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幽冷的气息,清寒的冷意,简陋的摆设,结实的墙壁,都说明这不是房间,这俨然就是一个结实的天然牢房。

兮兮猜不透完颜烈风的心思,他似乎没有杀她的打算,但是也绝对没有放她的意思。

兮兮不知完颜烈风幽禁她的目的,她也无从知道,因为她再没有机会见到他。

五日过去了,兮兮悲惨的幽禁境地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没有见到完颜烈风,甚至没有见到任何人。

一日三餐都是由人从那狭小的洞口送进来的,而那送饭的人从未和她说过话。

也许完颜烈风是打算让自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精神崩溃吧。

若是那样,他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

幽禁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但却并不难熬。

兮兮更不会崩溃,因为她早已适应了这种寂寞。

在雪山,她们通常都会被关在狭小的冰室里练功,一关就是几个月,在无声无息的寂寞和孤独里习练着圣女心经。

守着她的只有天上那轮明月,和她说话的,只有偶尔吹进来的风。

在牢房里,兮兮每日都打坐练功,渐渐的感到受冻的身子在慢慢恢复,力气似乎是一点一滴回来了,身上的冻伤也开始慢慢好转。

每到晌午时,从洞口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时,她就会感到很和暖,然而,和和暖一起来的还有冻伤的刺痒。

如果有药就好了,那她的冻伤就会好的快一点,也不用忍受这难言的刺痒。

随着日子的慢慢流逝,随着体力的一天天恢复,兮兮开始思量着出去的良策。

兮兮在脑海中再次把完颜烈风和她之间的过节细细思量了一番。

很明显,完颜烈风对叶从蓉是志在必得的,而她云兮兮恰恰是他认为的极强的障碍。

他是草原霸主,在草原上几乎是为所欲为,没有人,甚至没有一个国家敢违背他的意愿。

因为违背他的下场就是灭亡。

既然他认为自己是他的情敌,在自己处处和他作对的情况下,又没有处死她,是什么原因呢?

是否因为很少有人违抗他,所以他感到新鲜吗?抑或他已把她当作他的对手,虽不算强劲,但总是他的对手。

若是那样,那么她便有办法了。

兮兮沉思片刻,从自己的青袍上撕下来一方布片,铺在青石地面上,右手食指在布片上任意挥洒着。

片刻后,兮兮将布片轻轻拿起,几缕布灰迎风洒落,在那柔软的青色布帕上,出现了几个镂空,阳光从镂空中穿过,照射在墙壁上,墙壁上出现几个光斑,那光斑俨然就是几个潇洒而有气魄的大字。

一个淡淡的微笑浮上了兮兮的嘴角,在这幽暗的牢室里,那笑容如一朵淡淡盛开的白莲,美不胜收。

在晌午送饭时,兮兮将那个布片交到了送饭人的手上。

接下来的日子,兮兮便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她知道完颜烈风会来的。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石门被打开了,完颜烈风出现了。

从满是雪光和日光的外边猛然进入这幽暗的斗室,完颜烈风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这不适应让他微微眯起了幽深的双眸。

从微眯的双眸里,他看到一身青袍的兮兮坐在铺满稻草的床榻上。

几缕日光透过狭小的窗口,影影绰绰笼罩在她身上,为她布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使她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风姿,优雅而傲然,清淡而疏朗。

只是光晕里的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如此风华绝代,完颜烈风再走近些,想要看一眼那俊美的面庞。

待他看清了,忍不住微微倒抽一口气。

生长在北地,完颜烈风却从未见到这么严重的冻伤。

那整张脸,好似发酵的馒头,凸了起来,下巴不再尖,脸颊上那两个若隐若现的酒涡已然没有了。这张脸让他几乎找不到之前的样貌。

就是这样一张脸,那脸的主人却毫不在意的样子,怡然自得,优雅自在地朝着他微笑。

完颜烈风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按理说,这是他的敌人,对手,他成了这幅样子,他应当是欢喜的,然,他还是欢喜不起来。

冻伤,幽禁,丝毫没有打垮这个人。

从他的眸中,他看不到一丝沮丧和黯然。

相反,那某种满溢的却是嘲弄。

完颜烈风的脸色慢慢阴郁起来。

第17章 幽牢谈判

兮兮没有被他脸上的阴郁吓到,相反,仰头对上他那双摄人的利眸。

“你来了!”

兮兮的语气是那样云淡风轻,好似多日不见的故人重逢后的问侯。

这语气让完颜烈风很不快,他的星眸危险地眯了起来,他越来越觉得,要想制服他,反而比获得叶从蓉的芳心还要有挑战性。

经过多年的征战,完颜烈风统一了草原上多个弱小民族,如今又将南朝战败和谈。

一贯征战的他,闲暇的日子是难熬的,他已经无聊了很久了。

而这个瘦弱的南朝少年,在他的眼中,就如同猎物,他不急着让他死,他要看一看他在他的手中是怎样挣扎的,怎样反抗的,又是怎样被斗的遍体鳞伤,精神崩溃的。

完颜烈风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唇角边缓缓泛起一抹灿烂而诡异的笑意。

这笑意让兮兮打心底感到恐慌,不得不承认,完颜烈风绝对有霸主的威严,总是让人无形中感到压力和慌张。

此刻的他怎么看怎么像是戏弄猎物的雄狮,而自己好似是他的猎物,正在一步步走入他挖好的陷阱。

不管如何,兮兮还是愿意赌一把,她不能这般不明不白的被幽禁于此,完颜烈风这个恶魔,说不定会将自己幽禁一辈子。

几缕日光,透过狭小的窗子,照明了完颜烈风的半边脸庞。

明暗交错,半明半暗,几许温文和煦,几许阴冷莫测。

就如同他的人,一会儿冷酷如冰,一会儿笑颜如花。

兮兮也只能赌了,她毫不怀疑的相信,自己就算是解除了误会,道破了女儿身,完颜烈风仍旧不会放过她的。

从床榻上缓缓站起,兮兮朝着完颜烈风淡然一笑:“看来完颜大王是答应了我的挑战!”

兮兮的话换来的是一声重重的冷哼,带着明显的不屑一顾。

“你的意思是接受我的挑战了?”兮兮试探着问道。

“就凭你,也敢挑战本王!”

虽然征服他是个不错的挑战,但是要他堂堂左贤王,和他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南朝少年决斗,岂不是坏了他一世英明。

就凭他?

完颜烈风再次审视了兮兮一遍。

或许他在南朝不算一个矮个子,可是在北国,他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矮个子。

还有他的身板,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袍,还是掩不住纤长瘦弱的身姿。

他和她!

就如同老虎和小兔,狮子和松鼠。

这是多么鲜明和可笑的对比。

和这样的人比武,岂不是让他的臣民笑掉一口白牙。

“完颜烈风,我是否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不敢和我比试?”兮兮毫不客气地问道。

她看透了完颜烈风的心思,还要在激一激他才行。

完颜烈风跨前一步,一把捏住兮兮的纤小的下巴,“你敢直呼本王的名讳?你不怕死么?”

疼痛袭来,兮兮冷冷一笑,带着一丝嘲弄的语气,“完颜烈风,你以为我会怕死么,若是怕死,我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怎样,你是不敢答应么,你是想在你的容妃面前永远扮演一个欺负弱小的霸主角色么,那样,你是永远不会得到她的心的,还是你真的怕我赢了你。”

完颜烈风的大手微微加力,兮兮没有吭声,倔强地盯视着完颜烈风的眸子,她知道自己若是示弱,那便是输了。

手上滑腻的触感让完颜烈风的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如此近的距离,兮兮波光流转,神采奕奕的明眸让他的心一颤。

他再次疑惑:南朝的男子,皮肤都这般滑腻么?

完颜烈风那让人猜不透的目光让兮兮心中一跳,她讨厌他这种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种暧昧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

完颜烈风瞥见兮兮脸上红肿的冻伤,还有鼻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汗臭味,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兮兮每日练功习武,虽是冬日,也不免汗流浃背,在牢中又多日不曾洗澡,所以有些汗味。

这汗味让完颜烈风嫌恶地扭转头,大手松开了兮兮的下巴。

袖子无意间一甩,一块青色布块掉落出来,飘荡着落在青石地面上。

四个镂空的大字,在青石地面上显露出来。

一决胜负!

正是兮兮写的字。

兮兮弯腰拾起地上的布片,轻轻吹了吹,铺在手上,道:“看来,你是看了这字条才来的了。”

“是又怎样,本王还是不会答应你的。你倒是很有勇气,你是公然挑战我的第一人呢!”他微笑着说道,“你不怕我让你死的很难看么?”

“在没有决斗以前,是谁都不能猜出结局的!”兮兮微微笑道。

“好,你很有志气,本王喜欢。”完颜烈风莫测高深地说道。

“那么你是答应我的要求了!若是我赢了…我要你放过我和叶从蓉。”

兮兮还欠着叶从蓉一命,若是可以,她应当救她的。

“你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因为…这些都不会实现的。不过,要和本王比武,还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完颜烈风缓缓走到床榻前,掸了掸,坐了下来。

“你待怎样?”兮兮疑惑地说道,这个男人,又想出了什么花招。

“你若是在勇士大会上胜出,本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和你的决斗!”完颜烈风换了一个优雅地姿势,“这床很舒服的嘛!”

“勇士大会?”兮兮心中一凛,完颜烈风,果然不是吃素的。

草原上一年一度的勇士大会,是整个草原上最大的盛事,二十六氏族都会派出本族里武艺最高的人来参赛,自己在大会上获胜的机会也许是有,但是她云兮兮可不想扬名草原。

“是呀,草原上一年一度的勇士大会?怎么你不敢了么?”

“完颜烈风,我云兮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兮兮想到如今自己的这副容颜和假身份,笑逐颜开地答应了。

“好,那本王就等着!”

完颜烈风微微笑了,你以为勇士大会那么容易赢么?就是胜了所有人,恐怕也敌不过我的王弟!想要和我决斗,只不过是你的痴心妄想罢了。

第18章 暮霭沉沉

寂寞久了,便习惯了孤独。

心安静久了,便习惯了沉寂。

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或悲或喜,或怡然或烦恼,勿论,那一墙之隔的外面是多么繁华,多么喧嚣,和自己都没有干系。

兮兮便是如此,在青石铸就的监牢里,一日日,安然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一决胜负的日子。虽,没有十分的把握,却值得期待,值得一赌。

兮兮不曾料到,完颜烈风会提前将她释放出来。

虽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寂寞。

虽心若幽潭,很难泛起涟漪,但当兮兮再次见到碧蓝的高天,飞逝的流云,看到穿梭来去的人们,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悲喜掠上心头。

人始终是一种群居动物,就算是被遗忘太久,还是不免有一种对热闹生活的渴望。

兮兮踏着乱玉碎琼,走在冬日的暖阳里,走在寒冽的空气里。

身后,跟着的,是完颜烈风的那四个侍卫,名字在雪夷族语中寓意为风雷电闪的罗哈,乌垒和,子与,依耐。

来往的侍女,向兮兮投来奇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