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旁边有个架子,上面搭着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毛巾,却没有她的衣裳。

完全陌生的地方,叶芽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勇气当着男人的面跨出木桶,没有勇气光着身子去找衣服,且,就凭昨晚的短暂记忆,她也知道男人身材魁梧,哪怕她跑了,也会被他三两步抓回来吧?

她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身后传来男人撩水的声音,听他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叶芽悄悄睁开眼,微微侧头看向身后,荡漾的水下,男人健壮的身体仿佛也在微微晃动。

她鼓起勇气,抬眼瞥向男人。

他正在很认真的搓澡,头发用深灰色布带束在头顶,露出宽阔的额头,英眉挺拔,浓密的睫毛垂着,遮挡了眼睛。他的嘴唇有些厚,被水汽熏得红润润的。他的胸膛胳膊似乎经过长时间的暴晒,几乎一片古铜色,只有隐蔽之处颜色淡些。

男人搓完大腿,毫无预兆地抬起头。

对上那双狭长凤眼,叶芽呆住了,这人怎么生的……如此好看?

薛树见叶芽偷偷看他,就像躲在草丛里探头探脑的小兔子一样,觉得媳妇一定是害怕了,便朝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有些傻,可配上他出众的眉眼俊脸,却比叶芽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耀眼,让她不敢直视。

脸一下子烫了起来,她飞快地扭过头,心中对于昨夜的抵触,悄然淡了两分。她十六岁了,夜深人静时,也曾想过将来会嫁怎样一个男人,她也期待着有个俊朗温柔的相公,可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丫鬟,大概只能配个外院的小厮吧……而今,她竟被一个比府上少爷还要好看的男人喊媳妇……

“媳妇,我帮你搓背!”薛树一开口,他的嘴角就弯了起来,期待的凤眼里带着浓浓的讨好。

如此俊朗的人在自己面前摆出这种……小儿姿态,叶芽差点忍不住答应他。

“不用,我,洗好了,我的,衣服呢?”

她低着头,蚊子似的道,现在她只想穿上衣服,这样与陌生的男人坦诚相见,她紧张,害怕。

薛树撅起嘴巴,不满地看着她:“你撒谎,我才刚刚把你抱进来,屁股都还没洗呢!大哥说过,不洗干净不许出来!”

听着他过于直白的话,叶芽羞得俏脸酡红,“你大哥人呢?”万一被他撞到两人这副样子……

薛树两只大手揉着毛巾,慢慢朝她靠近:“大哥出去打猎了,媳妇,我帮你搓澡吧?”以前他都是陪大哥一起去打猎的,可现在他有了媳妇,只想呆在家里看着她。

没有别人就好,叶芽偷眼打量薛树,见他目光澄澈,似乎只是单纯地想给她搓澡,又想到昨晚断断续续的对话,她隐隐觉得,男人的脑袋似乎有些问题,便换了个方式要衣服:“不用,你洗完了没?洗完了就先帮我……”

薛树高兴地打断她的话:“我洗好了,这就帮你搓背!”媳妇让他给她搓背呢!

叶芽忙躲到另一侧,扭头道:“我喜欢自己洗,你先把我衣服拿进来!”大概是确定了他没有继续侵犯她的念头,人又有些傻气,她的语气强硬了几分。欺软怕硬,怕是所有人的本能吧。

“哦,那好吧,”薛树顿了顿,媳妇不喜欢就算了,免得惹她生气。可他有点舍不得走,看着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蜷缩在对面的媳妇,他悄悄探过手去挠了挠她的脚心,见她的小脸变得更红了,他觉得很满足,嘿嘿笑着站了起来,腿间那只大鸟堪堪停在叶芽面前。

叶芽羞愤欲死,闭眼就要催促他快点离开,不想薛树只是单纯的起身,大鸟一甩,人已经跨了出去。他旁若无人地擦拭干净,套上一件粗麻裤子,上穿青布短褂,腰间勒一条黑色腰带,一副农家汉子的模样。“媳妇,我这就去给你拿衣服。”说完走了出去。

“呼……”

终于走了,叶芽深深地松了口气。

望着南面的木窗,她陷入了迷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在孙府的,怎么莫名到了这里?转念想到清白已无,叶芽心中一片凄楚。

没过一会儿,薛树抱着她的裙子走了进来,邀功似的道:“昨天我跟大哥上山打猎,你忽然从天上掉下来,幸好是落在湖里,要是掉在地上,肯定摔死啦!”说着,将叶芽的衣裙和小衣搭在衣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媳妇真好看,就跟他小时候梦到的仙女一样,可大哥说她不是仙女,不让他藏她的衣裳。

从天上掉下来?掉进水里?

叶芽实在难以想象那种场景,索性不再去想,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穿好衣服,“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心底却有丝苦涩,她不会水,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她已经死了,她该感激他的,可,为什么他要对她做出那种事情?

薛树没有动,他想看着媳妇穿衣服,媳妇的身子真白。

叶芽已经彻底领略过他的固执,只好劝说自己,人都被他摸过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她匆匆擦干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穿好。

“我走了。”

她本来想谢谢他将自己救了回来,可是想到昨晚他的行为,她都好奇自己为何没有哭着骂他。罢了,骂了又能如何,就这样吧,就当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薛树听她要走,急得抓住她的手,“你去哪里?你是我捡回来的媳妇,我不许你走!”

叶芽手腕被他扣得生疼,她的怒气委屈也上来了,狠狠地甩开他的手:“鬼才是你媳妇!我想走就走!”

薛树十分委屈,挡在门口看着她:“大哥说了,我把你一个大姑娘背回来,就必须对你负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

他是那样的高大,叶芽害怕地退后两步,他们该不会拘禁她吧?想到这里,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媳妇哭了!

薛树急得直转圈,见叶芽说什么也不理他,他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去,漂亮的凤眼直直看着她:“媳妇你别走,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媳妇,求你别走!我会好好伺候你的,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你,你别走好不好!”说着说着,眼里竟也有泪光闪动,他喜欢这个媳妇,他舍不得她走。

看着跪在身前的高大男人,看着他脸上的泪水,叶芽的心仿佛被重物击了一下。

从来没有人如此待她。

当年爹娘狠心将她卖人为奴,她也曾跪下来哭求,可最后她还是被卖出去了。到了孙府,她更是最低等的存在,被人呼来喝去,没有半点尊严,最后差点失身……

恍惚中,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覆上了她的脸,动作轻柔地替她抹去泪珠。叶芽震惊地抬头,就见男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眼中含泪,却很是心疼地望着她,“媳妇,你别哭了……”

鬼使神差的,叶芽问出一个自己都意外的问题。

“昨晚你为什么欺负我?”她很委屈,既然他怕她哭他会心疼,为何还要那样对她!

薛树眼里闪过疑惑,他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她是他媳妇,他恨不得天天对她好。

瞧出他的呆愣,知道他傻不明白,叶芽双颊发烫,低垂着眼:“昨晚你为什么要……趴到我身上?也是你大哥教你的?”如果是那样,他的大哥就不是好人!

薛树立即摇头:“没有,大哥不让我碰你,可到了半夜,你好像生病了,额头都是汗,还特别烫,我就用湿帕子给你擦身子,擦到屁股的时候,看到那里有条缝,我下面就特别难受,后来我想起大黄常常会扑到母狗身上哆嗦,好像很舒服的样子,我就学着了,果然很舒服。啊,你说我欺负你,难道你不舒服?”

他挺拔的眉皱了起来,清澈的凤眼无辜疑惑地望着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刚刚问的是一个多么无耻又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舒服吗?开始是千般的痛楚,后来就变成了潮水般的汹涌……

可这根本就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啊!

叶芽双颊犹如火烧,羞恼地转过身不看他。看他做什么?对着那样无辜的眼睛,她连斥责的话都说不出口,他分明就是个傻子,她能跟他讲什么道理?

她不说话,薛树的心就七上八下的不踏实,他试探着掰过她的肩膀,“媳妇,你是不是不走了?”

☆、4留下

走不走,叶芽心里矛盾的很。

走,她身无分文,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会不会被孙府的人发现抓回去?回家吗?不,爹娘只会拿她卖钱,若是知道表少爷对她有意,说不定会主动把她送过去……不回家,她一个孤弱女子能去哪里?

可是不走,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留下来?

“媳妇……”叶芽许久没有说话,薛树的心就像她秀丽的眉一般,紧紧地蹙着。

被他撒娇似的软语唤醒,叶芽咬咬唇,强迫自已直视面前这个傻男人:“我,不走也可以,那你以后不许再碰我!”她真的不知道该去哪儿,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薛树眉头皱了起来,昨晚他真是舒服死了,要是不能碰媳妇,岂不是?

叶芽猜出他的想法,登时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走了!”人就是这样,假若薛树上来就凭借蛮力强迫她,她就是哭死疼死也没有办法,可薛树低声软语地求她,她反而有了底气。

“那我答应你就是了!”薛树气呼呼地吼道,转身背对着叶芽。与媳妇离开相比,他宁可不碰媳妇也要她留在家中,但他是被迫答应下来的,他不高兴!

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叶芽心里的防备稍稍松动,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你叫什么名儿?”既然要留下来,就得试着与他相处。

听出她态度的变化,薛树马上忘了刚刚的不快,喜滋滋地转身,漂亮的凤眼望着她,唇齿清晰:“媳妇,我叫薛树!”

“薛树……”叶芽轻轻唤了一声,想继续打听他家里的情况,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薛树道:“媳妇你饿了吧,我给你盛饭去!”

等她抬起头,他已经掀开门帘出去了,外面传来掀锅盖的声响,没过一会儿,薛树就搬着一方矮桌走了进来,放在炕上,然后又把饭菜端了上来。

一盆黏度适宜的小米粥,一道水灵灵的拍黄瓜,一盘烤得焦黄的兔肉。

叶芽再次环视一周,黄泥土墙,茅草屋顶,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刚刚她也趁他掀门帘的时候看过外面了,灶房很简陋,一看薛家就很穷。

她不由指着桌上的兔肉问:“这肉是你们买的?”这么穷,怎么吃得起肉?

薛树一边给她盛粥,一边摇头:“不是,是大哥前几天从山上打来的,以前都是攒多了一起拿到镇子上卖,可大哥说你身子弱,应该吃肉补一补,今早他就把兔子宰了,媳妇,快上来吃饭吧!”

叶芽是穷人家的孩子,她知道一只兔子能卖五六十文钱。薛家这么穷,他大哥却为了她把卖钱的兔子杀了,再看盘子里的兔肉,那么多,足见他们兄弟两个没有吃多少,都给她留着呢……

她心里有些酸,之前还埋怨薛树大哥不该安排弟弟照顾她一个姑娘,可现在,她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人没有那么反感了。

“媳妇,快上来啊!”薛树见她愣愣的,伸手就要来拉她。

叶芽本能地避开,红着脸坐在薛树对面,“你别叫我媳妇……”

薛树不依:“媳妇就是媳妇,不叫媳妇叫什么!”

叶芽怔了怔,她出身农家,从小就知道,女人的身子只能让相公一人看,否则就不是好女人。薛树占了她的身子,除非死,她就只能跟他过了……现在他口口声声喊自已媳妇,是他的意思,还是他大哥的意思?他是要娶她吗?

“媳妇,吃饭!”

薛树见叶芽一直盯着自己,不动筷子,忍不住催促道。

叶芽猛地回过神来,她在想什么啊?她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万一孙家追过来了……

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粥,她试探着问:“这里是什么村子啊?”

薛树一口白牙将黄瓜嚼的脆响,头也不抬:“葫芦村。”

葫芦村?叶芽没有听说过,继续问:“那你知道平阳镇吗?或是临阳城?”她家住在平阳镇,孙府位于临阳城。

薛树将一块儿兔肉夹到她碗里,依然摇头:“不知道,我只去过东桥镇。”

叶芽心中稍安,薛树连临阳城都没听过,那这里应该离临阳城挺远的,短时间内她不用担心被孙府的人发现……可是,看着浑身冒着傻气的薛树,她又不确定起来,或许他是因为脑子笨才不知道这些?不行,她得找别人问问。

心里装着事,虽然叶芽很饿,却吃不下东西,喝了一碗粥便撂下筷子,“我吃饱了,你多吃点肉吧,记得给你大哥留点。”天虽热,兔肉却是烤的,应该能留到晌午。

薛树觉得他一人就能把兔肉都吃了,不过想到辛苦打猎去的大哥和清瘦的三弟,他就专门夹黄瓜吃。

吃完饭,薛树让叶芽在炕上歇着,主动去收拾碗筷。

叶芽下面有些疼,她也不想动弹,反正现在这里就只有傻薛树,她不用在意什么,索性耍懒坐在炕头,默默整理脑袋里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

照薛树的意思,她是从天而降的,真是太奇怪了,她明明跳到湖里的,最多也就是被湖水冲走,怎么可能会跑到天上去?天上,难道是她过奈何桥时没有站稳,不小心掉下来了?而这里则是轮回中的另一方世道?

假如这是真的,叶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她不用担心被孙府抓回去了,难过的是,她再也见不到爹娘了,虽说他们将她卖了,毕竟还是她的骨血亲人。

“媳妇,咱们去村长家吧?大哥说了,你要是愿意留下来给我当媳妇,咱们的事就得跟村长说一声,那样别人就知道你是我媳妇了。”薛树突然迈了进来,朝她嘿嘿笑道,声音低哑淳厚,很是好听。

叶芽怔怔地望着薛树,原来薛家愿意给她名分,她不是白白被薛树占了身子,那么,要去见村长吗?去了,她就是他的媳妇了,再也不能后悔……

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好像没有依靠的小猫,薛树莫名地难受。

他走过去,试探着将叶芽的脑袋按在他胸膛上,见她没有躲,他高兴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刚刚媳妇还说不许他碰她的,看来碰了也没有关系。高兴过后,他想起媳妇好像很难过,便笨拙地轻拍她后背:“媳妇怎么了?村长人很好,你不用怕的。大哥说了,只要咱们不说,就没人知道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的胸膛结实宽阔,衣衫上有陌生却好闻的气息,叶芽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是可以依赖的。她慢慢抬头,看着这个高大好看的男人:“我给你当媳妇,那你一辈子都别欺负我,行吗?”

她听管事婆子们说过,男人发誓就像猪放屁,根本做不得数,可此时此刻,只有这样问一句,只有得到他的保证,她才能说服自已嫁给他,安心地跟他过日子。

薛树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叶芽胸口一紧,原来哪怕是个傻子,也不会轻易许诺的。

就在她想抽身离开时,却听薛树结结巴巴的说:“媳妇,什么叫欺负?你是说……昨晚……趴在你身上吗?可是我好喜欢,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他还记得,媳妇说做那事就是欺负她,想到那令他浑身颤抖的舒服滋味,他就无法应承下来,他想,他想每晚都抱着媳妇那样。

叶芽的脸顿时变得通红,薛树果然是个傻子……

既然决定给他做媳妇,那种事情肯定免不了的……

她垂下头,看着自已攥着袖口的手,声音低低的:“那个,那个不算,只是,你以后要是……再想……摸我,得先问我同意才行。”昨晚她是在昏睡中被他得逞的,现在她醒了,一下子就要跟他那样,想想就觉得别扭羞人。

薛树似懂非懂,见媳妇脸红红的特别好看,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傻乎乎就答应了。

“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芽心下大定,没有任何理由,她就是相信薛树能说到做到。

“我叫叶芽,你不要叫我媳妇了,叫我叶芽。”她在孙府有个丫鬟名儿,可她再也不想用那个了。

薛树不乐意,挨着叶芽扭了扭,像缠着娘亲要吃糖的娃子,“媳妇就是媳妇,我就要叫你媳妇。”

叶芽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忙道:“好了好了,那你在外人面前叫我叶芽,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再叫我媳妇罢!”

薛树还想继续耍赖,叶芽冷声道:“刚刚你还说什么都要听我的,难道是在骗我?”

薛树连忙摇头加摆手:“不骗你,绝对不骗你!”

叶芽被他的傻样子逗笑了,黑亮的眼像天边的月牙:“那你先叫一声听听?”

薛树看得痴了,眨巴眨巴眼睛:“牙牙!”

低沉的声音如雨落玉盘,那声牙牙叫的叶芽整个人都软了……

薛树很喜欢这个新称呼,抱着叶芽不停地唤着:“牙牙,媳妇,牙牙,牙牙……”

从来没有人如此亲昵地唤她,叶芽脸热的厉害,连忙打断他:“好了好了,咱们去村长家。”既然决定留下,就要早点把事情办好,否则无名无分的,肯定会被别人诟病。

薛树嘿嘿笑着,媳妇要去村长家,那就是彻底答应给他当媳妇了!他终于也有媳妇了,还是个好看的媳妇,比村里最漂亮的夏花都要好看!

见他傻乎乎地瞧着自已,叶芽很不自在,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出了门,但见蓝天青山,连绵的山丘将一片村落围了起来。

叶芽回头,后面薛树锁好门,朝她露出一口白牙,漂亮的凤眼弯成一条弧线。

她不自觉地笑了。

他虽然傻,却很好说话,让她安心。长这么大,她求的不多,能安心的过日子,就已经足够了。

☆、5受伤

从村长家走出来的时候,叶芽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脑海里回荡的全是村长和薛树的话。

村长问:“薛树,你们二人成亲,是谁的主意啊?”

薛树答:“我大哥说的,我跟她一起睡觉,她就是我媳妇了。”

村长笑:“嘿嘿嘿……”露出一口黄牙。

那个时候,叶芽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钻进去,免得承受村长和他媳妇火热热的探究目光。

好在村长干笑几声后就转移了话题,问叶芽是哪里人,家里都有谁。叶芽很紧张,按照薛松临走前叮嘱薛树的扯谎道:“我是山后头的,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薛家来提亲,爹爹就把我许给他了……”说这话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已的身世,竟真的悲从中来,眼圈泛红。

村长叹了口气,根本没有怀疑。

这片地带全是山,葫芦村因为靠近山外头,村里人比较多,足有百十来户,日子过得还算是好的,再往里头走,就只有二三十户聚集在一起的小村落了,常有穷爹娘不得已卖了女儿来养活儿子,像叶芽这样的,他听说过好几次。

“行了,我记下了,以后你就是我们葫芦村的媳妇了。”村长捋了捋胡子,见叶芽背过身抹泪,又多说了两句:“薛树媳妇,既然嫁了过来,你就跟薛树好好过日子吧,他家虽然穷,可哥三个都是好脾气,老大沉稳能干,老三会读书,等他考了秀才,你们日子就会好起来了,薛树啊,薛树也是好孩子,你也别委屈了,早点回去吧。”

“嗯,我知道,那我们先走了,您赶紧忙去吧!”叶芽朝村长行了个礼,就拉着薛树告辞了。

因为薛树乱说话,叶芽一路上都没有理他。

回到位于村子角落的小家,她在前后院逛了一圈。现在她已经是薛家的媳妇了,就该尽到媳妇的本分,好好收拾这个家。穷些没有关系,屋里屋外可必须打扫干净,省着以后有人来了笑话。

趁日头还没有升高,她先拿起扫帚把院子扫干净,再把三间屋的炕上地下彻底清理了一遍,没用的东西就扔掉,有用的东西放在一处摆好,又把碗筷灶台仔细清洗了,忙完这一切,已经到了晌午。

薛树一直傻乎乎地跟在她身后,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那样很是认真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就算叶芽有再大的怒气,也被他讨好的模样打消了。或许,薛树根本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了,也不知道她在生气。

“我饿了,你做饭吧!”看着他憨憨的笑脸,叶芽赌气地使唤道,她早上就没有吃多少东西,又忙活了这么久,累得她现在小腿都在打颤儿,实在坚持不住了。

“嗯!媳妇你去屋里歇着吧!”

薛树想也不想就应承了,反正以前也都是他做饭的,如今给媳妇做饭吃,他更乐意呢。

他这样听话,叶芽反而不好意思偷懒,想到东屋炕上堆了几件脏衣服,就去旁边河里挑了水,蹲在院子里洗衣。

四件衣服,明显是两个人的,应该是他大哥和三弟的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长的什么样,好不好相处。叶芽一边揉搓,一边忐忑地想。

闷热的天,一丝风都没有,烟筒里冒出的袅袅炊烟直直腾起,最后在空中消散。

叶芽把衣服挂在用竹竿撑起的晾衣绳上,耐心地抚平褶皱,然后提起木盆要回屋,未想一转身就见薛树光着膀子蹲在灶膛前,宽阔的肩头,健壮有力的手臂,一片麦色格外晃眼。叶芽忽的想起昨晚,她双手无力地抱住那结实的后背时的情景,脸上倏地飞起两朵红云,忙用清凉的小手拍拍脸,不敢再看。

天气太热,薛树把桌子放在了灶房,正对着北门口。

叶芽低着头,忍不住道:“你把褂子穿上吧。”

“穿上热!”薛树直接摇头,见叶芽脸红红的,以为她是热的难受,忙劝道:“你也把衫子脱了吧,这样多凉快,我和大哥都是光着膀子吃饭的,三弟有时候也会,不过他身子特别白,嗯,就跟你似的!”

“别说了,快吃饭吧!”听他越扯越远,叶芽马上选择放弃劝他穿衣,只低着头吃饭。

薛树委屈地眨眨眼睛,不懂媳妇为何突然吼他。

吃完饭,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活干,叶芽回了西屋,准备睡个午觉。之前在路上,薛树已经告诉她了,他大哥和三弟都要傍晚才回来,所以她还有半天的时间做好见面的准备。

炕上铺着席子,加之天热,叶芽便打算和衣而睡,可当她翻开被铺想要抽-出枕头时,陡然想起一事,趁薛树在外面刷锅,她红着脸放平被褥,果然在上面找到几点暗红色的印迹。

那是她完璧之身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