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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念有些疑惑,她说错了吗?

岑溪无可奈何地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少女,认错态度坦率又端正,他还能再说什么?

再多对她不谨慎的愠怒,也不得不消散了。

她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必须手把手地教她在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世间行走。

“你为什么要去夜店?”岑溪问。

“我没去过。”

“难道所有你没去过的地方都要去一遍吗?”

“我会衡量利弊。”

“衡量之后还是去了夜店?”

岑念皱眉:“危险的是耍酒疯的人,而不是夜店。”

“但是在夜店遇到酒疯子的概率是书店和咖啡厅的许多倍——”岑溪看着她的眼睛:“你承认这一点吗?”

岑念哑口无言。

岑溪看着她脸上不自觉露出的迷惘又有些委屈的表情,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以后你想做什么,提前告诉我一声……”他说:“我会找时间陪你去体验。”

许久的沉默后,岑念开口:

“好。”

重新恢复放松静谧的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琥珀特有的松香味。

呆得久了,岑念已经能够分辨出他身上香气的每一种变化。

太阳初升时,是热情的柑橘和红胡椒。

余晖倾洒时,是青色无花果和摩洛哥鸢尾相互缠绕的寂寥淡香。

月上梢头时,是温和清新的琥珀松香和青草香气。

就像他的灵魂一样,一人千面,在她以为自己对他有所了解的时候,他总会让她发现新的一面。

岑念问:“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是烟味吗?”岑溪一愣,左手按下了车窗:“抱歉。”

凉爽的夜风从窗外吹进,吹散了岑念从club里带出的郁气,她忽然觉得今晚并非一无所获。

她把头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地侧头去看窗外的夜色。

无声的夜,静谧的月光。

温柔的夜风,吹动两个人的黑发。

下车的时候,岑念发现通往别墅大门的那条鸢尾小径上已经有零零碎碎的鸢尾绽开了花瓣,浅蓝色的花瓣在镂空的金属花纹下生机勃勃,伴随夜风吹过,小径下的鸢尾花也跟着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慢慢走过这段美丽的鸢尾小径,如银的月光倾洒在两人肩上,填补着彼此中间的空隙。

岑念望着脚下柔软美丽的浅蓝色花瓣,想起齐佑的话。

他说的没错,花开时,很美。

第二天是星期二。

岑筠连在一大早的餐桌上就问起了绝大部分人读书时最讨厌的一个问题:

“琰珠,你的成绩应该公布了吧?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

岑琰珠埋头吃三明治,假装没有听到这个问题。

岑念觉得这个问题提得多此一举,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考得好侯婉早就大张旗鼓地宣传了,还轮得到岑筠连主动来问?

“问你话呢——”岑筠连皱眉说:“是不是又考砸了啊?让你多花时间看书你不听,你……”

岑琰珠满脸不耐烦地放下三明治,说:“我也想多看看书,但是我要练琴啊!你以为我们音乐生很轻松吗?”

“就是,琰珠文化成绩过得去就行了,反正她要考柯蒂斯的。”侯婉在一旁帮腔。

岑筠连转头看向岑念:“念念这次月考又进步了吗?”

按照以往,岑念是不会回答他这种无聊问题的,可是今天她放下喝了一口的牛奶,说:

“没有。”

“怎么没有进步呢?你看吧,我就说补习班还是要去的,张总的孩子就是……”岑筠连今天大概是说教魂附体,一大早就在玩慈父游戏。

“已经到顶了,没地方进。”岑念说。

岑筠连一愣:“……什么意思?”

侯婉装聋作哑,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念念又考了年级第一。”岑溪笑着说。

“这是好事呀!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岑筠连大喜,说:“学习上需要什么就直接和爸爸说,你发奋学习是一件值得支持的事,给你的零用钱平时够用吗?”

岑念:呵呵。

大概是她脸上无声的嘲笑刺激了岑筠连,他转过头问侯婉:“念念的生活费一个月是多少?”

侯婉一愣:“你不是知道么,和琰珠一样,一月一千……”

“这哪里一样了?”岑筠连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答案一样,大手一挥:“这个月起,爸每个月给你一万零花,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好好学习,在高考的时候让你爸扬眉吐气一回!”

啪!

岑琰珠的水杯重重放到桌上,“我吃过了。”

“琰珠,你还没吃完呢!”侯婉朝已经起身的岑琰珠说。

“算了吧。”岑琰珠冷笑:“我怕有些人和我坐一张桌觉得不能扬眉吐气。”

岑琰珠阴沉着脸摔门走了。

侯婉责怪地看着岑筠连,顺带剜了岑念一眼:“你怎么这么说话呢?琰珠考柯蒂斯哪里让你丢脸了?”

“这不一样……我也没说她让我丢脸了,你们女人就是爱东想西想……”岑筠连不以为意,低头喝他的粥。

岑念吃完了三明治和牛奶,准备去学校了,离开餐桌前,她开口道:

“我不需要零花钱,生活费一千就够了。”

岑筠连还没反应过来,岑念已经提着书包走向了玄关。

他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摸不清她是在赌气还是真的这么想。

好吧,他承认在上京,一个月只给一千的生活费是过分了点,但是私生女想进家门,哪能不受点气呢?

一千元生活费,侯婉是先来知会过的,也是他默认过的。

他知道其他正房妻子对私生子女的手段的,侯婉也就是在生活费上故意苛刻了点,这种拿到明面上的不痛快,不比私底下进行的下三滥手段要好太多吗?

她还想怎么样呢?

“你妹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岑筠连一脸疑惑地看向岑溪。

侯婉讽刺地嘁了一声,就差没明着嘲笑岑筠连热脸贴冷屁股了。

“爸,你还没习惯么?”岑溪笑了:“念念说够了那就是够了。”

说不需要,那也是真的不需要。

岑溪放下餐具站了起来。

“你吃完了?不去公司?”岑筠连问。

“我要先去一趟别的地方。”

所谓别的地方,是六中校车离别墅区最近的上车点。

岑溪开着车来到停车点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路边的少女,她穿着简简单单的校服,校裙没有像其他爱漂亮的女高中生一样卷起,而是任它自然垂到膝盖下方。

少女神色冷淡,漫无目的地直视前方,一头黑曜石般光泽的长发被她别了一边到脑后,露出一只白皙小巧的耳朵。

即使没有特意打扮自己,她也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道风景。

第77章 第 77 章

明明还没按下车窗, 他的嘴角就已经不由自主弯了上去。

岑溪慢慢把车开了过去,一直到他在她面前停下, 岑念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上车,送你。”岑溪笑着说。

岑念没有犹豫, 开门上了车。

多坐几次, 这辆车的副驾驶就像她的专属座位一样。

毕竟, 她也没见过有她的情况下其他人坐过这个位置。

布加迪威龙缓缓向着学校的方向驶去, 岑溪看了她一眼,少女系着安全带,静静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她的侧颜无可挑剔,即使抛开私心, 岑溪也觉得电视上大红大紫的少女偶像不及她十分之一。

“为什么不收下零花钱?”岑溪开口:“那是你应得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拿多了就要用别的东西来还。”岑念头也不抬:“他想要的,我不想给。”

原著固然有真有假, 但她忘不了原著中, 原身就是因为享受了岑筠连提供的优渥生活, 所以落下口实, 才被岑筠连理直气壮地说送人就送人。

她至少不会重蹈故事的覆辙。

搭了岑溪的顺风车, 今天岑念比以往都要早地走进了11班教室。

“来得好!快快, 数学作业, 救急!”

庄辉冲了过来, 表情急切地一路护送她回座位。

橘芸豆虽然没说话, 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的背包, 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唐薇欢和其他几个同班同学也围了过来,等着第一时间瓜分年级第一的习题册。

岑念拿出她的习题册,在他们蜂拥而上前伸手挡了一下。

庄辉等人一愣。

“我先确认一下。”岑念平静地说:“你们是做好了高考失利毕业失业的准备才来找我借作业的吧?”

一片静默。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阶级是存在的。”她无视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抄作业,如果这是你们的选择,可以,只要你们有永远停留现阶级甚至跌落现阶级的心理准备。”

想要抄作业的同学们面面相觑,半晌后,有人将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

是唐薇欢,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就算了……”

她倒不是觉得抄几次作业就真的会那样,岑念说得也太严重了,不愿意借作业就直说,危言耸听做什么呀——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借作业的人还好意思借吗?

有人一把抓起了数学作业。

是邬回。

他抓着数学习题册,一把打在呆滞的庄辉身上。

“啊!杀人了!”庄辉捂着肩膀狼嚎起来。

“抄什么抄!回去自己做!逊毙了——”邬回义正辞严地说,浑然忘记了就在上一刻他还是数学习题册的竞争者之一。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庄辉小声嘀咕着走了。

剩下的那些人也很快散去。

拿着习题册过来请教的尤东哲很是满意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你做得对,早就不该这么惯着他们。”

“有不懂的题?”

“对……还要再麻烦你……”

尤东哲刚拿出他的物理习题册,一本数学习题册飞快砸到了他的册子上。

尤东哲:“……”

在他眼前,那个除了睡觉杠老师以及玩滑板外好像别无兴趣的刺头正红着脸,用他的数学习题册压着自己的物理习题册,看着岑念小声说道:“我也有题要问……”

世界要毁灭了吗?

岑念也愣了一下。

“哪道题?”

邬回神色一喜,赶忙翻了几页,指着一题说:“这道。”

尤东哲一看,松了眉头:“这题我会,一会我讲给你……”

邬回狠狠瞪了他一眼,谁他妈要你讲了!

尤东哲被这一眼瞪得有些虚,总算从邬回身上看到了往日那个刺头的影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尤东哲只能耐着性子看岑念给邬回讲简单至极的高中入门数学,他扭过头时,正好看见唐薇欢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

正好,他敲了敲唐薇欢的桌子。

“?”唐薇欢呆呆地抬起头。

“过来听听。”尤东哲一脸严肃地说:“邬回都开始学习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学习?”

很快,岑念的桌前就聚集了两个学渣懵懵懂懂地听课,班长尤东哲在一旁时不时指点两句。

坐在第一排的庄辉一脸感慨地望着后排认真听讲的邬回:

“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五月飞雪的景象……”

坐在他后排,正埋头玩手机的诸宜头也不抬:“下雪了?拍了照片发给我。”

庄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一点都没有八卦精神,同一个教室里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他愤愤地说。

“你想死了?!”诸宜一脚踹去,正中庄辉屁股红心。

“你别逼我打女人!”

“你打呀!”

“我是个有底线的人,怎么可能你让我打就打——给我一百元就打。”

“呸!回去吃屎吧你。”

闹闹腾腾的一上午,转眼就过去了。

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后,岑念端着餐盘和诸宜往堆满脏不锈钢餐盘的长桌走去时,诸宜忽然望着一个方向停下了脚步。

岑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马上就明白了让她驻足不前的原因是什么。

消失多日的傅芳丽端着刚打好的餐盘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看着她们,比起岑念以前见她气焰嚣张的样子,现在的她就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虽然面色不见憔悴,但那股尖锐的精神气却没了。

那两个以前天天跟在她身后的小跟班也不见了。

诸宜想说什么,岑念已经抬脚向长桌走去了,她权衡了一下,选择丢下傅芳丽追向岑念。

她们把餐盘放到长桌后,岑念转身向食堂大门走去。

路过傅芳丽身旁时,她听见对方低沉压抑的问话:“……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你想怎么报复我?”

诸宜以为她是在对自己说话,转头看去才发现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身旁的岑念。

想到青山集团和岑氏集团之间的纠葛,诸宜咽下到了嘴边的冷嘲热讽。

傅芳丽心中的憎恨和妒忌一起翻涌,她恨恨地盯着神色依旧平静的少女,想着她会如何作践自己,然而,少女目不斜视地穿过了她——