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这一切,甄明珠也笑着坐到了孟晗的另一边。
岳灵珊原本没在她边上,眼见她选了位子便将自己的饮料拿着也换了位子,紧挨着她坐下,微微低着头小声说:“好几个新成员都是因为你招进来的,一会要是要手机号的话,你能推就推了。”
甄明珠垂眸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出去拿吃的吧。”
孟晗和梁祝打完招呼,扭头朝甄明珠道。
甄明珠点点头,跟着她又出了包厢门。
社团聚餐的人数一般都比较多,自助餐是相对划算又实惠的选择,这一家开在云京大学附近的餐厅不出所料地很受学生欢迎,到了这个点几乎满座。
孟晗第一次来这个餐厅,一边取东西一边东张西望,目光落到一处的时候下意识拿手肘撞了撞边上的人,小声说:“诶,校草在那边。”
没人应答她。
她纳闷地扭头看去,被梁祝的脸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啊?!”
“甄明珠去水果那里了。”
阳光俊朗的大男生红着脸说了一句,问她:“你也喜欢程校草啊?”
“……”
孟晗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我喜欢他?”
“那你干嘛看他?”
“长得帅啊。”孟晗理所当然地说完,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你怎么问题这么多!”
话落,她气呼呼地端着餐盘去了甄明珠跟前。
甄明珠失笑,“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
甄明珠:“……”
她看一眼站在原地抓耳挠腮的梁祝,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收到她示意,梁祝颇有些懊恼。
他从小就不怎么擅长和女生打交道,上次在饭堂也是因为频频注视孟晗被几个舍友发现,撺掇之下他脑门一热就冲上去要电话号码了。
这段时间他和孟晗也有打电话聊天,他还给她买过橙汁和薯条。
可这姑娘的脾气,他到现在都摸不透。
抬手在后脑勺上挠了挠,梁祝郁闷地回了包厢。他坐了没几分钟,孟晗和甄明珠一起回来了,两个人加起来就拿了一点吃食,都没有他一个人拿得多呢。
孟晗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天,震惊地问他:“能吃完吗?”
“……啊?”
梁祝一愣,都不晓得如何回答了。
他肤色比一般男生都黑,却不难看,眉眼周正、肩膀宽厚,是那种看上去身强体健的运动型男生,放在人群里也算特别能赚取回头率的人。
可,实在没什么接触女孩的经验。
这种时候,能诚实地将自己的饭量暴露出去吗?
“白痴啊。”
眼见他一脸为难,孟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她在骂人,梁祝却只觉得悦耳动听,红着脸认真地回答说:“我饭量不止这些。”
孟晗愣了愣,噗一声笑了。
感觉起来,这人有一种天然呆,可爱死了。
她笑起来声音很脆,小脸皱起来显得肉肉的,还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纯洁又娇憨,自然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梁祝看着看着,感觉到自己胸腔里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的喜欢,简直能从眼睛里溢出来。
边上目睹这一幕的两个男生正偷着乐呢,听见有人开口问:“甄明珠你是哪里人?”
这问题他们也好奇,抬眸看过去。
甄明珠的目光落在问话的那个男生身上,回答说:“安城的。”
“你也是安城的?哦对了对了,你是岳学姐的老乡嘛,以前的学妹呀?”
甄明珠嗯了一声。
“安城真是人杰地灵。”手语社的社长是一个大三的男生,闻言笑着说,“咱们学校最出名的风云人物,就程校草,安城的。我们法学院那个院花,人家现在才十九岁,也是安城的。说起来他们俩还是同一届,两个人都是安西省高考状元,一个文科一个理科,牛逼的不行。”
“哈哈,听起来跟一对儿似的。”
“对呀,我们刚开始也这样想,结果这都大四了,两个人还都单着呢,也没听说有什么交集。”
“说不准最后一年就突然在一起了呢。”最开始问话的那个男生振振有词道,“这世上的事情蛮玄乎的。你说这同一个地方同一届的文理科状元报考了同一个学校,缘分得有多深!”
“江学姐不是我们学校的。”
岳灵珊看了说话的男生一眼,突然正色道。
男生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岳灵珊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本正经地说:“程学长是我们安城一中的,江学姐当年读的是安城十三中,所以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不可能在一起。”
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简直有点吓人了。
说话的男生好半晌才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我就是那么一说。”
“对不起。”岳灵珊微微松了一口气,朝众人解释,“在我们安城,一中和十三中从来都是竞争关系。”
敢情这一会儿还为母校较劲呢。
包厢里一众人被雷得不行,瞧见甄明珠突然起身了。
“甄甄。”
岳灵珊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甄明珠笑道:“我出去上个洗手间。”
话落,她随手在孟晗的肩头拍了拍,抬步出了包厢。
岳灵珊目送她出去,莫名地觉得烦,抬眸看了刚才开玩笑的男生一眼。
那男生一脸懵逼地问她:“难不成我说错话了?甄明珠不可能和程校草有关系吧?”
岳灵珊:“……”
她正无语呢,听见边上有人替她回答:“肯定不可能啊。甄明珠现在才大一好不好,程学长都已经大四了。两个人就算在同一所高中念过,认识的可能性也不大。”
岳灵珊彻底无语了。
去洗手间不过是一个借口。
甄明珠出了包厢,直接抬步往餐厅外面走。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样人满为患的餐厅空气不怎么好,闷得人发慌。
可她没想到,刚刚走出餐厅,她便看见了程砚宁。
程砚宁也在外面。
很巧的,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短袖t恤,下面配了一条浅色做旧的牛仔裤,一手插兜站在路灯杆下,整个修长俊朗的轮廓都被灯光笼住,带了些如梦似幻的美感。
他在抽烟。
没插兜的那只手夹着烟,远远地,有几许落寞。
甄明珠立在台阶上看着他,有点恍惚了。
两个人还没有交往的时候,她就和宋湘湘一起,意外地发现他会抽烟。
可最初交往的那段时间,程砚宁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烟瘾。他很爱干净,两个人接触的时候,他身上永远只有淡淡的清新的薄荷香,唇舌间也是,吻起来很迷人。
至于她,原本一直不怎么喜欢烟味,觉得熏人。
一切都是在来到云京后开始变的。
她进了云京四中,程砚宁远在云京大学,开学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骤减。
因为外班某男生跑来教室看她,喜欢那男生的女孩便对她充满了敌意,开始堂而皇之地给她使绊子。
锁厕所、藏作业、书包里放仓鼠……
她突然开始被这样对待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某一天下午,她不知怎么地就坐车到了云京大学。
那时候,云京大学已经成为她梦想中的学府了,哪怕因为她记忆力减退,这件事突然变得困难重重,想要考进去和程砚宁一起念书的意愿也没有改变过。
当时,她也并非想要找程砚宁。
她只是想看看这所学校,再回去好好学习。
可很凑巧的是,当她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云京大学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程砚宁。
他当时就和今天下午一样,可能也是要参加社团聚餐。他那会也才大一,可是站在人群里,怎么看,都像那一群人的中心人物,男生女生都争抢着和他说话。
就那么一瞬间,她连连后退,躲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去。
也在那么一瞬间,她生出前所未有的自卑。
她似乎,配不上他了。
忘了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她只记得等她回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晚自习已经结束了。
她从走廊上回教室,边上好些学生在追逐打闹,外班那个男生当时也在,凑到她跟前想要勾住她肩,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趁其不备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程砚宁高考后比较闲,陪她练了女子防身术,学了车。
她有他教会的本领,在那天第一次使用。
那一个课间,满走廊都是学生,以及,充斥在她耳边的议论声和尖叫。
她站在众人的目光里,等待学校老师的处罚。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匆匆赶来的两个班班主任都不曾训斥责备她,相反,因为她平时沉默少言,那个男生不学无术,所有的老师都将矛头对准了他。
老师们觉得,肯定是他欺人太甚。
老师们还觉得,像她这样文静内敛的女生,不到逼不得已,没有那么大的爆发力。
总归,好学生,弱者,更容易获得旁人的同情。
她耳听着两个老师喋喋不休地训斥那个男生,脑海里一直想着的,还是程砚宁。
因为他优秀礼貌、内敛沉静,以前在安城一中的时候,他打群架都能获得老师的关心和问候,哪怕他不对,他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理解和原谅。
她站在走廊上,突然就想明白了许多事。
那一晚,她开始拼命地学习。
抽烟这个习惯,就是在那些她精力不济却不得不努力的夜晚,染上的。
为了节省打理头发的时间,也为了减轻掉发的症状,她剪了短发。咖啡和茶叶虽然都能提神,可是对她原本已经不怎么好的睡眠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
为了提神醒脑,她学会并且很快熟练了自己以前特别讨厌的一个坏毛病。
眼下想起来,却也不后悔。
收拢思绪,甄明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远处,程砚宁在垃圾桶盖上摁灭烟头,扭头看了过来。
两个人目光遥遥对上,中间隔了万水千山。
回忆里幸福喜悦太多,痛苦纠结也不少,那种密不透风的爱和压抑,让他们哪怕彼此对视都觉得难以承受,很快,两个人都随意地瞥开了目光。
甄明珠走两步,下了台阶。
程砚宁走了过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步子微微顿了一下。
“新学校还习惯吗?”
甄明珠听见他问,嗓音很柔和。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时光好像倒退了些许。
在她进入云京四中不久后,他也曾在见面的时候问过这个问题。
“嗯,挺好的。”
和曾经一模一样的回答。
“那就好。”
程砚宁看着她微笑的脸,点点头进了餐厅。
他的呼吸,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沉稳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微醺的夜风里。
临近九点,一众人吃完饭。
餐厅里人少了许多,学生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孟晗喝了一点酒,蹦蹦跳跳地和梁祝说话。
甄明珠一边注意着她的动静,一边听岳灵珊说兼职的事情。
“听说那男孩英语和数学成绩都比较差,上初三呢,人很捣蛋,前面好几个家教都是被他给气走的,所以家里给的钱能多点,每小时一百五,每次两小时就是三百块。再辅导其他作业的话,每半小时加一百,基本上每天晚上七点半到十点,就能拿四百块。周一、周三、周五,三天一千二,周结。”
岳灵珊征询般看了眼甄明珠,“你觉得行吗?”
甄明珠想了想,问:“等于每周去三次,每天两个半小时,一千二,一周结一次?”
“对,我觉得很好了。”岳灵珊笑笑说,“每个月算下来能有四千八呢,就现在好多应届生毕业了找工作,最开始工资也没有这么高呢。”
“是挺好的。”
甄明珠点点头,道:“那就这个吧,你帮我回一下话,谢谢了。”
“那我就说你同意了,把你电话给人家?”
“好。”
见她答应的很爽快,岳灵珊长松了一口气。
给甄甄找兼职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她有点别扭。
说话间,一众人进了学校。
岳灵珊和社团里其他人还有话说,甄明珠同她道别后便拉了孟晗的手,先回宿舍。
孟晗跟着她,走路也不好好走,连蹦带跳地问:“甄甄你晚上还跑步吗?”
“跑啊。”
“那你什么时候跑?”
“现在。”
甄明珠笑了笑,朝她说:“你还坐草坪上等我就行,我跑完了咱们一起回宿舍。”
“那我能跟你一起跑吗?”
“好啊。”
“我不想跑。”
甄明珠:“……”
孟晗吃饭的时候喝了一点鸡尾酒,醉倒不至于,人却有点兴奋,这一路上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看上去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让人哭笑不得。
她拉着孟晗进了操场,将她安置在草坪上坐着,自己去跑步。
云京大学的操场有好几个,她眼下跑步的这个操场应该是田径场+足球场,占地面积最大,每天早晚过来锻炼身体的学生都有不少,今天有点晚了,看上去倒没有以往那么热闹。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保持着匀速,沿着塑胶跑道跑了三圈,渐渐地放慢了步子。
谁能想,就在她慢下来的时候,身侧突然冲过去一个人。
“啊——”
伴随着一声轻呼,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
撞了人的男生停了步子,小跑着过来道歉。
“你怎么回事呀!”
甄明珠还没说话呢,身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孟晗没好气地瞪着那高高大大的男生,一脸怒容道:“跑步不看路呀,这么宽的跑道都能把人撞了!”
“……有点着急,我……”
男生支吾半晌,又垂眸去看甄明珠。
甄明珠在孟晗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蹙着眉道:“算了,我没事。”
孟晗连忙问她,“你怎么样?”
“不要紧。”甄明珠按住了她一只手,朝男生道,“没事了,你走吧。”
“对不起啊,”男生想了想,“要不我带你去医务室?”
“这么晚医务室还上班吗?!”
孟晗一听,顿时又炸了。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