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曼蝶憋的脸颊通红,一边不住的咳嗽着,一边扑倒在柳亦辰怀里大哭:“叔叔…怎么会这样…依依她怎么会…呜呜…”柳亦辰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好生安慰半晌。其他人则早早退出房间,到事先约定好的地点等待。

屋内,众人或坐或站,岳林染站在屋子正中,面色灰白,一直低着头。岳依依被点了穴,又用绳子捆着,在隔壁房间,有人看守。柳亦辰一进屋子,岳林染也没回头,直接跪了下去。待柳亦辰走到跟前,岳林染跪得笔直,双目半闭,哑声说道:“一切皆因林染而起。林染愿一命抵一命,为月如偿命。只求少庄主派人将依依她,送回岳家。岳林染在此,叩谢少庄主大恩!”说着,伏身在地,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额头已经渗出鲜血。

柳亦辰就站在他跟前,微微仰起头,双拳紧握,眼圈微微泛红,似是感慨良多。半晌,柳亦辰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回椅上,拂了拂手:“这事,还是交由官府来办吧!此事柳某自问有责,但月如毕竟不是我女,在情在理,我都要给楼家一个交代。明日一早,柳某会带上岳小姐,连同那两把可作为证物的鞭子前往城中府衙,同时修书告知楼家,凶手已经找到。届时,一切事情,都由官府定夺。”

岳林染一直定定看着前方,一听这话,牙关紧咬,泪却先掉了下来。又过半晌,方才哑着嗓子说道:“林染身为兄长,却没能管好自家妹子;对月如早有真心,却害她无辜丧命。林染对不住柳家,对不住楼家,但依依毕竟是我岳家人,她虽然有错,可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说话间,岳林染也笑的凄惨:“本来,以林染戴罪之身,日后已无颜面再见月如一面。可林染希望少庄主看在林染对月如曾经…一片真心的份上,每年祭日,能允林染为月如上几支清香,洒两杯水酒。其他的,林染也不敢多求。”说完,又一连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俊朗面庞上早已是泪痕满布。

柳亦辰一直红着眼圈,听得此语,便轻轻点了个头。

岳林染笑着掉泪,一边站起身来拱手,接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廿二章新仇?旧怨

屋子里一片静默。半晌,柳亦辰起身,走到段尘面前,抱拳一拱手:“今日之事,多亏段姑娘神机妙算,方才令戕害月如的真凶现出原形。柳某在此,代楼、柳两家给段姑娘道谢。”

段尘扶着扶手缓缓起身:“柳二爷客气了。此事也多亏柳小姐心思敏捷,方能如此顺利。否则我们只余物证,却无人证,很难令岳小姐甘愿伏法。”

柳亦辰点点头,旁边萧意意也站起身,扶着段尘小心坐下,一边抬眸睨了柳亦辰一眼,眉目之中似有嗔怪:“都坐下说话吧!落儿腰侧有伤,最经不得这一站一坐。你们有什么事也赶快问,待会儿我还要帮她敷药,昨夜一整宿都睡的不踏实,眼下事情都解决了,还不让我们落儿早些睡下,好好歇息。”

柳亦辰连连点头称是,又回到主座坐下,紧皱着眉问道:“不知段姑娘如何发觉,岳小姐她…”剩下的话,柳亦辰自觉不好直接说出口,不过在座众人刚刚都在院子里各处看得清楚,因此也都明白柳亦辰话中所指。

段尘轻蹙眉心,低声说道:“这方面,我也是到了前晚,大家一处用晚膳时方才略有觉察。倒是那壶毒茶,提醒了我一些事。”

“毒是她下的?”萧长卿略一扬眉,似有怀疑。

段尘有些无奈的瞟了萧长卿一眼,又看向柳亦辰,踟躇片刻,方才开口:“毒是她准备的,下毒之人,却不是她。”

柳亦辰闻言面色一变,目光也渐渐沉郁下去。边上萧长卿嗤了一声,墨玉一般的眼珠子一转,又撇了撇嘴:“我早就说了,这事,姓柳那丫头跑不了!”

柳亦辰明显脸色愈加难看,唇几次翕动,看向段尘的眼也明显带着内疚不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段尘摆摆手,轻声说道:“这事不怪柳小姐。”

萧长卿一听就急了,一双眼睁的圆圆的,伸手指着段尘骂道:“你这傻孩子!她可差点毒死你啊!你还这么为她讲话,人家可不定念你的好!”说着,又转头看向坐在段尘边上的萧意意:“意意姐,这事你回头可得好好教教,这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在江湖上飘,心太善可不行!”旁边左辛一听那声“意意姐”,就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关系也攀的太快了吧!

萧意意微微皱眉,唇边却仍带着笑,也没说话,只侧头看了段尘一眼。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说心地正直,可也不至软弱可欺,她这么说,应该有她的理由。

旁边以及斜对面坐着的展云三人也都将视线投向段尘。赵廷可还记得当初在杭州府破雅舍的案子时,段尘一袭青衫站在公堂之上,唇角带笑一字一句质问蓝兰的情景。能说出那种话来的人,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纯良之辈。展云也一直面色平静,刚刚段尘那话,明显是说了一半么,看这样子,应该是有些顾及柳亦辰的缘故吧。

段尘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这一笑可把萧长卿震住了!这丫头,平日里神色清冷,可一笑起来,还真有些勾人呐!段尘看了萧长卿一眼,又转而看向一直面色复杂的柳亦辰:“我说这事不怪柳小姐,并非一味忍让包庇。若她真有心害我,”段尘略一停顿,没继续把话说完,可那双本就清冷的凤眸瞬间寒光一闪,其中神色在场众人看的是一清二楚。连之前一直不甘撇嘴的萧长卿都不禁暗暗咋舌,这丫头,要动起真格的,那绝对是个狠角色啊!

段尘又接着说了下去:“毒的确是她下的。可她当时,应该不知道自己手里攥的,是穿肠毒药。”

对面左辛点了点头,又看向赵廷、展云两人:“的确。当时二位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周公子拎过那壶茶往地上一倒,地上砖石腐蚀的厉害。我注意到当时柳小姐面上神色,似是惊惶的很。”

旁边萧长卿狠狠白了左辛一眼,仍旧有些不乐意:“那她以为自己手里攥的什么?巴豆,还是痒痒粉?这丫头心就不正,若不好好管教,说不定下回就真投毒了!”

柳亦辰面露愧色,再次起身朝段尘拱手:“这事无论怎么说,曼蝶都有错。段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还帮她洗脱嫌疑,柳某感激不尽。这事,日后柳某自当重罚曼蝶,好好管教。这孩子,是太娇纵了些,做事也不知轻重。柳某,”柳亦辰说着,又叹了口气:“柳某惭愧!”

“行了行了!你就别老磨磨唧唧没完没了的道谢赔礼了!我家落儿不都说不计较了么,你还在那一个人纠结什么!”萧意意摆了摆手,示意柳亦辰赶紧坐下:“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个温吞性子,看的我来气!”最后一句话,声音虽小,可屋子里一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柳亦辰当即就面上一僵,明显有些下不来台,又怕惹萧意意不高兴,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渐渐就憋红了。到最后实在没辙,只傻乎乎的低低唤了声:“意意。”

萧意意直接翻个白眼,素手一抬,指着他后面椅子:“坐!”

柳亦辰衣摆都没顾得上往起撩,“噗通”一声就坐了下去。本来就一直在忍笑的众人顿时都有些憋不住了,周煜斐和萧长卿几乎同时哈哈笑出了声。

左辛偏头看着萧长卿直捶扶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面上虽有些无奈,唇角却禁不住上扬。赵廷则再次感慨,打小就跟着这么个师傅,旁边还带着那么个师妹,段尘能保持现在的性子,委实不易啊!展云也笑弯了眼眸,一边下意识的调转视线,看向段尘。

段尘却似乎没被众人欢笑气氛所感染,仍轻轻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有所感的侧眸,正望进那双含笑眼眸。段尘及时转眼,眉心也蹙的更紧了些。展云心下喟叹一声,唇畔仍带着浅浅笑容,嗓音清朗低柔,语调却隐含淡淡哀求,仿佛千言万语,都倾注在这一声轻唤里:“尘儿…”

纤长羽睫轻颤,段尘蹙着眉侧眸看向展云,眉眼之间隐有不耐。展云却笑得温润清朗,一双眼再认真不过的看着段尘:“尘儿,你刚刚说,正因为那壶毒茶,你才怀疑到岳小姐身上。你是如何想到的?”

此时,众人笑声方歇,萧长卿等也收敛笑颜,都等着听段尘回答。段尘眉心似乎舒展了些,轻声答道:“我从前就觉得,凶手害死楼小姐的手法,和另外那几人似有不同。可我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展云三人点头,段尘的确不只一次讲过这话。

“直到前夜,那壶毒茶…”段尘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我忽然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杀死方文礼和剩下那几人的,自然是邓定波和那镖局三当家无疑,且他二人皆受李临恪指使,目的是挑起中原南北两边江湖纷争。所以他们杀人,并非跟那几人有仇,而是为着他们主子的计划。除了左堂主和萧先生,还有师傅,在座各位应该都看过那些尸首,皆是一刀或一剑毙命,也就是说,死者生前并未受到任何折磨羞辱。”

几人点头,赵廷沉声说道:“不错。他们杀人讲求效率,人死的干净利落,比什么都重要。”

“可楼小姐,不仅是被人一点点勒至断气,而且那一身鞭伤,”展云一边说着,又侧眸看了段尘一眼:“耗时又费力,的确跟那些人的死法不同。”

段尘点头,就是这个意思。那一身鞭伤,和那壶毒茶一样,感觉都是有怨恨在里面的。

萧长卿敲着下巴嗯了两声:“所以说,应该是有私怨,才会下这般毒手。”说着话,萧长卿两眼冒光的看向段尘,“丫头,你就凭这就猜到是岳依依了?”

段尘失笑:“怎么可能。”她只是推想,又不是神算,就这么一点点线索都称不上的猜想,哪能直接就怀疑到岳依依身上!

“我和李临恪接触过两次,从他那里,我得到的信息是,人是他捆的,最后尸体也是他运回房间的。”段尘又接着解释道:“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前天傍晚用晚膳的时候,我看到岳依依跛着脚进了屋子,其间岳林染一直搀扶着她,这才想的通透了些。”

柳亦辰一听到那句“人是他捆的”,就有些按捺不住,一双眼瞪的狠厉,一边咬牙切齿,似是在念叨李临恪的名字。段尘扫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迟疑,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柳二爷知道,那天早上我和楼小姐在梅林里的小木屋前动了手,其间楼小姐一直用那把软鞭攻击,我没有兵器,也没打算跟楼小姐多做纠缠,所以一直只守不攻,边打边退,将楼小姐一路引了出来。她的鞭子,则是一早就仍在小木屋前的梅树下。当时,李临恪应该就在小木屋里。”

柳亦辰一直静静听着,直到最后一句,突然面色就沉了下来。段尘停住没接着往下说,其他人也没接话,柳亦辰唇越抿越紧,半晌才低声说了句:“段姑娘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这句话问的似乎有些没头没脑,段尘却一早就有了准备,不疾不徐的答道:“堕湖之后。”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前后一联系,也都猜个差不离。李临恪能在山庄里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乍一想似乎并不奇怪。这人身手如同鬼魅,来无影去无踪,无论通过什么途径,成功混入万柳山庄,且找到地方隐藏起来,伺机盗走四件兵器并将之交给邓定波二人,让他们趁人不备暗中动手,杀死方文礼以及剩下那几人,行尽挑拨离间之能事。

但如果将事情前前后后联系起来,就会发现,纵使李临恪身手再高,他做起事情来也未免太顺畅了些;纵使段尘等人行事如何在明面上,他知晓的未免也太多了。这种情形,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万柳山庄里,有他李临恪的人。而这个人,地位绝不逊柳亦辰。

柳亦辰之所以听到那句话沉下面色,就因为他知晓,梅林之中那座木屋,一直是万柳山庄的禁地,除了他与父亲,旁人都无权进入。李临恪能出现在那木屋之中,就足以证明,他之前真的没有说谎,柳老庄主,的确听命于西夏人。

而段尘之所以停住口,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会让柳亦辰更加难以接受。段尘侧眸看了萧意意一看,就见师傅也正看着自己,那一双明丽眼眸里,携带了太多情绪,有无奈,有了然,有心痛,但更多的是令人心暖的鼓励。

段尘弯了弯唇角,又转而看向柳亦辰:“李临恪当时就在木屋里,再加上之前曾经与我有过短暂接触。我想,通过我的武功路数,他应该已经看出,我和师傅应该有些关系。所以,楼小姐后来回到小木屋前找鞭子的时候,他直接拿那把软鞭勒住楼小姐的脖子,将她拖到一棵树下束缚住。”

柳亦辰搁在木椅扶手上的拳头握的紧紧的,一双眼低垂,面部线条绷的很紧,似在隐忍着什么。段尘转过眼,又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事,是我的猜测,还是要之后问过岳小姐方才作数。”在场众人都点点头,段尘才又开口:“我想,岳小姐应该是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却在看到楼小姐被软鞭缚住脖子,且旁边有一把雷神鞭的情况下,动了杀心。后面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不过岳小姐缘何那么凑巧跟了来,李临恪又为何将那把雷神鞭留在一边,就不得而知了。”

柳亦辰缓缓闭上了眼,嘴唇却轻轻颤着,面上神色格外凄绝。一旁萧意意也笑的有些苦,低低叹了句:“阿恪,你这又是何苦…”

旁边一众人,包括段尘在内,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出声。很明显,李临恪这样做的原因,和当年发生在几人之间的旧事有关。无论是何原因,动手杀人的是岳依依没错,但幕后操纵导致这场悲剧发生,李临恪是绝对参了一脚的。

一晚上都没怎么插话的周煜斐突然开口了:“那,他为何又将楼小姐的尸首运了回来?是为了混淆视听么?”

一旁赵廷皱了皱眉:“的确,他这么做,倒是让我们迷惑甚久。我们一直将楼小姐的死和另外那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只会越想越混乱,猜不透凶手用意。”

段尘轻声说道:“这就是我之前为何说,直到前晚上晚膳前看到岳依依在岳林染的搀扶下跛着脚走进屋子,才突然想明白,或许岳依依才是害死楼小姐的真凶。”

柳亦辰也回过些神,紧皱着眉心说道:“我记得,岳小姐的脚,就是月如被人害死那天扭伤的。她跟我说,她和曼蝶用过午饭,左等右等都不见月如回来,她便先到隔壁房间去看,结果一进屋子,看到月如…”柳亦辰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后来曼蝶去跑来聚义堂找我,她则因为慌乱之中扭伤了脚,又怕凶手再次行凶,就跑回隔壁房间,躲到了床下,一直到我赶过去。”

萧意意轻轻摇头,笑得有些苦涩:“这倒真像阿恪会做的事。”柳亦辰皱着眉看向她,萧意意一双眼透出淡淡无奈:“他那样做,是一箭双雕。一则,的确如他们所说,混淆众人视线,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二则,阿恪从不是肯吃亏的人。是他做的事,他一定毫不犹豫认下。不是他做的事,无论别人如何说,他也绝不肯帮人背这黑锅。这也是为什么他离开前,会将楼姑娘的那把软鞭留在房间。”

对面萧长卿闻言呵呵笑了两声,目中透出淡淡嘲讽:“我估计那丫头的脚,是在看到被自己杀死的人无端又出现在隔壁房间,惊惶失措之下才扭伤的吧!”

廿三章宽宥?纠缠

说话间,管家带着几个下人进了屋,重新换了壶热茶,又端上些茶点。众人忙了一整晚,也都有些饿了,便一边继续聊着,一边吃点心饮茶。

最后,管家端了一小盅热乎乎的鸡汤送到段尘手边,弓着身说道:“这位小姐,这鸡汤是我们家小姐吩咐给您送过来的,里面搁了野山参、红枣、香菇还有几味补血的药材。小姐在火边整整坐了一个多时辰,刚做好就让小人赶紧给端来,说让您趁热喝,效果最好。”说完便有些忐忑的看了段尘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段尘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替我谢谢柳小姐。今日她也受了不小惊吓,真是辛苦她了。”

管家闻言连连点头,似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柳亦辰见状也面露安慰,朝管家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一旁萧意意掀开盅盖,看了看汤色,又凑近闻了闻,一看到边上那双银质筷子,不由得摇头轻笑。段尘一直淡淡笑着,微微侧过身,离那张高几近了一些,执起汤匙舀了勺清汤,吹了吹,缓缓含入口中。

对面萧长卿见萧意意验过汤水,应是没问题了,也没多刁难。嘴里嚼着块栗子甜糕,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小段丫头,吃药,我给你的药哪?赶紧吃一颗!”

段尘放下汤匙,唇边的笑淡的几不可察,可眸中却带着浅浅笑意,转过脸看了萧长卿一眼,从袖中取了那只小瓶出来,倒出一颗浅褐色的药丸含入口中,又就着鸡汤服下。

“段姑娘,我柳家,实在是对你不住…”柳亦辰手里捧着茶盏,踟躇良久,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先有柳曼蝶那壶毒茶,后有柳老庄主水下设局,段尘现在这一身伤,都跟他柳家脱不了干系。

段尘咽下口中汤水,勾勾唇角:“老庄主听命于李临恪,任他在山庄里为所欲为,害得江南江北结下仇怨纷争再起,的确罪无可恕。不过他水下设局,为的却是给楼小姐报仇。”

左辛饮了口热茶,点头道:“这次倒是小段替我们几个受过了。不然估计以老庄主的心计,原本是想…”左辛略有些感慨的挑了挑眉毛,没继续说下去。

在场众人都没有接这个话茬,却也明了左辛话中所指。想来正如之前段尘推测,楼月如虽是为岳依依所戕害,这其中一定有李临恪在推波助澜。而这其中的曲折,想必柳老庄主应该比一众人都清楚的多。他甘愿为李临恪卖命是一回事,但李临恪无故害死自己外孙女,却一定深深激怒了老人,他设下那个局,并非针对小段一人。或者说,如果是小段之外的人能够葬身湖底,才真正如了他的愿吧。

比如,若死的人是赵廷或周煜斐,那李临恪这件事就算玩大了。他想玩的是晦暗不明的挑拨离间,而不是明目张胆的公然反抗。老爷子临死前黑了众人这么一遭,也算是对李临恪最后的反抗了。

柳亦辰一提起这件事来就面色惨淡,眉宇之间也笼罩深浓愁绪。毕竟,自己敬重尊崇一生的父亲,一代江湖侠士,居然会甘愿俯首做西夏人的走狗,为祸中原武林,想是换做任何人都会难以接受。

段尘似是看透柳亦辰心思,将最后几口鸡汤喝完,从袖中拿出绢帕拭了拭嘴角,便再度开口:“老庄主并不是为着什么荣华富贵才私通西夏。”在场众人除了萧意意,均或多或少露出些惊讶神色,柳亦辰也有些疑惑的看向段尘,似是不解她为何能如此笃定。

段尘侧眸看了展云以及斜对面的赵廷和周煜斐一眼,轻声问道:“你们可还记得,柳小姐带咱们去赏梅的那天,所讲的那个故事?”

三人闻言微微一愣,展云蹙了蹙眉心,温声说道:“是柳小姐所讲,万柳山庄得名由来的那个故事?”

周煜斐也皱起了眉:“通常这种事,我都当传说来听的。怎么和李临恪也有关系么?”

段尘轻轻点头。三人静默片刻,紧接着展云和赵廷几乎同时出声:“李万迁!”

周煜斐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我也想到了啊。怎么平时没见你们两个这么嘴快…”

旁边左辛和萧长卿对视一眼,也都有些难以置信。萧长卿瞪圆了眼问:“就前一任西夏王,后来登基之后,改名叫李继迁的那个?”

柳亦辰却渐渐就红了眼,沉默半晌,嗓音有些沙哑的问萧意意:“大哥当年,就是知道了这些,才自刎的,是么?”

萧意意也眼眶微湿,一双明丽眸子泪光隐隐,唇角却仍牵着一丝笑:“那时你爹比现在固执,非逼他…”话说一半,萧意意哽住了嗓子,又摆摆手,深深舒了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说这个做什么!本来我以为他经过轩的事情,再不会执念了,可我却没想到,这次是阿恪先找上了他…”

柳亦辰握着扶手的大掌青筋暴凸,一双眼也泛出些泪光:“我若早些知道,绝不会帮着他…都是我害死大哥的…”说着,嗓音就渐渐带了颤,柳亦辰抬起一双眼看向萧意意,有些含混的说道:“也害苦了你…”

萧意意唇畔的笑更深了些:“没什么苦不苦的。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萧长卿最先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段尘身边,笑眯眯说道:“小段丫头,我送你回去好不好?”说着,又朝柳亦辰和萧意意那边递了个眼色,声音也更低了些:“让意意姐和少庄主好好聊聊,我送你回去,早些歇息。”

段尘扶着交椅扶手缓缓起身,唇角微勾:“师傅,慢聊。”说完,不待萧意意发作,便转身朝外走去。

萧意意刚起身要说话,柳亦辰便快步走到跟前,小声唤了声:“意意…”英朗眉眼间透着浓浓恳求,一双眼还有些红红的,微薄的唇轻抿,似是十分委屈。

萧意意偏头看到他这个模样,“噗哧”一声就笑出了声:“怎么跟我第一次见你时候一模一样,跟只兔子似的!”

屋内众人都已起身,却尚未离去,因此萧意意这句感慨,众人皆听得一清二楚。周煜斐当即就咧嘴笑得有些坏,小声跟赵廷说道:“天下间,能把这柳少庄主说成是兔子的,估计也就段尘师傅一人了!”

赵廷也没说话,只转脸看了柳亦辰一眼,柳亦辰微微一愣,又轻轻颔首。柳老庄主的事,万柳山庄是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段尘因为身上有伤,走的并不快。刚迈过门槛,另外那三人就追了上来。展云及时抢在另一边,赵廷因为跟柳亦辰点头示意,走的稍微慢了些,便走到萧长卿身后,伸指敲了敲他的肩胛。

后面,左辛和周煜斐并排走着,一看前面那四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准又得闹腾一场啊!

萧长卿转过头,满脸不乐意的看了赵廷一眼:“干嘛?”

赵廷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让让。”

萧长卿清秀眉毛一竖,眼睛瞪的滚圆:“凭什么?”

赵廷剑眉微皱,看了段尘一眼,又看向萧长卿,面色微沉。萧长卿却不理他这个茬儿,转回头继续挨着段尘走,一边还亲昵的蹭了蹭身边人的手臂:“小段丫头,我这还有几样好东西哦!待会儿进了屋我给你…”

这回不仅赵廷,连展云都蹙起了眉,他还想进屋?!这都走了一路还嫌不够,还进屋!展云暗自深呼吸,赵廷则直接发威,正抬手欲拎萧长卿衣领,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将人直接拎走。

萧长卿话没说完就被左辛半拖半拽的拉到一边,直接捂着嘴施着轻功,朝另个方向去了。赵廷成功上位,接连几日一直阴转多云的心情终于爽朗了些,唇角微扬凝视着段尘侧脸,沉声问道:“伤口还疼么?”

段尘面上没什么波动,其实从萧长卿走了心里就一直有些别扭。听到赵廷问出那句话,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言语。另一边展云也开口,柔声说道:“我听你师傅说,伤口挺深的。而且是伤在腰侧,这种地方不容易好,平时起身什么的,要小心些。不然伤处总是反复,落下疤可就不好了。”

相比较赵廷,段尘现在更怕展云。想起当初为了进山庄,被逼着从这三人里选一人充作自己表哥时,自己那些心思,段尘就觉得有些懊恼。这人明明就是最不好对付的一个,自己当初怎么就傻乎乎觉得他还算不错呢!如果说赵廷是把利剑直逼对方喉咙,让人退无可退,那展云就是张怎么都挣不脱的密网,将人温柔束缚。他不伤人,可却比利剑更为有效,当你发觉网绳越缚越紧,却早已无处逃脱。

两人接连问了好几句话,可段尘不是点头摇头,就是干脆不言语。最后眼看着就要进院子了,两人对视一眼,赵廷上前一步挡住段尘去路,展云则在旁边低柔着嗓音问道:“尘儿,你是要随师傅回山上去么?”

段尘一见两人这架势,就先蹙起了眉。这两人面子都不要了直接耍无赖,自己现在身体状况不能动武,师傅和萧长卿又都不在,若不老实回答这两人问题,他们俩今晚还真能不让自己进屋了。

周煜斐一直跟在赵廷边上,一见这情形,就知道这两人是真有些急了。周公子可不想趟这趟混水,眼看着兄弟三人已经折了两个,他可不想再跳进这矛盾漩涡跟着一起瞎折腾。她段尘再特别,也不过是个女人。在周煜斐的观念里,女人再找就有了,可兄弟却一辈子都不见得能遇上个投脾气又合得来的。因此这场混战,他从一开始,就选择冷眼旁观。

那边周煜斐打定主意不往里掺和,斜靠着一面墙壁就等着看好戏。这边段尘沉默半晌,只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便想往院子里头去。可眼前这两人明显没打算这么轻易罢手,赵廷低头看着佳人纤长睫毛轻颤,声音也更放软些:“眼下年关将至,各地都不大太平,你身上又有伤,我们送你回去罢。”

段尘眼都没抬,闷声说了句:“不用了。”接着绕过赵廷打算从另一边走。想当然尔赵廷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身形一闪又挡在佳人面前,又开口轻唤:“尘儿。”

段尘也有些急了,抬眸怒视赵廷,却意外看到那人隐含笑意的深邃眼眸。没好气的别过脸,展云也凑的格外近,清朗的嗓音如同夏夜微凉晚风,轻撩人心:“尘儿…”

段尘气的倒退两步,清冷凤眸也染上薄怒,微翘的眼尾因为怒气更加上扬,清亮的眼眸也泛起浅浅水光:“我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段尘着实气的不轻,却不知自己此刻神情,就仿佛一只被人踩痛了尾巴的小猫,自以为“喵咪喵咪”叫的凶悍,可看在那两人眼里,却只觉得又怜又爱,心里面柔软的一塌糊涂。

两人正欲上前安抚,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略带戏谑的娇叱:“你们两个小子,别的本事没有,欺负女孩儿家的手段倒一套一套的!”段尘尚未回头,那道水红色身影已经行至身畔,轻轻挽住自己手臂,又笑着看向眼前两人:“怎么,看上我徒儿了?想一路追着到家里去?”

萧意意一来,吓得周煜斐都放下交叠手臂老实站好,赵廷和展云也都被调侃的有些尴尬。毕竟,刚刚那般无赖举动,着实有些失了礼数。可两人也确实是没办法了,这眼看着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段尘今天中午那一席话,明显是准备办完事马上就走人的。他们俩可不想再熬上个一年半载,等老天爷哪天心情好了来个巧妙邂逅,方能重遇佳人。毕竟,所谓机缘,缘分是老天赐的,机会却是自己争取和创造的。段尘不答话不理人,他们俩也只能厚着脸皮耍无赖,不能跟着人一路护送回去,至少也得个地址,也好日后方便找人。

因此,展云虽然被萧意意一番话说的面颊微粉,却仍然大着胆子拱手行礼,一边温声说道:“前辈,我们也是放心不下尘儿,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是我们之前没有照顾好。能一路送前辈和尘儿回家,也算晚辈略尽一点心意。不过若前辈不愿,至少告诉晚辈等尘儿的住所,日后得暇,也好登门拜访。”

萧意意侧眸瞟了一眼自己徒儿侧脸,一边啧啧叹了两声:“都把人气成这样了,你们俩还想登门拜访?”展云被说的又是面颊一红,赵廷也有些挂不住面子,朝萧意意拱了拱手:“前辈,我们…”

萧意意摆了摆手,直接揽着段尘就往屋子里走:“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天先这么着!”走过两人身边时,又轻轻叹了声,低声说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天这么冷,我徒儿还身上还有伤,就这么在外头冻着,也不知道先让人进屋歇会儿…”

萧意意挽着段尘手臂直接进了屋子,余下身后那两人各自面色微变,徒留懊恼。光顾着怎么把人留下,忘了尘儿都累了一整天了…

53

廿四章传言?人言...

翌日。

一大清早,柳亦辰便将岳依依带到江宁府衙,同行的还有柳曼蝶以及岳林染。人证物证俱在,江宁府尹当即受理此案,下令将岳依依关入大牢,三日后升堂开审。由于楼、岳两家的人都还没到,岳林染留在城中等候,柳亦辰留下两名手下,带着柳曼蝶先回山庄。

柳老庄主方面,原本李临恪将那把采薇斧交给他,就是让他事成之后自裁用的。也是因为这,他才在几日前修书给萧意意,说是让她快些过来,万柳山庄有好戏可看。末了,又捎带提了句段尘,看似无意,实则有心,想来应是担心请不动故人,才把她心爱的徒儿也牵上,让萧意意不得不走这一遭。

那日段尘堕湖之前,几人看到一道人影倏忽闪过,赵廷展云飞身去追,正是李临恪算准时辰,大摇大摆到前门接萧意意去了。这件事,自然是萧意意私底下讲给段尘听的。段尘也想起,之前那晚在梅林,李临恪将自己往前一推时附在耳边悄声说的那句话:马上就见到他(她)了。段尘当时就一直想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听萧意意这么一说,倒是全都对上了。

再说柳亦辰自城中回来之后,又连同赵廷、周煜斐一起去后院看望柳老庄主。老人家一见柳亦辰,就笑着叫阿轩,又将赵廷认成了柳亦辰,拉着两人的手颠三倒四的说话。三人只待了一会儿,便出了屋子。

往回走的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快进院子,赵廷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沉声说道:“人也活不了几月,是真疯,还是装癫…”说到这,赵廷微微一顿,侧眸看向柳亦辰,又徐徐接了下去,“我可以卖少庄主这个面子,不赶尽杀绝。不过少庄主须得记住,自此你万柳山庄可就承的是我大宋的情,害死柳大当家、楼小姐以及老庄主还有其余那一众人的,是他西夏李家人。孰近孰远,亲疏敌友,相信少庄主还掂量的清。”

柳亦辰连忙拱手称是,一直高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赵廷等手下留情,饶过他万柳山庄数十口,免去牢狱之灾,又得让柳老庄主寿终正寝,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段尘起身的时候,天已大亮。梳洗过后,换回来时的那身男装,段尘将右手上的白玉镯子褪下,又把几件首饰一一摆放好,拿起那只首饰盒子,走到隔壁。

敲了两声门,预料之中的,没有人在。推开房门,缓步走入房间,将首饰盒子放在桌上,刚出房门,就见展云站在庭院中央,正微微笑着望着自己。

段尘身形一顿,眉心渐渐蹙紧,心下更添几分烦乱,却只得迎面走上前去。展云唇畔一直挂着浅笑,心中却暗叫糟糕。这连男装都换了回去,看样子是打算今天就走啊!再看那人微微有些僵硬的走路姿势,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倔的性子呢?以她先下的情形,明明至少应该再修养个三五日,再行动身。那两处伤口都挺深,一路马车颠簸,怕是很容易就牵动伤处。

走到跟前,段尘仍微微凝着眉,心里委实别扭的紧,可又的确该说点什么。昨晚回房后又细细想了想,师傅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们三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怨,自己心里记得清楚就行了,不应该再迁怒于他们。眼前这人又冒险救过自己一命,于情于理,自己对他,都不该是之前那个态度。

抿唇半晌,段尘抬眸看向一直含笑望着自己的清俊男子,轻声说道:“前日的事,谢谢你。”

展云一直看着佳人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抿唇的举止,自知她内心少不了一番思量纠结,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乍一听段尘这句轻声软语,展云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眨了眨眼,紧接着便弯起嘴角,连带弯月眼眸里都漾出笑意:“不用谢。”

段尘又蹙着眉说道:“待会儿用过午饭,我和师傅便会离开。”段尘微微一顿,声线略略扬起,“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说完,便侧过身,抬脚往院子外面走去。

展云被那句故作轻快的客套话给堵的哭笑不得,心里却知道,以段尘的性子,能在告别之际说出这么句话,已是委实不易。

一出院门,就见萧意意正站在墙根,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毫不掩饰自己之前听墙角的行径。段尘有些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又看见她一只手里拎着只卷轴,不由得唇角微勾,一双凤眸求证似的看向萧意意,嗓音里也带了几丝欣喜:“师傅,是…”

萧意意点了点头,也不避讳旁边还站着展云,解开线绳抽开卷轴,献宝似的把画卷展开给段尘瞧,面上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明媚:“呐!好不好看?是不是把你师傅我画的特别漂亮?”

画卷的边缘,微微有些发黄,画上景致,却清晰精致如昨。就见一片碧色梅蕊之中,一位身穿宝蓝色长衫的俊逸男子抚琴浅笑,一双眼深深凝望着面前一袭红裳潇洒舞剑的明丽女子。晴空如洗丝云缱绻,碧色白色的梅花纷扬而落,女子明媚笑靥与男子深情眼神仿佛镌刻,让观画者不由得有瞬间失神,不晓得究竟是自己恍然入画,还是画中人已步出画纸,现身眼前。

展云没有凑上跟前观画,只静静站在一边。因为萧意意的璀然笑靥和段尘隐含水光的双眸已经再清楚不过的告诉他,那幅画,对段尘师傅和已故的万柳山庄大公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席间,各方心事已了,气氛是难得的轻松愉快。再加上萧长卿和周煜斐这两个平时就闲不住嘴的,一桌人一边吃菜饮酒,一边谈笑风生,其间欢声笑语不断,就连柳亦辰都暂且搁下心中愁绪,难得笑得开怀。

用罢午膳,一众人围坐桌边,饮着热茶,间或说几句话。段尘插了个空子,看向柳亦辰、左辛以及萧长卿:“柳二爷,两位前辈,这次的事,可以算是水落石出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弄明白。想来三位前辈见多识广,或许能为在下答疑解惑。”

柳亦辰与左辛对视一眼,前者正要开口,却被萧长卿抢了先。就见萧大先生一脸不乐意,撇着嘴埋怨道:“小段你叫他们两人前辈我没意见,可你不能也这么称呼我呀!我明明没比你大多少的…”

十四岁还叫没大多少?左辛格外无奈的瞟了眼边上正一脸哀怨对手指的萧大先生一眼,又看向段尘:“你问吧。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给你解释明白。”

另外那三人脑子也不慢,听到段尘问这话,再前后连起来想想,便猜到段尘想问什么了。段尘点点头,又看了身边萧意意一眼:“那日邓定波死前,我们几人注意到,那把连斩七人的七胜刀,刀背上的七只小环,皆缠有死者断发。不知几位前辈是否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邓定波死前,柳亦辰正拿着赵廷递过来的“七胜”与之缠斗,之后那把刀就被收入库中,柳亦辰也再未多看一眼。因此待段尘有此一问,桌边众人陷入沉思的同时,柳亦辰便让管家去取那把七胜刀过来一看。

“这事确有蹊跷。”左辛沉吟半晌,方才开口,“按说邓定波他二人为西夏卖命,将人一刀毙命之后,布置好现场栽赃嫁祸便是。大费周章的将死者头发缠绕在刀背铁环上,这怎么看,都不像他们那种人的行事作风…”

萧长卿伸指敲了敲下巴,又寻思半晌,墨玉般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又看向段尘:“小段哪,如果我能说出答案,有没有什么奖励?”

段尘微微一愣,接着又抿了抿唇角,轻声说道:“我好像,没什么可以给萧前辈作为奖励的。”

萧长卿眸中精光一闪,笑眯眯的摇了摇食指:“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只要小段你答应我一件事,这断发之迷,我包管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