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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放学后,岑念和尤东哲结伴前往京可连锁百货。

地铁买票比她想得简单,在尤东哲去给交通卡充值的时候,她模仿着别人,在自动售票机上完成了购票程序。

两人一同通过安检,几分钟后,上了地铁。

岑念第一次坐这种有着哐当哐当声音的交通工具,她对车内好奇,对车外忽然闪过的广告牌也有兴趣,视线一直不停地看来看去。

地铁经过两站后,有一大群人下车了,尤东哲坐到一条空了两个位置的长凳子上,招呼着岑念一起坐下。

车门一会开一会关,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岑念看每一样都觉得新鲜有趣。

在还有两站就到站的时候,车门打开,一群穿着九中校服的年轻学生咋咋呼呼地挤上车了。

“呀,那不是念念吗!”

一个女声惊讶响起。

岑念抬头看去,一个穿校服的短发女生带着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生挤到了她面前。

短发女生身后的男生直勾勾地盯着岑念和她身旁的尤东哲,眼中怒火中烧。

“念念,你在这儿做什么?”短发女生一脸惊讶。

对于短发女生的身份,岑念心里已经有了好几个猜测,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言简意赅地说:“坐地铁。”

“我知道你是坐地铁,我问你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岑念抬眼看着她。

短发女生哑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岑念。

“念念,我是关心你呀……你怎么能这么说……”

念念,念念,念念。张口闭口不离“念念”两字,岑念已经把“宋思琪”三个字钉在了她的脑门上。

宋思琪——

原身手机里唯一经常联系的“朋友”,一个只有要钱要礼物的时候才会主动联系她的朋友。

宋思琪身旁吊儿郎当的男生一声冷笑,突然一脚蹬上尤东哲坐的座椅之间。

他冷笑着看着尤东哲,说:“你和她什么关系?”

在整个坐地铁的过程中就没和岑念说几句话的尤东哲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懵逼。

他看了看踩在自己两腿之间的黑色AJ,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男生,最后求助地看向身旁的岑念。

岑念开口:“我和他什么关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男生闻言更加怒不可遏:“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轲!”宋思琪叫出他的名字,然而岑念依然对他毫无印象。

大概和宋思琪一样,也是个在文中没有姓名的炮灰。

宋思琪拦住动怒的江轲,责备地看着岑念:“念念,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岑念扬起嘴角:“我怎么说话,还用得着你教?”

宋思琪愣住了。

叫做江轲的男生怒视着岑念,说:“岑念,你真是长进了啊。”

岑念打量着两人,说:“你们是一对?”

江轲一愣,脸上随即涌上喜色:“你在吃醋?”

岑念无语地看着他,片刻后,说:“你该去医院做个脑部CT。”

“你说我脑子有问题?!”江轲暴怒。

“我们在交往吗?”岑念神色冷静地面对面红耳赤,拳头都爆出青筋的江轲。

江轲说:“……没有。”

“那么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人际交往?”

岑念是想以理服人,然而她的话进一步激化了事态,江轲变得更加愤怒。

三人的争执已经引起整个车厢的注意,有好几人甚至在拿着手机拍摄这场冲突。

宋思琪始终在一旁拼命劝着江轲不要冲动,回去再说。

岑念默默看着她,觉得她这么好心总不会是因为自己。

她在隐瞒什么?

终于,她知道宋思琪真正想拦住的东西是什么了。

“你现在装得这么清高,怎么收我红包的时候那么爽快?!”江轲怒吼道:“你别给脸不要脸!”

江轲这话一出,旁边的宋思琪就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看了岑念一眼,正好撞上岑念冷静漠然的目光,她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被迫卷入事态的尤东哲听到岑念收江轲钱财的时候,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受到关乎名誉和人品的致命指责,她冷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我在什么地方收了你的红包?”她问。

“还能在哪儿?!微信!”江轲怒声说。

“你确定是在微信吗?”岑念再次问道。

“确定!”

“可是——”岑念拿出手机,在众目睽睽下点开微信:“我的微信好友里,没有你,微信钱包收支对象中,也从来没有你。”

江轲难以置信地瞪着岑念手中的手机,片刻后一把夺过,在微信联系人一栏找了起来。

除了最近新加入的岑筠连等人以外,岑念的微信联系人寥寥无几,江轲很快就翻完了,他的脸色清白交加,像头找不到怒火出口的公牛,对她怒瞪着眼睛。

“你手里的那个微信号是谁给你的?”岑念冷静地问。

虽然她已经知道答案。

和她预料的一样,江轲看向满脸通红的宋思琪。

“我给的就是念念的微信号呀!”宋思琪祈求地看向念念:“念念,你说说啊!”

“说什么?”岑念笑了笑:“说你用我的名义,在九中招摇撞骗吗?”

“岑念!”宋思琪像被针尖戳到的气球一样,恐惧地尖叫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那个号明明是你给我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专门申请了一个微信号来做这种事?!”

和宋思琪惊慌失措的声音比起来,岑念的声音冷静又有力。

“你说的这种事,是哪种事?”

宋思琪的嘴唇微微抖动着。

“说不出来?没关系,我替你说。”岑念说:“这种事,是诈骗。”

岑念从座椅起身,往宋思琪的脖子伸出手,宋思琪下意识往后一躲。

岑念望着她,笑了:

“以为我会打你?我从不做那样没品的事。”

悬在空中的那只纤纤玉手继续前进,轻轻拿起了宋思琪脖子上出自范哲思的美杜莎吊坠。

“看得出,生意不错。”

她笑了,抬眼看向宋思琪惊慌的眼睛,说:

“有品的人,只会送你进监狱。”

第13章 第 13 章

东城区的一间高级酒店里,喝得满面通红的岑筠连接到了一个不愉快的电话。

“什么?警……”他舌头喝大了,神智却没下线,他咽下后面的话,连内容都没听清就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来。”

“岑董,怎、怎么,是夫人查岗来啦?”酒桌上一位生意友人大笑着打趣。

“她不敢!”岑筠连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岑筠连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外,寻了一个僻静的场所,掏出手机打给岑溪,过了十几秒,电话接通了。

“小溪,你在哪儿呢?”岑筠连问。

对面愣了愣,过了一会才答道:“我在公司。”

“正好,正好……你妹妹进局子了,你、你去捞一下。”

“哪个妹妹?”

“小的那个。”岑筠连往身后张望一眼,小声说:“别把事情闹大,悄悄接出来。”

“好。”

“你去了以后,别这么放过她。真不知道她在外面学了些什么,再这样放纵下去就要翻天了!”岑筠连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说:“才来几天就让我们去局子捞、捞人,下次岂不是要我们去监狱捞?你这个做哥哥的一、一定要拿出长辈的风范,狠狠教育她一顿!”

“爸,你少喝点。”

“好……好……”

岑筠连挂断电话后,又回去了酒桌。

岑氏集团总部的总经理办公室里,挺拔的男秘书正提着一份便餐走进办公室,开门就见到上司披起西服外套的画面。

“岑总,您要出去?”秘书恭恭敬敬地问。

“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岑溪穿好西服,拿起桌上的手机一边拨出一个电话,一边大步走出。

几分钟后,一辆在夕阳下闪着耀眼光泽的纯黑色布加迪威龙从岑氏集团的地库中飞驰而出。

岑溪一路踩着超速线的边缘赶到岑筠连所说的大山坪派出所,刚一进门就看见人群中脱颖而出的岑念。

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无法忽视。

岑念穿着校服,安静坐在一条蓝色的长椅上,一脸冷漠,身旁一对母女不断哭求着什么,在她们身边,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铁青不说话,还有两个和岑念年纪相仿的男生坐在一旁。

岑溪觉得岑筠连恐怕误会了什么,岑念看不上去不需要岑家去“捞”。

岑念正在神游太空,将宋思琪母女的话当耳边风放过时,民警的一句话唤回她的注意力。

“你是岑念的哥哥,我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她抬头望去,身姿笔挺,身穿西服的岑溪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性感女人站在他身旁,她戴着一个黑框眼镜,蜂腰巨乳,将一身保守的黑色职业装穿的魅惑诱人。

对上她的目光,这个将短发别到耳后的年轻女人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岑溪笑着拿出身份证,民警核实身份后,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

“其实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看看怎么和解吧。”民警说。

岑溪还未说话,岑念先开口。

“我不和解。”她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岑溪听完事情缘由,已经大概了解事态。

他看向岑念,问:“你想怎么做?”

岑念平静地说:“我要起诉她。”

“如果我们起诉,可以用什么名义起诉她?”岑溪看向一旁的年轻女人。

“她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当事人名誉的侵犯,我们有权要求她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性感女人神色悠然,说:“如果那边的小哥哥愿意加入我们的维权行为的话,我们还能以诈骗罪向法院提起诉讼。”

她笑了笑,说:“涉及诈骗,那就不单是赔礼道歉的事情了——”

“同学,求求你,放过我们思琪吧。”宋母一听就慌了,拖着长长的哭音哀求道:“我们思琪这么小,她的人生还没开始,你就放过她吧!”

偌大的派出所里,往来的人频频朝这里注目。

宋母哭得凄惨,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她才是受害者那一方。

“不小了。”岑念看了眼一旁含着眼泪的宋思琪,说:“长得这么稳重,十六岁总有了吧?可以承担民事责任了。”

岑念的话让一旁沉默不言的宋父恼羞成怒了。

“你年纪不大,心怎么就这么狠毒!”宋父对她怒目而视,怒声说:“凡事都要留一线,你把事情做绝,是要遭报应的!”

岑念闻言,反而笑了。

“如果是这样,你应该先为你的女儿担心。”她笑道。

“你——”宋父一张脸气成猪肝色。

岑溪带来的年轻女人抱臂站在一旁,兴趣盎然地看着热闹。

“不就是几万块钱吗?!我女儿也是一时想不开才做错事,我们还回去不就行了?!”宋父脸红脖子粗地说着:“这么点小事居然就要起诉,你真是太狠毒了!”

他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岑溪,怒声说:“她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我看你这个做哥哥的年纪也不小了,你妹妹这么不懂事,以后出了社会是要被打的!”

岑溪还没说什么,宋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嚎哭着:

“我这个做母亲的给你们跪下赔礼道歉了,你们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思琪吧,我们思琪还小,以后她还要读大学,要嫁人呀……”

宋母哭得上气不接不下气,宋思琪也跟着跪了下来,一张平凡的小脸因为梨花带雨而清丽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跟着她母亲的声音不断道歉。

“对不起,念念……是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满室寂静,只有宋家母女两的哭声回荡不休。

江轲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从椅子上噌地站了起来,说:“……我不追究了。”

他谁也没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派出所。

尤东哲伸手去拉,没拉住,满脸尴尬地看着岑念。

“……不是什么大事,就和解吧。”民警知道劝不动岑念,转而对岑溪小声说:“让那个学生向你妹妹道歉,向各位受害人返还非法获得的金额就好了。”

岑溪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岑念。

即使遭受宋家人的道德绑架和反咬,不被周围人理解和支持,她依然没有露出愤怒难过的表情。

和一开始他进门时见到的表情差不多,只是更冷,还在变得更冷。

冷到刺骨,冷出一股让人不由后退的气势。

岑念想起了原身遭遇的所有不公和折磨。

那些难以想象的恶之花盛开之前,是一枚小小的种子,其中有人的恶念,有环境推动,也有看似毫不相关的“引子”在起着滋养壮大的作用。

宋思琪给原身造成的坏名声就是那看似无关的引子。

宋思琪三个字在原文中没有出现过,原身水性杨花还拜金的名声却贯穿全文。伤害原身的人们不在乎这个名声是真是假,如何由来,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将他们行为正当化的理由。

宋思琪借着原身的名义收下了原身爱慕者的礼物和钱财,拍拍屁股一身干净地走了,留下不知为什么就有了一身泥点的原身在活地狱里挣扎。

在原身惶恐、迷茫、难过、痛苦、绝望,乃至最后麻木的时候,已经不知消失去什么地方继续她美好新生活的宋思琪可能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她为每个砍断原身脊梁骨的刽子手送去了最好的莫须有罪名。

她也是杀死原身心灵的凶手之一。

而这个凶手,现在正在她的面前,委屈地哭着:

“如果被同学们知道这件事,我就活不下去了……”

宋母抱住女儿肩膀,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我可怜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