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霍昀点了点头。
霍庆楠的声音有些发抖了：“你想对你苏伯伯下手吗？！”
霍昀站了起来，他已经二十岁了，比父亲高了一头，也可以俯瞰着父亲——
却是，字字铿锵：
“爸，苏博青做的孽太多，他也不小了，是时候偿还了。”
说完，霍昀就离开了。
霍庆楠叹了一口气，自从小周一声不吭离开以后，儿子就彻底变了。
以前，他的儿子，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总会和父母商量的。可是如今，霍昀变得沉默寡言，心思极沉，而且遇到问题，总是爱自己决断。
或许，他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父母擅自送走了周源？！
是他做错了吗？
还是说，他们都做错了？！
*****
与此同时——
苏博青正在家里大骂着霍昀。
他的一张老脸，今天都被这无知竖子给丢干净了！以后，他还怎么在本地混下去？！
沙发上，沉默的苏楷，听着父亲用各种词汇招呼着霍昀，等父亲安静下来了，苏楷才站起了身，淡淡开了口：
“爸，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嗯，说。”苏博青端起一盅茶，疼爱地看着独生子。
“我想从K大辍学，重新参加高考，改行学医。”
气氛安静了下来，苏博青不可思议地道：“…你，你说什么？！”
苏楷一改以往的懦弱听话，如今，十九岁的大男孩目光坚定，甚至有些执拗道：
“爸，我是说，我不想再读商学院了。我想重新参加高考，然后选读医学。”
苏博青愣了一会儿，才道：“你开什么玩笑？！你是我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你不读商学院，以后怎么继承这么多的家产！”
这么多的家产？！
苏楷却是心冷了下来：他是那种贪财的人吗？！可是，父亲一贯会拿万贯家产压自己！
所以：
“爸，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你卷入了一场场的商战，各种算计，各种利用，甚至连感情都被你当成筹码来交易。我越看越触目惊心，我越看就越觉得：如果将来，我遵循了你的安排，过上了你现在的日子，那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楷深深凝视着父亲，他已经长大了，从此不想再被父亲安排人生——
所以，他敢直接对父亲说，我已经厌烦了你的人生！
“爸，你想一想源源吧。她和我一起长大的，你何尝没有疼爱过她？！可是到头来呢？！你和霍伯伯做了一场交易，就把她赶走了…”
说着，苏楷的语气却是悲凉了下来：“那个时候，我才看清楚了：我的父亲，不是什么伟光正的男子。源源其实说的没错，你是个很薄情的人，总把万贯家产摆在一切事的前面。至于谁是林小茹，你并不在乎，所以你可以狠心地把源源赶跑！
“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他已经控制不了内心的呐喊——
“我想要的生活，是和我心爱的女孩在一起，过简单平凡的日子！而不是，拿我们的爱情当了筹码，换取所谓的腰缠万贯！”
“…”
苏博青恍恍惚惚间，觉得儿子变得非常陌生，几乎都不认识他是小楷了…
“小楷…”苏博青还是寻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带着害怕的颤抖：“…你…还在怪我把周源赶走了是不是？那也不能怪我，周家和我苏家已经是死对头了。我不能让那孩子留下来，挡了你的道…你要相信，爸一切都是为你好。”
“你为我好？！”苏楷的脸色更阴沉了：“你为我好，就可以把周家人打得半死不活？！”
憋了两年，他终于把心底的愤怒全部发泄了出来。
当初，知道父母对周家父子下手以后，他终于看清楚了父亲的为人。可笑，他一直遵循着父亲的安排，觉得从商的路子是正确的。直到那时候，他才看清楚了这一条路上，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有多少肮脏的交易！
他不想，成为父亲这样的人。
对面，苏博青却开始手足无措了起来。
一直以来，儿子都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怎么现在…如此叛逆了？！
他好不容易，才断断续续道：“小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做生意，有些手段那是难免的。你父亲我什么大风大浪…”
“爸，我有一双干净的手，我不想拿这双手沾满铜臭味！”苏楷一字一句，也是铿锵有力道：“我已经攒够了学费，我的志愿就是学医去。”
“小楷，你听爸说…”
可苏楷摇了摇头，他已经不会听父亲的任何话：
“爸，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学医吗？！因为源源的亲弟弟周泽，现在还躺在床上是植物人！我想专攻脑神经内科，将来，我要去治好源源的弟弟…你们大人争来争去，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他才十岁，你们怎么能如此残忍？！”
“周泽…他…”
苏博青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满头冷汗。
两年前，周旺父子被苏家挑拨打了，周旺后来清醒了过来，生活不能自理。但周泽…成了植物人，如今还躺在医院的床上。
这是苏家最大的污点，也是他们最狠的一次…
然而——
他不曾想，这件事让儿子厌恶了自己！
头一次，自高自大，脾气火爆的苏博青彻彻底底软了下来。
这是他的儿子，他的一切啊，他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道：“小楷，小楷，你听爸说，凡事好商量，你就不要退学…”
但苏楷绝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而去，“咚！”地一声，关上了家门。
苏博青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儿子居然离家出走了！
他喊了家里所有人去追，去找，可是，苏楷已经决心离开，谁能拦得住啊？！
一夕之间，霍，苏两家的下一代，都暴露出了对他的极端厌恶。
难道，他当初做的事情…已经如此天怒人怨了吗？！
还是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这一次报应终于轮到了他苏博青？！
作者有话要说：说说咱们一直被忽略的男三号苏楷吧！(|3[▓▓]
嗯，苏楷和家里决裂了。
苏楷少年时期，是个很有良心的人。他虽然软糯无力，但心底还是有原则的。上辈子的小周，也是因为常常被苏楷眷恋，所以内心还抱有在一起的幻想。
但是，苏楷二十岁从商以后，人生发生了巨变。他走了父亲的老路，开始钻营各种阴谋，开始成为一个不留情面的商人，所以后面才变得如此势利，乃至抛弃周源，和林小茹结婚的。
但是这辈子——
苏楷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父亲的真面目，周家父子的遭遇，对他的打击很大。因为身为苏家人，他的内心十分愧疚，所以决意弃商从医。
第48章 048 围巾
“娜娜, 我要跟林大哥回中国一趟, 这几天，你自己要好好的哦。”
林秋娜靠在门边，看着干姐姐收拾起内衣内裤，就闹别扭：
“源源，你不能带我一起回国吗？”
林源囧：“我们都走了, 那小Q怎么办？”
娜娜立即表示不回国了, 她十分疼爱小Q，怎么忍心饿着爱犬一顿呢？
于是4月1号，愚人节的上午, 林源就和林正哲回到了中国。
——一周前，向和颂导演打了电话来，说《蝴蝶》的拍摄结束了, 邀请她参加杀青仪式。
自己毕竟是《蝴蝶》电影的大东家，不去参加杀青，也说不过去, 遂她就应了邀请，来到北京饭店参加这一场杀青仪式。
这还是林源第一次来到帝都，车水马龙, 人来人往，可比伦敦要热闹多了。
《蝴蝶》的杀青仪式, 选在北京大饭店举行的。到达现场的，除了导演，演员, 投资方之外，还有许多媒体记者。
当然，《蝴蝶》只是个小项目，向和颂导演，以及男女两位主演全都不出名，所以，今天的开幕仪式，还是向导自掏腰包请来的记者：
《娱乐新周刊》的记者价格十万元，一个宣传版面十万元；
《东方影视》杂志的记者价格五万元，一个小版块报道，就需要二十万元；
光光是这一场开幕仪式，就花了不下一百万…
向和颂导演在影片的宣传部分，很舍得砸钱，两千万预算里五百万是用来宣传的。
当林源到达大饭店的时候，向和颂亲自出来接她，站在向导身边的，是《蝴蝶》的两位主演——男主陈勍和女主钟雯萱。
林正哲特地注意到了：向导以及两位主演身上，穿的都是海瑟薇当季的新款服饰。
向导看到她，就满面春风地笑道：“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海瑟薇集团的林小姐，也是我们《蝴蝶》电影的投资人。”
林源笑了笑：“陈先生，钟小姐，幸会。”
陈勍和钟雯萱都没想到，《蝴蝶》的大股东居然是这么小的姑娘！
看起来，人与人之间就是不同啊。他们十九岁的时候，还只是艺校的一名普通学生。而林小姐呢，已经开始投资电影了！
陈勍立即伸出了手，声音也放柔了： “幸会，没想到林小姐居然这么年轻。”
林源莞尔，她才十九岁，当然看上去很年轻了。
不一会儿，杀青仪式就开始了，陈勍和钟雯萱踩着红地毯，站在了舞台上，任凭底下的快门声一片。有几个像模像样的主持人，问了两位主演不少话：例如第一次合作感觉如何，有没有擦出感情的火花，对对方的感觉如何等等…
显然，这些问题有些暧昧。
但这也正常，本来男女主演都不出名，如果杀青仪式再没些噱头，报道都不知道怎么写。
林正哲却问她一个问题：“这陈先生的名字怎么念？”
林源莞尔：“勍，读作“情”，强大有力的意思。”
林正哲评价：“看上去和读起来丝毫不一样。”他遇到不会读的中国字，向来都是读半边的。
是啊，要不是上辈子，自己是陈勍的影迷…咳咳，她也不会关注这个勍字的。
舞台上，第一次接受媒体采访的陈勍，显然有些木楞。
问他对女主演的感觉如何，陈勍就有些笨拙地说着：“她很漂亮。”“性格比较温柔。”“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林源摇了摇头，丝毫不敢相信，这人日后会成为最年轻的影帝。
另一边，一些媒体采访了向导，问他电影到底何时上映，向导却结结巴巴起来。
一般来说，杀青只是指的拍摄完成。但是电影杀青以后，还要做后期、审查等步骤。等拿到放映许可证后，还需要找档期，而档期资源非常紧缺。按照规矩，这档期都是谁钱多谁说了算，像张艺谋，周星驰等大导演，人家就可以自由选择上映的时间。但是，像《蝴蝶》这种小成本的电影，可能几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档期。
所以，到底何时上映，能不能预期上映，向导的心底是真的没底的。
采访结束以后，林正哲单独把向导和男女主演留了下来，林源要请他们吃饭。
来北京之前，林源特地去了伦敦的红酒山庄一趟，选了四盒礼盒装红酒带过来。今天宴请贵客，她特地开了一瓶阿吉斯通葡萄园红酒。
她给三个人满了酒杯：“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有林小姐投资剧组，那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全力以赴地干？！”
向导的嘴巴一向很甜。也不知为何，他虽然对电影没有底，但是看到投资人林小姐的笑容，就觉得，似乎电影真的如她所说，可以一飞冲天。
但是档期问题，他必须提前跟她打个招呼的：
“林小姐，我们原本安排今年暑假档上映。但现在计划出了点意外，暑假档的排档价格太贵了，我们可能要推后档期。”
此言一出，林正哲就笑了：“向导，有什么资金问题，我们海瑟薇集团肯定会帮忙解决的。”
林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只听林正哲道：“《蝴蝶》的电影投资项目，海瑟薇总部已经批准下来了，资金一千万。有了这一千万，蝴蝶的档期就不成问题。”顿了顿，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们希望，电影可以追加宣传费用。”
向和颂这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今年暑假，有十几部国内一线演员大片要上映，还有一批外国的大IP要引进来。本来档期的价格就非常贵。他们商量着，要不然推迟到明年再说…没想到，海瑟薇集团大手一挥，又批准了一千万。这下，电影在暑假上映就没什么问题了！
相比向和颂的激动，林源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件事，她居然不知道，林正哲帮她申请了这个资金吗？！
吃完了饭，她才问了他，林正哲倒是大方：“源源，妈说了，电影投资一向都有风险，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风险。所以，海瑟薇集团也会尽全力帮助你的。这一千万，只是今年国内宣传预算中的杯水车薪，希望可以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谢…谢。”
林源感觉眼里涩涩的。
林正哲总是对她这般好，这般替她着想…
好到，她居然不知道怎么来面对，甚至内心觉得愧疚了起来。
要不是…要不是心里早就有个人了，林正哲这样的谦谦君子，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吧？
是啊，林正哲很像一个人——她的初恋苏楷，和梦想中的苏楷一样，拥有温柔儒雅的性格，以及哥哥般的关怀备至。
可是…
她的心里已经有个人了。
****
宴会结束，各自回酒店睡觉。
林源却睡不着，所以在中央大厅里走一走。
此时此刻，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整个城市华灯初上，衬得走廊格外的雪白。
她正在发呆，想着心思，却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背影，穿着海瑟薇最新款的男士西装，站在走廊的另一个角落前，凭栏眺望。
原来，睡不着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她走了过去，只见乌黑的背影，晕染了点点月光，显得格外的宽厚高大。
头顶只有一盏吊灯，脚下倒影的是两个人的影子。彼此拉得长长的，却没有任何交集。
她有些抱歉现在的想法，但有些话，那是不得不说的——
关乎感情的问题，她已经搁浅了两年不谈。这两年来，她每日都和林正哲相敬如宾，可她知道，娜娜的哥哥对自己有什么样的感情。所以两年来，林正哲对她越来越好，几乎好得无孔不入，既让她有些感动，也有些难堪…
此时此刻难为情。
那就不妨告诉他，自己心中有个人了。
“…林先生，我有些话想告诉你。”她终于鼓起了勇气。
面前的男人，背影微微一颤。但林源继续说着，她害怕林正哲转过身来，就没勇气说下去：
“这两年在伦敦，你对我很好，好到…我都觉得亏欠了你许多。但是，我想我们只能做朋友。因为…我一直喜欢着霍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