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有事打电话。”

万随遇话落,抬步出了房间。

他边上,楚江和陈力也没耽搁,随后出去。

三个人走出住院部一楼,迎面一股子热气扑来,毫不留情地肆虐人脸。

楚江低低地“操”了一声,朝万随遇,“给我根烟。”

万随遇哂笑一声,“知道不好受了?”

这人怕热,因而两个人一到最热的时候便会哪儿凉快往哪待。今天也是没办法了,他出入这种人员杂乱的公共场合,为避免引发骚乱,只得遮掩了一番面容。

打趣归打趣,万随遇还是掏了根烟出来,两指夹着送入他唇间。

楚江含了烟,就着他手里打火机窜起的火苗吸了一口,直起身,随手将烟拿下,夹在了修长指间。

万随遇装了打火机,抬脸便被人吐了一口烟。

这祖宗,烦躁起来脾气极大。

他侧目,嗓音里带着一丝克制,“注意点儿分寸。”

“那快点儿。”

“嗯?”

楚江肩膀靠向他,不耐烦地说:“去酒店,热,想干。”

万随遇:“……”

该走的都走了。

偌大的病房安静了下来。

甄明珠拿手指碰了碰一次性塑料饭盒外侧,觉得温度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暑假的安城热得很。这几天一直没下雨,持续高温让人险些挨不住,热乎乎的粥喝两口人都能出汗。况且保镖来回速度很快,因而她刚才想要给程砚宁喂的时候,觉得可能有点烫。

眼下晾了几分钟,才觉得可以入口。

“好了,喂你吃吧。”

试完温度,她抬眸朝程砚宁说。

不期然地,撞进男生干净清润的漆黑眼眸。

“嗯。”

程砚宁低低答。

不晓得是不是在病中的缘故,他的嗓音带着一股子嘶哑,且低沉,很有磁性。

是不同于他以往清冽的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声音,却撩人心弦。

莫名地,甄明珠觉得喉咙紧口干,她抿唇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

程砚宁的唇形很好看,唇线优美赛过女生。不过他嘴唇很薄,是传说里那种天性凉薄的人才会有的那种唇。可是彼此有过亲密,因而她知道,这看似凉薄的唇,其实也会有湿热滚烫的触感。

他唇舌虽柔软,发狠的时候力道却很大,绞得人舌尖发麻。

一次性塑料勺就那么晃了一下。

甄明珠倏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喂饭喂到了人嘴角,一滴饭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那儿。

之后,程砚宁舌尖一勾,舔了嘴角。

甄明珠:“……”

一张脸突然就烫了起来。

她有点不敢看他,抬手抽了张纸巾攥在手里,一碗粥在手里发烫。

“帮我擦一下。”

“啊?”

“嘴角。”

程砚宁的声音,倒显得轻描淡写。

甄明珠顿时又羞愧万分,捏了纸巾帮他擦嘴角,心里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乱七八糟的人,就喂饭而已,也不晓得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定定神,她努力摒除杂念,专心给喂饭。

程砚宁吃了多半碗南瓜小米粥,又吃了三分之二蒸蛋,最后用一次性纸杯喝了半杯水。

甄明珠扔垃圾回来,发现他正要下床。

“你干嘛?”

她顿时有点着急了。

程砚宁略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就上个厕所。”

“哦。”

甄明珠抿嘴,不说话了。

程砚宁上午已经拍了几个ct,身上没有骨折,两条腿也就稍微一点擦伤,因而走路是完全没问题的。可,目光落在滴答滴答的吊瓶上,甄明珠一时又傻眼了。

他一条胳膊包扎着,另外的手背上扎着针,根本没办法独自上厕所。

程砚宁显然也突然意识到了,微微愣了一下,尔后,他抬眸淡声说:“你去叫一下方家的保镖吧。”

“……嗯。”

甄明珠点点头,出门找人。

可,过道里转了半天,愣是没找见人。

也不晓得保镖突然去了哪儿,她又怕程砚宁等着急了,硬着头皮折回去,抿嘴说:“人不在外面,我给你拿吊瓶吧。”

程砚宁似乎是低叹了一声,也没其他办法。

甄明珠抬手取下吊瓶举得老高,将他送到了洗手间里面,又将吊瓶挂在了挂钩上。

尔后,她目光下移。

她在这边住过院,晓得病号服的裤子比较麻烦,不是那种松紧腰,而是松紧+绑带的样式,一个手完好另一个手打针的话,勉强还能自己弄,可像程砚宁这样的,脱掉容易,之后就没法子弄了。

“我自己弄,你先出去吧。”

不等她开口,程砚宁发话了。

甄明珠没看他,只说了一句:“完了叫我。”

话落,她出去拉上了门。

门没关严实,程砚宁余光能瞥见她就在外面,略迟疑了一下,还是无奈决定先解决个人问题。

两个人认识时间不算短了,在一起也有特别亲密的时候,可除了他酒醉那一次,其他时候,他也没有色令智昏到丢掉底线的地步。最起码,手没往她那一处伸过,也没让她帮他纾解过私欲。

胡乱想着,他抬手去拉扯裤腰带。

薛飞上一次也不晓得是怎么帮他绑的,他手使不上劲,一下没扯开,低头去看。

不经意间,余光又从门缝扫到外面,看见两条白花花大长腿。

气温到了三十七度以上,甄明珠过来的时候穿着白色短袖棉t和牛仔短裤,脚上一双平底凉鞋,露在外面的两条腿,光裸细长,十分惹人。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可耻地有了身体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程砚宁整个人都懵了。

年轻气盛火气正旺,这段时间因为实习又极为疲倦,他哪能想到,自己会在这么一个地方,因为多看几眼她的腿,突然涌上情欲,忍都忍不住。

硬邦邦的,尿不出来了。

憋死人……

他木木地站在卫生间里,感觉自己似乎从来不曾有这么丢人过。

甄明珠在外面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任何声音,她背身对门,有些不确定地问:“好了吗?”

“等会儿——”

男生的嗓音,带着一股子嘶哑克制。

甄明珠耳听着里面似乎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意味,愣了一下又问:“解不开?”

程砚宁简直想扶额……

口干舌燥……

一时间,他忘了答话。

甄明珠自然有点着急,也忘了不好意思,推开门看他。

目光直接落到一处,腾一下,脸烧红。

这人……

她大脑发晕完全不晓得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半晌,猛一转身,背对着他问:“你怎么回事啊!”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气恼郁闷的娇蛮。

程砚宁默默闭眼,开口说:“拿一下吊瓶。”

甄明珠:“……”

不上了?

她纠结了一通,转身又拿下吊瓶,目光也不敢乱瞥,跟着程砚宁又出去。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子迷之尴尬和暧昧……

生活在开放的社会环境里,甄明珠对男女之间那种事早已经知晓,可眼下又觉得糊涂,偏偏她又没法子开口问程砚宁,等安顿他坐在床上,她便远远地坐到了陪护床上,低头看手机。

搜索页面里一个问题:“男人硬了还能尿出来吗?”

搜出来不少答案,能和不能,两个答案都有,简直让人头大。

烦躁地装了手机,她下意识抬眸,不期然地又撞进程砚宁的眼睛里。

他原本就在看她,清净的一双眸子里翻涌着压抑的欲……

视线触碰,他很快又瞥开。

莫名地,甄明珠感觉到心尖传来丝丝绕绕的心疼,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这样一个他有一股子可怜兮兮的感觉,在等待她解救。

气氛僵持了几秒,她终于败给自己的心软,走过去问他,“那个……就……没办法上厕所?”

程砚宁没看她,“冷静一会儿应该可以。”

一会儿是多久?

甄明珠又不好意思问了,只得抿着唇坐到了椅子上。

最后一瓶点滴刚换上,滴完得近一个小时了。

时间流逝的每一秒钟,都让她如坐针毡,无意中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程砚宁眼眸微红,她又忍不住问:“……真的很难受啊?”

程砚宁:“……”

情绪上来,越想越想要,难以抑制。

她就在边上,时不时问这么一句,折磨死他。

他抬起通红的眼,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你帮我。”

甄明珠:“……”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竟然因为四个字,一个眼神,缴械投降。

洗手间里地方小,很安静。

她踮着脚将吊瓶挂在了挂钩上,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男生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侧。

压根还什么都没做!

她崩溃,程砚宁比她更崩溃,她的态度让他出乎意料又冲动难当,这狭小密闭的空间又让人每一个毛细血管都活跃。她只红着脸低头站在那,都让他想到发疯。

那只小手,紧张兮兮地解开了他裤腰带……

临近八点。

万随遇一行三人过来的时候,感觉病房里气氛不对。

程砚宁的吊针已经拔掉了,他坐在床上。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

这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可这两人完全没有丝毫交流,这份安静就太古怪了。

万随遇若有所思地看了甄明珠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便瞧见小姑娘因为他的到来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说:“你们回来了呀,我明天有工作,就不多待了。”

万随遇一愣,看向程砚宁。

听见自己外甥说:“你路上小心,到了发短信。”

“嗯。”

甄明珠胡乱地点了一下头,起身走了。

她原本是打算过来陪床的,所以也没让李沛儿一起来,可刚才那件事让两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只待在一起都觉得窘迫难堪不晓得如何是好。

得冷静冷静……

目送她身影消失,程砚宁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是?”

楚江盯了他一眼,同样若有所思。

“没什么。”

程砚宁随口一答,躺下,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怔。

她的手很小,还很软……

这世上,好像再没有什么事,能比刚才最后一瞬的体验,更为销魂蚀骨。

想死在她手中……

一路跑出医院,坐上车。

甄明珠晕乎乎地到了酒店的时候,九点了。

她都忘了吃饭,也压根不觉得饿,回到房间后给程砚宁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脸上又烫了起来。

一头扎进洗手间里,洗澡。

莲蓬里微凉的水袭来,躁动的血液,终于慢慢镇定。

偏偏,又想起那人的样子。

局限的空间里,他微微仰着下巴,眼睛眯起。白到耀眼的灯打在他脸上,他浓黑而长的睫毛给眼睑下方遮出小块暗影,颈部线条紧绷绷的。有汗珠,一直从滚动的喉结淌到了衣领里。

抿紧的薄唇溢出压抑的低喘……

性感得要命。

“明珠!”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低吼,他将汗湿的脸,突然埋在她颈侧。

那种被烫到哆嗦的感觉,还无比清晰。

真是疯了……

甄明珠拿下喷头,用微凉的水扫射着洗了一个澡。

动作堪称粗鲁。

等她最后擦干头发裹着大浴巾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整个人才从那种微微晕眩的感觉里,回过神来。

这算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以后还怎么见他?

她胡思乱想着,等身上水珠干掉,又拿下浴巾,换了个白色真丝吊带,躺进了被子里。

空调温度在二十六度,她带了自己的蚕丝被,躺进去无比舒服。

可这一晚,很难入睡。

她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也没睡着,开始看自己的手。

两只手交换着帮他,都酸麻得要死,男生竟然能那么麻烦,用手解决那个事,也需要那么久。尤其让她感觉到无法接受的,还是那种烙铁般的恐怖触感。

啊啊啊啊啊……

半晌,她一扯被子猛地捂住了头。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能到这一步?

接下来怎么面对他,怎么办?

她怎么就因为他一个眼神心软了呢,竟然配合他做这种事?!

可是没办法不心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