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爷挑起一边嘴角,眼中寒光一闪,一边故作惋惜的点头感慨:“也是!有子若此,七弟好福气。不像本王,家里一个两个都是吃闲饭的,被陛下剥了官爵不说,眼下,似乎连京城也待不下去了呢。”

赵廷低嗤一声,似是觉得十分好笑,眉眼间却满是厌恶:“陛下宅心仁厚,不过是摘了他的爵位再贬谪西南,相比那些在他手里丢了性命的人,赵璘已经不是一般的运气了!”最后一句话简直说的咬牙切齿,段尘,萧长卿以及左辛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为何另外三人一见这人就变了颜色。

先前七笙教的事,七笙教余众皆判斩首,以儆效尤,唯独赵璘因为太后开口,得以保住一条性命。这案子原本就判的有失偏颇,众人得悉消息后都气的不行。

萧长卿在屋子里指天怒骂,赵廷气的当即劈碎一张桌子,展云和段尘也面露不豫,周煜斐虽然并不吃惊,只一叠声的叹气,倒是七王爷和周浅波一人一句,一冷一热将那三王爷以及赵璘一通贬损。众人虽仍觉不爽,可圣旨如山,断不是他们一个两个能扭转的,因此只能在王府里,大家围坐一桌过过嘴瘾罢了。

赵廷说完,和展云以及周煜斐交换一个眼色,便要离开。本来手上这案子就一点头绪都没有,偏晴天白日的撞上这么个祸害,众人都觉心中添堵,都想着赶紧离开这,眼不见心不烦么!

可那三王爷却像是有意找茬儿,哑声唤道:“诶!大家急着走作甚?三位贤侄,小段公子,本王在西溪库备好酒席,大家同桌共饮,如何?”

在场萧长卿和左辛都是江湖中人,段尘和展云虽不完全算是江湖人,却也跟官场搭不上半点关系,剩下周煜斐虽然已经谋得一官半职,但这种场合也不能多说。毕竟他爹是当朝计相,他本身又在刑部做事,断不能明目张胆对皇族中人表现出不敬来。否则不单是他一个人有麻烦,连带整个周家以及刑部那里都会受到牵累。

因此这种情况下,只能赵廷一人与那三王爷对峙。虽然辈分上是叔侄,但赵廷的王位并不是世袭得来的。京里如他一般身份的皇族虽然有不少,但与他平辈又年纪轻轻被授王位的,连他在内,也不过超过五个。再加上赵廷是出了名的冷峻高傲,当今圣上又对他颇为器重,因此与三王爷站在一处讲话,赵廷不仅没有太多忌惮,且能放些狠话给他些难堪,不过也不可太过便是了。

因此三王爷此言一出,赵廷侧眸看过去,嗓音冰冷依旧,表面客套实则疏离:“多谢三王爷美意。我等还有要事在身,怕没那福分与三王爷同桌。本王在此先行谢过了。”

说着,伸手扶上段尘背心,又给展云递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众人原本是要回府衙,这会儿因为三王爷的事,便索性直接回了七王爷府。

赵瑞那刚上朝回来没多久,正跟周浅波在后面庭院对弈,却见管家快步走来,说大伙都回来了。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都觉事有蹊跷。这些人平日里但凡有案子,即便没甚线索也都在开封府待着,不到晚上用膳时根本不回来。今天若不是撞上什么大事了,绝不会这会儿回府。

两人一进前厅,果然,一众人都在那闷头喝茶,个个面色不善,乌云罩顶,一副闲人莫近的模样。周浅波挨个看过去,最后踱步到自家儿子面前,伸指敲了下周煜斐额头:“臭小子!见了你爹也不问安,反了天了你还!”

周煜斐眨了眨一双桃花眼,抿起唇角揉着额头,面上神情显得挺委屈。心说真是柿子捡软的捏,你怎么不去敲赵廷或者展云试试!

七王爷坐回主位,环视一周,又缓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跟霜打了似地!正平,你说。”

赵廷侧目瞟了周煜斐一眼,那意思你说,爷懒得费口舌提那祸害!

周煜斐摸摸鼻子,心说就都欺负我吧!放下茶盏,周煜斐跟七王爷和自家老爹行过礼,把街上遇见三王爷的事仔细讲了。

周浅波这回倒是没骂人,赵瑞也蹙起眉心,两人明显都起了思量。赵廷三人对视一眼,展云温声问道:“王爷,周伯伯,是有什么事么?”

赵瑞和周浅波对视一眼,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这事我原想过些日子再跟你们讲,毕竟现在也没定下来…”

赵廷剑眉一皱:“什么事?”这赵璘还嫌折腾的不够本么!就他做那些事,死一百回都有余,现在因为太后那边开了金口,命也保住了,他爹的王位也还在,这人还想怎么样。

赵瑞轻轻啜了一口茶,侧眸看向赵廷:“你可还记得赵祁这孩子?”

赵廷眉心皱的更紧,果断答道:“自然记得!当年我头一回带兵去西北,他是我的副将,比我还小一岁。怎么了?”

赵瑞示意屋子里下人都出去。展云也起身,将房门掩好,在门边站定,周煜斐则站到窗边,谨防府中人多嘴杂,有人偷听。

七王爷这才继续说道:“原本赵璘这事是没得挽回,偏赵衍那混蛋耍了阴招,暗中派人将赵祁弄晕了,和关押在刑部大牢的赵璘调了包。你也知道,九公主与那孩子素来亲厚,因此便央求皇太后救人,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

赵廷当即一拍桌子,低声怒叱。站在窗边的周煜斐也面色一沉,展云蹙着眉想了会儿,又看向赵廷:“赵廷,赵祁就是你曾经提过的那个…”

赵廷点点头,一边咬牙切齿低骂数声,末了抬眼看向赵瑞,眼睛也有些红:“那个老东西真不是人!他上辈子不知积了多少德,才有逸之那样的儿子,他倒好,拿他去换赵璘那个杂碎…”

段尘见几人情绪都很激动,便蹙眉问道:“刑部大牢向来看守严密,怎会有如此大的疏漏?再者,即便真将人调了包,两人虽是兄弟,样貌也不尽相同,最终斩首的时候不还是会露馅儿么?”

周煜斐交叠双臂靠着窗台苦笑:“段尘,你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双生子,身材样貌都极肖似,唯独那赵璘耳后有一点红痣。且若两人同时站在你面前,透过神情气质方能分辨出些许不同。可关在大牢里,每日蓬头垢面,谁还会注意那些微不同?三王爷这招,真是狠!”

其余三人这才恍然。展云也眸色微凉:“我记得那赵祁身手不错,身边也常年跟着二十影卫。能被他爹直接弄进大牢里去,应该伤得不轻…”

赵廷也点点头:“我听说他几年前就已经搬出三王爷府,自己在城北有处别院。虽然封了侯爷,但这人却经常大江南北的走,极少在京城逗留,也鲜少出现在皇族面前。三王爷这回能让他着了道,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七王爷也叹了口气:“这孩子少年丧母,命途多舛,这些年来孤身一人,委实不易。为免再横生枝节,陛下已经下了密令,准他在宫中静养。正平你们几个若是想见他,事先跟陛下那说一声便可。”赵瑞说着,微微停顿一下,唇角有些凉薄的勾起,“不过,最好过段时间。”

展云思量片刻,又温声问道:“王爷,您方才说眼下乾坤未定,是什么意思?”

赵瑞放下茶盏,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赵祁那儿,可能最近会有些动作。我和你们周伯伯,也会尽量帮衬着些,再加上九公主以及十一弟那里…”话未说完,但众人都明白,赵瑞他们,是酝酿大事件啊…

手里案子没有丝毫进展,又了解赵璘一案诸多内情,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重。

七王爷却蓦地勾起唇角:“罢了罢了。这般好天景,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本王请你们去状元楼用午膳。”说着,漆黑眼眸闪过一抹幽光,看的周浅波当即一个寒颤。果然,七王爷唇角微勾,语带笑意缓缓道:“你们周伯伯出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二早九点有更新~

我是解析案情的分割线

第五案最后一章已经解释过一度楼以及清离等人做的事,在此不多赘述。

那位蓝色眼瞳的男子就是先前与苏晨接头的人,

苏晨杀第一个人时,纯粹是出于报仇心理。因此第一具尸体面上没有笑容。

后来一度楼的人找到他,给他含有五石散功用的药丸,训练他做杀人工具,

因此接下来被害的四个人面上均有笑容。

那么辽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个不是单纯的谋杀案,因此好处很多,

比如获取信息,比如排除异己,比如拿已经死掉的人威胁还活着的人…

再说李临恪。杀人的事李临恪没份儿,但是他手上有展云中的那个毒的解药,

而且这个解药是一早就搁在簪子里面送给段尘的了,豫柳山下的那个算命先生,

也说过让段尘多加小心的话。这里面的细节我没写,但是大家要想啊,

李临恪连清离手上唯一一份儿解药都能搞到手,说明什么?

辽,宋,西夏当时的关系很微妙,而且政治上的事情从来都不绝对,

彼此间都有另两方的人,三方势力都在运作。李临恪当初只是给段尘提个醒,

又给了她解药傍身,这个一方面是出于对她有几分情意。

另一方面,段尘不死,案子查清楚了,朝廷对辽国有所动作,他能没好处么?

朝廷的人,包括辽国的人,都像李临恪这种,做事情不可能只有一个原因一个目的,

事情真正运作起来也是很复杂的,无论最终倒向哪个结果,他们都有好处可捞,

只是好处大小,眼前或者长远的区别罢了。

有啥不懂的地方说啊。大家都说没看懂,却不说哪不懂,我只能这么讲一讲。

简单预告下一篇文基本情况:

男主大家已经见到了,赵祁,字逸之,在新文里叫景逸。

女主么,呵呵,其实也已经出现过了,不过我估计大家没留意,我也没刻意写。

新文是美食+悬疑,主打温馨牌,目前正在进行的这个案子结了就开。

希望届时大家多多支持,也欢迎大家加群,到时可以一起聊~O(∩_∩)O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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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葡萄?血色莲花...

如此一连过了三日,众人仍没有查到更多线索,也不见有人来开封府报案,案件似乎陷入胶着。段尘每日都要去趟仵作房查看尸体,又将从三名死者生前住所以及尸体上得到的线索列出清单,逐条比较,可依旧没有什么收获。

展云见这人一连几天吃睡都不好,脸颊明显瘦了一圈,眼下也显出淡淡青烟,心里边心疼的不行,却也知道这人性子倔强,不能硬劝。因此一方面帮着她一起整理线索,一方面总是变着法儿逗她吃些水果。偏段尘不似一般姑娘家,爱吃那些零嘴儿,糕点从来不碰,蜜饯之类的似乎也不怎么理会。展云只能在桌上摆上些葡萄一类的新鲜水果,旁边没人时,就不时喂她吃几粒。

这天晌午刚过,两人坐在展云屋子里看卷宗。外面日头老晒,展云就将书案挪到后窗,那边阴凉一些,景色也清幽,打开窗子,还能闻到阵阵莲花清香。

展云在旁边轻轻扇着扇子,见这人轻蹙眉心,凤眸半垂,正格外认真的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为了陪段尘,两人连午膳都是在屋里用的。不过好在其他人都不在府里,王爷王妃也就随他俩去了。

萧长卿是个闲不住的,见段尘这也没什么能帮忙的,就拉上左辛两人一起去游湖,还说要一定要尝尝汴京城那个名噪一时的莲花宴。周煜斐除了这个案子,手里面还有些别的活,趁这两天空闲,也是满京城的跑,每天傍晚回来之后话都少了很多。赵廷则一大清早就进了皇宫,原本三人是想一同进宫探望赵祁,可又考虑到如此一来动静太大,便想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赵廷原本就接长不短的进宫面圣,因此只身前往也不会太显突兀。

展云一边琢磨着,一边捻起一颗葡萄送到段尘唇边,弯月眼眸含着浅浅笑意:“张嘴。”

段尘正琢磨这三名死者间一定有什么关联,听到展云的话也没动什么心思,下意识轻启唇瓣。冰凉甜润的葡萄入口,那人手指却还停留在自己唇畔,段尘抬眸,正看进展云含笑眼眸。

轻轻抚着柔嫩微湿的唇瓣,指尖触感仿佛雨后粉粉的芍药花瓣,眸色渐渐转为深浓,刚倾身凑过去要吻,就听身后门板被人推开的声音。行之公子眉间浮现淡淡懊恼,又刚好瞧见段尘眸中浅浅笑意,面颊不觉染上粉色。心中一声长叹,也只好作罢。

收敛起心中不甘,又恢复往常温润如玉的模样,展云转过脸瞧向来人,就见周煜斐一袭宝蓝色公服,脸微微别过去,拳头搁在唇瓣,咳了两声,低声道:“对不住…”

周煜斐转过脸看向两人,额上覆着一层薄汗,脸颊也有些红,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神情却有些肃穆:“城南石府千金刚刚被人发现溺毙在自家池塘,尸体拖上来之后才发现,心脏被人挖走了。曹大人一接到消息就派人通知我,说让大伙一起过去看看,是否跟前几天的案子有关。”

段尘和展云对视一眼,忙跟着周煜斐出了屋。赵廷进宫还没回来,另外那两个估计不到天黑也不会回府,三人便上了王府马车,一路往南城驶去。

一路由管家引领行至后院,就见开封府一干捕役已经到了,仵作正在屋内查验尸体。屋里隐隐传来吵闹声响,似是起了什么争执。周煜斐抹了把脸,侧眸看向段尘:“你和行之先查着,我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名捕役快步迎上来,带着两人到了屋后池塘,一边快声解释道:“咱们到这的时候,石家小姐的尸首已经捞上来了,就安置在自己卧房。曹大人已经吩咐过,一旦再发生命案,现场便不让生人接近,任何物件都不许随意触碰。”年轻捕役说着,朝池塘另一边几个人招招手,又浅笑着看向两人,“我们已经跟管家打过招呼了,这边有几个兄弟把守,从我们来了就没让人接近过这池塘。石小姐的卧房已经锁上了,尸体现安放在隔壁房间。”

展云赞许点头,一边朝捕役拱手,唇边带着清浅笑容:“辛苦各位了,有劳。”

那捕役忙摆摆手,面上也显得有些羞涩:“不敢不敢!都是咱们份内的事,曹大人已经吩咐过,几位若是有事,就尽管吩咐咱们做。大家伙齐心合力,赶紧把凶手揪出来,才能还百姓一个安定。”

段尘听了这话,也不禁暗自佩服曹敏德带人有方。朝那名捕役点点头,又看向旁边双环形状的莲花池。淡粉色的莲花开的正好,硕|大的莲叶密密实实贴着彼此,隐隐露出底下碧绿流波。不同于一般府中的莲花池那般漂浮着淡淡莲花清香,眼前的水塘散发着一股子有些怪异的味道。在场众人都知道,是血和莲花混到一处的味道,淡淡的腥甜,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不舒服。

段尘绕着池子走了半圈,又看向先前那名捕役:“麻烦跟府里的人要些竹竿,尽量长些。”

那捕役应了一声,忙跑到屋前去找府中管家。展云一手摇着折扇,看了看池塘四周,又看向站在稍远处的段尘:“你是想…”

段尘轻轻颔首:“无论是不是之前那个凶手做的,总不会无缘无故将人扔进池子。”所以这池子里,或许会留下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很快,那捕役就抱着七八支半丈长的竹竿回来了,展云伸手取过一根,示意其他几名捕役也一人取一根。众人便围着池子执起竹竿,挑开池水上面覆着的那一层莲花。

淡粉色的莲花染了泥污,歪歪斜斜倒卧在池边,碧绿荷叶也被翻搅在一旁,很快,整片池塘便露出原貌。因为被竹竿翻搅过的缘故,池水不是正常的碧绿清澈,反而透着淡淡猩红,先前那股子甜腥味也愈发明显。旁边有两名捕役手里杵着竹竿,有些晕沉沉的点了几下头,其中一个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往池中栽去。

展云忙伸手拉了他一把,唤过另外两人帮忙搀扶:“别是日头太足,晒中暑了。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先进屋歇会儿,喝些茶水。”

几名捕役纷纷道谢,彼此搀扶着往屋前走去。周煜斐快步走过来,手里摇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团扇,一边扇着风,另一手拽了拽自己衣衫前襟,语气也显得有些烦躁:“那姓石的老头子顽固的很,死活不让水老头给那姑娘验尸。费了我这么多口舌,最后连带把开封府刑部都搬出来,连哄带吓唬,总算一步三回头的回自己屋子歇着去了…”

展云见他挥汗如雨的模样,知道这家伙刚才肯定被折腾的不善,忙温声劝道:“你也别气了。人家闺女刚过世,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死后还要在陌生男子前敞胸露|体,也难怪他不愿意。”

周煜斐看了眼茜红色的池水,抽抽鼻子,复又看向两人:“这池水有问题?”

段尘与展云对视一眼,沉吟片刻,轻轻颔首:“待会儿找器具盛一些回去,仔细验验。刚才有两名捕役,似是对这个味道有些反应。”

“什么反应?”周煜斐拿着扇子扇扇鼻子,又皱起眉,“还真别说,这味道是有些怪,怎么闻着闻着就觉得这么热呢!”

展云露出一抹浅笑:“那两名捕役都晕晕沉沉的,有一个差点栽进池塘里。我闻着倒是没什么感觉,尘儿你呢?”

段尘轻蹙眉尖,如实答道:“我只是觉得味道有些腥甜,别的感觉倒没有。”

三人说着便走回前院,周煜斐让一名捕役去找器具,盛一些池塘里的水带回府衙。

老仵作正在屋子里进行初步查验,见三人进来,便笑着打过招呼:“周大人,展公子,段公子。”

段尘见那女子头发披散,上面没有半点珠饰,耳垂儿上也没戴坠子,再看身上衣裳,却穿的整整齐齐,臂上还挽着一条淡粉色的薄纱,不禁蹙起眉尖。

展云和周煜斐也发觉不妥,周煜斐将门带上,又往前走了几步,皱着眉毛道:“真是怪啊!”

老仵作一边收拾器具,一边跟着点头应道:“是挺怪!这姑娘身上穿着像是要出门,鞋子也明显是新换的,头发却是要就寝的样子…”

段尘想起池水颜色,便问:“能看出是先被挖了心脏然后抛尸,还是先被溺死然后才挖走心脏么?”

老头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跟段尘打照面,也猜到段尘一定会问到这点,却仍是禁不住沉了脸色。叹了一口气,水老头将手边木箱打开,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让三人看。

“这是…”展云眉间轻拢,弯月眼眸也显出些惊讶来:“莲花花瓣?”

周煜斐从进了屋就一直眉头紧锁,这会儿更是面色不善:“怎么都染成这个色了?”

段尘盯着花瓣看了会儿,又看了眼水仵作面色,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凶手把莲花塞进她胸口?”

旁边两人均是一震,水老头也颇为沉重点点头:“老朽刚刚查验尸体时,发现石小姐虽然心脏被挖走,但里面好像塞着什么东西,且不是血肉或者其他脏器。取出来慢慢展开,才发现,是…”

周煜斐低啐一声:“真他娘的杂碎!”

展云看着桌上那半朵已经染成血红色的莲花,弯月眼眸也染上阴霾,嗓音也不似往常清朗:“如果真是同一个人做的…”

老仵作缓缓接口道:“从摘除心脏的手法来看,的确与先前那三位死者一致。至少这人手法也非常娴熟。而且,这位石小姐,也确实是被活着掏了心脏致死的。”

三人又问了些细节问题,谢过水仵作,又进到隔壁房间。石小姐的贴身丫鬟也被叫来问话。小丫鬟先前已经晕过去一回,这会儿脸色苍白的厉害。展云见她身子一直轻轻打着颤,便温声安慰:“你别怕。把事情都说清楚就好,这样我们才能抓住凶手,为你家小姐报仇。”

小丫鬟点点头,颤声说道:“我,我家小姐有午睡的习惯,而且每日午睡醒来,都习惯喝一碗燕窝粥。我把燕窝粥端进来,却发现小姐不在房里。可她头上戴的簪子还有步摇都还好端端放在桌上,耳坠子也没戴…我觉得奇怪,就到处找,后来…”小丫鬟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段尘听得仔细,又轻声问道:“你家小姐午睡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小丫鬟哭哭啼啼的解释:“我原先是在外室缝荷包,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我,我一醒来,就发觉已经到往常小姐起身的时候了,我怕小姐骂我,就赶紧跑去厨房端粥…”

三人对视一眼,有古怪啊!之前陆府那个丫鬟也说晚上睡得特别沉,早上醒来还蒙蒙登登的,这回这个又说不知怎的就睡着了。怎么就那么巧,两位小姐出事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丫鬟都那么困倦…尤其是那个陆小姐,屋子里那么多污迹,听说当时凳子也被撞的东倒西歪,花瓶还碎了一只,闹出这么大动静,按说做下人的向来都睡的浅,怎么会一点知觉都没有?

三人交换过眼色,周煜斐继续问话,段尘则在屋子各处查看。床上被褥整洁依旧,屋内各处皆不见半点血迹,唯独…段尘打开梳妆镜前的首饰匣子,又出声唤那小丫鬟过来:“看看这里面,少没少什么物件?”

小丫鬟一边抹了把眼泪,一瞧见匣子里沾染点点血迹的首饰环佩,又连忙捂住嘴,呜呜哭出了声。展云和周煜斐也走到跟前,均瞧见菱花镜沿上那三指指印,以及匣子里面染血的首饰。

周煜斐伸手扒了扒头顶,一双桃花眼也显出些烦躁:“这凶手到底是怎么想的!杀了人还不够,每次还都到这照镜子挑首饰,真是有病!”

段尘侧眸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他确实有病。”

展云端详段尘面上神色,知道这人应该是想到些什么了,却也没急着追问。旁边那小丫鬟一边掉泪,一边轻轻翻着匣子里的首饰,半晌才颤声回道:“是少了样东西。我家小姐平常最喜欢的那只血玉臂环,不见了…”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各自都隐隐觉得怪异,红珊瑚耳坠,血玉臂环,这凶手每次专捡红色的首饰拿,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在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四早九点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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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脚印?各自神伤...

三人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叩门,同时响起一道熟悉声线:“行之,熠然,是我。”

展云过去把门打开,让那小丫鬟先下去,又把门掩好。赵廷进了屋,目光直接搜寻那道淡青色身影,见两人都站在梳妆镜前,也走上前查看。

段尘转过身,朝他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又环视整间屋子,包括床脚以及窗框。赵廷瞟了眼镜沿上的染血指印,又顺着段尘视线看去,挑起一边眉毛:“有什么新发现么?”

段尘沉吟片刻,转而看向三人:“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两个人。”

“先前那三起案子并不明显,可这回,因为他们改变了原先的行事作风,所以暴露了很多。”段尘缓步走到床边,指了指堆在床脚的薄毯子以及床边摆着的一双略显陈旧的绣鞋:“这位石小姐应该当时刚起身,套上外面薄裙,又换了双新鞋子。下一步应该是到梳妆镜前梳头装扮。”

旧的鞋子应该是平常在屋里穿的,午睡后起身换上新鞋子,又穿着崭新衣裳,应该是一会儿是要出门。而刚才那小丫鬟也已经证实,她家小姐确实与好姐妹约好,今日下午在城南一处茶楼吃茶。

三人都点点头。段尘又接着说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凶手让那丫鬟昏睡过去,进了屋子。石小姐是被活着挖了心脏的,可屋子里各处皆没有半点血迹,因此他应该是从后窗,将人弄到后面的莲花池,然后在那里动的手。”

的确,刚才仵作从石小姐心口取出的血色莲花以及那染成茜红色的池水,都间接证明这点。如果是死后抛尸在莲花池,池里应该不会有那么多血。而且从屋里到池边,也有约莫两丈距离,地上不可能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留。

“菱花镜沿以及匣子里的首饰均沾上血迹,说明凶手杀了人后,又从莲花池回到屋子里…”段尘见三人皆露出恍然神色,便没有接下去。

周煜斐连连点头,目光从窗台回到梳妆镜:“是啊!如果只有一个人,从莲花池里杀了人又折回屋子,即便不留下任何血迹,至少也会有水痕。”可屋子里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除了镜沿上的指印,以及匣子里的首饰…

如此一来,唯一的解释便是,凶手有两个。一个负责将人带到莲花池虐杀,另一个在池塘边上看着,或许还动手将莲花花瓣塞进死者心口,所以手上才会染了些血渍。然后这人又折回卧房,走到梳妆镜前,伸手触摸过镜子,又打开匣子挑拣过首饰。

“这么说来,另外一个人应该身手不错。”展云在一旁摇着折扇接口道,“他既然是在池塘里杀的人,鞋底应该沾上不少泥污,可水塘周围却没有半个脚印。”

赵廷因为刚过来,之前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因此就认真听三人分析。

段尘轻轻颔首,清冷凤眸突然闪过一抹亮光,唇角也微微勾起:“你们猜那个进了莲花池的人,施展轻功从池塘里出来,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在哪?”

赵廷刚从外面进来,因此还记得挺清楚,这石家小姐的闺阁东边,有一小片竹林,且隐隐可以看见青灰色的砖瓦。

展云向来心细,自然也留意过屋舍四周环境,见段尘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心下一转,便很快反应过来。和赵廷两人几乎同时出声答道:“房顶。”

周煜斐抿了抿红润唇瓣,一双桃花眼闪耀着哀怨神色:“哎你们俩抢什么呀,我也要想到了…”

四人说着,便先后出了屋子,上到房顶查看。果然,靠近莲花池一边的屋檐上,有半个沾着泥浆的鞋印。一路往竹林方向寻过去,一直到了墙根,才在墙头青苔上又找见两枚鞋印,一个略深,另一个则较浅。

展云清俊面容略显不豫,手中折扇也是一停:“这人的功夫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赵廷也点点头:“一口气跃出这么远,还带着一个人,内力和轻功都挺厉害。”

石小姐的尸体已经被运走,现场线索基本勘查完毕,众人便坐着马车一同赶回开封府。

路上,展云把之前查到的一些线索跟赵廷讲了,说到那被塞进死者心口的莲花花瓣时,赵廷也听得直皱眉。旁边周煜斐见段尘垂眸不语,便出声问:“段尘,对这个事你怎么看?”

段尘沉吟片刻,又轻轻摇头:“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我现在倒真怀疑,这案子跟七笙教有些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