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有吧。”

晚风不知道那算不算心理阴影。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早出晚归,十岁前她一直都是跟外公外婆一直生活。

外婆性格风风火火,是整条街出了名的暴脾气,而外公正好相反,性格温柔话不多。

自小被养在两个性子迥异的老人身边,时间久了,晚风怕外婆,性格更像外公些。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或者更应该说,是孤僻的。

这种性格缺陷到了小学被无限放大,晚风逐渐感觉到自己在班级里显得格格不入,她害怕跟人交流,甚至没有勇气去直视别人的眼神。

班上的同学都叫她胆小鬼。

上课老师抽到晚风发言,还没等到她开口,哄笑声便先起来,就连老师也贡献了一份笑声。

这无疑于是扎在她心头一根刺。

在小孩子那个时期,老师的一言一行经常能影响他们的喜怒哀乐。

她不是没有倾诉的欲望,只是找不到对象。

父母忙,外婆暴躁,外公反倒觉得她这样是好事。

情况只能恶化下去,后来她成功地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人对她表示善意。

班上有个女生曾邀请她一起玩耍过,可每次体育课跳皮筋的时候,一轮到她跳,皮筋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夹杂着风声全落在她的身上。

疼是真的疼,可晚风更多的是高兴,毕竟那是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交到了好朋友。

起初以为的不小心,到后面次数多了,伤痕淤血不散,这份“不小心”便成了存心。

洗澡被外婆发现伤痕,带着她闹到学校,班上无人承认。

最后还是晚风爸出面,以暴制暴揍了学生家长,赔了医药费,撂下狠话:“你的女儿一天不道歉我就打你一天,赔光家产也在所不惜。”

估计是兵痞气息太浓,震慑到了对方家长,第二天那个同学就来道了歉,没过多久就转了学。

这件事后,父母发现晚风性格的缺陷,夫妻俩在女儿上初中前按揭买了套房,从老人家里搬出来,把女儿接到了自己身边。

在那之后,晚风的性格才开始有所改变。

可离开了暴脾气的外婆又来了个泼辣的妈,一直到现在也没变得有多外向,怯场的毛病一直都在。

“那就是小问题,你以毒攻毒呗。”

晚风不明白,“怎么个攻法?”

辛宴故意逗她,“比如……加十个男生的微信不送可乐的那种?”

“……”

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个枕头。

辛宴抱着她扔过来的枕头,依旧不正经,“真的,你考虑考虑,克服怯场从撩汉子做起,顺便还能脱单,这可是一石二鸟。”

“洗洗睡吧。”

晚风不指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有效方法了。

不过话糙理不糙,既然怯场就应该多去一些人多的地方。

这夜熄灯后,晚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只好拿起手机刷起群消息。

社团群不管什么时候翻都是99+,大部分都是闲聊,偶尔徐岁青和其他负责人会发布一些兼职信息。

晚风从没留意过,直到今天点开群公告自己跳出来她才看见最新的一条——

“美妆店招牌导购员五名,工资日结,要求女性,气质形象佳,有意者短信联系:138xxxxxxxx。”

导购员的工作是什么晚风再清楚不过。

接触人群,跟人交流,以毒攻毒。

这个兼职简直就是为她治病而出现的。

晚风头脑一热,照着公告上面的电话发了自己的基本信息过去。

结果对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这么晚了还真有点午夜凶铃的意思。

室友都进入了梦乡,晚风轻脚轻手地爬下床走到宿舍外面的大阳台,才接起了电话,中规中矩地说:“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你看看几点了。”

大半夜听见罗刹鬼的声音,晚风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出去。

“怎么是你啊,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

“你大半夜的发短信我说什么了?”

“……”

额……

好像是她比较理亏一点。

晚风跟他也没什么好聊的,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号码是你的,要是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徐岁青反问:“你看应聘信息了吗?”

“看了,有什么问题吗?”

“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就连半夜,人的神经最柔软的时候,徐岁青的声音听起来都让人有爆痘的冲动,“你对气质形象佳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什么意思?”

男生之间平时内涵的段子说习惯了,徐岁青突然要对一个女生解释,还是一个死心眼的女生,他反而词穷。

徐岁青沉默许久,启声道:“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别去了。”

“那是你对我有偏见,再见。”

晚风正准备挂电话,那头抢答:“做导购的都是大姐姐,大姐姐你懂吗?你都没长开凑什么热闹。”

晚风这下总算懂了。

合着这货绕来绕去是说她身材差啊。

情急之下,晚风嘴快把吐槽说出了口:“这方面你没有发言权。”

“什么?”

“我有没有长开,你感受过吗?”

最怕空气——

突。

然。

安。

静。

待晚风反应过来自己开了什么黄腔正想补救的时候,那边“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男宿舍大阳台。

徐岁青把手机攥在手里,面对墙壁良久,憋红了脸。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字——“操!”

作者有话要说:晚风才不是什么小绵羊呢,徐岁青骨子里还是挺纯情的。

——

晚好~

明天更新时间还是早上七点半哦,记得来记得来。

第11章 没跳(十一)

面试时间是周六,定的早上九点,可美妆店在城东,学校在城西,横跨半个城,距离不算近。

晚风计算了下路上耽误的时间,七点就出了门,等到店门口的时候看见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才松了口气。

门口有不少人,晚风谁也不认识,从外表来看大部分都是在校生,但也有快三十岁的社会人士。她不善言辞,一个人站在角落没有走过去跟谁搭话。

半小时后,有个身形窈窕的女人来开了门。

晚风跟着人群走进店里,一路上听女人的自我介绍。

她说话语速快,声音偏尖,晚风站在后面费半天劲才听清几个关键词——店长,姓唐,管事的。

店员陆陆续续地来上班,店里十点才开始营业,他们这帮人被分成了几个组,在办公室进行简单的面试。

晚风做了万全的准备,结果轮到自己的时候,问过年龄姓名后就给直接通过了。

“唐姐您不用再问问别的吗?”晚风不敢相信,问道。

“你以为是相亲吗?”唐姐看了她一眼,语气不耐,“去仓库领工作服,你就待在店里,以后上周六的班,还有问题?”

“没有了。”晚风摇头,不敢再问。

一上午过去,晚风才搞清楚这面试的水分为什么那么大。

这条街有两家店,这次招人除了几个店内的导购员,还有发传单和搞后勤的。

导购上班时间按课表排,每天都需要人,在校大学生基本都被留在店里。这岗位多了,竞争自然就少了。

不过一天下来她也没卖出去一个东西,同期进来的几个人多多少少都卖了点,只有她还保持原样。

下班后,晚风等其他人换完衣服才进了更衣室,求个清净。

看来不管卖什么,在她都是一样的惨淡。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晚风把换下的工作服放进柜子里,脸上尽是失落,拿上包准备出去,却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

她没有多想,打开门就看见唐姐气势汹汹对一个中年妇女吼:“我跟你说了今天要早点来打扫,我有急事,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这不是耽误人时间吗!”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妇女态度卑微,把抹布从水盆里拿出来拧干麻利地开始干活,好言好语地多嘴一说,“店长你好像没通知我今天早到,我是按照平常的时间来的……”

唐姐才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错,“你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我肯定跟你说了,明明是你记性不好,你再不守时明天就别来了!”

“……抱歉。”妇女没再争论。

晚风在旁边有些看不下去。

这个妇女面色泛黄,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一双手尽是老茧,听她说话想来年纪应该跟肖曼差不多,看起来却像是老了十岁有余。

生活的不易都在身上写着,不需要她来言说旁人就能看穿。

唐姐从妇女身边走过,没留神踢到了墙边的拖把险些把她绊一跤,她不知道哪来的火气转身把柜台上的水盆一掀,眼神像要杀人似的,“卫生都打扫不好,你还能干嘛!?”

晚风下意识地跑过去,护在妇女身前,一盆脏水把她身上淋了个遍。

水盆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店里的几个人都看向这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

没人愿意去触唐姐的霉头。

唐姐见晚风冒出来,反而词穷,“你怎么还没走?”

“小姑娘你没事吧,赶紧去擦擦,这天气别感冒了……”

妇女想用手帮她擦擦,可想到自己的手还没洗,又收了回去。

“阿姨我没事。”晚风顾不得身上的水渍,看向唐姐,“店长你何必为难一个清洁阿姨?”

“我的员工我训几句怎么了?”

晚风叹了一口气,反问:“可你不也是替别人打工的吗?”

唐姐被她问住,一时找不到语言反驳。

旁边的妇女趁事情还有挽回余地,拉着晚风往更衣室走。

关上门后,她从门后拿了条干净的毛病递给晚风,“姑娘快换身衣服,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晚风倒不在意,“不用客气阿姨,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杨,杨云。”

“杨阿姨,你在这里做多久了?”晚风拉上帘子换衣服,与她闲聊。

“刚来几天。”杨云搓搓手,欲言又止,“你刚才不该跟店长叫板的,她性格可不是好相处的,当心给你小鞋穿。”

晚风又把制服换回来,拉开帘子,说:“没关系,我不在意。”

杨云还想说什么,晚风及时打断,“杨阿姨我有事先走了。”

“好,路上慢点。”

晚风走了几步,杨云像是想到什么,叫住她,从自己的柜子拿出了一个小饭盒,递给她,“小糕点,你拿回去尝尝。”

“不用了……”晚风推辞。

“拿着,就当谢礼了。”杨云坚持。

推辞来推辞去难看,晚风只得收下。

回到学校天已经黑尽。

导购制服并不保暖,丝袜不比加绒打底裤,这温度穿在身上跟没穿差不多。就算外面套了件大衣,晚风行走在风中还是冷得打了几个哆嗦。

她加快了脚步,想赶紧回宿舍洗个热水澡。

路上人多,她走得急撞上一个人的肩膀,走过两三步才反应过来,回头跟人道歉,“对不起啊同学。”

徐岁青本不在意,看见是她来,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叫住她:“走这么快有鬼在追你?”

晚风看见他就想起了那通电话,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扭头就想走。

徐岁青来了劲,目光落在她的腿上,以为她什么也没穿,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难掩激动:“大冬天你光腿,脑子没被门夹了?”

“是你色盲。”

徐岁青仔细看了两眼,发现穿了层丝袜,可脸色也没好看多少,看见她身上的制服,又问:“你真去面试了?”

晚风不知道今晚他哪来这么多废话,“对,没事我先走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

晚风可算服了,扬了扬饭盒,“吃的,你也想来点?”

徐岁青这下彻底找不到话说了。

张硕在旁边看着,站出来开玩笑,“看把学妹给冷的,学长你赶紧的,给披件外套啊。”

晚风听了这话跟见了鬼,一口回绝:“不用了,学长我不冷学长再见,留步别送!”

合着他衣服有毒还是怎么。

徐岁青看她这态度就不乐意了,把外面的羽绒服一脱,粗暴地搭在她肩膀上,生硬地说:“穿上。”

晚风只能接住,跟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我不穿,你拿回去。”

“话多,洗干净还我。”

徐岁青不给她磨叽的余地,挥手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