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莹回头看过去,对上甄文因为问话而微微俯低的面容,连忙道:“去洗手间了。”

甄文点点头:“我看看结果。”

“哦。”安莹连忙将手上的检查报告递过去,不好意思地说,“医生说没有骨折脱臼,只是擦伤有些严重,肿起来了,所以疼。这件事本来也是我不对,没注意红灯,不好意思。”

女孩子的声音,柔和青嫩,小心翼翼,还有点羞赧。

甄文将检查单递给她,笑说:“没事就好,等会让小张送你去学校。”

安莹一愣,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年后气温稍稍有所回暖,女生穿着白色呢子大衣、牛仔裤,脚上配一双白色休闲鞋,长发披肩,原本应该是非常温婉素净的。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她大衣弄脏了,牛仔裤磨破了,球鞋也眼看着应该报废。

甄文的目光从她攥着衣角的细长手指上收回,若有所思。

“您好。”女生突然又道。

甄文微笑:“你说。”

“能借一下您手机吗?”安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开学呢,我得给老师请个假。先前出来的时候,忘了拿手机。手机在我同学那里呢。”

甄文随手掏出手机点了两下递给她:“用吧。”

安莹接了手机,侧过身打电话。

“双双,是我。你给老师说一下,我被车撞了在医院检查……没事,就一点擦伤,嗯,好。”她挂了电话,松口气,转过头将手机递出去,“谢谢您。”

“甄总。”就在这时,张阳快步回到了两人跟前。

甄文看他一眼:“走吧。”

张阳应一声,弯腰搀起了安莹,一起往扶梯口走。

安莹走路不方便,两个人稍稍落在甄文后面,下了扶梯的时候,安莹突然问:“张阳哥,你老板的姓氏很少听到呀,是哪个字,蛮好奇的。”

“哦,就……”

他话未出口,前面走路的甄文突然回头。

张阳顿时了然,噤声了。

安莹猝不及防对上他视线,忙不迭低下头,又羞又臊。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种奇异的、突然的、蠢蠢欲动的感觉。

而甄文,人到中年,当然有所感应。

不过,一直出了门诊楼,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张阳去取车,安莹站在甄文边上,正惴惴难安的时候,边上突然冲过去一个人,让她啊一声,差点摔倒在地。

身边一只手,适时地扶住了她的手臂,男人沉声道:“小心点。”

安莹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

他虽然人到中年,可是身材高大肌肉紧实,皮肤比一般男人略白,带着钢表的手腕上一丝赘肉也无,铂金袖扣暗藏奢华。视线再往下,托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宽大而修长。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是成功人士沉稳而贵重的风范。

“谢谢您。”

安莹抬头看他,眸如秋水。

*

门诊楼到住院部,逐渐变得安静。

宋湘湘一口气跑到病房门口,弯下腰,深深地呼吸。

“吱呀——”

一道响声,病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宋湘湘抬起头,对上男人因为错愕而震惊的目光,绷直了身子唤:“爸。”

宋建民手里的水杯“砰”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眼看着消失多日突然出现的宋湘湘,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抖了好半天,突然抬起,朝宋湘湘脸蛋重重地扇了过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让宋湘湘应声倒地。

宋建民一向疼爱她,此刻眼中却只有浓重的愤怒和厌恶:“你还知道回来!”

宋湘湘一手捂脸,不敢吭声。

学校今天开学,她和潘奕也是大清早刚到安城,上午的时候,潘奕便接到了程砚宁的电话,她得知母亲住院的消息,问了其他人地方,一刻不停地就来了。

出门在外的这些日子,她非常想念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和的一向宽容的父亲。

可眼下……

宋湘湘一手撑在地上,忍不住哭了。

“湘湘!”

听闻动静,王茹拎着吊瓶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们的家境在安城再普通不过,这间病房是三人间,她一出来,里面顿时响起了低低的说话声。

可,王茹哪里还顾得了那些?

眼看着宋湘湘跪在地上哭,她顿时着急起来,弯腰就要扶。

“你做什么?!”

一向好说话的宋建民,严厉地问。

“孩子……回来就行了!”王茹两只手都不能随便活动,没好气地冲他喊,“谁让你打她了?!下手都没个轻重,快给我扶起来,扶起来呀!”

宋建民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宋湘湘。

宋湘湘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妈——”

这拖着哭腔的声音,听得王茹肝肠寸断,身子都抖了起来。

宋湘湘连忙爬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好了好了,回来了就行了。”王茹没办法抱她,听着她在自己怀里哭,连忙说,“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不打骂你了。回来就好,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疯了。”

说着说着,她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这状况,和宋湘湘想象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以为宋建民会着急,可事实上,他抬手一巴掌让她晕头转向;她以为王茹会气得打断她的腿,可事实上,她头发蓬乱,举着吊瓶没穿鞋就跑了出来,焦急安慰。

原来,这才是妈妈真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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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1、五分钟后二更。

2、包养这个梗是蛮恶心的哦,所以它并木有,都淡定点。

144:不舍得【二更】

高一七班。

甄明珠将手边一沓“学习计划”整理好,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五十五分。

还剩五分钟,放学,她和程砚宁一起吃饭。

寒假后半段时间,高三在补课,因而她和程砚宁基本没见面,两个人已经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嗡嗡——”

手机震动声突然传来。

她拿出来一看,程砚宁发短信说:“忘了点重要东西要回家去取,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饭了,抱歉。”

“嗯,好。你来回路上慢点儿。”甄明珠有点遗憾地回了短信。

边上余明安看着她的神色,突然问:“程校草?”

甄明珠嗯一声,抬眸间突然愣了一下,笑问:“余同学你寒假是不是长高了?”

余明安也一愣,笑起来:“好像长了几公分。”

“我就觉得哪里不一样呢。”甄明珠随手将桌上几本书都收进桌洞里,和他闲聊,“我去年一年好像就长了不到两公分诶,你这一个寒假过去就窜了小半头,不愧是男生。”

“噗——”余明安忍着笑,声音低低,“男生怎么了?”

“二十三,窜一窜,你没听过呀?”

余明安笑着摇摇头,听到了楼道外叮铃铃的下了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中午放学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甄明珠和秦远先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李成功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徐梦泽正好路过他位子,拎着他后颈将他拖了出来。

“诶诶诶——”李成功比徐梦泽壮一些,这样突然被人拎着拖出教室整个人顿时炸了,跳起来喊,“小梦你要死啊,谁让你动手动脚的,卧槽!”

“老子要不是看你要死不活的,稀罕管你。”徐梦泽冷哼一声,跟着秦远下楼。

四个人和以往很多时候一样,打闹着出了校门。

坐到川菜馆的时候,秦远看了甄明珠一眼,状若随意地问:“校草呢?”

“说是回家取东西。”甄明珠随口答一声,目光瞥到李成功气若游丝的样子,没好气地问,“李失败你搞什么?趴在桌上不嫌脏呀,起来起来。”

“别动我——”李成功抬手挥了她一把。

甄明珠瞪大眼:“什么毛病!”

“我真的病了。”李成功委屈兮兮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指指自己心口,“这儿,病得很重。”

“噗!”

“卧槽你要恶心死谁!”

“哈哈哈!”

三个小伙伴不厚道地爆发出一阵嘲笑。

李成功叹口气坐直身子:“特么地她怎么就进重点班了啊!”

甄明珠翻个白眼:“人家不进让你进?”

“不是啊——”

李成功整个人丧的不得了。

以前抬头就能看见也没觉得就非要怎么着,可眼下突然看不到了,他浑身不得劲啊!

服务员在这时候端了毛血旺上来,他也没什么胃口,一低头,瞧见桌面上甄明珠的手机突然亮屏了,闪烁的“大波”两个字将她吓了一跳,连忙推了甄明珠一把。

甄明珠一愣,飞快地接了电话就问:“湘湘你在哪呢?!”

“校门口,你在哪呢?”

“校……校门口?”甄明珠因为激动,声音都有点结巴了,腾一声站起来说,“我在川渝人家,我们几个都在这。你回来了?哎呀,你赶紧过来吧,我到门口接你。”

话说完,她很快挂了电话,跑出门去。

秦远三人也停了筷子,朝门口方向看了过去。

几分钟后,两个女生一起进来了。

宋湘湘比先前瘦了一些,眉眼间也显得非常疲惫,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笑着道:“好久不见,让大家担心了。”

“没事就好,快坐。”李成功连忙给她拉了张椅子。

三个人,一起忽略了她脸上的淡淡红痕。

那个很明显是巴掌印。

他们明智地什么都没问,甄明珠却忍不住,喝一口茶就道:“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呀?是不是和潘奕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急死了,一走了之也不和我说,你这太不够意思了!”

先前没找到人,她只是着急担心,眼下人出现了,又觉得委屈恼怒。

宋湘湘看着她勉强笑了一下:“就一时想不开,跟他出去玩了几天,想吓吓我妈来着。”

“那你真是把她吓到了。”

甄明珠脸上的神色突然显得黯淡,她想起了王茹在她眼前瘫软的样子。

宋湘湘看着她,声音低低:“是很对不起她。”

饭间,甄明珠和宋湘湘一直在说话。

话题中心主要围绕着王茹。

她的确病了,身体里长了一个瘤子。医生说了,肯定要动手术,风险也比较大。和这件事比起来,其他什么事顿时都显得不那么急迫重要了。可她呢,非要让宋湘湘今天就来学校报名,不许耽误学习。

宋建民没办法,开车将她送到了校门口。

讲完这些,宋湘湘便沉默了。

几个人已经吃完饭,甄明珠和她落在后面走着,闻言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阿姨真的很爱你。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和潘奕分手了吗?”

“我不知道。”宋湘湘看她一眼,补充,“不舍得。”

“那他现在在哪呢?”

“应该回去了吧。”宋湘湘若有所思地说。

甄明珠看着她,却愣了一下。

回去了?

潘奕回去的地方,就是程砚宁那里!

可程砚宁一直说:他联系不上潘奕,没有他和宋湘湘的消息。

这么巧,中午回去取东西?

还是在瞒着自己?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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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三更哈。

145:注意点影响啊。【三更】

这突如其来的一串念头让甄明珠愣了好久,以至于,整整一下午,她坐在教室里都有点心不在焉,想要多问宋湘湘几句,都不敢,潜意识里不愿意去想,却又一直在想这件事。

就这样,终于熬到下午放学。

甄明珠收拾了书包,正想要下楼去找程砚宁,电话突然又响了。

她一边下楼一边接听:“老爸啊——”

“放学了没?”甄文在那边问,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甄明珠下意识答:“刚放。”

“那正好,我过来办点事,在校门口等你们。”

“现在?”

“对,有什么问题?”

甄明珠静了一瞬:“没问题,那我就来了。”

甄明珠到了一楼,整个校园都吵吵嚷嚷的,下意识地,她将目光瞥到高三一班。

视线里,冯老师抱着几本书,下台阶回了教师楼。

眼见她走了,甄明珠再没有丝毫犹豫,扯着书包带子很快就跑到了高三一班教室外,通过中间的玻璃往里看。

咦,程砚宁的位子上坐了一个女生。

她正纳闷呢,听见身后传来几道扑哧笑声,扭头一看,正是程砚宁和薛飞等人。

“换座位了,刚才。”不等程砚宁开口,薛飞便笑着替他说。

甄明珠啊了一声。

程砚宁拍拍她头顶,淡笑道:“冯老师刚给我调了座位,不在这个位置了,在二组第六排靠过道的位置。”话落,他随手朝窗户里指了一个位置。

甄明珠:“……”

静默几秒,她没好气嘀咕道:“你们班主任太幼稚了。”

“噗——”

薛飞扑哧乐了,好笑地瞅着她。

甄明珠瞧见几人俱是竖耳细听的样子,脸颊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粉,去摸程砚宁的手:“她以为这样你就离我远了诶,其实我都不用叫你,你看见我不还是出来了?”

程砚宁反手握住她指尖:“手怎么这么凉?”

“诶诶诶,学校呢,注意点影响啊!”

“真是的,太肆无忌惮了!”

“哎呦,这能不能行啊!”

边上几个高三一班的学霸看见这一幕,顿时开口打趣起来。

甄明珠才不管,身子往程砚宁怀里缩了缩,探头还朝起哄最厉害的薛飞吐了吐舌头。

“好了。”程砚宁好笑又好气地捂住她嘴巴,“干嘛呢,属狗的?”

甄明珠猝不及防,舌尖舔在他手心。

一瞬间,两个人都僵了一下。

甄明珠脸色爆红地抬眸去瞧程砚宁,不期然地,余光瞥见刚出教室的甄明馨,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甄明馨收了目光,快步出了教室。

甄明珠也一下子闪出程砚宁的臂弯,站直了笑着说:“我爸今天来接我了,我要回家住的。”

程砚宁抬眸看着甄明馨远去的背影,点头道:“那你别让他久等了。”

“拜拜~”

甄明珠抬起手,幅度小小地摇了摇。

程砚宁微笑:“明天见。”

两个人打完招呼,甄明珠叹口气,背着自己的大书包,往校门口跑。

目送着她的背影,薛飞啧啧叹一声:“当初谁装的冷若冰霜的?眼下倒好,见天儿地恩爱给咱看,这是欺负咱们都没人追,没小女朋友嘛。”

他话音刚落,几个一起往宿舍走的男声都大笑起来。

程砚宁凉凉地看了薛飞一眼:“你也可以谈一个,我没意见。”

“噗——”

其他人这一下笑得更欢了。

感觉起来,自从有了小珍珠,班长亲民了很多啊。

*

黑色奔驰停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