜惜…
林荣莲也没让她立即下决定，而是让林正哲送她一程。然而上了车，看着反光镜里的男人，头一次，周源有一种被人坑了的感觉。
但不得不说，刚才林正哲和林荣莲一唱一和，实在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林正哲扮演黑脸，说明了当下周家官司的情况。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你的父母是告不赢的，只有我们这方出手才可以保住周家。
而林荣莲更妙了，和她谈了一会儿女儿的事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明自己这个母亲是多么多么爱着女儿，为了女儿可以成材花费了多少多少的心血。到头来，就是说服她：为了娜娜的将来着想，和娜娜一起去往英国留学。
呵，两个人连表情都很相似。尤其是盯着自己看的时候，那亚麻色的眸子笑而不露威。
莫非说，林正哲是林荣莲家亲戚吗？她挥了挥手，不知道从哪儿跑出这么天真的想法，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注意着窗外了。
下车之前，林正哲提醒她：“周小姐，我们希望你不要考虑太久。”
周源莞尔：“林先生，你们既然把我调查的这么清楚，那也该知道，我和我的亲生父母没感情。除了借个肚子生下我，就没有别的事了。”
林正哲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感觉很是新鲜：“周小姐，敢这么说自己的父母，也是你们中国人的特色吗？”
周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感觉林正哲就是这件事的同谋，于是道：“中国人讲究二十四孝，可是有些孝道就是愚孝。我对我的父母，自觉已经做到问心无愧了。他们犯了法，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和道德的谴责，这没什么好辩解的。”
林正哲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不愿意放弃高考？”
周源冷冷道：“我的目标是国内的985大学，我有这个能力考上去，为什么要放弃？”
林正哲却抽了一支烟，微笑看着她——
“周小姐，你知道卡斯商学院吗？位于英国伦敦金融城，是英国三大商学院之一。从Cass Business School出来的人，都是金融界的精英。”
周源还真没听说过，不过：“这就是娜娜要去留学的地方？”
“是。如果你答应的话，林家提前保送的名额将会是两个。”
周源摇了摇头，也是嘲讽地笑道：“我曾经是苏家的养女，我现在是霍家的养女。未来，我投奔了林家，岂不是成了三姓家奴了？”
林正哲笑得几乎呛到了，他吐出一口烟雾，一笑而道：“周小姐，你误会了。你进入Cass，完全出自林家的自愿赞助，您还是霍庆楠的养女，这一点不会变的。我想，如果霍庆楠知道您和海瑟薇集团的长公主一起留学CASS。想必，霍先生将会很高兴的。”
周源无语，没错，林正哲说的一点没错。
霍庆楠也好，苏博青也好，他们的资产在林家面前就是小儿科。
林荣莲的身家超过了二十亿美元，而霍苏两家加起来，只怕资产也只有两亿美元。
霍庆楠巴不得她结交林秋娜，为的就是这个道理。谁不爱钱呢？谁不愿意结交有钱的人呢？
可是——
她闭上了眼睛，想到的却是霍昀。
曾经和霍昀约好了一起上K大的，可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小周目前是高一上学期哦。
娜娜如果要出国留学，那也是高三上学期的事儿了。
第31章 031 铿锵
刚刚过了新年, 甘肃武威周家的案子就开庭了。
王保姆的儿子, 拿出了所谓的“证据”诬陷周旺夫妻参与了此案——
一张母亲王桂芳和周源母亲的合影。
在法庭上，王保姆的儿子说：“…我妈，那个，她和周旺夫妻两个商量好了。周旺给她五万块钱，她把那个叫林小茹的丫头扔了, 周旺拿他的女儿来冒充。”
“我妈一开始根本不答应, 这不是生儿子没屁股的事吗？！但周旺夫妻说了，只要他们把女儿安排进入了苏家，以后就可以讹苏家的钱了。”
“周旺夫妻讹了不少钱, 每年都给我妈分成50%的红利！”
而另一个证人：收养林小茹的孤儿院院长也出了面，这个院长甚至说：“我看到了抛弃林小茹的人，就是一男一女！面目和周旺夫妻很像！”
周旺夫妻两个, 左边被人辱骂，右边被人戳着脊梁骨。他们只会抱头鼠窜，求爷爷告奶奶, 希望这些“大人们”网开一面。
除此以外，什么狡辩的话都没有。
搞的连霍家请的辩解律师也非常尴尬：你好歹说点我冤枉之类的话呀！但周旺夫妻两个，最近被人指着鼻子都骂怕了, 你能指望他们说出什么有分量的话？！
一天以后，庭审记录就传了过来。
根据霍家的律师所说, 结果可能不太好，想要翻案真的是难上加难。
呵呵，听到这些的周源只想呵呵笑：当王桂芳抛弃林小茹的时候, 她母亲身怀六甲，是怎么跑到省城来和王桂芳做交易的？！
可笑的是，她那对父母真的是连骨头都被狗吃了，这么简单的辩解词都想不出来！一味求饶，人家林颖萍会放过你们吗？！
不会的，人家想把你置于死地！
但被林颖萍收买的媒体人也不管这些的。他们就是大肆渲染是周旺夫妻作恶，各种报道纷沓而至，要求周家夫妻两个坐十年以上的牢。
出于舆论压力，法院差点将周旺收监，最后在霍庆楠的担保下，才免于坐牢的。
当然，林颖萍并不想放过周家，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周旺夫妻坐牢。于是，林颖萍再次煽动舆论。还入乡随俗，买了微博热搜，百度头条，天天滚动什么新闻：“富家女被拐八年无人问津，人贩子拿自家骨肉冒充滥竽充数…”
呵呵，周源都想给自己起个外号了——
滥竽。
在这些媒体的笔下，她就是个滥竽，是个和父母合谋戕害林小茹的人。是不配和林小茹，这个出生高贵的公主相提并论的人。
谁也没有提到，案发时她才六岁，根本没有自主判断的能力。
就因为出生贫寒，所以她活该是别人口中的“滥竽”吗？！
是啊，想想，至今为止，所有的挣扎和无能为力，不都是来自于这个身份吗？！
周家抛弃的小女儿，苏家抛弃的前任养女，林家可以随意戕害的对象，甚至连反抗都软弱无力——其实这么想想，的确是个滥竽没错。
可笑，她总是以为，用一点小聪明就可以扳倒林小茹了。结果发现，人家一通电话，就是一座大山压过来，编造各种借口泼脏水！
归根到底，这不都是因为林小茹出身豪门，而她来自甘肃农村…就活该当个滥竽吗？！
所以——
命运告诉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反抗这样的“周家女儿”！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了。
而摆在面前的反抗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傍上林荣莲的家族！
…如果可以进入CASS，如果和娜娜建立永久的联系。那么将来，她作为娜娜最好的闺蜜，最好的助手，身份自然而然也会水涨船高的。
总而言之，光光是海瑟薇品牌这个大蛋糕，就足以令人垂涎欲滴了。更遑论，林秋娜可是上流社会的小姐，她作为娜娜小姐的闺蜜，结交的人，肯定非富即贵。
到那个时候，谁还会认为，你只是个从甘肃诈骗犯一家跑出来的滥竽…
周源闭上眼睛，也是握紧了拳头。
在见识到了林颖萍的势力以后，在见识到了自己的懦弱无力以后，她真的动心了，甚至很想就这么确定下来，明年前往CSAA留学。
想一想吧，如果你是大小姐的话，需要冒着生命危险落入桃花湖，就是为了讨要一个公道吗？！
想一想吧，如果你有林家撑腰的话，将来对付林小茹林颖萍的家族，在你的眼里，还不是如同随意蹂.躏的蚂蚁一般简单吗？
是啊。
这是你改变命运最好的办法了。
然而——
她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霍昀。
虽然这个年头，有视频聊天，有各种各样的通信方式，隔着天南地北每天见面不是难事。
但总不像如今一般，可以触摸得到，可以随时…看到他的点点滴滴。
而且这一去的话，她肯定不再是周源了，甚至会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女人：留过学，拥有高级的社交背景。
到那个时候，她肯定会面目全非的。
这时候，她才明白一句话说的很对：错误的时间里，真的不能遇到太优秀的人。要不然，把太多的感情耽误了，就是一辈子都惦记着那个人。
就像是，金庸笔下的女侠郭襄一样。
小郭襄十六岁遇到了杨过。从此以后，一见杨过误终生。后来遇到的人，不是不好，只是她忘不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所以才寻寻觅觅踏遍天涯。
而她呢，遇到了霍昀，甚至感觉，全世界再也没有像他一般对我如此好的人了。
她想让这一份感情从一而终，想抓住这一份美好的初恋，想要和霍昀确定下来关系…但是，霍昀会怎么看待留学这件事呢？
她不知道。
所以，才迟迟不敢开口告诉他。
***
快到开学的时候，周家向甘肃武威法院提起了二诉。
——一般的刑事案件，一审就可以定性是什么性质了，而二审很少可以翻案的。但是，霍庆楠知道周家如果败诉的话，下场会如何。所以，他再一次运作了人际关系，跟武威当地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想凭借这一次的二审，还周家一个清白。
周源很感谢霍伯伯的安排，所以格外用心地编着另外两条围巾。
与此同时，霍伯伯和苏博青的来往也多了些。
现在，苏博青的情况也不比周家好到哪儿去。林颖萍手中握有林小茹受伤的资料，这一告，让苏博青烦的是焦头烂额。他天天往公司，法院两头跑。而受此影响，苏家的旗下的股票一落千丈，一个月内就损失了两千多万。
苏博青不得已，只能大批大批地裁掉公司的管理层人员。并且将几处房产抵押出去，以获得可以流转的资金。就是这样，仍然有将近千万的窟窿没法补上。
这时候，还全靠了霍庆楠帮了一把。
霍庆楠还是很够意思的，他不断地打点关系，消除这件事的不良影响。要不然的话，苏家的股票就不止是跌了10%了，而是要雪崩似的跌20%以上。
因此，苏博青最近对霍庆楠有些改观了，甚至和霍庆楠一起前往法院。
这天路上堵车，苏家的司机老何把车子开到了298国道上。
经过了一片高架桥，苏博青忽然想起来——三十多年前，这桥底下有一片蓝色的大棚厂房。那是他们兄弟三个创业之初建的。
那会儿，霍庆楠刚刚农大毕业，对花卉养殖很有一套的。他们兄弟三个就合伙建了一个大棚，专门培养各种各样的兰花。那会儿，也是国内市场对兰花炒作最厉害的一个年头，甚至一盆极品君子兰可以炒作到一百万以上…
可是一场大火，让他们三个血本无归。没办法，只好又跑去搞外贸…
他还记得，火势刚刚燃起的时候，他和林又南想去抢救那些花苗。但霍庆楠拉着他两往外面冲，说：“花没了还可以再养，人没了就真的是没了…”
怎么能想到，后来发生的那一场变故呢…
想到这里，苏博青的眼角湿润了，却是不由自主道：“老何，你把车停下！”
霍庆楠看了一眼窗外，就望见了一片焦黑的泥土，也是叫了起来：“博庆花卉养殖场！”
苏博青点了点头：“对，博庆花卉养殖场。那是多少年前了？我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吗？”
霍庆楠点了点头：“记得，那会儿你刚刚结婚，是我们兄弟三个中结婚最早的。我带了一盆墨兰去你们家，那一盆可价值不菲。”
“是啊，三十二年过去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顿了顿，苏博青却是喃喃自语道：“霍庆楠，那天晚上发生了火灾。我和林又南都想去抢花苗，只有你说人最重要。为什么几年以后，你会把林老弟一个人丢在了非洲？！”
霍庆楠摇了摇头。
关乎非洲那一场动乱，是他永远的心病。如今都已经步入花甲之年了，而那一幕幕还是无法忘却。反而越发地清晰起来了…
他也是平平淡淡地开了口：“苏苏博青，我实话跟你说。我当时的确是怕了，我们那一行先锋部队十一个人，最后只剩下三个人逃了出来…我看到那个场面，一颗子弹过来了，人的半个脑袋就没有了。我就没办法再回头去接应林又南…”
他说，我想到了老婆，想到了我家小昀。我儿子小昀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五岁就会写信给我，要我在非洲多注意安全。
我想啊，我这么一回头，我去搭救林老弟，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家小昀了。不如先去大使馆，大使馆不是有直升飞机吗？让直升机去搭救。
那会儿，我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不能回头。
…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常做梦梦到那一天，我看到了林老弟站在工厂的大门口，我就看到，他就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后来，那一群歹徒来了，然后到处都是子弹，到处都是火焰。他的影子就看不到了，看不到他我就醒了…
苏博青，你知道吗？林老弟喝水用的瓷缸，是他爸抗美援朝的时候留下来的。林老弟宝贝得不得了。我就把瓷缸收了来，在家里供着。
我愧对林老弟，我也把当他亲弟弟，我弟弟死了，我有罪，我从来不觉得我无罪。
所以，你恨我，我一点都不怪你。只是，你的脾气我也知道。你太呛人了，你什么事都要呛人，要一竿子打到底，跟人家打倒土财主似的。没办法，我也就呛你，我和你本来都是火爆的脾气，呛来呛去，你看，我们都老了。
“是啊，我们都老了。”苏博青的眼眶也湿润了。
车窗前面，司机老何点了一支烟——
他为苏家开车二十年了，第一次看到，苏博青也会泪流满面。
***
到了晚上，霍昀忽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很诡异：你苏伯伯要过来我们家吃饭，让你妈烧几个好菜。
挂了电话，霍昀这么对周源说：“我爸去了一趟法院，好像和苏伯伯和解了？”
周源也很是无语：“霍伯伯和苏伯伯，两个人不是斗了半辈子么？怎么，因为林颖萍这么一闹，反而让苏霍两家握手言和了？”
但霍昀说道：“苏伯伯现在需要我家的势力，我父亲需要苏家的股份，只是商业合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