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称呼着实有些吓人。

揽着余明安肩膀的那个男生震惊地看了眼甄明珠,又不敢置信地看看余明安,还没回过神呢,便瞧见余明安唇角抿起一道弧,淡笑着应:“也行。”

“他是你哥啊?”

边上,薛飞回过神,大喇喇地问。

甄明珠“嗯”一声,语调自然:“表哥。”

众人:“!”

先前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这两人关系好,弄了半天,表兄妹?!

这消息,自然也将阎幼清给惊着了。她抬眸看了甄明珠一眼,半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程砚宁,瞅见自己的偶像一脸坦然,学神面色紧绷,不晓得为何,低头笑了。

软嫩嫩的姑娘,笑起来总会显得乖巧可爱。

薛飞便乐得凑过去,打趣问:“你笑什么呢,又不是你表哥。”

“啊——”

猛地一愣,阎幼清下意识抬眸,很巧地,正对上余明安偏过来的视线。

男生眸光温润,唇角轻抿着,似乎就是一个不经意的侧目。想来是因为自己被别人说起了。胡乱想完,阎幼清收敛思绪,小声道:“不是我表哥,可,是学神未来表哥嘛。”

“噗——”

“哈哈,对啊。”

猝不及防,薛飞连带张景涛几个都笑了。

下意识去看程砚宁。

程砚宁和甄明珠手牵手落在几人后面,脸色淡然,闻言也没什么过多情绪。

他这模样薛飞早都看习惯了,因而也不曾多想,有些无聊地收了视线,又去逗阎幼清。说实在的,他就是天生对这种姑娘有好感,看见就觉得心情好。

前面几个打打闹闹的,落在后面的两个人,有些过于安静。

甄明珠被程砚宁牵着手,敏感地察觉,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好像是从他们刚才进了操场以后,他便突然成了这个样子,闷闷的,就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怎么了呀?”

她晃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小声问。

“不怎么。”

程砚宁脸色平平,淡声说。

心里有些堵……

这种感觉,也就特别早的时候,看见她和秦远坐在双杠上的时候,有过。眼下却是因为余明安,他感觉自己挺可笑还不可理喻,无论如何,这两人已经是表兄妹了。可刚才,甄明珠的目光落在余明安身上的时候,欣赏喜爱一览无余。是那些犯花痴的小女孩,看见偶像明星才会展露出的那种神态。

他这语调一出,甄明珠更确认他心情不悦。

她抿着唇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很快福至心灵,拿肩膀撞撞程砚宁胳膊,扬起脸蛋凑到他下巴处,小声问:“不会是吃醋了吧?因为我刚才多看了人家几眼?”

闻言,程砚宁静静地盯着她一秒。

他凤眼狭长瞳仁漆黑明亮,不言不语盯人的时候,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尾椎骨都发毛的感觉。甄明珠却不怕他,也晓得如何哄他开心,很快抽出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转而两只手都抱着他胳膊,声音软软地说:“想到你了。”

“……嗯?”

程砚宁哼出一个音。

“就想起你打篮球的样子了呀。”

话落,她又用带着些憧憬追忆的语气补充,“当时差不多就这种感觉吧。远远地看着,觉得你性感爆了。哪怕周围好多人,可我就是只能看见你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一颗心止不住沦陷……”

“为了你。”

不等她说完,程砚宁突然开口。

甄明珠“啊”了一声,抬眸去看,神色微愣。

路灯橙黄的亮光下,男生一双眼眸漂亮得惊人,他看着她,低声重复,“为了你上场的。”

因为当时心弦已经被拨动,因为看见她和秦远并肩而坐,因为觉得那样一幅画面出奇得和谐也异常的刺眼,因为心情烦躁,因为害怕她偃旗息鼓收敛情意,所以他在那一刻,违背理智,冲动了。

这样的冲动,后来被克制,在圣诞那一晚,再一次地,卷土重来了。

哪怕她一直风风火火无所顾忌地追他,可在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自信。他能感觉到,秦远在她心里分量不轻,也一直觉得,要是没有他,最终拥有她的那个人,可能就是秦远了。

念及往事,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又多了许多复杂而浓烈的深情,甄明珠被他盯得怔忪,好半晌,小声抱怨说:“那我先前问你你还不肯承认,怎么这么幼稚。”

“不想让你知道。”

程砚宁笑,“我喜欢你追我的样子。”

“讨厌啊你!”

被这句话莫名取悦,甄明珠握起拳头猛捶他胸口。

程砚宁自胸腔里发出一阵阵低低的闷笑,握紧了她的拳抵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上,一时间心猿意马情绪饱涨,又伸出左手搂住她柔韧细腰,偏过头低声问:“晚上住外面?”

“不要。”

甄明珠严词拒绝,“收假第一晚,要回宿舍。”

“想做。”

他嗓音压得更低,撩人至极。

甄明珠有些生受不住他眼眸里炙热的光,纠结半晌,小声地说:“那得先回一趟宿舍。”

“嗯。”

乖巧的一个字。

这人每次都是这样,心满意足的时候,极乖,好说话。

甄明珠耳根子又红又烫,掰开他扣在自己腰侧的手,牵着他手好好走路。

程砚宁这一下也配合极了,淡淡笑完,脸上容色收敛,冷静稳妥的样子,不像那个刚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诱哄着说情话的人,让她好气又好笑,又不讲道理的迷恋。

有时候感觉,她好像他的脑残粉……

甄明珠胡思乱想间,听见程砚宁手机在震动。

他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没接,直接挂断了。

甄明珠距离他近,看见了方菲的名字,想了想问:“她干嘛,最近老给你打电话?”

“三五次吧。”

“不接?”

程砚宁唇角轻撇,“你觉得她能有什么事?”

先前为了程砚宁,眼下,大抵是为了余明安。想到这,甄明珠下意识抬眸,瞅了眼走在他们前面的余明安,余明安正在和李静晨说话,另一边,薛飞和张景涛在陪阎幼清聊天。

一行人就这样前前后后地走到了校门口,红绿灯都没过,蓦地听见一声大喊。

“余明安!”

一嗓子喊完,方菲连车门都没关,冲到了一群人跟前。

“我去!”

薛飞正和阎幼清说话,顿时如临大敌。

阎幼清被方菲一道喊声吸引了过去,抬眸一看便瞧见女生先一脸不满地跑到了程砚宁跟前,质问:“你怎么回事呀的,为什么挂我电话?!”

程砚宁:“……”

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方菲正待继续理论,转头却瞧见余明安似乎想走,连忙跑过去,张开双手横在他面前,“不许走。”

“让开。”

余明安看见她,脸色比程砚宁还臭。

方菲不让,仰着脸刁蛮地道:“不让,你以为本姑娘的初吻就那么不值钱?”

余明安+众人:“……”

初吻?!

其他人不明所以,余明安自然晓得她说的是前几天在安城那个莫名其妙又令人恼火的嘴唇相接,脸色一瞬间变得紧绷,说话的语气也愈发冰冷,“能不能给自己留点脸面?”

“怎么,我方家的姑娘,什么时候没脸面了?”

边上,蓦地插入一道嚣张男声。

这声音落在耳边,甄明珠脸色顿时变了,侧头看过去,正对上一道玩味眸光。

校门口也有一个架在高杆上的投光灯,明亮光束渲染出一方干净氛围,抬步过来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和笔挺西裤,左手指尖点在金属质地的皮带扣上,肆意狂妄的气质,和几年前别无二致。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胆战心惊的感觉。

先前跑下来的方菲也似乎因为他的到来有了更多的底气,笑着喊了声,“十三哥。”

这一下,两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站在一群人最边上的张景涛感觉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看一眼面色冷淡的程砚宁,脸色紧绷绷的薛飞,压低声音问:“这特么谁呀,够狂的。”

薛飞给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安西黑老大。”

“呃——”

张景涛顿时闭嘴了。

方冬似乎挺满意他营造的气氛,玩味的目光绕一圈,落到了甄明珠脸上,舌尖抵着唇角,勾出一个笑,“明珠小姐,好久不见啊,挺巧。”

甄明珠也笑了,“十三少别来无恙?”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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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开始码字,就看到有顶着lv0的盗版跑来嚷嚷我玛丽苏,还说凭什么得病了就要爱她?在这里强调一点,文里每一对cp相识的方式各种各样,最终爱上,都是因为品格。不爱这种坚强努力的妹纸,难道去爱方菲那种刁蛮跋扈的?不要说什么她就是任性没长大小姐脾气呀,很抱歉,阎幼清比她还小半岁,谁还不是家里宠大的小公主咋了?

我知道看文的读者,有好些年龄比较小,今天想告诉你们,当你们能识字看小说的时候,就应该开始懂道理,现实很残酷,生活很辛苦,没人有义务顺着你们由着你们任性。

要是我这话说的直白了,可以去找那些无底线任性的女主文看,我不嫌!

再,为什么要写生病这样一个梗,因为我今年和白血病擦肩而过,感慨太多,想写。

381:方家倾覆,河清海晏(一更)

别来无恙?

这语气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方冬玩味的目光在女孩皎洁若花瓣一般的脸上绕上了一圈,渐渐地,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窜了上来。这姑娘,年纪小小便引得秦家独子为她找自己拼命,徐家那个老四险些丧命,眼下事过境迁眉眼张开,明艳不可方物,偏偏,在这男生跟前,又一副温柔乖顺小绵羊模样。

方冬呵笑一声,抬手过去。

哪曾想,手指不曾碰上女孩的脸,手腕被人钳住。

程砚宁一手扣住他手腕,修长眉眼间凝结一层寒霜,嗓音冷冷的,“自重。”

自重,而不是放尊重点……

方冬被他这两个字逗得一乐,歪头打量他。

老爷子看重的人,他当然有所耳闻,听说还是这云京谁谁谁的外甥,不过他从小横行无忌惯了,那就天王老子都没怕过,当年徐家那老四被他手下打了个半死,徐四方和秦中明,不也选了息事宁人?

收拢思绪,方冬也没挣开程砚宁的手,就那样勾唇笑着瞧了甄明珠一眼,懒懒道:“我方十三这辈子,可没为女人挨过刀,明珠小姐好荣幸……”

挨刀?

这话里的信息,让边上一众人都愣了。

就连方菲,也怔怔地看过来。

甄明珠盯他一眼,很快想明白,他说的那一刀,应该是秦远捅伤的。

她也笑,语调自若:“我倒觉得你比较荣幸。”

呦——

几年不见,脾气涨不少。

方冬闻言大笑一声,抬起另一只手去摸她脸。

“砰!”

重拳砸向皮肉的声音,吓懵了众人。

程砚宁在他抬手的瞬间一个闷拳过去,直接将他下巴给掀翻了。

“阿宁!”

“十三哥!”

两道声音,前一道薛飞,后一道方菲,两个人都给吓惨了。

薛飞没想到这人当真会朝着方冬出手,其他一众人自然也始料未及,方冬挨了一拳的瞬间被甩开,踉跄后退两步被边上阿虎接住,一低头,口腔里鲜血顺着嘴角往出流。

程砚宁猝不及防出手,又快又重,好几秒,他都说不出一句话。

牙关磕上的瞬间咬住了舌头,疼得他头皮发麻。

无需言语,凌厉的眼刀扫向扶住他的高大男人,那神色,一副要将程砚宁碎尸万段的架势,周围一众人因为他这眼神齐齐一怔,回过神便凑成了一团。

方冬过来就带了方菲、阿虎和司机,司机还没过来,阿虎上前一对多,浑身肌肉却让人不敢小觑,气氛正一触即发,被一阵吵闹的铃音给打断。

方冬西装裤袋里手机响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阴着脸接听,一言未发。

好半晌,怒吼:“什么!”

两个字不甚清楚,却能让人听懂。

“妈的!”

他直接挂了手机,大跨步往车子边上走。

走两步才发现方菲和阿虎两人还直愣愣地站着,又吼:“走了!”

说话间,左手抬起比了个中指,朝着程砚宁方向重重地指了两下,一副“你给老子等着”的狂拽样。不过,比完这个动作,再没有丝毫停留。

方菲甚少见他这般急躁样子,连忙追了上去。

目送他急吼吼离去,一众人的目光便齐齐地落在了阿虎身上。

方冬这个得力手下,身高将近一米九,脸带刀疤浑身肌肉,古铜色肌肤彰显着健壮与阳刚,沉默不语的模样非常凶悍忠勇,站在主子后面存在感很弱,独自落下来的时候,却颇有分量。

一行人目光警惕地锁着他,却看见他将目光落在了余明安身上,似乎有话想说。

不过,最终他未发一言,转身,快步离去。

一行几人,闹哄哄来,急匆匆走,很快,黑色越野消失在夜晚车流中。

等到车屁股都看不见了,薛飞长舒一口气,看向程砚宁:“你这也太冲动了,犯得着和他动手?”

程砚宁冷笑一声,“走吧,吃饭。”

话落,抬手拥住甄明珠肩头,柔声问:“有没有事?”

甄明珠摇摇头,想起他刚才那一拳,本来也想跟薛飞一样念叨一两句,可转念一想,阿虎纵然一看就不好惹,他们这边也有五个大男生,又在校门口这种地方,打了就打了,也不怕他。收回念头,她便没有开口多言,只低头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揉着,问:“疼不疼?”

程砚宁薄唇轻抿,淡笑着摇摇头。

两个人这画面闪瞎边上几个人眼睛,却也很快冲淡了刚才一出插曲带来的不悦。

临近八点,一行人到了时常去的自助餐厅,程砚宁要了包厢。

吃饭人比较多的时候,自助餐无疑是一个好选择,能满足每个人各种口味偏好。程砚宁在包厢里没出来,甄明珠拿着个不锈钢大方盘,给两人拿菜。

这个过程里,手机不停震动。

她拿了菜回到包厢坐下后,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群甄甄后援团,低头看消息。

徐四:“方家被端了。”

李成功:“[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徐四:“就刚才,娱乐城会所酒吧全给封了,老三老七老八都是从集团里直接给拷走的,阵仗不小。”

李成功:“该!”

徐四:“呵。”

李成功:“张狂这么几年,算他们命长。”

徐四:“没机会起来了。”

远远远远:“@徐四王和李上个月就被控制了,气数已尽。”

徐四:“@远远远远恭喜。”

李成功(语音):“卧槽你们俩这打什么哑谜呢?”

甄明珠:“@远远远远你爸要升?”

徐四:“@李成功丫的你都不如甄甄。”

李成功:“[狂笑][狂笑]抱定远哥大腿一百年不松。”

远远远远:“抱个屁。他是他我是我,老子才不从政。”

这好像是第一次,秦远明确地表示出将来不从政的意思,群里静了一两秒,李成功发了一句:“不当官你干嘛?过几年回来当律师?”

远远远远:“老子就当律师怎么了?老子不能当律师?长时间没人给你松皮,痒痒了?”

李成功发了一个“痛哭流涕磕头求饶”的表情。

甄明珠扑哧笑一声,回复:“当律师挺好,当好了也挺赚钱。”

远远远远:“[微笑]。”

甄明珠正待再回复,手机被边上一只手拿走了。

她扭头一看,对上程砚宁有些无奈的神情,被轻声催:“先吃饭,等会再看。”

这一下,甄明珠猛地想起方老爷子的事情了,连忙低声告诉他:“徐梦泽刚才在群里说,方家出事了。”

闻言,程砚宁微微愣了一下。不过时间不长,好像一个瞬间的工夫便神色如初,想了想,低声要求:“我看看。”他指的是看一下手机的意思。

甄明珠“嗯”一声,解了锁让他看。

指尖滑动,程砚宁低垂眼眸,很快浏览完消息,退出微信。

甄明珠侧眸,轻声问:“方老?”

“应该没事。”

程砚宁淡声答她:“生意方面他老早就不插手了。”

方老这人没什么文化,早些年混帮派,时势造就的英雄,膨胀的时候送上门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按他的话来说,来者不拒,没有几年,孩子生了不少。女人们心思重,底下那些老人眼见他有金盆洗手的意思,各个都拉帮结派将他架得老高,直到眼下几个大儿子一个比一个心思深胃口大,他管不了便索性放手,乐得当一个太上皇。

不过,默默地思索了一通,程砚宁还是朝甄明珠说了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出去的时间不长,三五分钟便回来了。

等他一坐下,甄明珠便抬眸看过去,神色间有些担忧。

方家兄妹俩她是挺讨厌的,不过程砚宁和方老的关系倒一直很好,先前她找上贺元的时候,方老算是救过她一次。眼下乍一听见方家倾覆的消息,心情免不了还有几分复杂。

程砚宁没有联系上方老,甚至,没有联系上方明达。

国内行政班子五年一个周期,权力更替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腥风血雨,政界一动商界必动,无论是五年前的甄家,还是眼下的方家,说白了不过是斗争里被牵连落败的牺牲品。不过,牺牲的一点儿也不冤枉就是了。五年前的甄文是因为行贿,眼下偌大的方家,却明显没几个人能有好下场。

方家盘踞安城多年,黄赌毒样样逃不开,这一倒,就像徐梦泽说的,不可能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